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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军不咸不淡的打招呼，眼睛里却露出一丝不屑。
“爸，我不在家这些年，你也不说把房子给修修，看看又黑又潮的，让俊秀回来怎么住呀。”
俊秀是秦国军的妻子。
“你们又不经常回来，我住那么好的房子做什么，都习惯了，不想动了。”秦大爷说。
秦国军站在门口垫垫脚：“咱们村也没几户人家盖新房子，那边是少安家吧，他不是一个人住吗，房子盖的还不错。”
黎山沟土地承包也没几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吹到这里。
村里人的生活虽然有了不少改善，可整修房子到底是大事，要花大钱，谁也没攒下那些钱。
“这你就不知道了，少安的妹妹是大学生，就是秦爱军一家，爱军死了，他媳妇考上大学现在成了人民教师，一家子都搬城里了，少安的房子就是他妹妹给张罗修的。”
秦国军一回来，秦大爷就事无巨细的跟他说起村里的事情来。
“大学生啊，母女俩都是大学生，吃公粮，有出息。”
此时的秦国军才勉强有些羡慕。
“哦，对了，爸，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
秦大爷苍老的眼神一亮：“为啥，你不去西疆了？”
“不去了，那儿都没有家好。”秦国军笑了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早些年是实在没活路了，才跟着别人出去，现在挣了点小钱，当然是回来了。”
秦大爷的眼圈骤然就红了，他到底上了年纪，虽然有秦少安的陪伴，可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亲不到骨子里。
如今好了，亲儿子回来了，他身边终于有个伴儿，有人照顾了。
三个人在一起吃了饭，喝了点酒，虽然秦少安才刚刚二十，却已经长成壮小伙了。
“少安，啥时候娶媳妇呢？”秦国安醉意微醺，摇头晃脑的问。
“等我妈出狱吧。”秦少安说。
秦国安挑挑眉，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更加不屑了。
秦少安喝醉了，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晌午，太阳都老高了，他才慌神起床。
来到鱼塘，却看到秦大爷蹲在那里，神色有些郁郁的。
“大爷，你咋了？”
秦大爷想起昨天晚上儿子的话。
他想把这几个鱼塘给承包下来，另外再挖几个，雇几个专业养鱼的，成立什么养鱼场。
以前秦大爷和秦少安也是承包鱼塘，只是毕竟是还是村里的产业，每年都要给村里交税交钱。
秦大爷想不通，都是承包，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为啥儿子就是不愿秦少安留在鱼塘里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少安解释，蹲在鱼塘边上，郁郁寡欢。
秦少安看秦大爷不说话，刚准备走过去一起蹲着，却听到村长的喊声。
“秦少安，你到办公室来一下。”
“好。”秦少安答应着，担忧的回头看了秦大爷一眼，“大爷，我去去就回。”
秦少安没想到办公室里一堆人，不但有村里的领导，还有奶奶郭秀敏，叔叔秦爱党，秦大爷的儿子秦国安。
“少安呀，来，过来坐。”村支书很亲切的拍拍他隔壁的椅子。
秦少安瞅了一眼，却选了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村长，找我啥事？”
村支书瞅了秦国安一眼，巴巴嘴，无奈的说道：“你跟秦大爷一起承包的鱼塘出了点小问题，你看，秦大爷的儿子回来了，都是村里的人，他想跟秦大爷一起承包，要不，你还是种地吧，村里把该你的地分给你。”
秦少安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四周都没了声音，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打颤。
他辛辛苦苦伺候了几年的鱼塘，眼瞅着效益越来越好，客户越来越多了，村长竟然说不让他干了。
除了养鱼他还会干什么？
而且为了养鱼，他读的夜大都是畜牧专业的。
“村长，这是怎么说的，当初承包鱼塘是秦大爷跟少安一起的，怎么他儿子回来的，就得把少安给挤走。”
秦爱党不同意了，秦少安若是不做鱼塘，就得种地，如今他家那里还有地要给他种。
此时，秦国安说话了：“承包鱼塘和承包地是一个性质，没有鱼塘可以有地嘛，村长说了，可以给他分点地。”
村长点点头：“少安，你同意不同意？”
秦少安此时才真的确定，他被秦大爷的儿子给挤走了。
“我能不能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秦国安眉头一皱：“你奶和你叔都在这儿，你就商量呗。”
秦爱党率先摇头：“我不同意，这鱼塘还得让少安来干。他干的很不错，年底村里都能分到鱼……”
秦少安好歹是他的亲侄子，少平指望不上，老了指不定得靠他。秦爱党愿意为秦少安出头，只是他半残疾，能力有限，村里人大都看不上他。
“我要是承包这些鱼塘，不但能让村里的人都能吃上鱼，还给村里建一所学校，让全村的孩子都不用掏钱上学。除此之外，只要愿意来我鱼塘上班的人，我还可以给他弄成商品粮。”
秦国安一出口，大家都不说话了。
停了好大一会儿，郭秀敏忽然说道：“既然你的鱼塘还招工人，为啥不让少安去上班？”
“因为，我们的工人都是要清清白白的，少安的妈……”
秦国安的话还没说完。
秦少安忽的站了起来：“我不要鱼塘，也不要地，现在都流行去外地打工，我可以去打工。”
秦少安说完，起身离开了。
留下一屋子的人，安安静静的。
郭秀敏冷漠地站起身来：“他妈跟他爸离婚了，孩子大了，我也老了，管不了了。”
说完推着秦爱党的轮椅也走了。
村长长长的叹口气，无奈的瞅着秦国安道：“少安是个好后生，你这么做太绝的点吧。”
秦国安无所谓道：“鱼塘本来就是我爸先承包的，他只是我爸的帮手，如今亲儿子回来了，他应该主动让位。村长，别说他了，来说说咱们承包鱼塘的事情吧。”
*
秦少安气冲冲的从办公室出来，此刻他的心都要被气爆炸了，闷着头往姥姥家的方向走。
可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
去姥姥家能做什么呢？舅舅也不是这个村的，就算是闹事也不能把鱼塘给要过来，毕竟当初签字的时候，是秦大爷摁的手印。
现在就是让他去种地也是可以的，只是他不甘心。
鱼塘里挣得要比种地得的多，当初年底分钱的时候，多少村里人都眼红他。
当初秦大爷弄得鱼塘挣多少钱？他弄得挣多少钱？不可同日而语。
秦少安太不甘心了。
他冷静下来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秦洛烟。
此刻也只有她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了。
村里只有一个电话，就在村里的办公室里。
秦国安刚走，村长看到秦少安又回来了，有点诧异。
“村长，我想打个电话。”
村长点点头，从抽屉里把电话拿了出来。
秦少安拿出随身带的小本本，找到秦洛烟学校里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秦洛烟下了自习回来刚要拿饭盒准备出去吃饭，就听留下宿管的阿姨在楼下喊，秦洛烟同学的电话。
“喂，谁呀？”
“洛洛，是我，你二哥。”
秦少安简单的把村里的事情告诉了秦洛烟。
秦洛烟沉吟片刻道：“二哥，改革开放了，村里也没啥发展前途了，不如你来京都吧。”
“去京都，我能干什么呀？”秦少安满满的不确定。
在秦洛烟的眼里，到处都是商机，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来了再说呗，你不用担心住的问题，我在京都买了套房子，你先住着，工作的事情，我和我同学开了个服装厂，你也可以来上班，慢慢来呗。”
秦少安挂了电话。
秦洛烟虽然没有给他心里安慰，却给了他一条路。
去京都，秦洛烟的服装厂上班。
可是他也不能一辈子都靠这个妹妹吧。 七零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