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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窗台上的那盆蝴蝶兰,从细长的梗上开出大而清香的花朵,颜色是诡异的绿白色,像腐蚀的不知名物体。
孟桔盯着这盆植物已经很久了。她推托了近期所有的走秀与拍摄任务,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她不想,也没有人敢她去遵守约定什么的。
新来的助理是生长在大城市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孩子,身上与生俱来的娇纵。据说是因为太喜欢孟女王,所以才想方设法得找关系得到这个职位的。可是她做事并不妥当,需要磨练的地方还很多。大多数时候,孟桔并不跟她说一句话。在那女孩眼中,孟桔就像是艺术家刻出的一樽完美的雕塑。
“郑少爷。”新来的助理喊道,然后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小跑着出了办公室的门。
郑慕白撇了撇嘴角,将门关好。
“你最近常来,你妈怎么能让的。”孟桔头也不回,只轻轻用手触摸蝴蝶兰的花瓣,语气浅浅。
“我不说来找你就行了,她总不能限制我出行吧。”郑慕白快步走过去,自己搬来椅子坐在孟桔身边。
“难过吗?”孟桔突然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郑慕白回应道。
孟桔转过头,盯着郑慕白说:“我是说,陆淑妤以故意杀人罪论处,你难过吗?”
郑慕白怔了怔,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落在了自己腿上。
“有吧。”
孟桔听到他的回答,冷笑了声,随后又恢复了那样苍茫的表情。
“你这样回答,可见你对她的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那是因为我对你的——”
孟桔摆了摆手,禁止了郑慕白再说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可能不会变成这样。有些事,我到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什么,但是我已经不想搞清楚了。”
“也不关你的事吧,其实我一直觉得,那杯酒,应该不是针对你那个助理的,应该是针对——”
“连你都看出来了。”孟桔笑了笑。
“一个小女孩能惹出什么仇敌,倒是你,那么惹人瞩目,应该有很多人是嫉妒你的。可是我想不懂的是,嫉妒怎么会要了一个人的命的呢——这么多天以来,我终于看到你笑了。”郑慕白的眼中闪过惊喜与惊艳交相辉映的光彩。
孟桔没有再说话,伸出手指抚摩上了郑慕白的面孔。从额头到挺拔的鼻梁,再到薄薄的嘴唇,就和那天在会所的顺序一样。
凡是被她手指抚摩过的地方,郑慕白都像触电一般,尤其是嘴唇。孟桔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有些出神,郑慕白便张开含住了她的手指。时光倒转,就如那次在陆淑妤家中一般。
孟桔愣了一下,随即手指弯曲,指头的关节用力上下一扣,郑慕白便痛得叫起来。孟桔看到他痛苦地呻吟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郑慕白见况随即也陪着笑。
时光静默得刚刚好。
“我们以前也像现在这样么?”郑慕白突然问道。
“你如果没有失忆,那该有多好。”孟桔的脸上闪过遗憾的神色。
“可是失去的也可以重来不是么?”郑慕白急切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他没有记起任何有关他们的过往,甜蜜与痛楚交织的过往。但是不会再念及她的名字就头痛欲裂,他知道她一定是烙在他心底的一道印。他又重新爱上了她。
“我想出去走走。”孟桔突然道出这样一句话。
“恩?太好了,你都将自己与世隔绝了好多天了。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不对,是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你。”郑慕白真诚的目光让孟桔有些感动。
经历了那么多,她早以为自己有钢铁般的心脏,可是还是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感动,也因为是他,也只有他。
五年前,她卑微得像埋在尘土中的栀子花,一身洁白,渴望被他发觉,捧在手中,细心收藏。五年后,她骄傲得像伸向苍穹的枝干,茂密繁盛,渴望他能看见,懂得她倔强下隐藏的伤口。
“我想去喜莱镇。”孟桔回过头,继续盯着面前的花。
“喜莱镇?”
喜莱镇是全国最边境的一个小镇,地理位置偏北,所以气温很低。这个小镇常年与世隔绝,那里的居民都很朴实大方,没有城市人的浮华与奢躁。每年大批大批的候鸟沿着纬度从这儿成群成群地迁徙到南方,就算是外来客吧。
“那我也陪你去。”郑慕白很认真地点点头。
二)
喜莱镇的天空是阴霾的,一阵阵阴风吹得树叶瑟瑟发抖。这里的居民脸上却都洋溢着朴实的笑容,看得人心底暖暖的。他们这里的家家户户很少有出外打工的,所以几乎没有人认识大名鼎鼎的孟女王,也没有人关心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一路的风景都有些萧条。
夜晚降临的时候,孟桔与郑慕白来到了镇上唯一的一所酒吧。从外面看,这家酒吧也有些老旧了,墙壁上都是斑斑驳驳的。
他们两个人进去了,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来。可是他们再不想惹人注目,却还是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停落在他们身上。也许是因为郑慕白与孟桔的外表太过于俊俏,也许是因为他们与生俱来不同于别人的上流气质。
很快就有服务员过来问他们要些什么,郑慕白拿过酒单翻了翻,点了几瓶啤酒和一打果汁,以及一份果盘。
端上来后,孟桔问他:“你就那么确定我不能喝酒?”
“女孩子少喝酒好——不过,我看在薛主编的婚礼上,都是你那个已去的助理在帮你挡酒,我看你确实是不太能喝酒的。”郑慕白低下头去用啤酒扳子开酒,唇角带着一抹笑。
这样老旧的酒吧,连调酒师都没有。也就是一群夜晚灵魂无所归依的人们肆意放荡的地方。
孟桔望着他低头浅笑的模样,自己的唇角也染起了幸福。但是只是一瞬,没有人察觉,她便细心收纳好。
“看来你一直很关注我。”孟桔歪斜过身子,在郑慕白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说道。
郑慕白身子僵硬,随后干笑道:“谁不关注你?”
孟桔没有说话,倒是真的端起郑慕白为了她而倒好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从侧脸看上去,黑暗中的她面部线条过于柔和,所以就不那么真实,也不那么冷艳,像一幅泼墨完的油彩画。
这时,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应该也是酒吧的服务生。她大着胆子与孟桔他们搭讪道:“我们这里的老板娘会算塔罗牌哦,而且超级准。今天你们有福了,她今晚在。”
“塔罗牌?”郑慕白笑得有些轻蔑,他似乎很不相信命运这回事,自然也不相信这些带着灵异的占卜。
“试试看,这次出来就是散心的。”孟桔弯了弯唇角。
“咯,她来了。”女孩子说完就迅速离开了。
郑慕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望着孟桔,孟桔便放下果汁,走向了被几个零星的人包围住的老板娘。
那是一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很简单的裙子,手指却涂抹着黑色的指甲油,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泛着“生人勿近”的讯号。
“帮我们也算算吧,恩,给她先算。”郑慕白将孟桔推到了那个老板娘跟前。
老板娘抬头看了一眼孟桔,没有常人的惊艳,眼底倒是浮现了一抹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自己洗牌。”老板娘将塔罗牌推到孟桔面前说道,自己则捏起了果盘里的一粒花生,嚼在口中发出生催的响声。
孟桔顿了顿,按照她的意思将塔罗牌洗好,然后摆出自己喜欢的阵势。
“好了。”孟桔抬眼,却发现老板娘盯着她瞧。孟桔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便脱口而出:“看什么?解吧。”
“你还没有说解什么。”老板娘一脸好笑地望着孟桔。
“解我和她的未来。”郑慕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插话道。
老板娘翻开牌,然后抬起头说道:“你跟她没有未来。”
“什么?!”郑慕白想不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孟桔也怔住。
“我能不能听听具体的原因。”郑慕白又提出要求。
老板娘笑了笑,一脸神秘。他回答郑慕白的问题,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孟桔:“你的女朋友天生是孤煞命,凡是与她亲近的人下场都不好。”
“你怎么算的?!”郑慕白脸色铁青,突然将桌子上的塔罗牌全部推落到了地上。
旁人都是一怔,老板娘的表情却很是淡漠。
她摇了摇头,笑道:“命中注定的事,你跟我发什么火。”
郑慕白气急,然后握住一旁孟桔的手。她的手冰凉且僵硬。
“我就说嘛,这种东西不准的,我们走!”郑慕白去拉她。可是孟桔依旧一动不动,她眼神空洞着,嘴边反复重复那句“原来是命中注定”。
三)
晚风拂过,整个小镇除了少数人家亮着的灯火透着真实感外,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孟桔抱住身子向前走着,好像漫无目的。
“你不会还在想着那老板娘的话吧?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最不能信了,说好听了,你高兴。说不好听了,你又担心。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郑慕白试图安慰孟桔。
“可是,我身边的人确实一个一个离我而去,那些曾经待我真心的人,都不曾落得一个好下场。”孟桔迎着风,声音有些沙哑,说不出的伤感。
“都是巧合吧。”郑慕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此时此刻,他无比憎恨那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板娘。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到了一处旅店前。
“老板,两个房间。”孟桔将从卡中提取的现金取出,递给前台看报纸的老板说道。
“只剩下一间房了。”老板面无表情,将钱还给孟桔。
“还住吗?”他又问。
“住住住,一间房就一间房。”郑慕白怕孟桔反悔,从自己钱包内拿出现金,然后接过钥匙,带着孟桔往楼上走去。
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郑慕白踩在上面便有一种不安全感,总觉得这楼梯经过梅雨季节的滋润又年代久远,一不小心就会踩空。
用钥匙打开门,一股霉味便扑鼻而来。这间房间好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
郑慕白合上门,眉头越皱越深。
“你住得惯这样的地方?跟你平日常住的五星级酒店不好比。”郑慕白四处打量着。
孟桔放下包,将电视机打开。却因为信号不好,接收不到频道。“哗哗哗”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电视机内像在飘雪花。孟桔又关了它。
“我没认识你之前住的孤儿院,比起这还远远不及。”
一句话堵得郑慕白哑然无语。
“我先去洗澡了。”孟桔起身,走进卫生间的门,然后反复好几次好像才关好门。
不一会儿,卫生间内便传来流水的声音。
郑慕白坐在床上,听着那样的水流声,突然感觉口干舌燥。他走到桌边本想烧一些开水喝喝,却发现那热水壶也是坏的。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他放弃了,慢慢踱回去的时候,孟桔从卫生间出来了。
一袭淡紫色的真丝睡袍,湿漉漉的长发垂散在一边。
郑慕白艰难地咽了咽喉咙,那样的燥热感有增无减。可是他的眼球却无法从孟桔身上移开。
孟桔扯了扯嘴角,踱到郑慕白身边。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嘴唇紧贴他的耳朵。
“不去洗澡,你打算看我看多久?”语气温软。
说完抬头时,嘴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碰到了郑慕白的耳垂。郑慕白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击中,开始有了反应。
郑慕白迈开腿走到洗手间,看到孟桔盘着腿坐在床上用自带的吹风机吹头发。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浮散在空气中,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出来的时候,孟桔正在往面上涂精华液。郑慕白站在那儿说道:“这个房间就一张床了,不如我去楼下老板那里再要一床被子,你睡床上,我睡地板。”
“不用了,床够大。喜莱镇够阴冷,冻出毛病就不好了。”孟桔的五官就像一尊平面雕塑,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切割面。
“恩,那也好。”郑慕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灯熄灭后,有点点星光扫到床前。孟桔背对着身子,就睡在他旁边,这是他第二次爱上她以来,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黑暗中,孟桔望着窗边,那被晚风吹得浮起的窗帘。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酒吧老板娘的话:你和她没有未来。
她是天生的孤煞命,凡是与她亲近的人下场都不好。
夜幕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披风,将人所有的情绪包裹在内,泛滥成灾。
郑慕白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孟桔的名字。孟桔没有反应。
他兀自问:“你真的睡着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他就又自问自答:“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黑暗中响起一声微弱的叹息。
郑慕白非常惊喜,他翻身而起,用手肘拖住下巴,另一只手抓住孟桔的手臂。
将孟桔的身体一点点扳过来却发现,她的眼角有泪。
“你哭了?!”郑慕白的惊喜变成慌乱,他用手去给孟桔擦拭眼角咸湿的液体。
孟桔不说话,郑慕白的表现就变得更加慌乱。
“你也会离开我吗?”孟桔突然问。
“不会。”郑慕白回答得非常笃定。
“那你为什么整整五年都没有出现过?”孟桔又问。
郑慕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道:“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敢奢望别人对我的真心,我怕害了他们。”
郑慕白那只为孟桔擦泪的手环住她整个人,将她往自己怀中送。炙热的体温碰撞到一起,郑慕白低下头,细细碎碎的吻便落到了孟桔的额头,眼睛,鼻梁,最后到嘴唇。
语气呜呜咽咽,“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会那么害怕。”
郑慕白的嘴唇一路向下,将孟桔的睡衣从肩上轻轻一挑,睡衣便滑落。大片春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旖旎了满室。
孟桔微微呻吟着,从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话:“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好,好!”
她的指甲嵌进郑慕白肩上的肉中,那是今晚爱的印记。
一夜的翻云覆雨,直至第二天凌晨天空泛着鱼肚白时才得以停歇。郑慕白拥着累极而眠的孟桔,为她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我就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
四)
离开喜莱镇,坐上专机,在三万英尺的天空。
孟桔喝着一杯拿铁,随手翻阅今天的新闻。头版头条,白纸黑字,占据了整个版面,居然是凭吊。
“孟齐全”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孟桔脑袋“嗡”得一轰。拿铁泼了自己一身,机舱的服务人员与郑慕白赶紧过来。
服务人员拿出纸巾帮孟桔擦拭衣服上的污渍,而郑慕白却留意到了孟桔眼神内的惊恐。他从没见孟桔这般过。
他没有说话,拿过孟桔手中的报纸一看,整个人也愣住。
——十四日下午两点,路人发现有人从孟氏集团高楼上坠下,来不及送入医院抢救便粉身碎骨,死者居然就是孟氏集团的总裁,也是全国首富孟齐全先生。
——经过警方初步调查,基本排除了孟齐全自杀的可能性。可是孟齐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保镖贴身保护,应该是熟人作案,警方开始锁定与孟齐全关系较为亲密的人。
——据说孟齐全的私生女,人称孟女王的孟小姐,从三天前就不知所踪,难道与孟齐全的死有关?
——孟齐全尸骨未寒,孟家的太太们便开始有所行动,纷纷请了律师,为夺孟家的财产做好准备。不禁让群众一片唏嘘,一入豪门深似海呐。人情到最后都不如钱财来得重要。
那些字慢慢变得模糊,郑慕白颤抖着手,从报纸间隙处抬起头,口中道:“天呐!怎么会这样?!”
郑慕白怔在那边,却看到孟桔“突”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跑向机长室。
“你要做什么?不可以去!”郑慕白从后面抱住孟桔的腰,然后紧紧箍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孟桔拼命挣扎,无奈力量敌不过郑慕白,她低下头一咬,郑慕白痛得叫出来,但是还是不肯松手。
“我知道你内心的痛楚跟恐惧,我真的知道,可是你这样做,也不可能扭转什么事态!”郑慕白在她耳边大喊。
飞机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大气流,整个机舱都颤了颤。郑慕白与孟桔一个重心不稳,全都摔倒在地上。郑慕白压着孟桔,而孟桔的手却紧紧揪住地毯。
“啊!”孟桔泪如泉涌,喊叫声内饱含恐惧与绝望。
她从来不这样,再大的事情,哪怕一次次走在刀尖上,哪怕身后的波浪随时随地都会淹没过她的头顶。可是她从来没有这样崩溃过,也从来不在人前流泪。
郑慕白感觉得到她心底的精神防线被冲毁,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还有他在她身旁,会陪她走过这一段无妄之灾。
哭声渐渐小下去,郑慕白放开了她。孟桔瘫坐在地毯上,慢慢慢慢,蜷缩成一团。
五)
下了飞机之后。
“我们现在去哪里?”郑慕白问她。
“去我爸出事的地方,去公司。”孟桔毫不犹豫地决定道。
“啊?你不先——回家看看?”郑慕白对她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
“回家看什么?看一群虚与委蛇的嘴脸么?”孟桔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两个人来到孟氏集团的总公司时,却发现公司的外围被警戒线包围住,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案发现场,不好进了。”郑慕白望着孟桔道。
“我有办法。”孟桔说完便绕到了公司的后门。
“你要来这里做什么?”郑慕白还是很不能理解。
“来找一些东西。”孟桔回答他,随后在根本没有人守着的后门口,拉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你要找什么?”郑慕白又逼问。
孟桔没有回答。
郑慕白这才看见,打开这扇铁门,看到一个破旧的窗口,好像可以通到里面。
“这里平时也是有人看守的,只是警察将所有人都驱离开来,但是也一定会忽略这里。”孟桔又转过头对郑慕白说:“你扶我一把。”
郑慕白将孟桔扶进了窗户内,自己一跃便进了里。
此刻,整个公司空空荡荡的,给人一种莫名心悸的感觉。
孟桔与郑慕白坐上电梯,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孟齐全的办公室。而此刻,孟齐全的办公室居然是虚掩着的。
郑慕白碰了碰孟桔的手,指了指办公室。
“谁会在里面?”
孟桔不说话,她皱着眉头,却在几秒之后松下来,然后似乎猜到了那么几分。她迈着步子,迅速推开办公室的门。
“哎,桔子!”郑慕白在她背后喊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孟桔前脚刚迈入办公室,后脚就被人用一支冰冷的物体抵住脑部。
郑慕白迅速入内,却见有一个人一只手勒住孟桔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枪抵着孟桔的脑袋,并且不断把孟桔往后拖。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要做什么?——你不要动!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毙了这个妖精!”
阴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内。
“孟禹旋?”郑慕白认识这位孟家二公子,但是一直没有作过多接触过。
“你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怎么进来的。而——你要做什么,我们要做的跟你一样。”孟桔冷笑道。
“你真聪明,不过要不是你这个妖精,爸爸怎么会那样对我!”孟禹旋眼眶内满是红丝,他变得像一只快失去理智的野兽,勒住孟桔脖子的手又紧了一分。
这一切看得郑慕白心惊胆战。
“你到底要什么?给你就是了!你不要冲动!你放开她!”郑慕白情不自禁伸手向前。
“往后退!不然我真开枪了!”孟禹旋警告郑慕白道。
郑慕白便往后退了退,眼神焦急地望着孟桔,试图与她眼神交流共同商量办法。
“报——警。”孟桔用口型告诉郑慕白办法。
郑慕白摇了摇头。
“出去报警。”孟桔有些急了,脖子被勒得紧了,发出了气音。
“你说什么?!”孟禹旋敏感地听到了“报警”二字。
“我说,慕白,你不要管我,下去叫警察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孟桔奋力喊道。
“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孟禹旋的手指扣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
郑慕白在一秒之间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扑去。枪声响起,惊动了整座空旷的大楼。而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孟桔,却是郑慕白。
“慕白!”一声尖叫划破整个城市的上空。
孟禹旋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再看看倒在地上的郑慕白,也有些惶恐,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瘫靠在墙壁上。
这时,楼下的警卫听到了大楼内的动静,纷纷以最快的速度上楼。
“都不许动!”
警察带走了孟禹旋,而孟桔也必须跟警察回局里做笔录。她却赖着不肯走。
孟桔跪下来,慢慢爬到郑慕白身边。粘稠的血浸染了她的衣服,她抚摸着郑慕白依旧温热的身体,最后抚摸到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孟桔将他的眼睛闭上,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一幕让在场的女警察红了眼睛,别过身去,不愿再看。
“你不是说永远会在我身边的吗?怎么离开了?五年前,你也说过会陪着我,于是我就等了你五年。五年后虽然你失去了记忆,可是你终究开始回到了我身边。那么现在呢?你还会醒来的对吗?”
说着说着,其实都是自言自语。面前躺着的人为她挨了一个枪子儿,正对脑门,并且永远不会再爬起来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一滴滴落在郑慕白的脸上。
六)
【一天前】
“爸,爸,这次你一定要支持我,不然他们都会看笑话的。”孟禹旋绕着孟齐全,十分焦急地走着。
“周律师,今天先到这里了。”孟齐全起身将律师送到办公室门外。
“爸,那个律师是来干吗的?我们家又惹上什么官司了么?”孟禹旋狐疑地问道。
“你倒还知道关心企业,我说过多少遍了——”
“爸,求你了,我都跟他们说了。”孟禹旋都想跪着求孟齐全了。
“那是你的事,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的。我早说过,我的钱不可能给你用来办服装展。”孟齐全走到桌前,表情依旧十分冷静。
“你有钱给孟桔买衣服买珠宝,甚至给她黑卡随意刷,可是你对我呢?!”孟禹旋转变了脸孔,变得有些阴沉。
“她是女孩子,何况——我欠她太多。”孟齐全眼都不抬,淡淡说道。
“一个野种你都对她那么好,我是你的儿子啊——”孟禹旋眼底沉过阴狠。
“啪”一巴掌打在孟禹旋脸上。
“说话注意你的言辞!”孟齐全站起来,满脸都是严厉之色。
“我——”
“叮铃铃——”电话响起,孟齐全接起电话,“恩”了几声之后便对孟禹旋说道:“我下去开会了,你愿意站在这里就站着吧。”
说完便出了门,留孟禹旋一个人悲愤地站着。
突然,孟齐全桌子上的压着的一份纸张引起了他的关注。孟禹旋好奇地走过去,从台历下面拿起那份纸张。
看到“遗嘱”那两个字的时候,孟禹旋愣了愣。
孟齐全的身体在营养师的照顾下还算硬朗,只是有钱人家都喜欢在生前健康时便立下遗嘱,因为怕自己突然离世,庞大的家业会引起纷争。
孟禹旋翻看着那份遗嘱,越看表情就越难看。
原来,那个律师是孟齐全请来做公证的。
可是这份遗嘱,孟齐全居然将股份与房产全部归分到孟桔名下,而留给他的太太与儿子们的,都是财产,孟禹旋分到的格外少。
谁都知道,孟氏集团稳坐商业帝国的头把交椅已经很多年了,拥有孟氏的股份就等同于拥有了印钞机,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可观的财产流入账户,而房产近些年是只涨不跌。相比较下来,那银行中的财产倒没有多少可期待的了。
“爸,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孟禹旋抓住遗嘱的书奋力捏成一团,手指的关节咯咯作响。他的眼底被这多年所受的委屈染红。
孟齐全回到办公室内的时候,看到孟禹旋手里攥着遗嘱,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
“谁允许你翻我的东西?”孟齐全呵斥道。
“怎么?立了的东西在你死后还不是要公开吗?我提前看了又如何?”孟禹旋冷笑。
“孟禹旋,这就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孟齐全提高了音量。
可是这音量对此时此刻的孟禹旋来说丝毫没有威慑力。
孟禹旋站起身,一步一步将孟齐全将阳台上逼。
“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孟禹旋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所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怎么配叫这么词?从小到大,你履行过当一个爸爸的责任吗?我很小的时候,只要我一哭,你就离得远远的。长大后,你从来不关心我的学习我的成长,我天天看着你冷落我的妈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乱搞。再后来,你逼着我学企业管理,可是你又不重视我,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的梦想呢?服装设计给你丢脸了么?”
“孟桔有什么好的?她跟她的妈妈一样都是贱货!整天勾引男人!长得就是一副狐媚胚子样!你居然把股份都给了她,给了一个女孩子!”
孟齐全被他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爸,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了!以后都不会有了!以后你也听不到了!”孟禹旋说完,就失去理智一般将孟齐全往栏杆上推。
孟齐全望着身后几乎悬空的台阶,不禁用力推扯自己的儿子:“你疯了吗?我是你爸!你这个忤逆子!”
“我的忤逆都是你逼出来的!我不能让我和我妈妈一无所有,不能被那个妖精踩在脚下!”孟禹旋吼道。
“你把我推下去你就可以毁了遗嘱么?那份遗嘱一式两份,还有一份我藏起来了,你是找不到的!”孟齐全喘着气,自己的力气却不敌自己的儿子。
孟禹旋卯足了力气,将孟齐全从几十层高的楼上推了下去。像自由落体一般,那一秒之后,孟禹旋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我做了什么?”他问自己。
可是冲动已经毁了一切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只要他从后门溜走,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不过他要找到孟齐全口中说的那份遗嘱,一定,一定! 女王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