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语花、忘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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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让人绝望的日子。
整整一天,我的脑袋都像被摘到了古代县衙的大堂上,挨了无数大棒。
年会后,程天佑从陈总的办公室出来,我正在收拾文件。
他缓步走过来,眼眸微眯,带着步步紧逼的味道。我想要躲闪,格子间里却无处可藏,心慌意乱下,却见他从我身边径自走过,似乎我是透明体一样。
这大概是他给我的“自作多情”的最好的羞辱,我叹了口气,好在他是无害的。
可这时我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却将文档撒了一地,就那么恰好,比言情片里还恰好,落在了他的脚边。
在这戏剧性的一刻,我真想抡自己俩嘴巴。
程天佑停住了步子,看了看地面,又转脸看了看我。他果然是个千般美好的人物,连目光都似乎带了一段淡淡的香。
全格子间的眼睛都刷刷刷地盯了过来,一个个跟冒着焰火的焊枪似的,她们肯定在想:妖精啊!这么赤裸裸地勾引总裁大人!
这个实习的,就该拖出去斩了!
哎哟,扔文档,你怎么不直接扔情趣内衣啊?
我声音微抖,连忙道歉,对、对不起,程总!
说完,我就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开始收拾文档。
而他也缓缓蹲下,捡起脚边的文档递给我,目光满满地是思量,仿佛眼前的我令他琢磨不透一样。
这一幕,在格子间这个无时无刻不传递着八卦的空间里,变得那么暧昧缠绵。就连诸事冷漠的May,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
晚上回家后,整个脑袋还在被古县衙的大棒敲打着。
于是,夜半,噩梦连连。
恍惚中,梦连着梦,尽头是影影重重的往事。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叹息,低低地说话,那声音就在我耳边,我却怎么也醒不来,触不到——在第一场梦里,我仿佛听到两个男人在淡淡地交谈。
一个慵懒的男子,眯着波斯猫一样的眼眸,看着眼前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子,低声说,哥,你对她根本就没死心!你要真死心了,你要真不想被人找到,就不会在国内随便找个古城待着了,你可以去斐济的私人小岛啊!
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子,眼眸沉静入水,瞥过弟弟天使一样的容颜,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很直接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永安?
他问这话是有原因的,原本,他今年并不想参加任何子公司的年会。
波斯猫一样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说,哥哥,你没看到我当时看到她也吃了一惊吗?去永安经纪参加年会可是你从这一堆里随机挑出来的啊!不过,你要是觉得我早知道姜生在,才设计要你过来,我也没啥话说。再说了,她不是在你心上吗!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他冷冷一笑,她在我心上?她不过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且,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他冷着脸,对自己的弟弟说,从今天起,不准我面前提她!
猫样的男子笑道,好好好,只准你们纠缠,不准我们提……话音未落,只见对方眉毛冷冷一挑,他便瞬间沉默了。
那冰冷的挑眉,让我在睡梦中都不能安宁。
不安之中,我仿佛又陷入了第二场梦境。
梦里,是一个婉转低眉的女子,她转脸的那一刻,似乎是宁信一样的容颜和淡然。她挽着发髻,披着披肩,轻轻地走到我的床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他。
她的眉心微微皱起,不曾让人察觉,又微微地展开。
回头,她轻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声音柔柔淡淡,似是情深,却用一种不经意的语调说出,她说,红茶养胃,你啊,以后少喝咖啡。
他接过红茶,手指微微触碰到了她白瓷一般的尾指,却恍若无事一般。
茶香袅袅,余温暖暖。
她看着他,心疼他疲惫的脸。
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给他这世界上,唯一的宁静。
累了,到她那里坐坐,听她选的老歌,黑胶碟放出的歌曲,仿佛可以给心灵一次荡涤;倦了,到她那里坐坐,安静地翻看她书架上的书,散散淡淡的字,争与不争。
仿佛,他是倦鸟,而她,是守候着他的归林。
此刻,她看着他,目光柔软如丝缎。
当他还是十几岁的翩翩少年时,她就同他在一起了。
她走过了他最纯白的年华,看着他从一个阿波罗般的阳光少年,变成了现在战火不休的阿修罗一样的存在。
她兀自难过了一下,眼底的晶莹却不肯释落在他眼前。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少女时代,因为家庭原因,背叛过他的爱。那时的她,并不知晓,他身后是一个这样的家族,更不清楚他是一个大家族里的长子。
她只以为,他是一个衣食无忧、小康之家的孩子,所以,眉宇间没有人世间的忧愁。
后来,她跟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神秘中年男人,那个男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虽不是她的爱,却给了她急需的救治母亲的钱,给了她一个偌大的会所,给了她更多的人脉……那一年,她十七岁,与其说她出卖了自己,不如说,她出卖了一个叫做程天佑的男孩给予她的爱。
很久很久之后的年月里,她都会想起十六七岁时纯白的年华里,曾有一个叫天佑的男孩爱着一个叫宁信的女孩。
最终,那个叫天佑的知道了她的背叛。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他坐在她桌子对面,眼神中消缺了往日那层纯透。
凌厉,冷漠。
这是一场谈判,不过,他的身份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婚姻遭遇了她插足的女人的儿子!
她死都不会想到,神秘中年男人,是天佑的父亲。
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在遭遇了背叛的这一天,迅速褪掉了青涩与懵懂,仿佛一夜成熟,成熟到令她陌生。
他端坐在她的对面,冷漠而克制。他将一张支票搁到她眼前,说,这是程家对你最后的补偿,请你尊重程太太的体面和程先生的声誉,宁信小姐。
那时的她,哭到了崩溃。她是爱他的,如果没有母亲的病,没有妹妹未央,她怎么会这样出卖自己的青春?
她知道,从她爱上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动心,也必将是她此生最后的一次动心。
可是,她却无脸来哭求他的原谅。
因为,她将自己的清白出卖给了他的父亲。
……然而,在他被一群保镖们簇拥着离开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倒在他的脚边,再也不能克制,再也无法保持理性,她只能像红尘中普通的女子那样哭求,这是她最害怕失去的爱情。
他却没有为她停留,离开那一刻,他低头,笑了,说,谢谢你,给了我此生最好的屈辱。
说完,他便抽身离去。
十七岁,他第一次遇到了爱情。
十七岁,他也第一次遇到了背叛。
同样,是十七岁,他第一次学会了决绝。
所以,很多年后,当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仰着一脸无邪,闯进他生命的时候,他想起的,大约也是自己最初萌生爱情的那一年那张脸吧。
然后,惊于她对爱情的执著,那曾是在他少年爱情里缺了席的执著啊……从此沉迷,深陷。
天佑。
她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并将红茶蓄满了杯子,重新递给他,说,最近这么累,少去公司吧。
天佑将杯子放到桌边,说,你回去吧。
她看看他,笑笑,没有再坚持。
是的,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语花、忘忧草。
只有这样,这么多年,她才能继续站在他身边。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和程天佑之间,可能性变得极小,可是,再渺茫的希望,她也想拿命一搏。
她离去前,夜风习习,拂过小鱼山的草草木木,车灯照不出归路,这些年,她知道他的心在谁那里。
可是,她告诉自己,彼岸之美,在于彼岸之无舟可渡。
终有一天,无岸可渡的他,会倦,会累,会再也无力去管自己的心到底在哪里。
而自己,大概就是他倦鸟思归时的林吧。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3 子夜歌(典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