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别人不信你,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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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苏南,他若是心情不好,不会大吵大闹,只是沉默以对,像是受伤的野兽,自己舔舐伤口。和他朝夕相处十几年来,我要是还不了解他的脾性,枉为他的发小了。
他还在为周承光的事情闹脾气呢。
我实在不懂,他与周承光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那人潇洒不羁了一些,而周承光万事毫不在乎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打水漂呢,你不冷吗?”我没话找话,问他。
“不冷,睡不着。”他淡淡地道,说完又沉默地捡了石头打水漂,湖面泛起涟漪。
“苏南,你能不能和周承光握手言和,对他好一点,他……”我磕磕碰碰地说道。
还未说完,苏南转身,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我一时无言。
他想了想,觉得好笑:“你说我幼稚也好,无聊也罢,反正我就是看他不过眼。”他说完,坐在一旁的平石上,沉默地望着远处。
苏南很少有这么任性幼稚的时候。
我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坐在他身边,他倒也没排斥,我俩肩并肩坐着,只有后面隐隐约约传来笑声。
“在我心里,你的位置谁也撼动不了。”我看着他缓缓说道。
他侧头,眸光若水,静静地看着我。
“周承光也一样。”我语气很轻,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死……”
我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苏南的大掌捂住了,他眉眼皆厉,语气肃然:“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手很大,几乎将我整张脸盖住,我拿下他的手,抱怨道:“差点被你闷死了,我是认真的。”
“我没有怀疑你的认真。”他放开手,苦笑一声,像是蝴蝶被蛛网覆住,不知从何挣扎而起,“只是看到你和他待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
我点点头:“我也有同感。”
“你说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我,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若狂。
我叹了口气,两手撑着下巴,看着湖面:“看到你和叶颜在一起,我连吃烤鸡腿都没味道了。”
苏南没有说话,半晌后,他低低道:“你真是傻瓜。”
“骂谁呢你?”我龇牙咧嘴。
“骂你,榆木脑袋不开窍。”他循循善诱,“那你有没有深思过,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
我有些哀怨:“我哪里知道。”
“我知道。”他一扫不悦,眉眼舒展开来,像是雨后初晴的山顶,拨开云雾,只见月明。
“你知道?”我好奇。
“嗯。”他点点头,正欲说话,后头却传来叶颜的声音,她的声音穿透夜风,带着些许冷意,让我莫名地打了一个冷战。
她说:“胡乐,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你现在方便吗?”
苏南抿了抿唇,对我说道:“去吧,早点休息。”
叶颜与我肩并肩走在湖边,她不说话,我鼓了好几次勇气,也没敢率先开口。
在叶颜面前,我还是带了几分自卑感。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叶颜比我优秀太多,这样的人,只有苏南能和她说上话,能成为她的朋友,而我敏锐地察觉到,她压根儿不屑与我来往。
我们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月亮湖旁有许多小平石,大约都是湖水打磨出来的。
我明白叶颜所说的“借东西”不过是一个借口,她这是想和我谈心,而我和她的共同话题只有苏南。
我静静等待,果然叶颜没酝酿多久便开口了:“胡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认识苏南的吗?”
她看着远处的湖泊,自问自答,眼角带着几分回忆的笑意:“是高一下学期全省物理竞赛的时候。”
“所有考生都有家长陪着,唯独他形单影只,倚在墙上,单肩背着书包,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在聊天。他话很少,好久才嗯一声,他抬头的那一刻,阳光恰好落在他笑着的眸子中,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总之,只要一闭上眼睛,我便忘不掉。”
我牙齿有些发酸。
这么文艺的说法,也只有学霸才会说得出。
她说了这么多,我却抓住了重点,叶颜被苏南这一笑勾魂摄魄,从此芳心暗许了。
我无法想象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但我根据她话里头的蛛丝马迹,大概了解到,当时苏南应该是在和我通话。
苏南从小天资聪颖,从小学开始便参加各种比赛,获得各种奖状,所以对于他参加省物理竞赛,我并没有太过担心。
不过作为青梅竹马,友好问候还是需要的。
在考试前,我特意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紧不紧张,如果紧张的话,我给他说个笑话,可以暂时舒缓一下他的心情。
他当时说好来着。
当时说了什么笑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苏南低沉的笑声透过话筒,直抵我心尖。
“其实,我很羡慕你。”叶颜苦笑一声,“你和苏南从小就认识,占据了他生活的大半部分,知道他的习惯、喜好,我也知道苏南是个很冷情的人,话不多,也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稍稍多一些烟火气。”
那可不只是一点烟火气,他在我面前比我妈还啰唆,有操不完的心。
我寻思着要是我直言坦白,说自己被苏南念得头疼,叶颜会不会把我脑袋按在水里清醒清醒,让我穷嘚瑟。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心情竟然不自觉好了许多,我知道这种阴暗的心理要不得,但我控制不住。
多庆幸,我一出生就能和苏南见面。
“可是,我并不比你差。”叶颜话语一转,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和自信,“他的人生不止这十几年,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
她顿了一下,却又神秘兮兮地闭上嘴,只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
所以什么,你倒是说啊,我在心里催促着。
叶颜却不说了,对我说了句“回去吧”便起身,起身的时候,她一脚踩空,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但石头太滑,又事出突然,我俩扑通扑通两声,纷纷栽进水里。
我会游泳,但叶颜不会,加上我们衣服穿得厚,浸了水,沉甸甸地往下坠,我狗刨了几下,试图将叶颜拉上岸。
但平日里冷静自如的叶颜,此时却像是沾了水的猫儿,吓得惊慌失措,双脚乱蹬,我一个不察,反被她踢了一脚,咕嘟一声,沉入水里。
叶颜估摸着已经艰难爬地上岸,朝我大叫,声音都破了音:“胡乐、胡乐,你在哪儿?别吓我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湖水很深,带着刺骨的凉意,我吞了不少水,眼睛被水刺得生疼,想着将身上的衣服解开,也好少点束缚,可刚一动,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水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挣扎着去解开水草,因此又吞了不少水,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只觉得脑袋发胀,眼冒金星,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苏南像条灵活的鱼儿一般朝我游来。
他一把拉住我,捧住我的脸,快速度给我一口空气,这才拉着我浮上水面。
到了水面,我呛咳了几声,这才真正活了过来。
“学姐,快抓住我的手。”周承光整个身体悬空在湖边,我吓了一跳,他可是有心脏病,这么冷的天掉水里的话,还活不活了。
“你快回去。”我一急,大声斥责他。
周承光愣了下,慢慢收回手,眼神瞬间暗淡。
几人合力将我拉上岸,我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一阵冷风袭来,我打了个冷战。
“快去车里。”周承光敛下眼底的失落,“别再冻感冒了。”
我和苏南、叶颜三个落汤鸡,全身滴滴答答地回到房车,周叔被我们吵醒,看我们这副狼狈的模样,再听说我们掉水里,吓得魂魄飞散。
他去鼓捣热饮,周承光拿了衣服,让我们换上。
房车虽然不大,但也有卫生间,苏南去卫生间换衣服,我和叶颜在房车的小房间里头换。
我在水里泡了太久,又喝了不少水,即便换好衣服,身体依旧不可抑制地发抖,叶颜抱歉地看着我:“对不起,胡乐。”
我打着冷战道:“又、又不关你的事情,都是石头惹的祸。”
正说着话,苏南从卫生间出来,他头发滴着水,面色沉冷地走到我们面前,对叶颜道:“叶颜,你能先去帐篷吗?”
叶颜愣了下。
方晓静拉门进来,闻言对叶颜说道:“方子聪在旁边点了篝火,过去烤烤会好一些。”
叶颜一步三回头地下去。
房车的门拉上的瞬间,带起一股冷空气,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抬头,便见苏南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你!”他扬起手,像是要揍我。
我缩了缩脖子,抱着脑袋:“等一下,这次真不是我的错,我们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苏南深呼吸一下,似在压抑自己的怒火:“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在湖边?”
我暗自嘀咕,跟你聊天的时候不也是在湖边的吗,这种事能事先预知吗,谁喜欢喝湖水,肚子都鼓成青蛙了。
我打了个冷战,委委屈屈地道:“要算账能不能待会儿算,让我先下去暖和一下。”
说着,我正欲下车,手腕一紧,再回过神来,苏南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他稍稍收力,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在我的惊愕中,他将脑袋靠在我肩上,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就这么回荡在我耳边,让我浑身战栗,我动了动,发觉自己不冷了。
因为我不知为何,脸如火烧。
我们一直保持着这姿势,我想着再这样下去,我的肩膀会被苏南的脑袋压成高低肩。
正寻思着该找什么借口推开他,苏南突然抽身离开,我松了口气,他终于大发慈悲放了我。
苏南牵着我的手,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谴责:“出去烤烤火,回去再找你算账。”
我心里想,这不对吧,要算账也要找叶颜,我可是救人的人,怎么反而成了无理的那一个。
苏南太不分青红皂白了。
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着火堆了,方晓静公式化地安慰了叶颜几句,一见我出现,立马抛下她。
周承光看到我,目光闪烁了下,接着低下头,颇为失落地拨弄着树枝。
我裹着厚实的衣服走到周承光身边,轻声道:“周承光,前面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我知道。”周承光停止乱画,勉强一笑,“你是怕我也掉下去。”
我不仅仅是怕你掉下去,更怕你身体受不住。
“真好。”他看着远处,“苏南可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你,可我不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救人这种事还能抢的吗,心意到即可,何况我这不是没事嘛,不是我说周承光,他有时候就是过分较真了。
烤了一会儿火,我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方子聪扑灭火堆,我们各自回帐篷睡觉,明天一早看日出。
月亮湖的日出堪称一绝,这也是月亮湖声名远播的原因之一。
我没亲眼见过月亮湖的日出,但我听我爸描述过。
他说,一眼万年。
虽然今晚受了惊吓,但有惊无险,而我心思浅,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就这么安然睡着了。
睡前,我好像听到叶颜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本想回她没关系,但太累了,眼皮子下坠,就这么沉沉睡去。
翌日,我是被方晓静硬扯起来的。
她十分兴奋:“快快快,快日出了,赶紧出来。”
我揉着眼睛爬起来,方晓静已经忙不迭地跑出去了,我刚出帐篷,便看到苏南站在我面前。
我打了个哈欠:“天还没亮啊,这么早去哪儿看日出?”
苏南指了指前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月亮湖,嘴角抽搐:“怎、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市场大白菜打折了吗,人群和蚂蚁一般挤挤嚷嚷。
我记得昨天晚上,这里没这么多人啊。
苏南替我解惑:“有人三点多开车过来的。”
我咋舌:“为了看个日出,大家好疯狂啊。”
苏南揉了揉我的鸡窝头,接着帮我抚顺:“你不是说过,人不疯狂枉少年。”
可那一堆人也不都是少年啊,应该是人不疯狂枉为人。人生在世,如果一直平淡如水,等到年老一回头,发现自己生命中没有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岂不叹息。
我很高兴,我的人生中拥有许多精彩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里,都有苏南的一席之地。
可是感叹归感叹,我和苏南晚了一步,完全占不到一个好位置。
而周承光方晓静他们早已被人堆围住,压根儿找不到他们。
正当我心急如焚之时,苏南突然弯了弯膝盖,对我说道:“爬我背上。”
“干吗?”我疑惑不解。
“你不是想看日出?”他催促,“快点,太阳快出来了。”
我仰头望去,鱼肚白已经悄然褪去,紫蓝色的天空慢慢变成奶白,一抹金光慢悠悠地镶嵌在云周围,似乎下一刻,太阳便会一跃而起,冲破云霄,照耀大地。
可是……
我踌躇:“这样你不就看不到了?”
苏南冲我一笑,嘴角微微扬起:“你看到了就等于我看到了,别磨叽,快点。”
我说了句谢谢,爬上了苏南的背部,我抱着他的脖子,他慢慢站起来。苏南个子高,站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我瞬间有种指点江山之感。
“视野好清晰啊,我看到方晓静他们了。”
我正要喊,苏南制止我:“别叫。”
“为啥?”我不解。
“好好欣赏日出,别咋咋呼呼的。”苏南随便找了个借口,“太阳快出来了吧。”
我抬起头,因为攀在苏南身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朝阳一点一滴地从山后面爬出,天空颜色轮番变化,只是眨眼间,淡紫色的天空便被金色光芒所取代。
流动的白云镶了金边儿,煞是好看。
我激动地道:“苏南苏南,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壮观的日出。”
“嗯。”苏南温柔地应了一声。
不过片刻,太阳彻底露出面孔,金色光芒宛若碎金,铺陈在湖面上,早风拂过,金光闪闪。
湖边有许多人按下快门,记录下这美妙绝伦的一瞬间。
深秋的阳光并不灼热,太阳逐渐升到高空,草地上一片热闹,有人就着山水之色吃早饭,人群慢慢散去,很快,湖边只剩下我和苏南。
苏南依旧扶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苏南,你放我下来吧。”
他将我放下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肩膀,我抱歉地朝他吐了吐舌头:“让你的脖子受累了。”
他扭了扭脖子,揶揄道:“知道就少吃点。”
我:“……”能别一大早就攻击我的体重吗?
“日出也看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苏南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打哈欠这种事会传染,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就在我俩张大嘴巴之时,周承光他们笑嘻嘻地朝我们走来。
我打了一半的哈欠卡在嘴里,用力收回下巴,差点没咬到舌头。
方晓静兴奋地说道:“月亮湖的日出果然名不虚传,简直太美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我忘记带相机了,幸亏周承光带了。”
周承光拿着相机,笑道:“大家一起拍张照吧。”
“好呀。”方子聪连连点头。
方晓静环顾一圈:“我们找个人帮我们拍一张。”她嘴甜,很快便拉了一个年轻的小姐姐过来。
我左手边站着苏南,右手边站着周承光,小姐姐笑道:“我要照了哦,茄子。”
“茄子。”我刚比了个手势,周承光单手一揽,我诧异回头,画面就这么定格下了。
苏南沉默片刻,对前来还相机的小姐姐说道:“请问能不能再帮我们照一张?”
“当然可以了。”小姐姐被苏南的璀璨一笑弄得心花怒放,点头应下。
照相前,我目光一转,计上心来,对周承光和苏南分别说道:“待会儿记得揽着我的肩膀哦。”
周承光含笑点头,苏南酷酷地不回答,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照做的。
“茄子……”小姐姐喊道。
在小姐姐喊出的那一刻,我倏然蹲下,周承光和苏南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握住了对方的肩膀,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回去的路上,苏南和周承光的脸都很臭。
他们没想到我会出这一招,而我威胁他们,谁敢乱删相机里的照片,就和他绝交。
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迫于我的威胁,偃旗息鼓。
不知是月亮湖之行让苏南有所松动,抑或是那天他们哥俩好的互相搭肩,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总之,我再一次提起让周承光加入小组,苏南竟然同意了。
我和苏南他们都是高二,唯独周承光高一,课程上还是有差距,而且他并未决定学文学理,这就要求文理都要辅导,但苏南完全不在乎这些。
我以为幻听,苏南却显得不耐烦:“再问我,就收回决定。”
“不问了不问了。”我捂着嘴巴。
既然苏南不再坚持,我便兴冲冲地将好消息告诉了周承光,岂料他一听,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
很快,我便明白了他神情凝重的意思。
苏南这哪是冰释前嫌,握手言和,明明就是变相的打击报复。他在教导方子聪的时候明显耐心许多,可一对着周承光,立马开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嘲讽模式,全方位地打击周承光。
对于苏南的打击,周承光刚开始还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他到底不是苏南的对手,很快便兵败如山倒。
翌日小组学习,周承光又被苏南“虐”了。
方晓静和方子聪一直朝我使眼色,让我劝劝苏南,别这么打击一个病人。
我只觉身上责任重大,刚上前一步,便被苏南的眼神瞪了回去。我缩了缩脖子,冒死进言:“苏南,你看都学了一上午了,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南朝着周承光冷哼了一声,在我的忐忑中,点下了高贵的头颅。
一休息,我将周承光拉到一旁安慰:“苏南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你别太介意,他以前教我的时候,我也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习惯就好。”
我用自己当例子,企图让周承光有个对比,心里能多一些安慰。
岂料他眉头一皱,语气不善:“他还骂你?”
我心里嘀咕,苏南骂我的时候多了去了,不过他每次都骂得有道理,害我都不好意思反驳。
“我也有骂他啊,我们骂来骂去,人生都是这样,风平浪静不就无趣了。”
周承光嘴角微抽:“呵呵。”
休息十五分钟后,我们继续做练习,苏南继续“教训”周承光。
可是,此时的周承光重整旗鼓,已经脱胎换骨,早已不惧苏南变着法儿的嘲讽了。
比如苏南嘲讽他:“你脑子是什么做的?”
周承光反击:“你脑子什么做的,我脑子就用什么做的。”噎得苏南半天不能言语。
苏南:“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会错?你用脚指头听课吗?”
“不然我为什么坐在这里让你嘲讽?”周承光淡淡地道。
一来二次,苏南便知道周承光这是有意在和他抬杠,他冷笑一声,啪地将书扣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我立马起身去追。
苏南步伐大,我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等他终于停下,我扶着膝盖喘气:“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苏南倏然转身,神色不愉:“你也看到了,我想好好教,但他并不想好好学。”
我赶紧上前捋顺他的毛:“哎呀,周承光年纪还小,你让着他一点,何必跟他计较呢,你看他现在这么学渣,要是他的成绩能提升,你不是更有成就感?”
苏南冷哼了声:“我不需要这种成就感,要不是看在……”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去劝劝周承光,让他别跟你抬杠。”
“你以前也没少和我抬杠。”苏南双手环胸,似笑非笑,“五十步笑百步。”
“这不是我以前不懂事嘛!”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最终苏南的奓毛被我捋顺了,而周承光那边,显然也接受了方晓静和方子聪的劝阻,两人接下来还算相安无事。
时光飞逝,期末考即将到来。
这段时间,因为有苏南的辅导,我们的成绩进步明显,连周承光的成绩都突飞猛进。
周承光并不笨,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现在有苏南的点拨,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不过短短时间内,苏南发给他的试卷他已能做到及格,数学甚至达到一百二十分。
满分是一百五十分。
唯独语文,依旧惨不忍睹。
我私心想着,偏科不能偏得太明显,这就和桌子腿一样,缺一不可。
所以放学后,我打算去语文组问问老师,想和他们取取经,看还能有什么办法拯救一下周承光的语文成绩。
因为是放学时间,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办公室也没人,我在门外转悠了一圈,见没人便想着先回去,明天再问。
结果刚转身,我便看到徐子俊左顾右盼地朝另一间办公室走去。
我正要和他打招呼,却见到他尽量缩着身形,鬼鬼祟祟地抬头看了看四周,他长得瘦削,这么一缩,倒是真不太引人注意。
徐子俊又左右前后观察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寻思着,他应该是帮老师拿东西吧,否则怎么会有办公室的钥匙?
因为好奇心作祟,我跟着来到办公室门口,正要叫他,却见他从柜子中拿出个档案袋,我记得那档案袋里面放着期末试卷,上次帮苏南一起送练习簿,看到过一次。
徐子俊想偷试卷?
念头一出,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制止他,但是我一个不留神,手碰到了窗台上的盆栽,盆栽落地的声响惊动了徐子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跟旋风一般狂奔而去。
档案袋没被拆封过,我松了口气,将档案袋放进柜子里,又清理了一下摔碎的盆栽。
这盆栽死得其所,它及时拉回了一个学生的良知。
弄完一切,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转身离开。
回家的时候,我偶遇苏南,本想将这事儿告诉他,转念一想,这涉及徐子俊,他可是班长,要是细查,可不是小事化大了吗?
于是我便缄默着。
翌日物理课,老班一改之前的和蔼可亲,面容阴沉无比,上课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着我。
一旁的方晓静用笔捅了捅我:“哎,老班怎么一直在看你啊,是不是你犯什么错了?”
我白了她一眼,最近我可是潜心学习,怎么会犯错?
可是老班的眼神的确让我如坐针毡,一下课,方晓静准备拉着我去小卖部,老班整理了一下书案,朝我说道:“胡乐,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我愣住了。
方晓静朝我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啊,老班干吗叫你去办公室?姐们儿,有事情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一定救你于水火之中。”
我递给她一个假笑,经过苏南身边的时候,他倏地握住我的手腕。
“怎么回事?”他问。
我摇摇头:“不知道啊,去了就知道了。”
苏南放开手,我见他有些不放心,大大咧咧一笑:“我又没做坏事,怕什么,老班还能扒了我的皮不成?
我来到办公室,老班正在喝茶,见我来了,她盯着我,严肃问道:“胡乐,你昨天进过办公室没有?”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
老班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我微微一颤,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陈老师,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问我?”老班胸膛起伏了几下,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个档案袋,我一见那档案袋,心里咯噔一声。
与昨晚不同,那档案袋明显被人拆开了。
老班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胡乐,平时你小打小闹一下,我也就当你调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你变本加厉,现在竟然还敢偷期末考试试卷,你知不知道这是违反校规校纪,学校可以开除你的。”
“我没有。”我立马反驳,“我没有偷试卷,这不是我干的,是……”
也不是徐子俊做的,后来我回教室的时候徐子俊也在,他和我是一前一后离开学校的,我看着他上了公交车,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返回来作案。
那到底是谁?
“胡乐,你还狡辩吗?”老班气急败坏,明显对我失望透顶,“要不要我拿证据给你看?”
我僵在原地。
证据便是监控,老班领着我去监控室,看着画面中的我打翻了盆栽,进入了办公室,拿起了装着试卷的档案袋。
我一脸呆滞。
而画面上,徐子俊并未出现。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看电视的时候,有些主人公总喜欢自揽麻烦,明知道有人出事,他还偏偏往前凑,甚至还傻乎乎地拿起杀人凶器……
我现在就是那无辜的主人公。
我与电视剧中被冤枉的主人公一样,无从辩驳,因为证据确凿。
老班的语气很沉重:“教导主任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胡乐,我希望你马上去道歉,争取从宽处理,别闹到最后不可收拾。”
震惊之下,我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唯有那句话:“陈老师,我没有偷试卷。”
老班以为我冥顽不灵,失望透顶,挥挥手让我先下去。
我刚回到教室,方晓静他们便围了上来,连苏南也到了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陈老师找你什么事?”
我勉强一笑,不想让他们担心:“没事。”
“你这张脸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到底怎么了?”方晓静连连催促。
我摇摇头,从抽屉中拿出书,低头看着,不想回答。
方晓静还想问,苏南了制止她:“好了,下节课马上开始了,都回座位上。”
接下来的课,我一直心不在焉,讲台上老师的嘴巴开开合合,到了我耳边都汇聚成一句话:胡乐,你完了。
放学回家,苏南被老师叫走,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回家。
一路上,我都在想,若我被学校开除,我以后该怎么办,我爸妈会不会大义灭亲,把我就地正法,或者我被全校通报批评,从此以后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还是,我直接和老班坦白从宽,是徐子俊做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将纷乱的思绪收回,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徐子俊。
徐子俊背着书包,他瘦削的身躯被沉重的书包压得很低,徐子俊忐忑不安地看着我,我们无声对视,空气沉闷无比。
片刻后,我问他:“你为什么偷试卷?”
徐子俊面容涨得通红,吭哧了半天,最终泄了气一般,忐忑地问我:“你会把我供出去吗?”
我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偷试卷?”
徐子俊的成绩虽比不上苏南,但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他没道理去做偷试卷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我……我……”他踌躇半天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拜托我,“胡乐,求你别把我供出去!我不能被记过,不然我爸会打死我的!”
哦,合着我被我爸妈打死就活该了?
我才是最无辜的路人甲好吗?
我木着一张脸不回答,徐子俊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眶发红,堂堂一个男子汉,本该有泪不轻弹,结果他倒哭得毫不犹豫。
“求你了胡乐,上次临时毁约,是我不对。我这一次也是鬼迷心窍,试卷也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我最后离开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我内心冷笑。
要不是那时间盆栽落地,把他的良知惊醒,他会收手吗?
但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而且这路上人来人往,我怕别人以为我欺负一个男孩,于是皱眉说道:“好了,我不会把你供出去。”
徐子俊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真的吗?”
“你再不走,我就收回刚刚说的话。”
闻言,徐子俊和兔子一般狂奔而去。
这一次,我乱了阵脚和方寸,说实话,我平日里小打小闹,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听话的乖学生,对于校规校纪,我还是严格执行的。
像偷走试卷这种事算得上严重违纪,我知道等待我的不是轻判,之所以老班提前警醒我,是为了我好,她不想因为我的“一时糊涂”而毁了人生。
可我真的冤枉,我现在无比憎恨自己多管闲事,也憎恨徐子俊,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敢做不敢当,最恨那位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家伙,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却让别人背黑锅。
可我也没三头六臂,我该怎么替自己洗刷冤屈?
回家吃完晚饭,我刚放开练习簿,便见手机振动了下,打开一看,是苏南发来的短信:下来一趟。
我不知道苏南找我什么事,但仍依言下去,屋内外温差大,我打了个冷战,下一秒,苏南的声音传来:“出门都不知道多穿一件吗?”
“这不是怕你等得着急吗?”我咕哝,“你找我什么事,快点说,我作业还没做呢。”
苏南双手环胸,眉头皱起,刀削斧刻一般凌厉:“你现在还有心情做作业?”
在我诧异抬头瞬间,苏南叹了口气:“你怎么总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我张了张嘴,酝酿了半天,最终开口只有一句话:“你都知道了?”
他点头。
也是,什么事情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我苦笑一声:“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往往是电视剧中男主人公的台词,原来含在嘴里,真的苦涩无比。
我见苏南沉默,内心不禁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他:“苏南,你相信我吗?”
“你做不出这种事。”苏南笃定地看着我,“你也不屑做这种事。”
苏南这人做事雷厉风行,他让我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当我提起徐子俊的时候,他冷笑一声。
我问:“你笑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识人不清。”
好吧,的确是我识人不清,我当初还请求徐子俊加入我们小组,没想到他表面腼腆害羞,暗地里却这么大胆,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那啥,你要找他算账吗?”我问他。
苏南淡淡地道:“当然,一个个来。”他的笑容嗜血无比,看得我胆战心惊。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苏南。
“再去看一次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证据。”苏南淡淡地道。
不知道方晓静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等我和苏南约好,“夜探”学校监控室的时候,他们也来了。
方晓静说:“胡乐你实在不讲义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是不是好姐妹了?”
“就是,是不是好姐妹了?”方子聪附和。
我既感动又好笑:“方子聪,你想和我做姐妹,还差了一道工序哦。”
饶是这么严肃的时候,苏南和周承光也被我这句调侃逗笑了,方子聪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胡乐,你别仗着有班长大人和周承光的庇护,就这么为所欲为,口无遮拦,哼。”
“我喜欢。”苏南低声说了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便有条不紊地指挥,“方子聪和周承光,你们两人守在外面,有什么动静就通知我们。方晓静,你的任务就是转移门卫大爷的注意力。”
周承光并不服从命令:“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随你便。”苏南并不想多加理会周承光,递给方晓静一个眼色,于是方晓静利用自己天生的胡说八道攻势,缠住了门卫大爷。
趁此机会,我们溜了进去。
学校的监控室不是人人都能来的,但苏南无所不能,不知道怎么要来了监控室的钥匙,方子聪守在门外,我们三人进去了。
监控室晚上并没有人看管,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敢开灯。
当我踢到东西,险些栽倒在地的时候,两只手同时抓住我的胳膊,我宛若犯人一般被他们一左一后地架着。
“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摇摇头,说了句没事,急忙站好。
黑暗中,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我,我轻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苏南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侧脸冷峻:“跟紧我。”
监控室的按钮十分复杂,我看着头疼,周承光倒是驾轻就熟,鼓捣了几下,便调出了那天我进出办公室的画面。
画面中,我的身影十分清晰,算得上全方位无死角,也难怪我成了唯一的犯人。
进度条在前进,突然苏南眉头一蹙:“在这里暂停一下。”
周承光按下按键,画面定格,苏南眯了眯眼睛,对他道:“能将画面放大一些吗?”
“可以。”周承光点头。
画面放大后,屏幕角落出现一只手,那只手上戴着红绳,因为画面太快,所以一闪而过,若没有细微极致的观察力,是很难发觉的。
我不禁对苏南又多了几分崇拜。
周承光目光紧紧盯着画面,冷笑:“看来我们只要找到手上戴着红绳的家伙,就能替学姐洗刷冤屈了。”
我弱弱地举手:“可是全校不止一个人手上戴红绳。”
苏南抿着唇不说话,又重新看了几遍回放,最后说道:“对方偷的是高二的物理试卷,那么可以暂时排除高一和高三以及高二文科生,何况……”
苏南眯了眯眼:“这人还是左撇子,目标又缩小了许多。”
我张嘴正想问他是怎么凭借一个画面就判断出对方是左撇子的,突然,外头传来方子聪的猫叫声。
这是信号,如果有人来的话,方子聪就学猫叫。我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声,一紧张四处乱窜。
苏南按住我,周承光眼疾手快地调好监控屏幕,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南拉着我躲在监控室后面的柜子中,一旁的周承光也忙躲好。
门吱呀一声打开,脚步声嗒嗒而来。】 风往北吹,你往南追(全两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