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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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苏浅月惊呼。容瑾何时走进来她竟然毫无察觉。
容瑾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苏浅月的肩膀:“月儿,都是本王不好,没有实现诺言,累你受苦。”
苏浅月忙起身施礼:“不不,王爷言重了,你对待月儿已经是千好万好,是月儿自己没福气才多出许多是非来。”
半个多月,容瑾瘦了许多,眉眼间有淡淡的倦容,目光亦没有了往昔的灼灼神采,长发只用了一条白色的锦带束起,飘散在后背,白衣穿在他身上,略有空荡。
见他如此,苏浅月微微心痛,不觉又轻声一唤:“王爷……”伸了手去碰触他清瘦的面颊,“这段日子王爷劳累,该好好歇息,如何这么晚了还来看望月儿,倒叫月儿惭愧。”
容瑾反握了她的手在他的面颊上抚摩:“本王是该好好歇息,亦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今晚本来在书房歇息,躺下后却想起月儿,觉得不放心就来了,果然是你又在悲伤。你能不能不要苛责自己,本王亦能安心歇息。”
苏浅月心里生出歉意:“都是月儿不好让王爷挂怀,月儿听话好好歇息不再难过。王爷你……也去好好歇息,可以吗?”苏浅月害怕容瑾又要留在她这里,急忙温言软语道,虽是商量的口吻,却暗含坚韧的劝说,希望容瑾离开她这里赶快去歇息。
容瑾将苏浅月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会听话吗?”
苏浅月忙点头:“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王爷。月儿不能再让王爷挂怀不安了。”
“好。”
抱抱她,容瑾松了苏浅月的手,慢慢离去。
苏浅月呆呆站立许久,望着容瑾消失的地方,觉得他依然存在般,周身有他遗留的体温,还有他温软的话恍若就在耳边。
三更了,该歇息了,苏浅月拖了沉重的脚步回了暖阁上床。
素凌哪里敢踏实去睡,在苏浅月上床以后没有多久,她就突然醒来,头脑瞬间清醒后再无睡意,又在床上辗转一会儿,终究放不下苏浅月,于是穿了衣裳走往苏浅月的暖阁。
许久没有人剪去烛花,因为老王爷过世燃起的烛火愈加昏暗,素凌害怕惊扰到苏浅月,蹑手蹑脚地走往苏浅月的床榻前,
刚刚近前,就听得苏浅月口中含糊呓语,似乎喊着“救命,救命……”
素凌仔细一看顿时明白苏浅月是陷入了梦魇,慌忙摇晃呼唤:“小姐,小姐醒醒。”
“啊……”
仿佛被人从遥远的地方唤回,苏浅月一点点睁开眼睛,眼前是素凌惊慌担忧的眼神,哪里有父母的影子?顿时明白过来,她做梦了。
“素凌,我梦到了父亲母亲。”
听得苏浅月嘶哑的声音,素凌慌忙将备好的茶水端来:“小姐,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再说。”
苏浅月感觉到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难怪声音嘶哑,忙将手肘支撑在枕头上将素凌手里的茶喝下,言道:“我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突然房内起了大火,我清楚地看到父母在火海里挣扎却无能为力,我想喊人来救……”
想起可怖的火海,苏浅月心有余悸,不觉浑身颤抖。
素凌拍着苏浅月:“小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过去了,不怕。”
苏浅月弱弱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素凌道:“四更多,快五更了。”
原来快天亮了,天亮以后,她如何做?这一阵忙碌结束,接下来的忙碌会更叫人头痛。
“天都要亮了……”苏浅月一面言语一面想要坐起来,谁知道刚刚坐起来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急忙躺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素凌惊呼一声,脸色都变了。
“没事,起得有些猛,头晕,一会儿我缓缓再起床。”喉咙还是干痒得疼痛,害怕素凌担心,苏浅月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手拉住素凌的手,让她坐在床上。
素凌的手那样凉,手心还有黏腻的汗水,可见吓得不轻,苏浅月用力摇了摇她的手,笑道:“我没事,你怕什么。”
素凌这才松了口气,担心道:“我真怕你劳累得又病了。”
还真是被素凌说准了,苏浅月起床以后才发觉踩在地上的双脚毫无力气,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且浑身酸痛。翠屏一见苏浅月脸色不好,也急了:“夫人,你是不舒服了吗?”
苏浅月扶了扶额头:“有点儿。”
翠屏忙道:“奴婢去请大夫来。”说着又迟疑了,“请哪一个呢?”王府中最信任的就是潘大夫了,如今她们却已经和他势同水火。
苏浅月道:“就请潘大夫来。”
正好素凌走进来听见,急忙道:“小姐,还嫌弃他害我们不够吗?如此心肠歹毒的人,如何配当大夫,不行!”
苏浅月略略笑笑:“他现在还不至于明目张胆要害我性命,先稳住他,这一次是我们再暗处他在明处了,且看他如何做。底下的事,自有人去做。”
中午的时候,潘大夫来了。
因为苏浅月病重,所以翠屏带他直接来到暖阁。潘大夫一见床榻上虚弱的苏浅月忙施礼道:“小人给梅夫人请安。”
还好,他没有称她为庶夫人而是梅夫人,苏浅月不动神色,只无力道:“潘大夫请起,有劳你了。”
潘大夫忙道:“夫人说哪里话,能够为您效劳,小人求之不得。”
潘大夫依旧是恭顺的态度,可苏浅月感觉到那种虚假和做作令她恶心,只极力忍着。
素凌走近,把一方锦帕拿起来,苏浅月伸出手腕,让素凌把那方锦帕覆盖,潘大夫又施了一理,方才恭恭敬敬地伸手,很准确地扣上了苏浅月的脉搏。
苏浅月定了心神,她知道身体上的所有症状都在经脉中显示,小小的脉搏跳动,快慢急缓都代表了她身体的真正状况。
眼角的余光扫视潘大夫,见到他的神情全部集中在脉搏上,苏浅月看得出他是用心的,暗暗叹息,他对病人倒是负责。不由想到:凭他的医术,若是人品端正,应该是德高望重,值得众人尊重。
可惜了……
潘大夫的手指离开苏浅月的手腕,言道:“梅夫人此次的症状要比上次严重,不仅仅是受了风寒,还有忧思过度,引起了内息紊乱,不过不必担忧,小人保证两剂药就能够让夫人恢复健康。待小人出去开具药方。”
“有劳潘大夫,多谢。”苏浅月相信他的话,也相信潘大夫不会明目张胆用药害死她,用眼神示意素凌也跟着出去。
看着他们一起走出去,苏浅月独坐在床上,头脑中昏昏沉沉,不用潘大夫多说,她亦知道这一次病得要严重许多,因为身体的反应在这里放着,但不知道潘大夫为她用什么药?
没过多久,翠屏拿了方子和素凌一起走了进来,道:“夫人,现在就着人外出取药,可好?”
苏浅月伸手:“把药方拿过来,我看。”
虽然她粗粗知道一些药理的知识,毕竟不是专业大夫,看不出药方是不是对症。不过她可以肯定,所用的药材中没有毒药。正要把药方还给翠屏,突然想起萧天逸带来的那一大包药材,于是吩咐道:“去把哥哥带的药材取过来,其中有的我们就无须再买,只买没有的。”
“是,夫人。”
翠屏离去,素凌轻轻问道:“小姐,这药方可对症?”
苏浅月摇头:“我也不懂,不过信他吧。”
翠屏将药材取来,苏浅月看着药方从中细细寻找,发现萧天逸带来的药材还真够齐全,除了一味藏红花没有之外,其余的全部有。苏浅月苦笑着摇头:哥哥,为何你这样细心对我?亲自动手一样一样将药材挑选出来,又命翠屏拿过来称了药量,自己配好,这才做罢。
不过短缺一味藏红花,是不是需要出去买?藏红花有增强体质,养颜美肤,解郁安神,调节内分泌和养血等功效,是一味上好的药材,只是不明白和许多药材混合在一起又有什么效果。
看苏浅月茫然沉吟,素凌忙道:“小姐,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是缺了一味藏红花。”
“若是重要,我们出去买来。”
“我去买。”翠屏看着素凌道。
“还是我去买。”素凌毅然道。
两副药吃下去,苏浅月好了许多。这天午睡起来后,欣慰地对素凌道:“潘大夫用心了,我好了许多。”
翠屏端了一碗白粥进来:“夫人的气色不错,奴婢熬了一些白粥,请夫人用一点儿。”
苏浅月下床坐到案旁的椅子上,接过粥碗道:“好,这粥就很好,我正好感觉饿了呢,就吃这粥,若是有想吃的东西了,再告诉你。”
这几天容瑾因为守孝没有上朝,时不时过来看望苏浅月,苏浅月担心被容瑾撞上,亦没有招王良来过问所查之事的进展,身体好了心中难免焦急。
这一日晚上,容瑾没有来,素凌悄悄道:“小姐,白日王良向我询问小姐的身体状况,我想他是有话要回小姐。”
苏浅月忙道:“你可曾问他事情办理到什么程度?”
素凌摇头:“他没说,大概是害怕走漏风声,想亲自回禀小姐。”
苏浅月沉思了一会儿,道:“等他问我的身体时,你就说大好了,旁的不用多言。”
素凌道:“是,小姐。”
又过了两天,苏浅月的身体完全恢复,翠屏笑道:“夫人全好了,天气也暖和不少,给夫人换一身清爽的服饰算是祝贺吧。”
因为老王爷故去,众人还在守孝期间,即便是鲜艳的衣裳,无非还是素色上带一些白花罢了。苏浅月亦不想让她们跟着心情郁闷,于是笑道:“好,就依你们。”
就这样,苏浅月着了一身杏子黄长衣,上面有银线绣制的素白团花,逶迤长发梳成一个端庄的倭髻,用一根纯银的双环板扣发簪固了发型,发间有素白珠花做了点缀。这样的她,更是娇俏可人,优雅而飘逸。
素凌笑道:“小姐无论怎样穿戴都是美丽的。”
苏浅月叹息:“感觉老了。”
翠屏一双眼睛盯在苏浅月脸上,道:“夫人天生丽质,和进王府的时候一模一样年轻,哪里老了呢!”
光阴似淡烟,似流水,划过后没有痕迹,仿佛不曾有过,然而人的身体经过岁月的洗礼怎么会没有刻痕?任凭绝代风华,也有繁华落尽的时刻。
苏浅月从菱花镜里虽没有发现她老了多少,但那份沉着稳重显而易见,这一份沉静,就是岁月流过的痕迹。
苏浅月又一叹:“谁能不老?”
翠屏忙道:“夫人和进入王府的时候一模一样,美丽不曾改变,模样不曾改变……”
“呵,今日怎么这般热闹,好叫人羡慕,冒昧的到来,不会打扰了各位的兴致吧?”
一个愉悦的声音打断了翠屏的话,苏浅月扭头看去,是张芳华带了红妆走进来。苏浅月忙起身喜悦道:“张姐姐来了。”
“来看看萧妹妹身体好了没有,今日精神不错,应该是没事了。”张芳华对苏浅月左右端详,一脸喜色,“人好看了怎样都好看,萧妹妹怎样装束都美若天仙呢。”
“张姐姐来看我是哄我开心的,怎么又取笑了。”苏浅月红了脸。
天气虽有寒气,到底是春季了,张芳华褪去臃肿的斗篷,着一身春天的装束,一身翠色的衣衫,身披浅翠色水烟薄纱,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身段玲珑有致,诱人倾倒。如云青丝挽精致的云髻,插一只白玉珊瑚发簪,摇曳多姿,流光溢彩。
“姐姐才是绝色的佳人,清雅绝尘的模样任谁看了都难以忘怀。王爷说起姐姐的时候,亦是赞不绝口的。”苏浅月真心赞美,拉张芳华进暖阁一起坐了。
听苏浅月提起容瑾,张芳华心里一阵起伏,他会真赞她?又暗中叹息,随便他了,只不动声色道:“这一阵子你身体欠佳,一直都在屋子里,连一丝新鲜空气也不曾呼吸过。今日天气晴好,虽然没有多少春意的温暖,却也不冷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可好?”
苏浅月也的确是闷了许久,细数一下,竟然是十多天,正月都要过完了呢。她欣然应允:“我也正有此意呢,和张姐姐一起出去最好不过。”
留了素凌,苏浅月带着翠屏和张芳华偕同红妆出门,步入琼苔园。
还不是春花阑珊的时节,树木的枝条虽活泛发翠亦没有绿意盎然,空气中虽微有清冽,却也春风拂面醉心胸了。
苏浅月走入了那片梅林,梅花已经凋零,地上是凌乱的梅瓣,任人践踏或随风飘零,让她黯然神伤。“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想到这一句,苏浅月心里稍微好受一些,就因为梅花的品质永存。
“谁道无情冷似霜,独对落红祭残香。春风不解佳人意,日暖却若幽恨长。”
突然听得人声,那份熟悉灌入耳中,苏浅月已经知道是容熙,“漠然冷对凄凉景,谁识多情似无情?拂袖映香落落空,隔岸犹有解语人。”暗和一首,装作没有听到想要走开。
“梅夫人留步。”
苏浅月明白走不掉了,只得转身,佯做刚刚看到他:“原来是二公子,打扰了你的雅兴实在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容熙横着阻拦:“月儿,这里没有旁人,我们就不能随随便便地说几句话吗?”
苏浅月正色道:“无论有人和没人,都是一样。你是你,我是我,只是我如今是庶夫人,并不是二公子口中的梅夫人。”
容熙眼见恳求不起作用,难过道:“你又何必如此?”
“若是没事,这就告辞。”倘若给人看到指不定会生出多少是非,苏浅月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身在漩涡中了,实在不想再多事。
容熙急切道:“听说月儿病了许久,可好些了?”
他这样的问话让苏浅月不能不回答:“好了,谢谢二公子问候。”
“萧妹妹,原来你在此处,让人好找。”
急促的说话声在背后响起,是张芳华的声音,苏浅月转身,见张芳华走得急,身上佩环摇摆,衣裙飘风,摇曳的风姿着实迷人。
“原来妹妹在此和二公子相遇,我生怕萧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呢,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走得急了,张芳华微微喘息。
苏浅月忙道:“想来看看梅花,和二公子不期相遇,让张姐姐着急,是妹妹的不是了。”
“看来今日小弟出来的正是时候,得遇两位嫂嫂。”容熙看着张芳华笑道,“梅夫人为雪梅的死耿耿于怀来看梅花,张夫人怎么也来了。”
听容熙说起雪梅,张芳华忙道:“我们说正经的,老王爷故去到底是不是和雪梅下药有关系,二公子是如何看待的?”
苏浅月没料到张芳华如此直白问出口来,紧张地看着容熙。
容熙动容,微有悲伤:“不论怎样,老王爷是我父亲,我恨害他的人。至于是不是雪梅做了手脚,我亦是持怀疑态度。没有认定就是雪梅。牵扯了梅夫人,也是我不愿意的。”
张芳华怅然道:“为什么许多事情要成为疑案?”
容熙突然一笑:“就因为王兄身边的女子太多了。”
他这一句含义够深,张芳华长叹一声:“二公子,唯有你智慧之言叫我心服口服。”
女子太多?
一句话刺激到苏浅月,也伤害到苏浅月,是太多!多到她多余!
王府中诸多的狠厉不就是因为女子太多的缘故吗?倘若一夫一妻何至于如此?一想到这个,苏浅月心中刺痛:进府时被轻蔑,庆祝宴上险些丧命,被人用计来诬陷,真不如跟萧天逸一走了之。
回到凌霄院,苏浅月再也不能安宁,端起素凌捧上的茶一口气喝完,将茶盏顿在桌案上,扭头对翠屏沉声道:“去把王良唤来。”
翠屏忙恭敬道:“是。”
翠屏急匆匆出去,素凌连忙小心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苏浅月扬了扬头,房间里的阳光经过窗纸过滤,已经没有了强烈的明亮刺眼,清淡柔和的样子叫人心头松弛,苏浅月却明白这样的阳光已经没有了真实,就如同人戴了面具失了本真。任何事,遮掩和真实终究是不一样,想得到真实必须揭掉它的面具。
凝视着从雕花长窗上漏进来的阳光,苏浅月只是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王府中的女子太多了,才生事。”
王良面上有释然的欣慰,见到苏浅月施礼道:“奴才给夫人问安,夫人贵体可大好了?”
苏浅月点头:“已经无碍。这段时间,事情可有眉目?”
王良欣然答道:“是,夫人。奴才查清了跟随崔管家的下人魏鑫,是他协同崔管家审查的关于老王爷被人下药一事。查得魏鑫的家在郊外,家中有妻儿父母,奴才故意用他父母妻儿的性命威胁他才逼迫他说了实话:老王爷被人下药一事不过是潘大夫刻意渲染蒙蔽旁人,加上他在王府中的威望,便有许多人信以为真。那晚被抓去的老王爷身边的人,实际上是陪衬,真正要拿的人是我们凌霄院的,无论哪一个,只要能连累到夫人身上就好,换句话说,就是针对夫人您的。”
随着王良的叙述,苏浅月心中的凉意和悲痛愈烈,果然不出所料,雪梅就是因她而死,不觉恨声道:“如此恶毒用心,可惜了雪梅性命。”
王良忙道:“至于雪梅为什么而死,就只有崔管事心中明白。奴才掌管凌霄院的事宜,没有权限拿得住崔管事,请夫人定夺。”
一旦得知真相,苏浅月心中十分悲痛,脑海中混乱,一时没有良策对待,于是对王良道:“好,你且下去,容我想想。”
王良躬身施礼道:“是,夫人。”
王良出去,翠屏急道:“夫人,既然我们知道是崔管事所为,如今又有人证,为何不把崔管事拘来审问?”
苏浅月道:“我虽是庶夫人了,但皇后亲封的梅夫人的地位还在,把崔管事拿来查问不难,但毕竟隔着王妃,她才是王府诸事的管理者,越过她私自拿人,不就显得对她不尊重了吗,影响我们日后的相处,更影响我自己的声誉。还有万一崔管事狡猾抵赖,就如同雪梅一样来个死无对证,我成什么人了。”没有十分的把握,苏浅月不想贸然下手。
素凌也着急道:“不如把魏鑫的妻子拘来作为人质,就不怕他反口,这样崔管事就难以逃脱了。”
苏浅月摇头:“这样也不可。还是翠屏到端阳院见过红梅,告知红梅设法让雪梅的姐姐来一趟,问一些雪梅的情况。”
翠屏急不可待:“奴婢这就去。”
翠屏急匆匆出去,素凌担心道:“小姐,能从雪梅的姐姐口中问出什么呢?”
苏浅月叹息:“我也不知道她们姐妹关系如何,平日里对对方的情况了解多少。不过雪梅被关入柴房时,作为姐姐不可能不闻不问,她得知一些实情亦有可能。”
雪梅的姐姐雪兰来到凌霄院时,已经夕阳西下,殷红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房内的窗户关好,房中的光线如同隔了一层纱,朦胧柔和,有着神秘的美好。苏浅月却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万一她提供不出任何线索呢?
翠屏轻手轻脚走到苏浅月面前:“夫人,雪梅的姐姐雪兰来了。”
哦,原来雪梅的姐姐叫雪兰,苏浅月点头道:“好,叫她进来见我。”
片刻后,苏浅月面前出现一个眉眼和雪梅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姿态,雪梅趋于刚强伶俐的类型,雪兰是一种百依百顺的柔弱和隐忍。
一见苏浅月,雪兰急忙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奴婢给梅夫人请安,夫人吉祥如意。”
无论怎样,雪兰都是雪梅的亲姐姐,望着雪兰苏浅月只想雪兰的身上能多几分雪梅的影子,不由心中难过,对雪兰平和道:“起来回话。”
“多谢夫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死去妹妹的旧主,雪兰心中沉痛,默然低了头起来恭敬地站立着。
苏浅月看着雪兰,温和道:“叫你来,是想了解下雪梅当时的情形,好为雪梅洗清冤枉,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不必害怕。”
雪兰施礼道:“多谢夫人。”说着拭泪,“那时被关的人还有奴婢,只是各自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崔管事第一次询问的时候,放出了许多人,余下被关的人里面有奴婢。奴婢得知妹妹也在是第二次被审问的时候,那是午后临近黄昏的时候。奴婢给单独带到霜寒院的一个审讯室里……”
眼见雪兰眼里的泪雾越来越厚,终于承受不住掉了出来,苏浅月心中不由刺痛,随着雪兰的叙述,苏浅月恍若看到当时的情景:
黑暗不清的房间,一支蜡烛摇摇晃晃发出昏暗冷漠的光,雪兰跪在坚硬冰冷的地上颤抖着:“奴婢真的没有……在老王爷的饮食中下药……请管事明察……”
一张案桌后冷笑的崔管事道:“明明你为老王爷送过食水,最有机会做手脚了,还说没有?”
雪兰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不……奴婢真的没有……”
崔管事沉吟道:“这个……看起来你的确没有啊,那是另有旁人了?”
崔管事之言令雪兰突然见到黑暗中的曙光,急忙道:“奴婢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请您明察。”
“也好,就再问问旁人证明你的冤枉。”崔管事笑笑对身边的人道,“将下一个提上来。”
雪兰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等候,唯有惶恐害怕,她很清楚,无论是谁被定罪,都不会有好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带来一个人,雪兰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竟然是妹妹,当时就吓坏了,雪梅一见姐姐在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姐姐,你怎么也在?”
“妹妹……”
崔管事猛然一拍桌子,冷笑道:“原来是姐妹俩一同在王府当差啊,姐妹一起定是被哪个主子收买了暗中害人,看起来老王爷被害一事就是你们两姐妹其中的一个所谋划的。说,你们两个,是谁?”
雪梅倔强道:“血口喷人,我们姐妹不会害人。”
崔管事怒道:“嘴硬!哼哼,你的意思是你姐姐害人了,那好……”他看看身边的人,“去给雪兰掌嘴,看她招不招。”
“好咧!”
那人走过去对着雪兰的嘴巴噼噼啪啪打了起来,几下雪兰的嘴里就流出了血,雪梅一见亦是急了:“住手不许打我姐姐!不许……”喊得声音嘶哑,已经是泪流满面。
崔管事摇手让那人住手,冷笑着对雪梅道:“你是说,你姐姐是冤枉的?”
雪梅哭道:“我姐姐自小就胆小,绝不是我姐姐害人。”
崔管事的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既然你担保不是你姐姐,那么……就是你了?那么,先把雪兰带下去。”
雪兰一见要留妹妹在这里,心中惊恐万状:“不是我妹妹,不是……”
“把她带下去!”
崔管事一声吼,他身边的仆人早已经动手连拉带拖将她拽出室外,哪里给她说话的机会,雪兰绝望地喊着:“妹妹……雪梅……”凄厉的呼声早被关在门外,她被拖进原来的黑暗房间。
她哭泣着,担心妹妹,每一秒时间里都是地狱般的熬煎。在她出来以后,得到的消息是妹妹供出了是她在老王爷的补汤里下药……
说起往事,雪兰泣不成声,至于妹妹为什么会自杀,她不知道。
雪兰的哭诉叫人听着就毛骨悚然,苏浅月无法想象那样的审问到底是审问还是威逼,有用这种方式审问人的吗?有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待人的吗?所有的疑问和责问都是枉然,因为眼前就是。
雪兰离开时,天已经黑下来,虽然房间里早已经点上了蜡烛。
凋零红蕊化粉尘,坠落泥层有回轮。魂魄含冤堕幽冥,他年何处觅芳踪?苏浅月还是觉得黑,仿佛被装在黑暗的无底洞里,无从挣扎一般。和雪兰长时间的谈话令她疲惫,几乎虚脱。
素凌端了饭菜上来:“小姐,从中午到现在你还没有吃东西呢,快用饭吧,不然身体受不了的。”素凌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担忧,苏浅月深陷在椅子里连吃饭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她虚弱地摇头:“吃不下,你们下去吃吧。”
翠屏和素凌互看一眼,翠屏担忧道:“夫人,好歹吃点儿吧。”
若她不吃,眼前的两个人是不会吃的,苏浅月不想连累别人,只得勉强挣扎着来到桌前:“你们两个坐下陪我吃。”
死去的雪梅不会活过来,她不能如同草本植物一样,在下一年能够继续傲然春光。苏浅月心中明白,悲戚中看着素凌和翠屏,越加觉得她们珍贵,但愿今后能平安地和她们在一起。
容瑾到来的时候,苏浅月独自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是闭着眼睛听到了容瑾的脚步声,听着他一点点走近,然后睁开眼睛,没有开口,也没有起身,就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走到她身边。
他俯身握她的手,她缓缓起身,抱他。这是她来到王府以后第一次无遮无拦,全心全意,情意绵绵地抱他。他的腰身结实、胸膛厚实,她倚在他怀里,聆听他心跳的声音,静静地感受他热烈的男子气息。
人和人,有时候是需要珍惜的,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比如雪梅,今生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容瑾没有见过苏浅月如此,一时心下疑惑,却没有问出口来,只是细细吻她,头发、额头、脸颊……
苏浅月非常累,但她却挣扎着从容瑾怀里起身:“王爷,月儿为你弹奏一曲如何?”
容瑾感觉到出乎意料,还是应道:“好,但是不能太累。”
两人牵手来到琴案前,苏浅月抬头看一眼容瑾,容瑾微微颔首,苏浅月垂下眼睛,素手轻抬,皓腕在灯光的映衬下晶莹如玉。
心中充斥着别样的思绪,手指轻灵如蝴蝶,在琴弦上舞蹈,顿时有泠泠长音如潇湘云水,意浮山外,韵在天边。绵绵不绝的妙音里,苏浅月轻启朱唇,寄意韵律:“春去春来春又在,新蕊枝头盛开。灼灼其华耀光彩。青青碧野,翠色一路来……艳慕初生欣欣然,丽影阑珊寄情怀。悠悠韵致秋涵盖……交替四季,去留谁能改……”
许久,容瑾意识到苏浅月另有所指,缓缓开言道:“月儿,你是很不开心吗?世间万物,有的可以重新来过,有的不能,植物可以,动物如何可以?顺其自然,我们不能强求。”
他在劝说她。
苏浅月怔怔道:“王爷能从琴声中领悟到这么多,月儿自愧不如。我虽然是弹唱了,却没有想这么多。”其实她想得更多不过不想让容瑾知道罢了。
容瑾感叹:“诗词韵律,琴音妙语,二弟懂得最多,他的造诣高深,是真正懂得。”
容瑾突然提到容熙,苏浅月不觉抖了抖,暗中心惊,这是她到王府以后容瑾第一次正式地在她面前提到容熙的出众,有欣赏之意。苏浅月不知道容瑾内心有何感想,只是实在不想让他说下去,免得她有异状,忙道:“是吗,倒是难得了。月儿的意思,只是为了王爷高兴,是让王爷明白许多事我们无法更改,少些悲伤,多些快乐而已。”
容瑾暗暗松口气,开颜道:“难得月儿如此。”
雪梅的事情在心头百转千回,苏浅月最终没有在容瑾面前吐露一个字,她还是想自己设法处理,她不能出面的,自会想法让人替她出面。
早饭后,苏浅月从容道:“翠屏,将王良找来。”
王良进来,给苏浅月恭敬地请安道:“奴才给夫人请安,敢问夫人,将奴才唤来有何吩咐?”
苏浅月将雪兰之言对王良言说一遍,王良震惊道:“这些奴才不知情,原来有许多隐情,看来想得知真相崔管事是万万不能放过了,许多过节都在他身上。”
苏浅月冷笑一声:“眼下我们已经掌握到崔管事的实情,能制住崔管事的,就是魏鑫。”苏浅月看定了王良,缓缓道,“王良,你晓得怎样去做了吗?”
王良思索片刻,毅然道:“夫人,奴才晓得了。”
苏浅月顿时一笑:“你去吧。办好了这事,我不会亏待你。”
她面上在笑,眼眸中的凌厉显而易见。
王良躬身:“奴才这就去办。”
“好,事不宜迟,也免得夜长梦多。”苏浅月挥手道。
看着王良,感觉到许久没有过的轻松。逼不得已,该用的手段不得不用。
“是。”王良施礼告别,急匆匆地低头往外走,急切中一下子撞到一个正走进来的人。
王良猛然一个抬头看到是容瑾,惊慌地跪下:“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王爷,奴才该死。”
苏浅月没有丝毫注意到容瑾突然而至,方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内心慌乱,面上竭力保持如常一样的微笑,款款起身行礼道:“王爷,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朝廷无事吗?”
素凌和翠屏也没有料到容瑾会来,更是慌忙给容瑾行礼。
这样的场景,容瑾不用多想就明白他们正在预谋一件事情。
一直以来,他以为苏浅月简单纯洁不动心机,和那些心怀叵测的女子有天壤之别,难不成她亦是一个暗中耍阴谋的阴暗女子?当下不动声色,只沉声道:“月儿,发生了什么事?”
苏浅月知道自己没错,却也不想把实情说出去,只做平常的口吻,温婉言道:“没有什么,不过是院子里的一些杂事,我和他们商议该怎么处理。”
容瑾转首,素凌和翠屏慌忙将头垂得更低,王良跪着不敢动。容瑾心里一阵冷笑,顿觉凄凉,难不成他最看重宠爱的女子亦不是他想象中的光明磊落?若真如此,他好失败。
“月儿倒是善于理事,一些杂事就如此谨慎对待,想来在大事上断断不肯叫自己有错了。”容瑾的声音里带上了森森冷意,威严的面容更显冷峻。
苏浅月只觉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他不问青红皂白就用这种口吻对她,那种轻蔑和怀疑实在令她难过,看起来容瑾就是一个武断的人,怪不得当初雪梅就那样轻易地死了,倘若他过问一下,雪梅会死吗?
当下苏浅月气愤委屈中,强硬道:“是,我就是这样想亦是这样做的,只是人微言轻,管得了自己不肯出错却管不了旁人,那些为所欲为者便觉得我软弱好欺了。”
容瑾没料到一向端庄内敛的苏浅月说出此话,亦是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旁人对你不公?”
“此话是王爷所言,我没有如此言语。”
“你……”
“王爷——”王良突然发声,膝行到容瑾面前,“都是奴才的错,王爷不要怪怨夫人。王爷——”他又突然仰面看着苏浅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夫人,事到如今,我们为何要隐瞒王爷?不如和王爷实说了吧。”
苏浅月没有来得及出声,容瑾已经开口:“王良,到底怎么回事?”
王良急急道:“王爷,夫人冤枉,雪梅冤枉,当初老王爷病重和雪梅无半点儿关系,都是小人陷害,想拿雪梅来谋害夫人。”
容瑾顿时明白过来,脸上的严峻愈发浓重,直视王良,沉声道:“你跟我出去。”
王良恭敬磕头,毫不畏惧:“是,奴才遵命。”言毕起身。
容瑾严厉的目光扫视一圈,苏浅月不卑不亢没有言语,容瑾转身而去,王良忙忙地跟上出去。
眼见他们离开,素凌焦急道:“小姐,王爷发火,不会不好吧?”
苏浅月向容瑾消失的方向看一眼,淡淡道:“随便,大不了我被赶出去,你不是也不想留在王府吗?我带你走。”
口中说话,心中想到了萧天逸,果真在王府待不下去,最好的去处就是萧天逸那里,只不晓得萧天逸是否依旧和从前一样待她?
玉轩堂里,一时寂静,翠屏不敢言语,素凌不知道怎样言语,苏浅月心潮起伏。
苏浅月更明白此事最终是要水落石出的,容瑾知道真相不过是迟早。眼下于她们的不利,不过是还没有真正将实情查清楚端到容瑾面前罢了。事到如今,什么都无法挽回,亦只能看王良怎样处理,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王良和容瑾给的结果。
接下来两天,容瑾没有来过,王良也没有露面。素凌和翠屏几次想要出去找王良问个清楚,都被苏浅月拦住。该来的总会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然而,就算心里这样想,又如何控制得住焦灼不安?
早春时节,树木的枝条显出柔嫩微有绿意,还没有桃红柳绿的繁华胜景,天空又是灰暗的阴霾,苏浅月百无聊赖,捧了一本书看,心思却不知道在哪里。
素凌轻轻走来把一盏茶放在案上:“小姐,你要是闷,我陪你去外边走走。”
苏浅月将书合上放在案上,用慵懒的语气道:“感觉到累,不想走动。”
素凌转到苏浅月背后,伸手轻轻帮她捏着肩膀:“小姐,雪梅的事情由王爷插手,定会给我们一个结果,不过是迟早罢了,小姐就不要忧心了。”
苏浅月缓缓道:“我不愿意让他插手,你知道的。”
素凌愤然道:“小姐就是好性子才给人欺负,连王爷亦觉得我们过于好说话了,当初若是王爷插手,说不定雪梅不会死,这事本该王爷去追查,又不是我们不能用他。”
苏浅月反手去拉素凌的手:“你不要说了,好吗?”
迄今为止,她一切都明白。
张芳华走进来时,苏浅月正在喝茶,她只见苏浅月低了头慢慢饮茶,还以为苏浅月轻松悠闲,不觉笑道:“萧妹妹好悠闲,不觉得闷吗?我受不了了,来和妹妹说话开心。”
苏浅月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注意到张芳华突然而至,急忙笑道:“我也觉得闷,天气阴沉没个去处,张姐姐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个人说话呢。”起身请张芳华落座。
张芳华坐下后,笑道:“天气阴着也没有下雨,出去透透气也比闷着强。”
王府里和苏浅月关系较好的几个人中,数张芳华开朗,叫人看到光明,苏浅月很喜欢张芳华的个性,言道:“是想过出去。”
素凌适时把一盏茶恭敬地放在张芳华面前,道:“小姐还提到过想到张夫人的院子里去,是奴婢说怕下雨,小姐才没出去,张夫人来了,我家小姐求之不得。”
张芳华捏了捏素凌的手,赞道:“主子懂事,这奴婢都是通透的,说话让人开心。”
苏浅月对素凌叱道:“总是改不了多嘴多舌的毛病。”口中批评,眼神里有着称赞。许多时候,素凌总是帮她很多。
素凌自然知道小姐的意思,忙赔笑道:“是,素凌知错。这就去准备一些糕点来,给小姐和张夫人赔罪。”
张芳华越发笑:“萧妹妹你看,素凌是不是越来越伶俐了。”扭头对身旁的红妆吩咐,“你也去,给素凌帮个忙。”
“是。”
红妆答应着和素凌一起出去,张芳华这才回头,满脸正色道:“萧妹妹,王爷前天晚上到我院子里去了。”
苏浅月心中“咯噔”一下,情知原因,却佯做不知,故作轻松道:“王爷一直看重张姐姐的,更是喜欢张姐姐,到你院子里再平常不过。”
张芳华着急地摇手:“不是,王爷去我那里,是为了妹妹的事情。”
苏浅月故作惊讶道:“为我?”
“其实,还是雪梅的事情。”
苏浅月难过道:“雪梅死去好久了。”
张芳华叹道:“是啊,看起来雪梅是给冤枉了。王爷抓了潘大夫,他可是王府里上上下下都认可的大夫啊,为什么他要做那样的事情?实在令人费解。”
看来容瑾还是彻查清楚了,倒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苏浅月神色黯然:“无论抓了谁,都换不回雪梅的性命。张姐姐,王爷都说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张芳华摇头:“没有细说事情缘由,只说雪梅之死另有隐情,不用说亦是潘大夫给某人出头,用害死雪梅来诬陷妹妹了,幸好雪梅没有说是妹妹你指使她谋害老王爷,雪梅仗义,妹妹幸运。还有更可怕的呢,蓝姐姐流产,好像也与潘大夫有关,是潘大夫自己说出来的。”
怎么会!潘大夫到底要做什么?苏浅月的震惊不亚于头顶滚过一阵惊雷,头脑一阵轰鸣,脸色都变了:“怎……怎么蓝姐姐小产也……也是潘大夫?”
张芳华一脸难过:“是啊,人心难测。这个是潘大夫主动供出来的,是他指使了青莲找机会在蓝姐姐的食物中下药,想要蓝姐姐流产的。”
果然,苏浅月记得她去看望蓝彩霞时,一旁的青莲神色紧张引起过她的怀疑,她还特意把红莲叫到院子里询问详细情形。
苏浅月恨声道:“太恶毒了。”
张芳华叹道:“谁说不是,真是人心难测,潘大夫还治病救人,谁知道他是什么心肠。”
“潘大夫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王府对他不公平。”
苏浅月心头泛起冷意,不公平就害人吗?她的父母还是给人害死的,难不成她就因为这个残害无辜?
张芳华低声道:“许多事情总有太多曲折,并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潘大夫这般暗藏心机害我们,实在难以接受。最终是什么原因,也有待王爷进一步的追查了,总会有个了结。”
苏浅月慢慢道:“只希望赶快知道结果,让人悬着的心有个着落。”
张芳华也道:“谁说不是。”
张芳华走了,素凌不高兴道:“王爷也是的,什么意思?为何不把查得的结果告诉我们,跑去告诉张夫人,反倒是张夫人来告诉我们。”
翠屏抿嘴一笑:“王爷自有王爷的深意。”
素凌嘟嘴:“我何尝不知道王爷是难为情,可当初不就是他疏忽的吗?疏忽到连人的性命都没有了。”
能查得真相自然是好事,苏浅月却心中难过:正如素凌所言,当初容瑾谨慎一点儿,又何至于让雪梅断了性命?事到如今,再怎样也晚了。
翠屏一见苏浅月脸色不好,忙用眼神示意素凌不要再说了。素凌一看,心下了然,急忙转而笑道:“小姐,无论怎样王爷帮我们查到真相,这是开心的事,我们做美食庆贺一下。”
翠屏忙点头随和着:“对呀,这个主意不错。”
苏浅月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勉强道:“好,你们做些平时大家喜欢吃的食物,一起吃。”
自从进了王府,因为等级的关系,苏浅月极少和素凌她们一桌一起吃饭,还是后来凌霄院发生变故,苏浅月又成了庶夫人,才又有许多时候同素凌一起吃饭,连带翠屏也陪着一起吃。
当下素凌和翠屏答应着,欢欢喜喜去了。
午后,天空飘起了雨丝,细细的,柔柔的,无声无息。苏浅月推开窗户伸出手臂接了雨丝,雨丝太细了落在手里没有一点儿感觉。
天地混沌,一片茫然,苏浅月心里想着,既然容瑾查到了害雪梅死的罪魁祸首是潘大夫,为何不亲自来给她一个交代?就因为惭愧?或者是别的原因?无论是什么原因,亦不用转弯抹角通过张芳华的口让她知道吧?难不成还永远不来见她?哼哼,倒要看他怎样。
苏浅月只想容瑾会如何做,完全没有料到王妃会冒雨前来。
就在她一面思索一面伸手慢慢触摸外边的雨丝时,外边守门的丫鬟来报:“禀庶夫人,王妃到。”
“有请。”苏浅月从容言道,至此,她才明白容瑾没有先来的原因,且看王妃怎样和她交代。
“小姐,她怎么又来了?”
素凌做出一个厌恶的表情,苏浅月扬手打断:“不许这样说话,随我出迎。”
刚刚走出玉轩堂,王妃已经走进来,老远就笑逐颜开:“萧妹妹这是要到哪里?”
苏浅月忙施礼:“听说姐姐到了,这不赶出来迎接姐姐的吗。”
王妃急忙还礼:“萧妹妹何须如此客气,我这不就来了吗。”说着,王妃热情地伸手去拉苏浅月,“萧妹妹,今日前来,一则给妹妹道歉,二则给妹妹道喜。”
一听这话,苏浅月已经知道王妃的来意和她预想的一样,便和王妃一面往回走一面笑道:“姐姐说笑了,你又没有愧对我何来道歉一说,再则……喜事,我能有什么喜事?”
一面说着已经到了玉轩堂,苏浅月请王妃坐下,一面对素凌吩咐:“上茶。”
王妃抿嘴一笑,故意高深莫测道:“萧妹妹猜猜我今天来的目的?”
苏浅月摇头道:“姐姐为府中诸事操劳一向很忙,能屈尊到我这里来定然有事,什么事嘛……猜不出来。”
王妃忽而叹气:“忙也是瞎忙,以至于出错,所以才请萧妹妹原谅。”
苏浅月故作惊讶:“姐姐做事一丝不苟,并没有苛责我,何来原谅?”
王妃摇着头将素凌送上的茶端起,大大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这才慎重道:“还是雪梅给老王爷下药的事,当初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雪梅致死,还累了妹妹一个对下人管教不严的罪名,今日前来,给萧妹妹赔罪,再者,还妹妹侧妃的位置。”
苏浅月故意作完全不解的样子:“什么!姐姐说雪梅是给冤枉的?那……那可是一条人命,到底是谁如此狠毒要害雪梅一死?”
王妃无奈地摇摇头,又把张芳华告诉苏浅月的话详细说了一遍,这才正式言道:“都是我们误听小人之言,导致悲剧发生。今日我来的目的是还妹妹这个公道。”言毕又感叹,“都是雪梅性子太烈,容不得一点儿委屈。”
王妃之言分明就是在推卸责任,什么雪梅性子太烈?但她亦不好对王妃过分,只不肯再说话,低了头默默擦拭了一下眼泪,用以表示不满。
王妃言道:“妹妹之前所受的待遇,一样不少重新给妹妹,撤走的仆人一并归还妹妹。当然了,妹妹想挑选新人进来也可以,随妹妹喜欢。还有,给妹妹添置一个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妹妹随便要,王府中只要是妹妹看准的,我都给。”
苏浅月起身施礼:“多谢姐姐如此厚待,仆人还是原来的吧,不愿意回来的不勉强,至于大丫鬟……姐姐,雪梅已经不在了,听说府中有她姐姐,不如就拿她姐姐顶替她的位置,姐姐看行吗?”
王妃连连点头,笑道:“只要妹妹愿意哪一个都可以,能来萧妹妹身边是她的福气。如此,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一页我们就翻过去了。至于对坏人的处罚,自有王爷定论,连我也说不上话,妹妹就不要计较了,行吗?”
苏浅月依旧沉浸在失去雪梅的难过中,茫然道:“没有不行的,既然王爷有公断我无话可说。只是雪梅死了,我难免惭愧,若不是我多事给老王爷做补汤她何至于丢了性命,说来说去是我的错。如今明白了她的清白,我不能还她活过来,但补偿她的家人是一定的。”
王妃亦难过道:“你也不要太难过,补偿的事儿我会做出安排,不会叫你破费。”
“多谢姐姐。”
“妹妹,既然完结了前事,也算去了一块心病。今后伺候王爷,我们更要尽心尽力,为王爷延后,为王府着想,与其他姐妹也要和睦相处,光大我们王府。”王妃不忘拿出当家人的威严来说话。
“谨遵姐姐教诲。”苏浅月以礼应答。
“那就好,我回去安排一切,萧妹妹先歇着,有事找我。”王妃起身道。
苏浅月也不挽留,起身道:“烦劳姐姐跑一趟,知道姐姐忙,我亦不多留你了。”
送走了王妃,翠屏急忙施礼祝贺:“祝贺夫人,该是夫人的终究是夫人的,一切又都还回来了。”
素凌也道:“恭喜小姐。”
苏浅月眼见素凌的“恭喜”二字虽然说了,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故意问道:“你怎么不高兴?”
素凌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高兴道:“这些本该就是小姐的,她们还回来我就该高兴吗?是她们冤枉了小姐,如今一句话还回来就够了,我们的损失她们如何补偿?一句话都没有。”
翠屏去拉素凌的手:“不要再说这些,不管用,许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王妃算是公开给夫人道歉,天大的面子了,她是郡主我们能怎样,告她到朝廷吗?给雪梅的补偿她来安排,我们就不要追究了,都不成的。”
苏浅月微微颔首,在王府,公道比富贵荣华更为奢侈,她又何尝不知?
“素凌,翠屏说得对,你不要计较了,连我都不能计较的,你再生气亦是枉然。只可惜了雪梅,她拿什么计较?”苏浅月慢慢走过去坐下,看着窗口迷蒙的昏暗。
整个天空都是阴的,她如何寻找到明亮?
于她而言,亦是几番起落了: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青楼舞姬,普通农女,王爷的侧妃,继而是皇封的梅夫人,转而又是王爷的侍妾,如今又成了王爷的侧妃。每一次起落,都是一个转折,仿佛踏上了另外一条人生路,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八岁的她,人生之路还十分漫长,今后又会有怎样的起伏?苏浅月都不敢想象。今日起她又是王爷的侧妃了,却还是无法安排自己的命运。苏浅月难以想象今后,亦不想去想了,不能改变的就接受,顺其自然吧。
素凌一看苏浅月忧郁的脸色,早明白她不该说方才的话,忙笑道:“小姐,无论怎样亦是一桩喜事,祝贺小姐。小姐口渴,我去端茶来。”
说着话,门外的丫鬟进来,满脸喜色施礼道:“恭贺夫人,梁夫人来了,要见夫人。”
苏浅月一见守门丫鬟一脸献媚的笑,心中感叹,她刚刚恢复侧妃的身份,太多人的心思就转了,当下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有请。”
“是,夫人。”
片刻,苏浅月听到了远远有声音传来,“恭喜姐姐”,苏浅月向声音处看去,梁夫人还有容熙的夫人秦夫人携着丫鬟转过屏风,走了过来。她们的丫鬟手中都带着礼品。
“梅夫人大喜,妾身祝贺。”
她们两个按照礼制规规矩矩施礼问安,身后的丫鬟把礼品呈上,翠屏接了。
苏浅月和秦夫人虽然见过几次,然秦夫人是第一次来,苏浅月心中奇怪,难不成她是专为祝贺她复位而来?肯定不是。当下心中疑惑,面上却含笑:“多谢两位,两位大驾光临才是大喜的事呢,快过来坐。”
梁夫人又施礼道:“恭喜萧姐姐。”
秦夫人亦恭敬地再次施礼:“给梅夫人道贺。”
苏浅月拉她起来,热情道:“这里只有我们姐妹,秦夫人无须这样,随意就好。”又朝梁夫人客气道:“都请坐,梁妹妹请坐。”
秦夫人第一次来,还是有些拘谨,客气道:“多谢梅夫人。”之前相见都是在公众场合,大家都按照规矩礼制客气,一时之间秦夫人亦学不来梁夫人的随意。
梁夫人见秦夫人如此,含笑道:“秦妹妹不必拘束,萧姐姐并非苛刻的人,否则我亦不会和你同来。”
苏浅月点头:“还是梁妹妹了解我,秦夫人既然和梁妹妹一起来,只怕从梁妹妹的口中了解了我不少,我们私下相处就都随意些。秦夫人若不嫌弃,我们就姐妹相称,这样亲切。”
秦夫人难为情道:“多谢萧姐姐大度容纳,来得唐突,真怕打扰到萧姐姐。”
苏浅月微笑道:“秦妹妹客气了,不嫌弃就尽管过来坐,没有打扰,我一个人在也是烦闷,你们正好陪我说话。”
梁夫人笑道:“秦妹妹你看,萧姐姐人很好的,说话温柔又随和,即便是有什么难题,只要是萧姐姐能帮的,绝不会袖手旁观。”说着对苏浅月眨了眨眼睛。
苏浅月不动声色地含笑点头,心中不由猜疑:秦夫人与她并无深交,突然到来,而且梁夫人又是这样言语,秦夫人到底是为了何事前来?
秦夫人越发不好意思:“很早就想来看望萧姐姐的,只是胆怯一些,不想萧姐姐真的如此平易近人。妹妹太笨,许多地方还请萧姐姐多指教。”
这一下,苏浅月的心更是沉了沉,秦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却只是笑道:“我们彼此学习就好,谈不上指教,再者我能有什么指教秦妹妹的?”
秦夫人不觉把两只手搅在一起,一张脸灿若红霞:“我知道萧姐姐多才多艺,能指教我的地方多了。我……我平日里只喜欢舞蹈,却跳得不好,一心希望得到萧姐姐指点。”
秦夫人倒也真诚坦率,苏浅月悬起来的心落回实处,原来就为舞蹈?王府中喜欢舞蹈的女子不少,于是笑道:“原来秦妹妹也喜欢舞蹈,我们算是知音了,今后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秦夫人忙摇着双手:“我跳得极难看,萧姐姐的舞蹈却是连皇后娘娘都赞赏的,若能得到萧姐姐指点一二,我也就了不得了。”
苏浅月将翠屏捧上的茶亲手推到秦夫人面前,热情道:“说哪里话,我也只是喜欢罢了,今后我们共同学习。”
梁夫人接口笑道:“秦妹妹的舞蹈是专门给二公子欣赏的,她总说自己跳得不好,二公子嫌弃。其实秦妹妹的舞蹈跳得极好,只不过二公子太过苛刻,秦妹妹才妄自菲薄。”
苏浅月顿时暗吃一惊:秦夫人学习舞蹈是为了容熙?秦夫人是否知道容熙和她之间的过节?倘若容熙拿她和秦夫人作比较,那就真坏事了。
当下,苏浅月面不改色,从容道:“原来如此,秦妹妹学习舞蹈是为了夫君,好贤惠。我跳舞是消遣,很随便,今后相互学习一起提高。”
秦夫人兴奋道:“萧姐姐果然随和,令我觉得亲近。听你这样说话,我好高兴。”她突然转向梁夫人,又是一脸遗憾,“梁姐姐,一直听你说萧姐姐为人极好,我却因为旁人的歪曲事实迟迟没有来拜访,真是后悔。”
梁夫人皱眉道:“那些人的话,今后不听也罢。”
秦夫人连连点头:“当然,就是有人嫉妒萧姐姐才恶意中伤,还造谣生事,幸好苍天有眼还了萧姐姐清白。”
秦夫人的刻意讨好和恭维叫苏浅月心中难过,原来在旁人眼里她是坏人?哪怕她早就知道,可当亲听到从旁人嘴里硬生生说出来,她还是受伤。
今天,秦夫人和梁夫人一起到凌霄院,就是因为她们觉得苏浅月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情绪高昂,特别容易满足别人的要求,秦夫人原本想得不错,可她哪里能掌握到苏浅月的心思?
苏浅月克制着内心的疼痛,微笑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秦夫人忙道:“那是自然,萧姐姐品行高洁,即便是被埋在污泥中,开出的花也是可远观不可近玩的神圣,没几个比得上的。”
梁夫人笑道:“我们能近得萧姐姐身边,亦跟着沾染了清气,觉得自己神圣了。”
秦夫人不失时机道:“还望萧姐姐不要嫌弃,指点一二,我们就更是不胜荣幸了。”
苏浅月苦涩一笑,说来说去,秦夫人还是希望苏浅月能指点她舞蹈,梁夫人在和她唱和罢了,两个人倒是用心良苦。
苏浅月不知底细,一时不想答应指点秦夫人的要求,只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相互取长补短。”
说着话,门外的丫鬟进来禀报:“夫人,王良带了那些离去的仆人们回来了,在玉轩堂等候夫人分派。”
“让他们稍候片刻。”苏浅月故意不紧不慢,心中却暗暗松口气:真是及时雨啊,她心中烦乱实在不想应付眼前的两个人了。
秦夫人忙站起身来:“恭喜萧姐姐。打搅你许久,我们该走了,你赶快去处理正事。”
梁夫人也站起来:“正是,萧姐姐赶快去吧,我们改日再来打扰。”
苏浅月热情洋溢地笑道:“不碍事,就让他们等一会儿也无妨,我们难得一聚。”
说心里话,她没有任何一次是此刻的心情——赶人走。秦夫人来学习舞蹈的目的是为了容熙,这一点太叫苏浅月介怀。
秦夫人施礼道:“改日再来向萧姐姐讨教舞蹈,今日告辞,萧姐姐去忙吧。”
送她们走后,苏浅月没有停留就带了素凌和翠屏去玉轩堂。王良果然带着许多人在那边等候,苏浅月看到那些面孔都非常熟悉,其实这些人苏浅月并非都见过,就因为心情的原因,觉得所有人都亲近了。
苏浅月是侧妃,又是皇封的梅夫人,自然仆人众多,又各有分工,他们因为苏浅月降位被遣送到各处去了一阵,大多数人都觉得没有在凌霄院做事好,眼下听说可以回来,都巴不得赶快回来。
眼见苏浅月走来,他们兴奋着一齐跪下:“奴才(奴婢)拜见夫人,恭喜夫人。”
那么多人,在苏浅月脚下匍匐成一大片,声音齐整洪亮,场面宏大,令人感动。
看到他们如此,苏浅月心中一片澎湃,涌起难言的激动,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是愿意追随她的,扬手做了一个请起的动作:“大家免礼,起来说话。”
平日里苏浅月不曾亏待过下人,逢节日时她都有赏赐,无论哪个有了困难,凡是她知道的也都会或多或少地帮助,难怪有这么多人心里向着她,对她如此尊重。苏浅月暗中叹息,人心换人心,果然是的。
“谢夫人。”他们又是粗犷的声音,脸上仿佛还带着激动。
王良近前一步,施礼道:“夫人,他们都是我们院子里的旧人,如今听说可以回来,又都一起回来了,无有一个疏漏。夫人平日里宽厚仁德,大家都愿意跟随夫人,忠于夫人。夫人请看,他们是依旧安排在原来的位置上,还是另外分派,请夫人定夺。”
那么多的人,苏浅月那时也只是得知一个大概的分派,如今又怎肯去多管,一切自有各自的领头总管管着,而且管得极好,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面对众人,苏浅月微笑道:“既然大家愿意跟随于我,我感谢大家盛情。至于大家的去处,依旧是之前的分派,若需要调整,就由王良安排。”
苏浅月又看向王良:“所有人的安排,都交给你处理,哪里需要重新分派的,有你说了算。难得大家对我信任,全数回来,我很感动。我复位,也算喜事,大家都有赏赐。我让翠屏安排,一会儿你给大家派发赏赐。”
被人信任才是真正的胜利,苏浅月不想失去大家对她的信任,不想让大家失望,因此只能加倍地对他们好了。
“多谢夫人。”众人又一起跪下谢赏。
王良躬身:“遵夫人之命,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时,王良把人都带走了,宽敞的玉轩堂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仿佛是空旷原野的寂静,和刚才的恢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浅月感觉到怦怦的心跳,她的凌霄院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只是有得必有失,不晓得暗中有多少人咬牙切齿?苏浅月欣慰中又是胆寒,她在降位为庶夫人的时候,平静了一段日子,如今又恢复成侧妃,等于再一次被推送到风口浪尖,到底是被巨浪淹没还是能顺风顺水?
“恭喜夫人,他们又一起回来了,我们的凌霄院一定更为兴旺发达。”
翠屏喜悦的声音打断了苏浅月的沉思,她这才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忙吩咐道:“你去问一下王良,一共是多少人,我们按照人头给他们赏赐,不可以吝啬。”
翠屏作难道:“夫人……这好多人呢……需要许多银子。”
苏浅月思索一下:“我可以少裁剪几件新衣,饮食上节俭一些。”
翠屏不情愿,却也无奈道:“夫人对下人的好,奴婢都没话说。只是这样未免太委屈夫人。”
苏浅月笑笑:“没有什么委屈,只需要大家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这个比什么都重要,你去安排吧。”
“好,奴婢这就去。”
翠屏答应一声去了,素凌怅然道:“小姐,一场又一场的,一会儿一个样子,水里的火里的,变得真快。小姐复位,我自是高兴,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我不希望小姐大起大落,只希望小姐过得开心,风平浪静,妥妥帖帖。”
苏浅月看看素凌,还是她对她最为体贴,只是苏浅月又怎么能够左右得了这局势?
她扭身执起素凌的一只手,放在手掌中揉搓着:“素凌,你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我愿意的,被置放在风口浪尖上忽而冲天忽而沉没,真是胆寒。我也不想过无法主宰自己的日子,只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唯一的,以后行事要小心翼翼,别再惹是招非。”
素凌道:“小姐复位,有许多恨的还有许多巴结的,秦夫人不是都来了吗?”
提起秦夫人,苏浅月心里疙瘩着:“秦夫人不过是寻了个为我祝贺的由头,趁机讨好想跟我学舞蹈。她是为二公子而来,这点你能明白。”
“我们在落红坊的时候,二公子多次观看小姐舞蹈,得知小姐舞姿超群,因此想要旁人也达到小姐的水平。岂知小姐的水平并非谁都能达到,倒是为难了秦夫人。”
“不用多说,二公子言语间定然有过对秦夫人不满意的流露,秦夫人即便不知道我和二公子的过节,因我是皇后欣赏的梅夫人,她来向我请教亦是情理之中。只是,我该如何应对?”
素凌眼见苏浅月为难,道:“小姐一点儿也不教,显得小姐傲慢过分;倘若小姐教了,秦夫人会刻意模仿小姐去讨好二公子,反倒令二公子心中不快,这又是一个难题。”
“谁说不是,我不想得罪谁更不想别人因我心有不快,结果反倒是我们为难。我没有显赫的身份,甚至有过不堪的往事,这是我内心的伤痕,总觉得自己卑微,因此从不出风头,更不想招惹是非。只希望那些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我的人生平静就好。”苏浅月为难着,“素凌,我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趁我现在还有身份地位,给你选择一个合适的郎君将你的终生安排了吧,省得我再有事,连累你。”
素凌皱眉:“我们在说小姐的事情,如何小姐又想起了旁的?我说了,不想离开小姐的。”
苏浅月只得笑:“我提起这件事不是一时兴起,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牵挂。你看,我现在又是侧妃了,可以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我也安心了。”
素凌搀扶苏浅月:“不说这些了,还是回房吧,小姐该歇息了。”
素凌分明是不想让苏浅月继续她不喜欢的话题,苏浅月如何不知道,回了暖阁,刚刚坐下去,门外丫鬟又来回禀:“夫人,张夫人的丫鬟来送贺礼。”
丫鬟刚刚回禀完毕,红妆就捧了礼盒进来行礼:“恭喜梅夫人,我家夫人说她身体不舒服,不便亲自来给梅夫人道贺,派了奴婢来。”
“张姐姐有心了,回去告诉她,改日我去看她。”
刚刚走了红妆,王妃派丫鬟带了更为贵重的礼品和金银前来,苏浅月明白王妃送金银的目的,其中包括她言说的对雪梅的补偿。王妃倒是会做事,只给她金银让她安排,至于多少与她无关。
接下来又来了几拨人,连太妃也派了丫鬟来送礼,声称是给她的补偿。苏浅月没想到还有这些应酬,一时觉得麻烦。
被贬罚不是荣耀的事,就算复起又有何荣耀?苏浅月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为什么说长说圆任凭旁人的口?有谁在她被冤枉的时候站出来帮她?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苏浅月烦着,素凌也不去碰触,只说道:“小姐,该想想如何给雪梅补偿了。”
苏浅月怅然道:“死了的人,再怎样的冤枉也总归是冤枉了,不能令她起死回生。再丰厚的补偿亦是活人求一个心安理得,于死者没有任何意义。”
素凌将一盏茶放在苏浅月面前:“小姐,我们能做的无非是补偿她的家人。”
苏浅月黯然:“比起生命,钱财太过于苍白、浅薄了。”
素凌叹道:“小姐就是为他人想得太多……还能如何呢?钱财不能换回雪梅性命,却是给她一个最好的交代。今后你的性子该改一改了,不能只为旁人着想,到最后苦了你自己。”
苏浅月苦笑:“我们纠结这个问题,也不过是虚伪罢了,于死去的无知无觉的雪梅来说没半点关系,人死如灯灭。我只是不知道潘大夫为什么要害雪梅一死,他要得到什么?”
素凌回道:“问旁人自然是不方便的,等王爷到来的时候,小姐细问王爷,现在不用费心去想,很多事情错综复杂,也不是能想象出来的。”
苏浅月点头,端起了茶盏,浅浅喝上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容瑾破天荒地一连多日没有来,等他到来的时候,不用问他,他也该给一个解释。
一切事由皆因老王爷而起,想起老王爷,苏浅月突然想起侧太妃,忙对素凌道:“素凌,我很想再去看看侧太妃。”
素凌不解:“小姐,你今日复起,来祝贺的人一拨又一拨的,走了谁来应付?能不能改日再去?”
苏浅月摇头:“复起又如何,不复起又如何?与我好的一直都好,与我不好的再来也是不好,起落沉浮于我没有那样重要,我还是我,去告知翠屏来了人由她打发。我心里烦躁,很想找她老人家说说话去。”
素凌不得已一笑:“小姐不仅仅是想和侧太妃说话,分明是躲清静去的,是不是?”
苏浅月竖了一下大拇指:“知我者,素凌也。”
素凌一看苏浅月的情形,知道拗她不过,只得收拾了陪她一起去。
路上,那些见到苏浅月的仆人又是低三下四地献媚讨好,素凌叹道:“不晓得侧太妃面对小姐复位的事,说些什么?”
苏浅月不置可否地摇头,轻叹一声。
结果,令苏浅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原本躲清静的目的没有达到,却得知了一个骇人的秘密:
容瑾并非侧太妃亲生!
请看第三部:《风尘王妃:何处繁华笙歌落》 风尘王妃.朱门深庭斗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