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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两人在天台交流片刻,林隽觉得自己跟不上汪柏冬的思路,张大嘴巴怔了半晌,然后说:“所以舅公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逼容茵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甚至把当年这些事都抖搂出来,他心里其实是想让一切真相大白?”
唐清辰扯了扯嘴角:“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舅公这脑回路……”林隽觉得自己有点儿回不过神,“实在清奇。”
唐清辰咳了一声:“所以,我刚刚听容茵说——”
林隽瞬间回神,一脸憋屈:“老大,一切都是误会!”他好不容易把整个过程交代清楚,随后赶紧表明忠心,“老大,我看容小姐的眼神,不像对您一点意思都没有!”
唐清辰淡淡地瞥他一眼,事到如今,这点眉眼官司,还用得着他说?
林隽见自己这句谏言收效甚微,瞬间又有了灵感:“还有老大,我觉得杜鹤……是不是对容小姐有那方面的意思?”
说到这,唐清辰忍不住想瞪他:“是谁之前跟我说,杜鹤一直洁身自好,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甚至有可能是Gay的?”
林隽想哭:“他之前真没有过女朋友。就他那张嘴,也没几个女孩子受得了啊!”
唐清辰微笑:“他对容茵可从没毒舌过。”
林隽苦笑:“他应该真的挺欣赏容小姐的。”想到汪柏冬,他也有点儿发愁,“那舅公那边……怎么办啊?”
唐清辰手指拨了拨眉端,一脸淡然:“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没人给台阶,自己也会搭台阶下,没什么不好办的。”
林隽说:“老大,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天台风有些大,吹得两人衣衫鼓胀,唐清辰神色越发淡薄,片刻之后说:“回去工作吧,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林隽答应一声,先一步离开了天台。
后面的事果然如唐清辰预料的那样,众人一到会议室,汪柏冬就率先甩出了约法三章,不仅给出了让容茵能够接受的答复,也顺势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
汪柏冬这样干脆利落,反而让容茵无话可说,直到众人鱼贯出了会议室,汪柏冬也没多看容茵一眼。
容茵走在最后,看唐清辰:“汪老,大概对我挺失望的吧。”
“不至于。”唐清辰笑着说,“你要想明白,无论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事实更有利于谁,不是一目了然?”
容茵叹了口气,这些天以来,她一直觉得汪柏冬挺不待见自己的。不过电影节将至,规矩又定得一清二楚,接下来大家只会越加忙碌。想到这儿,容茵说:“今天给你和大家添麻烦了。接下来我一定竭尽全力,也希望这次电影节活动能够顺利完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提。”
唐清辰略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她:“还真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容茵:“什么?”
唐清辰说:“我想让你帮忙看着点后厨的动静。”他笑容浅淡,眼眸里有厉光闪过,“但凡有点儿什么不对劲的,立刻跟我说。”
容茵从前在国外的酒店工作时,酒店也承办过类似活动,这种大型活动期间有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这几天来容茵也在心中模拟想象过,听到唐清辰提这样的要求她并不意外,一口答应下来:“我会的。”
唐清辰笑了:“第二件事就比较简单了。”他看容茵,“你做的蛋糕让林隽给办公室那些人吃了,听说你还要补做一份给他吃,那我的呢?”
容茵忍不住嘀咕:“可是你不爱吃甜食啊。”
唐清辰说:“你也不是只会做甜食。”说着,他皱了皱眉,哀叹一声,“看来我人缘不大好。”
容茵笑了:“没有。”
唐清辰目光熠熠地看她:“所以我的那份,有还是没有?”
容茵笑答:“有。”
唐清辰说:“去楼上做吧,缺什么材料让楼下送上来。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你大概也不想这么快回到后厨。”他说,“这两天如果有什么新灵感,都在那间厨房做吧。”
容茵点点头:“我知道了。”活动期间每位甜品师都会配备助手,今天开始大家就要彼此熟悉了。不过这也不是难事,都可以在唐清辰的那间厨房完成。倒是唐清辰提出这个建议的用心,她一听之下就明白了。这个时候她立刻回到后厨,不仅她自己尴尬,汪柏冬和殷若芙两个人恐怕也都没有调整好情绪。眼下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应该尽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毕竟没有什么比即将到来的电影节更重要了。
容茵险些忘了,从学生时代起,聂子期就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接到杜鹤电话时,听说他已经抵达酒店大堂。容茵思考再三,决定下楼见面。
两人约在君渡酒店的咖啡厅。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对聂子期而言,却恰恰印证了度日如年这四个字。容茵在他面前坐下来时,他仔细地描摹着她的面容,她似乎比之前在郊区时皮肤白皙了一些,大概跟每天关在酒店里工作有关,人也瘦了一些,但看起来精神很好,目光晶亮,倒比从前更显得神采飞扬。
想到自己此行的来意,聂子期不免生出几分局促:“你看起来瘦了,在这的工作很辛苦吧?”
“是。”容茵招手要了一杯苹果汁,也打量聂子期,“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最近医院很忙吧?”
“一直那么忙。”聂子期苦笑,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加班加点,他也不会连和容茵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抽不出来。他看向容茵:“阿茵,我前些天也来找过你……”
容茵说:“我知道。”她微微笑,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你工作很忙,我最近也不轻松,其实不用急在这一时。”
聂子期忍不住说:“可是我总觉得,有些话如果不及时说,就晚了。”
容茵看向他,她本来想先开口把事情说清楚,这样也免了聂子期尴尬,可看此刻的情形,似乎聂子期并不愿意像从前那样含蓄了。
聂子期说:“阿茵,这次和你在平城重逢,我很意外,也……真的非常开心。”他看着容茵,眼神里除了热烈,还有一丝并不明显的恳求,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恳求看起来有多令人心酸,“阿茵,其实当年临近毕业那会儿,大家都忙着把实习工作稳定下来,我也在忙这件事,以至于你什么时候出的国,我都很迟钝的直到你走了才知道……”
回忆往事,容茵也难得浮现怅惘:“当时确实走得很仓促。”
聂子期说:“其实我当时……我那个时候就很想……很想跟你说,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我们交往试试看。那天在医院看到你,我觉得你简直像是突然穿过了这几年的时光,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的一样。”他露出一丝笑,平时很爽朗的人,此刻笑起来却显得很紧张,“我一直觉得刚跟你重逢没多久,你的生活也没有彻底安顿下来,好像不是说这些最好的时机,可我这两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没有什么最好的时机,有些事想做,就应该立刻去做,所以我才连着两天来这里等你……”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十分的勇气,看着容茵双眼最后说道:“容茵,我的感情一直没有变,我还是和当年一样,非常喜欢你。你可不可以接受我,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哪怕你现在并不是特别有感觉,但我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会觉得我做得还算不错呢?”
容茵没想到聂子期将一段表白的话说得这样长,这样断断续续,又让人觉得仿佛正是这样,才显得格外真诚。
学生时代她听过远比这个更热烈的表白,可那样纯挚热烈的表白,除了让她觉得尴尬和莫名其妙,并没有带来多少悸动的情绪。时隔五年,再次与大学时的同学重逢,听到对方说这么多年一直很喜欢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容茵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她突然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心其实会变得比年轻时柔软许多。哪怕依旧会拒绝,可心里已经能更深地体会对方的感受,也会考虑到对方的情绪而试着将拒绝的言辞说得更婉转柔和。
她抚摸着玻璃杯的外壁,夏季闷热,橙汁里加了冰块,此刻玻璃杯外壁摸起来湿漉漉的,又凉又滑。她垂着头浅浅一笑,看向聂子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不过我个人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或许因为等待和坚持太久,聂子期早已想过各种被拒绝的可能,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失望,而是意料之中的淡定,以及随之衍生的锲而不舍:“阿茵,你一直没有交男朋友,和一个你不算讨厌的人、又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试试,也不可以吗?”
这一次容茵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之所以觉得我们不合适,是因为我觉得还算了解你。”她看向聂子期,“我们在许多事上的理念不合,说不到一起,勉强在一起不会舒服,反而会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聂子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我和你之间,理念不合?”
“对。”容茵看着他,“最简单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我,你到了适当的年龄会考虑结婚吗?”
聂子期说:“这个问题由你来问,对我而言不公平。”
容茵说:“你会,对吗?”
“阿茵。”聂子期说,“这是一道假设题。”
“可是我不会。”容茵看着聂子期,眼睛里浮上点点笑意,“对于我而言,婚姻和恋爱,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有丈夫、没有恋人,我的生活依旧充实圆满,我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可以追逐奋斗,光是做甜品这一件事已经填满我的生活。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如果我要谈恋爱或者结婚,一定是找到了我为之心动的人。如果没有,我觉得单身生活也很不错。”
聂子期这一次沉默良久。半晌,他说:“你在上大学时,拒绝那些男同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那个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老实说,不是。”容茵耸了耸肩,“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修得这种智慧。我拒绝他们的原因更多是我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谈恋爱,学业太忙,还要照顾家里,我真的分不出一点多余精力去谈恋爱。”
聂子期看着她的眼神透出一丝绝望:“所以……是我开口太晚。”
容茵沉默,她之所以希望不用有一天和聂子期说得这么条理分明,就是已经预料到两个人要说清楚这些,不仅非常困难,而且不会太好看。她说自己和聂子期观念不同,是因为两个人的思维和取向真的有太多不一样。
她说:“子期,如果我们彼此喜欢,任何时候表白,都不算晚。”她看着聂子期,说,“学生时代如果你表白,我不会接受你,因为那个时候我没资本谈恋爱。而现在,我已经形成自己的恋爱观和婚姻观,我的这些观念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对错,只是彼此不是同一类人。如果谈恋爱,也不会谈得太愉快。”
聂子期惨然一笑。
半晌,容茵见他不言语,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电影节要开始了,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医院每天事情也不会少,还是早点回去吧。”她招来服务生结账,然后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等忙过这段,我去医院探望你,顺便请你吃饭。”
说完这句,她没再啰唆,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聂子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在她心里,谈恋爱这件事已经不是生活必需品,那么一旦想和什么人开始恋情,双方必须有足够的吸引,否则简直伤身伤心,浪费光阴。
穿过大厅直抵电梯时,突然接到聂子期的电话。容茵接起来,就听那端聂子期问:“阿茵,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人了?”他问得含蓄,似乎是想给两人留出回旋的余地,“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并不是真心喜欢你,你们两个并没有在一起,那你……”
容茵笑叹了口气:“聂子期,我并不是那种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聂子期无声挂断了电话。
大厅里冷气开得很足,这个时间段,客人相对稀少,容茵只觉得仿佛一瞬间天朗地阔,呼吸也通畅了许多。她不免自嘲地笑,固然她不喜欢聂子期在一些事上的观念,可她今天说的话多少还是受了上午那些事的影响,太不留情面了。从前,她当着聂子期的面,表现十分温和,今天他大概受创不小。
傍晚时分,唐清辰和林隽在办公室收到了容茵的助手送来的小零食。素白小碗里盛着几颗雪白的糯米团子,上面敷撒着一些嫩绿的软泥,一看就是仔细研磨过的,看颜色质地像是芥末,闻着却没有任何辛辣味道。
林隽尝了一颗,他以为会是抹茶,却没想到尝到一股清新的豆香,糯米团子冰凉软糯,豆子清香微咸,就着茶吃十分风雅,是一道非常适合夏日的消暑小点。
林隽问那个年轻助手:“这是什么豆子?”
年轻的女孩子笑得很甜:“是毛豆。这个季节毛豆最嫩最好吃。”
咸味的小点心,林隽吃着新鲜可口,在唐清辰就是非常合心意了。他忍不住眯起眼,想,如果说这是专门做给他吃的点心,应该不算自作多情吧?
另一边,容茵灵感突发创作出这道夏日小甜点,自己吃着喜欢,却一时拿不准要不要拿给汪柏冬试吃。她端了几份下楼,给杜鹤拨通了电话,邀请她到自己的房间小聚。
杜鹤一进门,就“嚯”了一声:“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
容茵也笑了:“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刚收到快递,就穿上试试。”
杜鹤将容茵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点了点头:“这个朋友有眼光,好看。”容茵的肤色不像殷若芙那样白皙,而是浅蜜色。她如今头发长了些,散下来时刚好垂在肩头,蓝白斜条纹裙颜色简洁干练,腰收得很细,领口微敞,很有法式味道,看起来清爽之余还有一丝慵懒,非常符合容茵的气质。
容茵笑着一指旁边的沙发:“还有一件,我试穿过,有点儿大了,我倒觉得很适合你。”
杜鹤端饮料的姿势瞬间僵硬:“啊?”半晌,她回过神,一边摇头,一边喝了一口饮料,差点儿呛到,“别了吧。”
容茵偏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杜鹤还是摇头:“我不适合穿裙子。”
容茵难得坚持:“就试一试。”她把裙子连同包装袋一齐塞给杜鹤,“你去卫生间试,我不看,只有你自己看,还不行?”
杜鹤脸颊浮上浅红,她咕咚咕咚几口喝掉饮料,拿着裙子站起身:“那我……”
容茵一边指给她卫生间的方向,一边挥手赶她:“快去快去!”
眼看着杜鹤走路都有点儿同手同脚的趋势了,容茵憋住笑,喝了一口饮料,呼出一口气,满足得连眼睛都眯起来。那条裙子颜色素净,是原麻的颜色,天然纯亚麻质地挺括,衬衫裙的样式,腰部有一条宽腰带,不扎眼不媚俗,哪怕女孩子短发穿球鞋也一样能穿得优雅又好看,怎么想都很适合杜鹤。
她正琢磨待会儿如果杜鹤穿着裙子出来,她要怎么夸奖才能让她不觉得别扭,就听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唐清辰,还有……殷若芙?
容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唐清辰找来她的房间不奇怪,但这两个人一起找来,就很奇怪了。
唐清辰神情淡然,眉心舒展,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不自在,一见到容茵就说了一句:“路上碰见的。”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容茵身上,她这样穿很漂亮,如果颈间再添一串珍珠项链,整个人容色更盛。头发这么披散着,有几绺调皮的碎发卷在颈窝,整个人看起来有小小的性感,越看越令人心旌摇曳。
容茵又看向殷若芙,后者朝她笑了笑,眉眼间都含着某种淡淡的愉悦:“我是来找杜师兄的。”
唐清辰听到这句话倒有点儿惊讶了,他看向容茵:“杜鹤也在?”
容茵刚想回答,突然想起杜鹤此时在换衣服,她脸色瞬间就变了,想关门,唐清辰的手肘却挡在那,他皱起眉心:“怎么了?”
“不是……”容茵想解释的话冲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唐清辰上前一步,这个姿势恰好挡住了殷若芙,容茵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难免要多想一层,这是不是太巧了?心思浮动间,她后退一步,把路让出来,朝着唐清辰乖巧一笑:“杜师兄在卫生间呢。他刚刚喝饮料喝得急了,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说着,她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对唐清辰和殷若芙说:“两位先坐,我去看一下杜师兄的状况。”
卫生间在里间,从客厅的沙发这边看过去,刚好能窥见容茵的身影。
容茵生怕杜鹤这个节骨眼上穿着裙子出来,几步路走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几乎每一秒钟她都在不停地假设,如果杜鹤真穿着裙子走出来了,这件事她要怎么才能圆过去……总不能说杜鹤有异装癖吧!
刚好走到卫生间跟前,就看见门板一动,容茵瞬间冲上去,一手扶住门板把门往里推:“杜师兄,唐总和Fiona都在呢,你肚子怎么样了,还疼吗?”
容茵感觉到门那端与自己对峙的力量消减许多,随后就传来杜鹤含笑的声音:“没事了。”
容茵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松开了手,门打开,杜鹤穿着之前那套衣服站在门口,眼镜别在衬衫口袋,一手挡在腹部,脸颊还挂着红晕,看起来还有一点汗意,似乎确实是肠胃不舒服在上厕所。
她给了容茵一个安抚的眼神,朝着客厅那两人走过去,一边拿出眼镜戴上。
唐清辰端详他:“不舒服的话,我打电话让医生来看看。”
杜鹤一指茶几上的杯子:“刚才喝冷饮喝得急了,不太舒服。”
唐清辰一看桌上,除了两杯冷饮,还有糕点,只不过都用磨砂罩子罩起来了,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殷若芙的目光也在那个罩子上打了个转,旋即又看向杜鹤:“杜师兄,我有点儿事找你。”
杜鹤笑嘻嘻地在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来,跷起二郎腿:“想不到Fiona这么惦记我,才多大会儿工夫不见,就这么着急,都找到小师妹这儿来了。”
杜鹤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殷若芙立刻神情就冷淡许多,她觑着唐清辰的神情,说:“不是我找你,是汪老找你。”
杜鹤说:“我有汪老微信啊,好像没看见他说有事儿找我。”一边把手机摸了出来。
殷若芙笑容淡淡的:“反正汪老是这么说的,让你过去一趟。”她又看向容茵,“活动开始前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你真不打算回工作间?”
容茵微微一笑:“这点不牢Fiona费心。”
殷若芙又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圈,说:“你的这个房间倒是很大。”
容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殷若芙大概以为这个套房里厨房,而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偷偷练习。可她并不愿意多做解释,只是说:“还有其他事情吗?”
容茵这是下逐客令。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客气,殷若芙咬了咬嘴唇,看向唐清辰:“清辰哥,之前我和我妈妈说,我不要每天回家了,尤其接下来电影节开始,大家肯定会更忙,我也想住在酒店……”
唐清辰浅笑着看她:“我倒是没听殷总提起过。”
殷若芙嘟了嘟嘴,她长得娇俏,撒起娇来也不让人觉得生硬:“我这不就是在和你提嘛!”她又挑挑下巴,示意容茵的房间,“也不用像她这个这么大了,给我安排一间普通的客房当员工宿舍就可以了。”
唐清辰说:“听起来好像我不答应都说过不去了。”
殷若芙笑逐颜开:“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唐清辰说:“这件事让林隽帮你安排,你待会儿跟他说。”
殷若芙察言观色,很懂得见好就收,柔声说了一句“谢谢清辰哥”,又看向杜鹤:“杜师兄,咱们一块儿走吧?”
杜鹤悠游自在地一点头:“好。”又看向容茵,“小师妹好好休息。”
临走前,殷若芙朝房间里的这两个人投来颇不放心的一瞥,杜鹤走在她后面,十分“体贴”地及时带上了门。
殷若芙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又看向杜鹤:“你倒是真会替她着想。”
杜鹤双手插在裤袋,挑了挑眉:“那是自然。”
他抬步就走,殷若芙咬牙,最后还是追了上去:“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容茵?”
杜鹤眼都不眨,回答得别提多痛快了:“是啊!”只不过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喜欢罢了。
殷若芙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你喜欢她,你还给她制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机会?”
两人前后脚进了电梯,杜鹤扭脸看她:“我懂什么叫成人之美啊!”他低头,凑近殷若芙瞅了瞅,啧了一声,“眼睛挺大的啊,看着不像近视,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唐总对你没意思?”
殷若芙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
杜鹤说:“彼此彼此。”
如果容茵有幸在场听这么一段,肯定会建议杜鹤哪天会一会唐清辰,这俩人都挺能气死人不偿命的!
另一边,等那两个人一走,唐清辰便掀开了点心上的罩子,一看碗里是一样的毛豆糯米团子,他的眼神瞬间黯淡,说:“你和杜鹤挺要好的。”
容茵说:“是啊。她做甜品自有一套理论体系,有时候听一听她的建议,会有另辟蹊径的灵感。”
唐清辰戳起一颗糯米团子,慢慢尝着,一边说:“这道小食,好吃是好吃,但……太简单了。”有了这第一句,后面的解释就顺畅多了,“味道也比较清淡,可能在那种场合不容易讨巧。”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把这份味道和那么多人共享。沉默片刻,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话时兴致也高了:“想不想活动活动筋骨?台球会打吗?”
“不会。”容茵摇摇头,她的学生时代几乎是在医院和学校两头跑中度过的,可以说既忙碌又枯燥,后来专攻甜品,她总觉得自己上道太晚,有许多东西需要用大块的时间来补,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什么爱好了。经唐清辰这么一说,她才陡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除了做甜品,就是做甜品,实在匮乏。
唐清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介意的话,我今晚可以暂时充当你的老师。”
容茵没有观看过任何台球比赛,但目睹唐清辰打了一台之后,她突然就发现了这项运动的迷人之处。台球厅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场斯诺克比赛,唐清辰也不着急,递给她一瓶果汁,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在台球案边坐下来,看一看比赛。
如果说打九球堪称是酣畅淋漓,那么玩斯诺克就是一项精细的艺术了。旁边又有唐清辰这位专业人士的指点,容茵很快投入到比赛中,看得目不转睛。等看到其中一名选手打入关键一球并最终赢得比赛时,容茵甚至忍不住叫出了声:“太厉害了!这个选手好厉害!那么年轻,长得也帅!”
唐清辰笑了:“他叫Mark Selby,国内许多人给他取外号叫‘逆转王’、‘决胜局之王’。你眼光不错,他确实很厉害,2016年他完成了双圈大满贯,你刚看的这场是2017年5月份的锦标赛的比赛重播,他在4-10比分大落后情况下后来居上,最终以18-15击败了四届世锦赛冠军得主,拿了冠军。”说到这儿,他皱了皱眉,非常认真地看容茵,“但问题是,他其实并不年轻了,83年的。而且……他真的长得比我帅?”
容茵简直失笑:“我以为你是不会在意长相的那种人。”
唐清辰摸了摸下巴:“不在意的前提是知道自己无须在意,因为没对手。”
容茵笑出了声:“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自恋!”
唐清辰也忍不住笑了:“我这叫自恋吗?我这叫毛遂自荐更合适吧!”
这话说得实在婉转,可容茵听懂了,她觉得刚刚唐清辰递给她的那瓶覆盆子果汁里大概含有酒精,不然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觉得脸颊要烫死了:“花言巧语。”
唐清辰点到即止,看着灯光下她泛红的脸颊,没有再多说,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唐清辰的一对一教学中度过。
唐清辰吹毛求疵的性格在教学过程中袒露无疑。光是怎么拗对造型,他就教了容茵足足二十分钟,最后容茵总算姿势过关,可接连几次,球杆都击空,连小白球的边都没碰到。最后一次容茵脚踝一软,如果不是唐清辰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险些沿着台球案滑倒。
正在这时有人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就听到有人笑着说道:“唐总,没想到有如此雅兴啊!”
唐清辰扶着容茵站好,转身看去,就见来人手里拿一瓶啤酒,另一手杵着球杆,脸上挂着揶揄的笑,不知道在那儿看多久了。这人黑色短袖亚麻长裤,一身打扮看起来倒和唐清辰平时很接近,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非常年轻,但一双眼睛目光极沉,此刻正把目光定在容茵身上,见她也在看他,还朝容茵递了递手,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唐清辰浅笑着说:“原来是何总。”
何佩不慌不忙地走到近前,着重打量了容茵一番,这才抬起头,看向唐清辰:“原来唐总喜欢的是这个类型。难怪我哥之前几次牵线搭桥,唐总都不怎么搭交情,我还以为是唐总记仇了,不肯赏个面子。现在看来倒是我和我哥误会唐总了,哈哈!”
唐清辰皮笑肉不笑:“何总哪儿的话?”他看向他身后,那边的台球案边还站了几个人,唐清辰一眼望去已经认出,这几个都是何佩平日的好友。他朝那几人的方向一扬下颏、“哥几个都在,不打扰何总雅兴,玩得开心!”
何佩伸手一拦:“哎,哎,别就这么走了啊!”何佩看着唐清辰,一脸的不赞同,“我这专程和朋友一起来唐氏观光,唐总既然在这儿,也不说好好招待一下,咱们两家之间,怎么这么见外呢?”
唐清辰静了片刻,看着何佩一笑:“那何总想我怎么招待?”
唐清辰摆明了不待见何佩,话也说得并不太客气,勉强算是不去主动撕破双方面子上的和平。何佩听了也不生气,反倒似乎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笑着一指:“咱们来这儿不就是打台球的嘛!听闻唐总台球打得那是相当有水平!怎么样,今天就让小弟亲自领略一二?”
唐清辰说:“何总是客,当着客人的面一直赢,怎么好意思呢?”
这话说得促狭,连容茵听了都没绷住笑。
何佩毕竟年轻,脸上挂不住了,他咳了一声:“那就试试呗!”
唐清辰对容茵说:“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先回去吧。”
何佩一听顿时不干了:“不能走!”他这话说得有点儿着急,一对上唐清辰的目光,他粲然一笑,补充道,“这有球、有酒,也得有美人啊!”他看向容茵,“刚才唐总不正在教这位小姐打台球吗?这现成的比赛教学,多好的学习机会,怎么能让嫂子就这么走了呢?”
唐清辰闻言看向容茵,容茵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就看他的眼睛。可唐清辰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了,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是笑意。
容茵:“……”判断不出来的情况下,她还是依照自己的心意来吧,她点点头,“我有点儿渴,去拿瓶水。”
何佩拉着唐清辰往自己那张台子走,一边还低声笑着说:“弟弟够意思吧!”
唐清辰看向他。
何佩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朝他挤了挤眼:“我知道唐总有自己的策略,你现在不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说着,他把手里的酒瓶递给身旁一个哥们儿,挥起球杆,一把将桌上的球都打散,“这一脚,我帮唐总。”
唐清辰语气淡淡的:“你这是添乱。”
何佩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桌上四散的彩球,哈哈大笑:“唐总就是喜欢说冷笑话。”
唐清辰一挑眉:“难得我讲冷笑话,何总也笑得出。”
何佩目光悠悠的,看向唐清辰身后:“我听说唐总的初恋情人,是一个很会做菜的女孩子。不知道这位新嫂子又擅长什么?”
唐清辰说:“何总什么时候成了包打听,这么喜欢八卦?”
何佩瞟一眼他,神情略显幽怨:“这不是之前因为一点误会,和唐总闹得生疏了吗?总得给弟弟一个机会往回找补找补啊!”
唐清辰没有讲话。
容茵走近时,两边已经准备开局了。
这局打的是黑八。唐清辰同何佩各执一杆,两人各打各自的主球。一杆抬手,唐清辰那边的主球离顶边更近,他一边擦拭巧克粉一边说:“不好意思,我先手。”
接下来唐清辰一杆一球,随着桌面上的球越来越少,何佩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
等到桌上只余一颗8号球,何佩吹了一声口哨:“唐总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弟弟留啊!”
话音刚落,8号球入袋。
这一局,唐清辰赢。
不等何佩开口,唐清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摁了几下,随后说:“还有点儿事,不能陪何总尽兴了。”他又扬一扬手机,“老规矩,让我们柯总来陪您打,可好?”
何佩眼睛一亮,随即又有点儿迟疑:“柯总……有时间?”
唐清辰微笑:“陪何总打几局球的时间还是有的。”
何佩搓了搓手,转身嚷嚷着去挑球杆,竟然没有再多纠缠。
容茵跟在唐清辰身后出了台球厅,有点儿没回过神:“你刚才说的柯总……是不是叫柯蔓栀?”
唐清辰点头:“是她。”
容茵有点儿意外:“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台球高手。”每次见到柯蔓栀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看她的模样,并不像是会喜欢这种运动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两人进了专用电梯,唐清辰神色才真正松弛下来,听到容茵这样说,他不禁笑了:“她打台球是有两手,不过关键在于……”他凑近容茵耳朵悄悄说了一句。
容茵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会吧?”
唐清辰乐了,他早就发现,容茵不论在其他事上多认真多淡然,一聊到八卦她的反应和其他女孩子也没什么分别。这一点倒是很方便他用来拉近距离。他含笑看她:“怎么了,你觉得柯蔓栀配不上何佩?”
“不是。”容茵摇头,呆住,“可是柯总看起来……何总应该比她年轻十几岁吧。”
唐清辰看着容茵:“接受不了姐弟恋?”他悠悠然道,“帕维尔不也才23岁?”
容茵愣住,片刻之后才说:“我以为他们两个只是……”
唐清辰突然抬手揉了揉容茵的头:“你真可爱。”
容茵一瞬间看明白了唐清辰的表情,她有点儿懊恼:“我不是蠢,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唐清辰,“看不出你这么八卦。”
唐清辰抬起一边眉毛:“我要是一问三不知,你还能聊得这么开心?”
容茵完全没有被为难住的样子:“我还可以问林隽啊。”
唐清辰大笑。
两人一齐走出电梯,到了28层,容茵耸耸肩说:“听起来很精彩啊,别人的人生。”
“你的人生还不够精彩?”进了房间,唐清辰一边为两人倒水,一边说,“我觉得你的人生已经比许多女孩子都要精彩有趣得多。”
容茵端起水杯,说:“我觉得我自己的人生挺平凡的。”
唐清辰在她对面坐下,竖起两根手指:“你具备两项专业技能,还不够精彩?别人哪怕大学毕业做的不是本专业相关,也不会这么果断地去重新拾起另一样技能。在我看来,你非常有勇气。”
容茵说:“这么比较对其他人有点儿不公平。我从小耳濡目染,从我妈妈那儿学到不少东西。毕业后……勉强算是重拾老本行吧。”说到这儿她也忍不住笑了,“而且学医那几年虽然下了不少功夫,现在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感觉有点儿浪费光阴。”
唐清辰说:“别着急,学过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说不定哪天,你会很庆幸自己有过学医的经历。”
容茵笑着说:“但愿吧。” 芬芳满堂·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