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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宫中太监本是无根之人，最是看重钱财，她如今倒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陆长离轻轻地笑了笑，对着吴德才说道：“咱们绣房的差事活计，还不都是仰仗着吴公公么，能得吴公公惦念，是咱们整个秀坊上下的福气。”

　　“你这小嘴倒是甜的很。”吴德才也笑起来，“罢了，回去吧。”

　　陆长离对着吴德才稍稍的福了福身，“那长离便回了。”

　　说完，见吴德才摆了摆手之后，陆长离才转过身去抱着领到的金线走出了内务府。

　　刚走出内务府，一个秀坊中的小绣女便跌跌撞撞的向着她跑了过来。

　　“长离……长离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陆长离神情一震，一眼就认出了跑过来的人是与她一届入宫的一个绣女，名唤惜青，因着陆长离一向是少与人往来，因此对惜青并不熟悉，反倒是秀蕊，似乎是与惜青有些交情。

　　“住口！”陆长离听得她在公道上便大喊大叫，脸色当即就变了，一手抱着金线一手将惜青拉到了一旁，脸色严肃地说道：“什么不好了！在宫里说这种话可是犯忌讳的，你不要命了不成？！”

　　这种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到，说不得就变成了对主子的诅咒之言，到时候可当真是要命的！

　　惜青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慌乱，眼泪已经淌了满脸。

　　她紧紧的攥着陆长离的衣袖，哭着说道：“长离姐姐，绣房里出事了！秀蕊姐姐……秀蕊姐姐她……”

　　说着，惜青哽咽的提不起气来，半晌也没有将事情说明白。

　　陆长离一听她提起秀蕊，一双凌厉的眼睛瞬间睁大，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强自压抑着焦急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惜青抹了抹脸，对陆长离说道：“方才慎刑司的精奇嬷嬷来了咱们绣房，说是有人告发偷盗金线之人就在咱们住的那间角房里……那精奇嬷嬷带人一搜，便从秀蕊姐姐的衣物里寻到了绣防丢失的金线，当即便不由分说令人将秀蕊姐姐扣下杖责，还说要砍手呢……”

　　到底年纪小，惜青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边颤抖着一边哭起来。

　　陆长离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在愣了一瞬间之后，想也不想的便一把将手里的金线塞到惜青怀里，也来不及说什么，提了裙摆便往绣房跑。

　　往日里不过半刻钟便能走到的宫道在此时却显得格外漫长，陆长离只感觉一颗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凉透。

　　自从大哥的棺椁被送回家，又一场大火令她全家丧命之后，陆长离就再也没有过这般的惊惧，哪怕是之前在御花园里陛下说出杖毙那两个字的时候，陆长离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怕过。

　　“噗通—”

　　因为跑的太快，陆长离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刹那间仿佛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的疼。

　　但是陆长离却丝毫也不敢耽搁，速度极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离才模模糊糊的看见绣房的院门。

　　此时绣房外面一片寂静，连一丝声响也无。

　　陆长离忙跑进去，只见绣房颇有些老旧的院子里，所有秀女都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连带着一干管事嬷嬷。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中年嬷嬷，带着五六个身形粗壮的太监，其中有两个太监手里都拿着廷杖，旁边是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秀蕊。

　　“按宫里的规矩，敢伸手偷东西，可是要砍手的。”精奇嬷嬷不急不缓的说道：“我看也不用回慎刑司了，直接在这里行刑便是了，也好给怀了同样心思的姑娘们做个榜样！”

　　说完，精奇嬷嬷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显然是做惯了这等差事的，当即也不犹豫，直接弯腰把秀蕊从地上拽了起来，手中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

　　秀蕊此时并没有昏厥，但是整个人却似被吓得呆了一样，眼眸之中没有丝毫光彩，被人抓住手腕之后才猛然惊觉过来，声音尖利的哭起来，只不过在哭出声的一刹那就被人堵了嘴。

　　“呜呜呜呜……”

　　陆长离目眦欲裂，当即连想也不想，便厉声叫道：“不要！”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在绣房的庭院中，一道血线冲天而起，紧接着一只白嫩的小手滚落到地上，随即被浸在一片血泊当中。

　　剧痛之下，秀蕊直接昏死过去，同样在看着这一幕的绣女有好几个都吓得摔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

　　陆长离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铁水铸住了一般，僵立在原地，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就连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仅仅不过是须臾之间，那令陆长离夜不能寐的痛苦过往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眼前不断变换，大哥的死讯、冲天的火光、亲人的哭嚎……最终慢慢凝成了眼前这无比血腥残忍的一幕。

　　为什么？

　　陆长离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会痛苦愤怒，但是当真看着这一刻的时候，她却只觉得眼前什么都没有，心中也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个痛入心扉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世间总有人视他人性命为草芥？

　　为什么但凡是对她好一点点的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在大哥死讯传来的时候想不明白，在火光冲天而起焚烧了一切的时候想不明白，在决意入宫查明一切报仇雪恨的时候也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恍惚之间，陆长离却仿佛明白了。

　　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

　　在这世间里，但凡是有人高高在上，就必然会有人卑贱如泥。

　　生在人世上，命却不由己……陆长离仿佛听到了来自上天的嘲笑声。

　　就在这时，一道颇为刻薄的声音传到了陆长离的耳边。

　　“呦！这位姑娘是对老身的处置有意见？”

　　现在一旁的殷嬷嬷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一把拉住了陆长离，然后对精奇嬷嬷说道：“这孩子平日里与秀蕊要好，可能是吓着了，嬷嬷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我才不会被皇帝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