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贤妃高德降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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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二郎神和哮天犬的一切,早在妖王的预料之中。在救哮天犬时,混元麟祖曾经问过妖王,为何要救助这样一只恶贯满盈的妖精,他的所作所为哪里有一点值得被怜悯?无极道:“我怜恤他从不信自己,更从不知自己。生而为妖,却从未像个妖那样去活,只是蜷缩在神的影子下面,早已忘了自己。”麟祖又道:“二郎神都不要他了,这对他而言,不是生不如死?救他又有何意义?”无极道:“所以才要渡他,这是狗妖的‘忠执’,我要他看见自己,只有自知,才有他知;自己看重自己,才会被别人看重。”麟祖不禁钦佩道:“妖王慈悲!”无极笑道:“如此,还要你的帮助。”麟祖愕然,无极继续道:“你和那二郎真君的过节,也需要了一了,你自己去把结解开吧。”如此,妖王才在二郎神面前以生脉之能,恢复了麟祖的神姿,而麟祖也因此心甘情愿地跟随二郎神去了。至于哮天犬,便被妖王带回“无尚洞天”继续修行,三界暂时安稳,给了黎墨和银羽更多时间。
再说变作美女的黎墨和银羽,因为后妃莺莺的亲昵举动而方寸大乱,尴尬到打嗝脸红口吃,使得莺莺以为二人染了什么急症,慌忙去传御医。而待莺莺走后,渐渐平复心情的二狐正商量着那位不同寻常的皇后,外面却忽然传召:“大王驾到——”银羽躲闪不及,便索性跟黎墨一同迎驾。那夜郎国君金竹密见银羽也在,有些喜出望外,对银羽道:“正好和妃也在,免去寡人来回奔波之苦。本想从淑妃这离开,就到你那里去的。如今好了,我们三人一同说说话。”言罢,金竹密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向黎墨、银羽招手道:“两位爱妃也坐下吧。”
正要就坐,莺莺忽然带着御医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见到王在,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理了理云鬓,向金竹密请安,道:“陛下万安!臣妾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方才两位姐姐体有不适,臣妾便宣太医进宫诊治。”金竹密一听,连忙询问银羽、黎墨。银羽立即笑着上前,刚要拉着莺莺,随即又有所忌惮的缩手道:“有劳妹妹了!方才你走之后,我俩歇息了一会,此刻已经好多了,许是车马劳顿,无大碍了。我们这刚一进宫,就这般兴师动众,和妃、宁妃实感有罪,还请陛下恕罪!”言罢,便与黎墨双双跪倒君王面前。金竹密见状,立即起身去扶,道:“两位爱妃快快请起!我夜郎国大物饶,两位爱妃往后只管进补调养,不必爱惜财力。”银羽、黎墨便磕头谢恩,站起身来。那金竹密又道:“都不要多礼了,来吧,陪寡人坐一会儿,贤妃也一起吧。”
众妃都遵命落座,御医们也都施礼告退。然而黎墨男儿姿态惯了,一不小心便来了个“莽汉坐”,看得那金竹密和莺莺目瞪口呆。银羽见状,连忙用手推了一下黎墨,找补道:“陛下莫怪,宁妃远自西域而来,不识我邦礼节,臣妾会好好提点她,并和她一起早日学会宫中礼节,不辱皇家威仪。”然而银羽因怕金竹密看出破绽,心下不免着急,便忘记敛着男儿力气,只如从前跟黎墨嬉闹时的随便推搡,可这一推竟然将黎墨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那金竹密和莺莺不禁又对银羽的力气表示瞠目结舌,银羽即刻知道自己力气大了,遂又不好意思,千娇百媚地敛着气力装柔弱,嗔怪黎墨道:“陛下,这西域妹妹就是喜欢开玩笑,臣妾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她就作势摔倒,臣妾真不是有意要将她推到的……”随即,银羽竟然梨花带雨,嘤嘤地一脸委屈,还倏倏地掉下了几颗泪珠,看得那金竹国君好不心疼,连连道:“别哭别哭,寡人知道你是无心之失”。
那黎墨虽是千年狐精,但被银羽冷不丁猛推一把,还是不小心摔在地上擦破了额头,淌出血来。黎墨眼见自己吃亏毁容,伤人者银羽却被国君左右宽慰,不由恨恨地赌气争宠,趁人没主意,飞快的用指头沾了口水点在脸上,然后便捂着额头,假装哭泣地一个劲喊“哎呦”,吸引国君目光。果然,那金竹密便放开银羽的手,来到黎墨身边。一见黎墨受伤流血,简直心都要碎了,赶紧命人传唤御医。
几名御医刚刚被莺莺火急火燎有如催命一般地唤来,衣襟早已被汗水打湿,此刻退出殿来放松心情,趁着晚上光暗,有个不拘礼的便贪凉快解了衣带,另有一个还悄悄靠着廊柱倒鞋窠里的沙子。此刻君王传唤,几个御医不禁仓皇失措,随即兵荒马乱地狼狈赶来,待来到君王面前时,不禁又是一副滑稽模样,跪在地上直呼死罪,不敢起身。黎墨、银羽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人如此狼狈模样,便也忍俊不禁,暗暗偷笑。
金竹密眼见身为御医的臣子,竟然在自己后妃面前衣冠不整,不禁王颜大怒,厉声喝道:“敢在寡人面前如此放肆,我看你们几个小小御医是不想要脑袋了!”几个御医吓得如捣蒜一般叩头,那两个衣冠不整的,更是吓得战战兢兢,浑身哆哆嗦嗦。金竹密又道:“我夜郎国国大物丰,人才多如牛毛,尔等小小御医不要仗着几分医术便骄纵跋扈!而今连寡人也不放在眼里,竟敢如此放肆!”黎墨本来还看着好笑,可是看到金竹密动气说要摘掉几个御医的脑袋,遂感到“伴君如伴虎”果然是不虚的;又想到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便过意不去地为御医说情。金竹密这才想起宁妃头上的伤,遂令几个衣冠整齐的御医先去给宁妃诊治,又传令将剩下两个袒胸赤脚的赶出朝堂。
一屋子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偏是莺莺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金竹密手中,道:“陛下息怒,都是莺莺的错,方才因为太担心两位姐姐,便一路催着御医跑着过来,才令几位御医铸成大错。几位御医平素对夜郎国忠心耿耿,行为谨慎,不敢有一分一毫的越矩之为,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此番受莺莺连累,莺莺心中实在不忍,还请陛下责罚莺莺,不要将两位御医赶出朝堂。”那金竹密听闻莺莺一番贤德之话,便消了一半火气,道:“还是寡人的贤妃啊!罢了!”之后便下令将两名失礼的御医官降一级,革除一年俸禄,两名御医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正此时,门外又进来三个仪态万方的女子,见到金竹密便赶紧施礼。金竹密遂向黎墨银羽介绍道:“这是寡人的端妃、仁妃、德妃,你们姐妹见个礼吧”。二狐便与三个妃子互相见礼,端妃道:“还不曾和两位妹妹相见,便闻听妹妹们抱恙在身,我们姐妹几个便赶来瞧瞧看能否帮上什么忙,两位妹妹此刻,身上可好些了。”二狐还礼,银羽道:“有劳姐姐们惦记,本来应该我们先去拜见姐姐们,此番却让劳驾几位姐姐深夜探病,真是折煞我二人了。”仁妃道:“自己姐妹,不说两家话。以后在这宫中,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我这里还带了‘天山雪莲’,送与妹妹补身”。德妃也送上‘月支必粟香’,道:“这个香安神扶正最是有效,也送与妹妹试试。”言罢,三个妃子见金竹密在此,便不好再做逗留,道:“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我们先行告退,来日再来探望妹妹。”
一番折腾,金竹密约谈美人的心情也没了,遂嘱咐太医好好照看宁妃、和妃,自己也随端妃等出去,移驾至莺莺宫中。见金竹密和众妃离开,黎墨、银羽便借故遣散了御医、宫人,独自在房中谈话。只是方才一番龙威,御医们哪里还敢造次,都恭谨地侯在殿外,时刻等着召唤。
见众人都离开了,黎墨随即感叹道:“那个莺莺还真是贤德啊,那种情况下,一般妃子撇清自己、避嫌息事还来不及,她却敢为御医求情,而且那皇帝佬儿竟然听了她的话,真是不简单!”银羽即刻打趣道:“嗯,如此有胆有识的女子,正适合娶回家做媳妇。不如你去勾引她,来段人妖恋,升仙这种苦差事就交给我好了!”黎墨旋即就是一掌,道:“刚才推我那下,怎么说!”
银羽一边躲闪,一边继续打趣黎墨道:“看你平日里一副呆头呆脑的儍憨模样,怎么一变成女人就这般风骚,看得我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那王知道一直和他娇羞作态的是个喜欢挑粪桶的千年单身汉,真不知会作何感想。”黎墨笑道:“还不是为了快点迷惑他,拿到河图让你赶紧脱身,你这家伙竟然这般取笑我!真是可恶至极!不过,王临走之前,那般脉脉含情的看着你,怕是你的才情将他打动了,说不定一会儿要临幸你哩,看你到时候怎么办?要我说,反正我们狐精可变男可变女,你不如就不要升仙,跟这位金竹密百年好合、开枝散叶算了,也落得一段人间佳话。”
二狐正互相打趣说笑着,宫外忽然来人传旨:“大王有旨,宣和妃伺寝!”黎墨正在喝水,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将一口水“噗”地喷在银羽身上。银羽心内大叫不好,恨恨地瞪着黎墨骂道:“乌鸦嘴”,一边又赶紧拂掉身上的水,急急地回宫应付去了。黎墨看到银羽一路仓促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得直不起腰来。然而,黎墨忽然想到了什么:那金竹密不是去莺莺宫中了吗?怎么又会宣银羽伺寝?
再说银羽回宫路上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正思量着,银羽忽然听到有谁在隐隐哭泣。那哭声幽弱,自御花园远远飘来,一般凡人的耳朵是听不到的,但是作为千年狐精的银羽却听得真真切切:似从地府传来一般,幽幽凄凄,虽然极力克制,但仍然止不住地哀怨;而伴随着哭声,仿佛有一只鬼爪在嘶嘶地抓墙,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银羽心中起疑,收住脚步,听了一阵,哭声又飘远了。因为宫人催促,银羽来不及细探究竟,便匆匆赶回自己宫中。 劫妖录(一)血狐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