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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颖汐

　　下过了第一场雪之后，天气一点点凉起来。

　　清晨的时候，我带着六岁半的昕睿走在雾茫茫的大道上，她拉着我的衣袖，对我说：“阿姨，我们去公园玩吧，早上会有空的秋千，人还不多。”她抬头望着我的时候，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

　　“昕睿，听我说，你妈妈，也就是我的…”我迟疑了一会，“我的好朋友，拜托我送你去上小学哦，别这样望着我，你知道的，这招对我没用的。”

　　她听到“妈妈”这两个字，？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她没有再拉着我的手，缠着我带着她去离小区只有两百米的公园荡秋千，反而自顾地走在前面，低着头，沉默良久之后，说“我宁愿你是我妈妈。”

　　我看着眼前被包裹成小绒球的徐昕睿，心里格外的难受，毕竟在一年以前，在她以最优异的成绩完成幼稚园的学习的时候，那时候的她，飞奔到家门口，碰巧遇到拿着行李箱出门的徐向，她像是在渴望得到些表扬似的指着自己胸前的大红花，头骄傲的抬着。只是徐向，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匆匆走开了。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回响，她转过身看着徐向的背影，冲着那边喊了一句“爸爸，早点回来。”

　　是的，不是像平常小女孩一样说“你去哪”不是“别走了”只是一句单纯的“早点回来。”只是她也没想到吧，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永远不会再有实现的那一天。

　　后来，她告诉我，她父亲去了一个名叫“外地”的地方，那里离这里很远，坐车要好多好多个小时，因为远，他父亲不会进场来看她，也是因为远，所以才会有一份要离开故乡去外地的证明，据说叫做“离异”。

　　他父亲走的时候，留下了一盆宝石花，那时候还只是一株幼苗，巍颤颤的枝叶在风里有些摇晃。昕睿每天都很小心的照顾那盆花，她始终坚信着，只要熬到宝石花开花，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样的生活，重复的循环着，直到那一天。

　　她眼角发红的回来，有些喘，看得出是从学校一路跑回来的，进门的时候，她说“我爸爸走了，我是没人要的孩子，阿姨，我是不是很可怜？阿姨，你说，爸爸不要我，是不是因为我不乖啊，你跟他说，我可以改的。”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泪顺着嘴角落下来，掉在地上。

　　我有些慌乱的递给她纸巾，又故作镇定的说“当然不会，你听谁乱说了，徐向，的确是去工作了，不久会回来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愤怒的瞟了我一眼，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也已经掩盖不了这件事情，长叹了口气，我说“对，徐向走了，他和你妈妈离了婚，也许不会回来了，从法律的角度说，他已经不是你爸爸了，但你得相信，这绝对是他最后悔的事。”

　　“真的是这样”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充满了绝望“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妈妈骗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他让我爸爸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们都不知道我看着别的小朋友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有多难过，你们觉得我只有相信的权利了，是吗？”

　　她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隔着一道厚实的木质门，我知道她在哭。

　　那一次，她把自己关了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再往常一样像小公主般的对我说出：“我要吃楼下的冰淇淋，阿姨，帮我去买”这样的话。

　　当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格外的平静，微微上扬的嘴角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靠在我肩上，她又变回了那个文静乖巧的小女孩。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也一点一点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反而还开朗了许多。

　　就连我也以为她好起来的时候，宋倩告诉我，昕睿再也没和她说过话，也再也没有喊过她一句“妈妈”

　　我知道这会是昕睿永远的痛。 首届掌阅文学大赛短篇入围作品集：情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