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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紧促的鼓点，人群乐声渐渐朦胧。我立在棋苑外的棠梨树下，思绪纷乱。

　　扶桑来了位叫桑原的使臣，欲在九州找一位实力相当国手对弈。原本是选中季清平的，只是翰林院忽的变了卦，要在新入棋待诏中选出一位。

　　为了表示公允，这一次用的是抽签。而今年新考入的棋待诏，只有我同顾世言二人。

　　树下摆着一只签筒，两支签看起来并无不同，我低垂着头，半闭着双目。

　　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我回头，二哥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他的身后站着顾世言，他微侧着头，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是有意避开我的目光。

　　我揽起衣袖随意从签筒中抽了支签，握在手心并没有看。

　　“对不住，我先一步。”我转头去看顾世言，尽量放平了语气。

　　他拿过余下的那支签，只低眉看了一眼，面上便浮起异色，似乎是不安与担忧。我低头，摊开了手心，触目的是一截深红。

　　看着手中的那支签，他忽的拉过我的手臂，力气大的让我吃痛皱眉。

　　“碧初，你不能去。”他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平静，眼中浮起血丝。

　　看着他宠辱无惊的面具被撕裂，我却忍不住冷笑，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顾世言，你看清楚，是我抽到的。”我的声音带着冷意，却仍不能掩盖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却仍握着我的手臂，不为所动。

　　忽的，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碧初，把签交给他。”二哥的面色有我从未见过的凝重。我的手忽的一松，那支红签骤然落地。

　　“碧初，这一次听二哥的，让他去。”

　　顾世言沉默着拾了签，偏头看我，却欲言又止。半晌，他起身，朝门外而去，只留下一个疲惫又决然的背影给我。

　　我始觉有异，但二哥始终一言不发。

　　顾世言同那桑原仍是选在见月亭对弈，两国之战亦是盛况空前。我踌躇了一番，终还是去了那里。

　　那片荒地上的杂草渐泛深青，我走的很急，裸露的手背被草叶划开许多口子。

　　见月亭中，他仍是那样不动声色地静坐着。

　　我低下头，看到他茶盏中沉浮的茶芽，还有看不清面容的我。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朝着我的方向看了看，举起茶盏微抿了一口。

　　许久，他收回目光，唇角微微扬起，轻捻起一枚棋子，云子轻敲，开局第一手，他执白仍是落在天元。

　　落子声尤如疾风骤雨，丝毫没有一刻停息。白子局势渐好，我暗暗松了口气。回眸间却猛然发现，顾世言的呼吸渐渐急促，脸色也越加苍白。

　　我心中一凛，桑原的脸上竟有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

　　远处一张蛛网结成，白蝶跌跌撞撞，正落在网上。细密的网中，它失去了飞行的力气，只是无力地扇动着薄弱的双翅。

　　一只黑蛛顺着网沿渐渐接近。

　　我捏紧了手指，把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眉头深蹙。那茶水一定是有问题，但我现在绝不能贸然出去。

　　我忽的觉得无力，我根本无法替他做什么。

　　顾世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带落子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可他仍坐着，每一步都咄咄逼人，行棋如流水般自得，桑原渐渐被逼的无路可退，面色浮现焦虑。

　　白蝶依旧挣扎着，忽的蛛网轻摇了几下，阳光下闪着微光的蛛丝猛然断裂，白蝶失去控制地落在地上，又挣脱了残网拍打着翅膀，飞向空中。

　　棋盘上，顾世言又飞快落下两子，成就一形生死劫。

　　白子步步紧逼下，黑子渐渐溃不成军，桑原汗如雨下，仓促推枰。

　　顾世言苍白着脸，忽然朝着我微微一笑，我心口钝痛一下，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

　　落荒欲逃的桑原和潜入人群的扶桑死士被二哥带兵擒住，太医早已取了茶水查验。九州与扶桑早已不和，借此一事，必会借口开战。

　　政事，战事是如何凉薄，如何算计的，我都不想理会，那一刻，我只是想顾世言安好无忧。

　　“碧初，你来了。”他的声音虚弱的近乎不可闻。

　　我不住地点头，喉头却哽咽得无法出声。他心中是有我的，他都是为了护着我。

　　我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他抬手细细摩挲着我的脸。

　　“你莫担心，你二哥早已料到。我服过百草丹，不会有事的。”他温柔地望着我，踌躇许久，面上渐渐发红，“碧初，我娶你可好？”

　　我一怔，有些失神。极力平稳语气，却仍是微微发颤，“你就不怕我父亲打断你的腿……”

　　耳畔传来他温柔却坚定的声音，“不怕，就算打断，也要娶你。”

　　我轻勾起唇角看他，用力地点头。

　　石桌上的棋盒被我打翻。

　　微风同春色中，黑白二色的云子闪着微青的光，清脆地落在地上，似一场急促的春雨，渐渐交织缠绕。 首届掌阅文学大赛短篇入围作品集：情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