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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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外面的花花世界如此繁杂,而在这片小小的地方,却能如此简单,简单到没有世俗来打扰。沿着栈道蜿蜒向上,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困难,有位僧人说过:“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明曼罗抬头看着触手可及的碧蓝天空,那纯粹的蓝色给人一种掬一捧蓝天就可以洗脸的错觉,白云纯洁的不染一丝纤尘,恍若圣洁的天使翅膀,可三个人脚下的身影却是乌黑一片,暗沉沉的混成一团,似乎玷污了脚下的佛门圣地。阡陌纵横的街巷里有不少学习唐卡绘画的工作室,曼罗随手撩帘进入一家,室外阳光充足,乍一进入房间,眼前短暂的失明一瞬,再能看清时,屋子里竟然坐着阿忧。
阿忧看见明曼罗也很是惊讶,放下手中画笔,扶着凳子站起来。明曼罗注意到阿忧异常消瘦,要依靠拐杖才能站住。
故人重逢,中间不只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还隔了一段梦幻般幸福的时光。明曼罗看着阿忧,有满腹的心事要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易风拽着许俊良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个女人。
阿忧笑着说:“真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这样子也能再见一面。我有看娱乐新闻,知道你嫁给了易先生。但是为什么我看你并不快乐呢?”
明曼罗郁郁的说:“曾经我们快乐过,真的很快乐,很快乐,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阿忧不解的问:“他还在你身边,怎么就回不去了呢?这世间除了死亡能隔绝爱情,其它的都是借口!”
明曼罗忍不住痛哭出来:“就是死亡,我们的女儿死了,因为他们,也因为我,因为我们的疏忽,害死了我们的女儿,我恨我自己,更恨他们,我们都是罪人,我们没资格谈爱,更没资格奢望快乐!”
阿忧轻轻的抱着明曼罗,单薄如削的肩膀硌得明曼罗鼻子疼。明曼罗收住眼泪,仔细的观察着阿忧,问道:“你生病了吗?怎么瘦成这样?”
阿忧坦然自若的说:“是啊,我病了,四年前,医生说我只能活一年了,可是,你看我赚了三年呢!”
明曼罗想到了这样坏的可能性,但真的被证实时,刚刚戛然而止的泪水又不听话的奔腾而出,抽噎着问道:“所以,那时候,你不想把生命留在医院的病房里,所以你想找到一个爱人把时间都留给爱,对吗?”
阿忧看向明曼罗,无奈的说:“曼罗,你真是个聪慧的姑娘,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事情上却目光短浅,蠢不可及呢?”
明曼罗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阿忧接着说:“人和人之间讲缘分,你看当日一别,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坐在一起谈心。这就是尘缘未了。孩子的事情,伤心难过是在所难免的,我没做过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问你,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想和谁一起,做什么?”
明曼罗沉默了,她认真的想着,可想来想去都是想和易风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
阿忧话说的有些多,气息不够用,喘得厉害,她的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随身氧气瓶放在鼻子上深深吸了两口,“呲呲”的吸气声有一种奇异声效,好像是明曼罗心口狰狞的铁板在摇摇晃晃。
阿忧从包里又翻出来一瓶,递给明曼罗,说:“你刚来高原,这瓶拿上,万一不舒服了,应急用。”
明曼罗听话得接过来放进背包里,阿忧笑了笑,说:“这样的你可真乖,和屏幕上冷傲的明星一点也不像。曼罗,有些心结只能自己想通,我帮不了你。我也曾像你一样,因为恨一个人而绝了自己的爱和快乐。其实折磨自己是最蠢不过的事情,当我知道我只剩一年的时候,我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有资格把恨放下,把自己还给爱了。我一路寻爱,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事情不止误了我一生,也让他了却尘念,遁入空门。到了这一步,大家都劝我放下吧,就算再多的爱也覆水难收了。可我不这么想,我还没死,而他就在那里,在经幡下,在佛祖前。我们离得那么那么近。为了每日能够看他一眼,我要随着朝圣的人群磕长头匍匐觐见,闭着眼睛在经殿的香雾中辨别梵唱中哪个声音是他在颂经,别人是为了参悟真言,而我只为靠近他的温暖。曼罗你知道我有多快乐多幸福吗?是爱的力量支撑着我打破了医生的预言。也许明天我就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但是那又如何,这一刻我很快乐,我很幸福。因为今日太阳升起时,我曾和他贴的那样那样近。”
明曼罗盯着阿忧眼底闪烁的光芒,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神采飞扬。她好羡慕阿忧的洒脱,可是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一闭上眼睛,糖糖凄厉的哭喊声就萦绕耳间,她真想像阿忧一样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也许死亡真的是一件好事情,能够让人放下沉重的包袱,随心而活。
阿忧很久没说那么多话了,这一番话耗尽了她的力气,精神萎靡了下来,明曼罗把她送回了客栈。分别前,阿忧再次劝道:“曼罗,趁还来得及,要惜取眼前人啊!
明曼罗呆呆得看着她消失在客栈沉重的门扉之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阿忧的胳膊细弱的可以用大拇指和食指环住,即便这样阿忧还要坚持每天去寺里朝圣,只为了倾听心爱的人对佛祖的虔诚。而她自己是如此的幸运,她爱的人在她身后无怨无悔的爱着她,为什么她还是如此的执拗,如此的坚持着不快乐。人世一遭,她却执着于悲伤,值得吗?
这一夜,明曼罗彻夜未眠,天色还暗时,她匆忙穿好衣服,跌跌撞撞的跑到寺门口,跟着朝圣的人向寺里挤进去。
朝圣的信徒们从遥远的故乡伊始,胸前挂着牦牛皮,手佩护具,膝着护膝,尘土满面,沿着道路,三步一磕,五体投地匍匐。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虔诚之至。明曼罗站在其中,到处都看不到阿忧的影子,险些被一个磕完长头站立起来的信徒撞倒,身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扶住了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易风。易风拽着她从滚滚人流中离开,劝道:“阿忧没在里面。”
明曼罗赌气的甩开他的手,说道:“她那么瘦,夹在人群里根本注意不到。”
易风慢慢的解释:“你看这些信徒全在磕长头,阿忧行动不便,离不开拐杖,她要在里面,肯定会被发现。”
明曼罗不再说话,瞪大眼睛寻找着阿忧,直到信徒们离开,他们也没有看见阿忧。明曼罗来到阿忧住的客栈,远远看见门口停着救护车,明曼罗心底一沉,快步跑进去,推门的一瞬,脚下一软,瘫软在易风怀里,她难以置信昨暮同为人,今旦她却在鬼录。
阿忧平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一般安详,医生护士静立于旁边,身侧牵着她的手的竟然是“人间”的调酒师。明曼罗昨日还在想,阿忧被病魔缠身,这些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却原来她身后也一直守着一个无怨无悔的人。明曼罗哭得泣不成声,昨日短短一聚,今日便天人永隔,生命竟然真的太匆匆,她还要承受多少生离死别?
按照阿忧的遗愿,大家将她送上了天葬台,念经的僧人中,有一张悲伤的面目引起了明曼罗的注意。调酒师也始终看着那个悲伤的僧人,拳头握得紧紧的,让人觉得也许下一秒他要冲过去揍那个僧人,可是直到结束,拳头也都在膝盖上紧紧的握着。
一个多小时后,大地上干干净净,只余下漫山秃鹫飞来飞去。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或苦或甜的喜怒哀乐,或真或假的朦胧感受,或幸或哀的今生今世,就这样再无痕迹。
大家各自散去时,明曼罗追上那个悲伤的僧人,在他身后问道:“大师,你,还恨她吗?”
僧人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看她,须臾后,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曾需要一个永不相见的信念,所以我问佛祖如何能放下她,放下恨,我跪求佛祖来助我参悟这解不了的惑。如今,我还记得佛祖的回答,却忘记了相问的初衷。可笑当日我为她背弃了凡尘,现在却又惦念追随她而去。今日我才知道,我哪里恨过她?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去爱她。我辜负了她,也辜负了佛祖,罪孽深重,此生已妄。”
一只秃鹫从头顶飞过,带着浓重的尸臭味席卷而过,明曼罗一下子想起了糖糖在她怀里发粘发臭的味道。她俯身弯腰吐了起来,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胃在剧烈痉挛之后只挤出来一些带着血丝的黄水,明曼罗眼前一黑,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执手相爱,明曼如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