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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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
许俊良拿到易风的“罪证”之后,立即动身前往青岛,在一个风雨将至的傍晚赶到了八大关。
易风晚上有个推不掉的商务宴请。明曼罗自己带着糖糖在海边玩沙子。彼时天色暗沉,风雨欲来。糖糖玩沙子玩得专心致志,一个小桶一把铲子就乐不可支,无论明曼罗怎么劝也不肯回家。
许俊良远远看见母女俩在海边的身影,美丽的就像一场梦。海风调皮的吹着明曼罗身上的长裙,时不时钻进裙底,轻轻撩起裙裾,牙雕似的双腿,在风中隐隐若现。海藻般的长发被松松绾起,绾发的白玉簪清晰可见。许俊良的心蓦然间被柔情覆盖,他记得自己曾经送过明曼罗一支白玉簪,小小的曼陀罗花在她的发间绽放,妖娆妩媚惊艳了时光。
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遥远的青春,无处安放。回首望去,往事随风,你可知道,阅尽千帆,我依旧在原地等你。我记得你的绿罗裙在白色的曼陀罗花上摇曳生姿,你是否还记得风波亭下静静等你的那个白衣少年。
明曼罗察觉到有束炽热的目光在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心生警惕,快步走到糖糖身边,一把抱起糖糖,四处寻找目光的主人。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经占据了她少女时代所有的梦。旧爱重逢,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震天撼地。她无悲无喜的站在原地,木然的表情看得许俊良通体生寒。他熟悉这样的明曼罗,那曾经是明曼罗面对易风时的样子。
明曼罗看到许俊良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曾经挚爱成殇的面庞一寸寸清晰起来,若说她从未再想过他,那是自欺欺人,毕竟糖糖眉目间全是他的痕迹。宁静的心湖伴着他靠近的脚步像被多情的大手搅起了涟漪,一下下荡漾起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翻出了她放下已久的委屈,扰乱了她沉寂于心的淡然。真想不到,竟会这样子突然的重逢。明曼罗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记忆里青涩温暖的模样,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时光雕刻出冷酷的印记,看起来格外阴狠。明曼罗微微张了张嘴,“俊良”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半天,终是没说出口。这两个字被禁锢于记忆深处太久太久。可毕竟是曾经纂刻在生命里的名字,再要吐出口时,连带着过往的旧日时光一起散发出迷离的彷徨。
许俊良抬手欲抱住明曼罗,明曼罗后撤一步闪身错开,那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许俊良心头恨得滴血。
他伤心的说:“曼罗,好久不见,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
明曼罗讽刺的回看着他,不屑于回答。再见到当年弃她不归郎,她虽做不到心如止水,却也不会傻傻的任他攀附旧情。明曼罗抱着糖糖转身欲离开。
许俊良拽着明曼罗的手臂,恳求道:“曼罗,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了。给我个机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我们都被易风骗了,今天我来就是要揭穿他伪善的真面目,让你认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坏蛋。”
明曼罗挣开许俊良的手,鄙夷的说:“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就够了。”
许俊良被“我也爱他”这几个字激怒了。愤恨的将一沓纸立在明曼罗面前,气呼呼的说:“曼罗,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处心积虑拆散了我们。他觊觎你,想得到你,一步步把我从你身边踢开。你看这就是证据,是他怂恿我签了合同,而不许结婚的条款也是他要求林姐加上的。他还做了很多很多事情,一点点为我们制造阻碍。是他离间了我们,让我们彼此错过。是他!夺走了你身边本来属于我的位置!”
此时狂风大作,海浪堆雪,惊涛拍岸而起,呼啸的声音恍若鬼魅。海水似沸腾了般此起彼伏,天地在视线里颠簸着,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隐隐的雷声一阵紧过一阵的翻滚着,雪亮的闪电横扫而过,照亮了惨白的纸上清晰的字迹,那是易风和林姐往来的邮件内容。明曼罗告诉自己,这都是骗人的,易风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知道易风对她的心意,可那么多年他在身边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她不相信易风会是那样阴险的小人。易风那么善良,那么完美。他不可能做出这样让她伤心的事情。当初她刚生完糖糖,易风怕她患上产后抑郁,日夜陪着她,不离左右。知道她有洁癖,却不许她沾生水,她的一应贴身衣物都是易风用手洗出来的,就连月嫂都拍手表扬易风是千古第一好丈夫。糖糖小时候出幼儿急疹,烧了整整三天,退烧药也不起作用,是他守在糖糖的小床边,不眠不休,用湿毛巾不停的给糖糖物理降温。等疹子出来时,糖糖痒得浑身乱抓,哭闹不停,是易风始终抱着糖糖,走来走去逗着她转移注意力。挨到疹子褪去,糖糖的皮肤白嫩的反光,没有一点抓伤的痕迹,医生对这样细致的家庭护理赞叹不已。易风热情善良,待人真诚,他们出去旅游的那半年,一路结交了不少朋友,各个都赞她好福气,这样的男人世间仅此一个,独独对她柔情似水,执着相护。她不信,这样爱自己的一个好男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会眼看着她因许俊良的缘故绝望悲伤,任她被磋磨的失去活着的勇气。他那样重情重义的人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日月可鉴,顶天立地。
易风坐在包厢里,面对着推杯换盏的酒场丑态,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拿起手机拨给明曼罗,却始终无人接听。易风预感到不好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他不顾众人的挽留,执意离开。天空墨云滚滚,遮黑了半边苍穹,地上的热气跟凉风揉在一起,夹杂着腥臭的湿气,憋的易风胸口闷痛,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来临,一切都显得惊慌失措。
果然,他在离家不远的海岸上看见明曼罗被一个男子纠缠,那清瘦的身影,正是扰得他夜不能寐的梦魇怪兽。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易风拔腿就冲过去,一拳揍在许俊良的鼻子上,紧紧护住身后的母女俩,因惊怒而爆凸的青筋勒在额头耳后,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跳一跳的,在电闪雷鸣之下犹如修罗般可怖。
这一拳揍得许俊良头脑发懵,半边脸都是木的。他晃了晃头,认出挡在面前碍事的身影,正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易风。许俊良握紧了拳头,毫不犹豫的回揍过去。这些年在美国拍戏,格斗搏击都没少练。即便是有旧伤的腿,也因为长期锻炼而逐渐有了力量。此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个男人缠斗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两个人都蓄足了力,似乎非要分个你死我活出来。
明曼罗大声的喊着:“别打了,快停下!”
可没有人听她的劝,依旧是不死不休的架势。明曼罗将糖糖放下,跑到两人中间,拼命分开抱着滚到海水里的二人。电闪雷鸣中,糖糖的哭声惊天动地。
明曼罗尝试了几次分开二人,都被推开了,她浑身是水跌坐在海里时,突然意识到,糖糖的哭声消失了。她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四处寻找,沙滩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糖糖的影子。明曼罗的嗓子一下子被捏住,语不成调的喊着:“糖糖不见了。”
两个男人这才互相松开桎梏,慌忙在沙滩上奔跑着寻找糖糖。
明曼罗茫然的看向岸边,突然拧头看向大海深处,狰狞的海浪一次次扑向岸边卷走了沙滩上的脚印和痕迹。她扭身向大海深处跑去。易风一把拖住她,惊怒的喊着:“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明曼罗用力甩开易风,冲进海里,哭喊着:“糖糖被浪卷进海里了!”
许俊良先她一步扎进海里,黑黑的脑袋在风浪中浮浮沉沉寻找着他刚刚知道名字的女儿。易风翻出手机报了警,也一起奔入海里寻找着糖糖。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俊良搂着洋娃娃似的糖糖爬回岸边。大红的蕾丝裙反衬着糖糖灰败的脸色如蜡像般可怖。明曼罗浑身绵软的站立不住,倚在易风怀里摇摇欲倒。
糖糖在急救室抢救时,三个人终于平静的坐在一起。许俊良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易风紧紧搂着明曼罗,一遍遍搓着她寒凉似冰的双手,从来没有的惊慌萦绕着他,他不知该如何扭转乾坤,只能尽力把手心的柔荑重新暖热。明曼罗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许俊良面前,抬手狠狠得甩了他一巴掌。许俊良被扇的险些从座椅上跌下,他歪着身子,侧着头仰视着铁青着脸的明曼罗。嘴唇哆嗦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明曼罗恨得牙齿几乎咬碎,质问道:“既然当初狠心抛下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来?一句对不起,一句误会就能把所有的伤害和痛苦抹去了吗?”
日光灯下,明曼罗凌乱的发髻中白玉簪清晰醒目,一样的羊脂玉,一样的曼陀罗却不是他的那支。他送的那支簪子雕工精致,线条柔顺,栩栩如生。明曼罗头上这一支却雕工粗糙,花线含糊,勉强能看出是朵曼陀罗,不用问也能想到,这样难看的簪子,明曼罗却绾髻结发,必是易风亲手雕刻无疑。
明曼罗凄恍恍的说:“当初你扔下我,一个人去了美国,我苦苦等着你回来结婚,给我和糖糖一个家,等来等去等不到你只言片语,你绝情到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你知道我打定主意带着糖糖自杀吗?现在知道来找我们母女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易风,如今我们母女的墓碑前,树已成荫了!”
许俊良吃惊得看向明曼罗,他真不知道明曼罗竟然寻过死。可当初他明明电话也打过,短信也发过,是明曼罗说要冷静的想一想。许俊良愤恨的看向易风,他知道这必定是易风搞得鬼,每次他和明曼罗闹别扭时,都是易风在粉饰太平,告诉他明曼罗过得很好,没有自己也很快乐。他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她伤得那样深。易风满脸痛惜的看着明曼罗,幸福的纱帐一点点被扯破,露出里面丑陋的真相。他就知道天道轮回,做过的恶,终有被揭穿的一刻,他要失去明曼罗了。
医生沉重的打开门,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明曼罗腿一软,差点磕在门把手上,易风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半抱着她走进急救室。许俊良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这样?他一遍遍问自己,怎么会搞成这样,他第一次抱住自己的女儿却是抱着冷冰冰的躯体,没有微笑没有温暖,也没有软萌萌的声音甜甜的叫着“爸爸!”,他和女儿的第一次接触就是生离死别,他甚至都没有来及亲亲她酷似自己的小脸蛋儿。许俊良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他来青岛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来?如果不是他,糖糖现在应该甜甜的睡在柔软的小床上,在美美的梦乡里与仙女和公主一起嬉笑玩耍。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罪无可赦。
明曼罗趴在床边,一声声呼唤着糖糖的名字,她多希望糖糖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睁开眼,糯糯的喊着“妈妈,抱抱!”
眼泪如河,模糊了双眼,明曼罗不能想糖糖被海浪卷走时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惊慌,她必定在海浪里苦苦挣扎,大声的呼喊着救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就在不远处,没有回头,没有看她一眼,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万恶的海浪拖走,她哭喊着爸爸妈妈救命,却没有引起他们丝毫的注意,平时对她至若珍宝的爸爸没有过来抱着她,妈妈也没有来拉住她。冰冷腥臭的海水吞噬了她,不停的灌进她呜咽求救的喉咙。窒息包围着她,黑暗埋没了她,她再也看不见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明曼罗好后悔,后悔的不知所措。她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放下糖糖,为什么要松开糖糖的手?她明明听见了糖糖的哭喊,却一心想着要护着易风,别让他吃亏。是她亲手推女儿掉入了深渊,是她疏于照顾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明曼罗抓起台子上的医用剪刀就冲出去,不顾一切的刺向许俊良,闪着贼光的不锈钢划出一道闪电奔着许俊良的心脏扎去。追出来的易风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剪刀深深的扎进了易风的掌心。鲜血如注喷出来,溅了明曼罗一脸,雪白的面孔在艳红的血迹下妖冶似魔,恍如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许俊良冷冷的看着易风,讥讽的说:“谁要你好心救我,杀了我就对了,我死了,就没人告诉曼罗,你是怎么用一包卫生棉让我误会曼罗没有身孕,又是怎么阻断了我和曼罗的联系,让我们误以为对方要放弃这段感情。还有,是你不停的告诉我曼罗很好,没有我过得也很开心。你把我挤出红菱艳,故意找一些常年不在北京的戏让我拍,挑起我对名利的欲望,让我一步步失去了曼罗。我坏,我可恶。易风,你比我该死十倍,百倍,千倍。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明曼罗回头看向易风,冷冽的目光让易风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她朱唇轻启,形如鬼魅,冰凉的声音不似在人间,颤抖着问:“我只问一句,是不是真的?”
易风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不敢看明曼罗的眼睛。他没勇气承认,更没胆量否认。唯有沉默不语,面对支离破碎的爱情。
明曼罗什么都明白了。当初她只觉得许俊良变化太快,绝情绝义,伤透了她的心,却原来一切都是易风故意为之。爱她,就该如此不择手段吗?一个爱字,就能将一切痛苦翻篇不提了吗?没有当初他种的因,哪里会有今天的苦果。明曼罗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幸福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镜花水月却不自知,夜夜与狼共枕。可笑!可悲!可恨!
明曼罗仰头狂笑,笑得凄凉,笑得悲伧。她笑自己愚昧无知,白痴了这么久,却用糖糖做了代价才皤然醒悟。果然,妈妈说得对,世上男子都信不得的。她扭身冲出医院,消失在了倾盆大雨中。 执手相爱,明曼如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