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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可不像杨天财那么寡言少语的,骂起人来跟唱山歌一样,噼里啪啦一连串都不带重样的,什么猪狗畜生都有,虽然不雅,但关键是配合到王大富本尊的形象,还有些贴切。
附近看笑话的人都乐不可支,都说这王屠户平日里蛮横惯了,如今踢到个硬石头。
大胡子单身光棍一个,家里爹娘去得早,一无兄弟姐妹,二无亲眷牵挂,哪怕王家跟里正关系熟,也不卖他一点面子,愣是把王大富气得手抖,半天都没回得上话来。
这时,杨天财刚好又正从外头回来,他本来是打算等着多多放学一同回来的,但又不放心白洛一个人在家,所以宁愿自己多跑几趟。
他一回来,就正好看见王大富在众人的哄笑中从自家大门口讪讪而去。
“财哥,你回来得正巧了,那上门臭虫叫我给撵跑了,一张臭嘴别提多膈应人了。”胡子也不多解释,杨天财环视了一圈,已从众人的闲言闲语之中听出了明堂,一双浓眉紧锁。
“我一个光棍,名声不打紧,快去看看嫂子吧。”胡子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杨天财这才进了厨房,白洛正在灶台前准备着晚饭,看见人影过来了,扭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你回来了?多多还在私塾里?那一会儿是咱们一起去接她,还是……”
她的话没说完,杨天财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你没事吧?”
白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这才想起是刚才那无赖上门之事,她轻轻一笑,“多亏了胡子兄弟,我连面都不用出,正好躲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当然没事儿了。”
见她丝毫不受影响,杨天财总算是放心了。
说来也怪,以前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时,他也不曾慌乱害怕,但不知为何,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很担心,尤其是前日里家中才被人纵火,放着白洛一人在家里,他难免不胡思乱想。
“对了,让你选地方,可有看中的?”白洛问道。
杨天财回道,“有两处,到时候与你一同去看。”
“好。”白洛心道这家伙办事果然效率,而且也知道尊重自己的意见,跟原主记忆里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蛋几乎大相径庭。“那把咱们院子收拾妥当了,就一起去瞧瞧。”
杨天财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待把屋里东西收拾好了,白洛便跟杨天财一起往县城里去接多多,顺道去看看他相中的地方。
他们俩前脚才出门,老二媳妇玉兰就上门来了。
可是不巧,门口一把铁将军昭示着主人不在,铁冰冰的挂在那儿。
玉兰转了转眼珠,就到邻居家打听,“王大婶,你知道我们家老三他们俩口去哪儿了吗?怎么不在家呀?”
“哦,这不是杨老二家的嘛,你们家老三他们呀,才出门没多久,听说是去县城里了。”说着,那王大婶像是想起什么,“是不是去找你们家老大呀,对了,老二家的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家老大是不是想做养蜂的买卖?”
玉兰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干笑了笑,“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王大婶,那他们最近是不是做起了什么生意?”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一些,不要露出什么嫉妒的神情。
“我是听说,好像你们老三家的卖了一些蔬果,县城里好几家大户都争着要呢。我本以为是跟你家合作,但现在看来……”王大婶欲言又止,笑了笑,才说,“不过你家也是有福气的,那几亩地收成可还好啊?”
玉兰的笑容愈发得僵了,前些日子虫害,这些日子连续毒日头,连滴雨都没有。他们自家蓄的那点水早就干了,每日里杨天孝都得自己运水过来,辛苦不说,成效还不好。眼瞧着今年的收成怕是不行了。
这老三也真是,有发财的路子,也不知道早些通知自家人。一个人闷头不响地赚起钱来,最可恶还是县城里的老大,兄弟三人,最开始做生意的便是这老大,娶了一个商贾之女,就有本钱了,最先把一家人撇下。
“我还想起家里有点事儿,就不跟你聊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玉兰急匆匆地往回走,这一回可得好好地跟当家的说道说道。
非得要让他亲自出面,好好训斥训斥杨天财才是。
而杨天财此刻正带着白洛跟多多,逛到了尚阳县城以东的一处宅院。
他们原先已经看过一间,四合大院,规模是合家村里那小院子的两倍,但在城北,离私塾这边距离有些远,而且他观察白洛的表情,似乎并不满意,所以就带着她到了第二处。
“这里原本是前朝御医的故居,后来他告老还乡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前几年才刚刚过身。那老人膝下无子,妻子早逝,所以是侄儿在打理这里。因有老人过世,所以一直空置,也租不出去,地方大,但租金便宜。”
杨天财解释着,其实他还打听到一些流言,说是这里风水不好,曾也有租客入住,但住进来没多久,不是身体患病,就是生意失败。出了两三桩之后,这地方的名声便臭了,虽然屋宇打理得干净整洁,却再招不到上门租客了。
这确实是一间大院子,二进四开,差不多是刚看的那地方的四五倍大小。死过人怕什么,有人出生自然有人死亡,生死轮回而已。
白洛才不介意那些虚的,她看了一圈,这院子里种植的花草也一直被人料理得不错,格局布置都让她很满意。
“这地方你可喜欢?”杨天财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喜欢。”白洛老实回答着,“我不信神佛,不介意过去这里发生的事。所谓风水,不过是人心而已。”说着,她低头问多多,“你喜欢这里吗?”
多多眨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环视了一圈,小声问道,“大娘,以后……咱们可以住在这里吗?”
白洛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我喜欢的。”多多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泽。
白洛并未注意到,只是听到孩子也喜欢,就跟杨天财说道,“那就定下来吧,明天送多多来私塾之后,我就过来收拾收拾。”
杨天财点着头,似乎已经习惯了白洛这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执行力。
才几日时间,杨天财赚了点钱,搬到县城里的事,整个合家村都知道了。二哥杨天孝这才终于坐不住了,带上了老爹亲自找上门来。
杨天财跟胡子还在修葺着西屋,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就听自己父亲在门口哀号着。
“你这个不孝子!你有钱搬去县城里住,是不是打算不管你爹我了?要不是你二哥来告诉我,我还不敢信呢!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子,那个白洛呢?让她滚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不是那个丧门星在背后挑唆!”
杨致武平日里装惯斯文模样,要不是老二俩口子在他面前鼓吹了许多话,他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杨天财跟胡子打了一声招呼,从新修的屋顶上沿着木梯下来,望了望已经走进院里的父兄二人,“爹,二哥。”
“天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就搬进县城里呢?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呀!自家人还这么见外。你这院儿翻修了一下,又到县城里置屋,要花不少钱吧?”杨天孝表面上笑呵呵的,心里打什么主意,杨天财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想起前一天晚上,白洛在枕边跟他说的那些话,不觉好笑。
眼前的这一幕,倒是她都料到了的。
“没花多少钱,那泥沙都是我自己背回来的,木头也是去仙人岭上搬的。县城里的屋子是租下的,让多多上私塾方便一些。”杨天财老实回应着。
“什么?你……你们还让那贱丫头去私塾?”杨致武的眼珠都快要瞪得爆出来了,“简直有辱斯文!一个小娘养的,能识数就行了,还送她去私塾,浪费这个钱做什么!你爹我马上就要去赶科考了,哪样不是要花钱的,你们这败家子,一个两个都要气死我啊!没一点远见,以后你爹我高中之日,你们这些没出息的都别来求我!”
杨天孝呵呵一笑,安抚道,“爹你别生气啊,三弟怕是听了一些闲话,一时没想明白而已。”
不等杨致武再开骂,杨天财开口道,“爹,琼山书院那边,我已经托人送过一笔银钱过去,他们说您随时可以过去。”
杨致武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听到这句,脸上表情一下子愣住了。
杨天孝在旁边没弄明白清楚,对老三说道,“咱爹当初可是高中秀才的,不是一向都在琼山书院里进学,怎么你这意思,还是你替咱爹……”
“行了!老二你也是,让你出月钱供你爹我考取功名,总是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说收成不好,一会儿说孩子病了没有余钱。你弟弟好歹当初从军时,军中发下来的粮饷大都是寄回来孝敬我的,你也该学学你弟弟这贤孝的模样。”说着,杨致武还摇头叹气,“我当初呀,真是起错了名字,你叫天孝,倒是让我这老爹来孝敬你了不是?” 拐个将军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