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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凌腰背挺直，面不改色，紧紧地攥着手中铁矛，并没答话。
姜冬压低了声音对宋修臣道：“你疯了？”
宋修臣微微摇头，继续朗声道：“当年太安之乱，叛军在城外盘踞半月之久。是禁军统领林霄放弃抵抗，迎敌入城，周朝灭亡。林霄被新皇封为怀宇大将军，赐将军府。哪知林霄接过将军令不到一天，就被新皇御赐毒酒，死在府中。成了被世人唾骂的笑柄，十万亡国遗民骂林霄……”
门外，林方凌手中铁矛已经入地三寸，他忽然变得异常激动：“可那些人忘了，没有林霄的开城迎敌，周朝照样会亡！”
宋修臣点头叹道：“是啊，城内无粮，每一天都在死人，太安城坚持不了太久，死磕到底的结果就是多撑几天，然后被叛军破城屠城。他林霄不愿一人死站保全名节，不愿让满城百姓陪葬。他选了开城迎敌，宁愿让世人骂他是走狗宵小。林霄啊林霄！世间英雄有几人真为百姓思量？”
姜冬愕然，门被推开，林方凌大踏步走进来，手持长矛直指宋修臣，他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宋修臣直视他的眼睛，“林方凌，你父亲为满城百姓演了一出戏，你呢？是要将他假戏真做，给杀父仇人当走狗，还是忍辱偷生为你父亲报仇啊？”
林方凌的手微微发颤，“你究竟是谁！”
姜冬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听宋修臣缓缓道：“我是那十万亡国奴中的一人。”
姜冬不安看向敞开的房门，生怕有人听到了这话。宋修臣却是不以为意，他将东郡王讨要漕粮的上书在烛上点燃，火光填充了昏黄的房间。
林方凌盯着那火光，良久之后，他颓然放下手中铁矛，苦笑道：“好一个亡国奴啊！父亲说过，宁叫冷月照孤丘，不为寄人篱下奴。可惜……我林方凌苦熬十六年，仍然没办法手刃仇人！”
宋修臣微微一笑，是如释重负的轻松，“你果然是林霄的儿子。”
林方凌抱拳道：“请大人指点！”
宋修臣轻声道：“大内让你做她的近身侍卫，是让你暗中监视我与陈平湖，然后密报大内，是也不是？”
“是。”
“看来大内没有查出你的身份，我有一些消息需要由你透露给大内。皇帝得到的密报，必须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你懂吗？”
姜冬咽了咽口水，她懂。看了眼林方凌的表情，他应该也懂。
林方凌问：“宋大人如何信得过我？”
宋修臣微微一笑，“做大事总要担风险，不是吗？不过从我得到的消息看，你似乎并没有什么风险。”他的语气轻淡而笃定，就像是随口夸某样菜好吃一样。
林方凌朗声笑了几下，郑重抱拳沉声道：“林某愿意听凭大人差遣！”
姜冬在林方凌出去后许久才缓过劲来，她愕然道：“这林大哥也太容易被策反了……”
宋修臣不以为意，“将门子弟，忠良之后。我的人已经盯他很久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今晚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姜冬嗯了一声，“你真的是前朝亡国遗民啊？”
宋修臣点点头，“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姜冬十分谦虚地摆了摆手，忽又想起一事，“那陈平湖是不是啊？”
宋修臣瞥了她一眼，不回答。姜冬洒然一笑，偏着脑袋问：“那我既不是将门子弟，也不是忠良之后，今晚听了这惊天密闻，你不会担心？”
“担心什么？”
“我一个来自乡野的小透明，知道这么多真的好么？”
宋修臣笑了笑，“反正也没什么威胁，知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
姜冬明白了，这特么的是被宋修臣彻底给忽视了，她看起来这么无害吗？她丢了个堪称媚眼的白眼，“真没劲！”
宋修臣看了眼沙漏，“算着时辰，你身上已经不痒了吧？”
姜冬点了点头，才明白他来这处理公文，原来是掐时辰知道毒性发作，怕她痒的厉害，来分散她注意力。
她目光微柔，“你怎么算的这么准？”
宋修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不光算的准，看的也准。我看你应该在我府上多住几天，吃点肉好好补补。”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她的胸口。
姜冬低头看了看，恼羞成怒：“宋修臣，你找死啊！”
“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打人啊？不就是平了点吗？不算什么，还能看出是个女人……”
“宋！修！臣！”
姜冬连踹带踢把宋修臣撵出了房间，气哼哼躺在床上，摸了摸胸口，气的牙痒痒。
宋修臣狼狈滚出房间后，对站在院中的林方凌笑了笑，“不必站在这里，去前院睡吧。这院子就算进了只苍蝇，我也能察觉。”
林方凌微微一笑，“大人好能耐。”
宋修臣抬起头望向天上变化莫测的流云，他道：“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下等着看大人搅弄这太安风云。”
……姜冬睡了个好觉，晨起时披衣走到院中，早春微风沁凉，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凉意由鼻腔渗入胸腔，惬意至极。
宋修臣散发从他的房间推门而出，看见姜冬时，对她招手笑道：“过来。”
姜冬赌气不应，宋修臣咦了一声，“脾气不小，是本公子喜欢的类型。”
姜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与他插科打诨，论口才，她自认低宋修臣一筹。既然说不过，索性不理。
宋修臣拎着木桶笑盈盈到前院打了一桶井水，然后很没有三品大员风度地蹲在廊檐下掬水洗脸。
姜冬忍不住开口问：“你身边怎么没有服侍的丫鬟？”
宋修臣慢条斯理地洗过了脸，一边用棉巾擦拭，一边一本正经道：“戒了。”
姜冬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宋修臣笑道：“井水温热，洗脸正好，你也来洗洗。”
“你洗过的我不要，我自己打水洗。”
“是啊，本也没想给你打水啊。桶在这，对了，劳烦把桶里的水拎到前院倒了啊。”
“你……” 朕的皇后是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