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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陌

宠你的诺言 未眠君 28976 2021-04-06 0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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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他怎么又来了?”习洛听到翁秘书的汇报后,将手里的文件夹往桌面上一扔,发出“嘭”的一声响,蹙起眉头看向翁秘书,神情之中透着一丝不满。

  这两年间,习洛并没有就此消沉,事业依旧在稳步发展,且生意越做越大。他总是想着,他越来越有实力,简筱诺这个小骗子说不定会被他吸引回来,这样,他就能够找到她了。

  然而两年时间里,她都没有任何消息。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是无论多么出色的侦探,多么知名的情报贩子,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显然,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新的身份。

  生意大了,自然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有做生意谈合作的,有拉关系套近乎的,也有说媒相亲的,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他的手机号码并不公开,只有一些好友和工作伙伴知道。但是有些人会将他的联系方式高价卖出去,接着,会有销售打电话,跟他联系合作项目。

  他从不漏接电话,怕错过简筱诺骗他的机会。

  这一次来找他的,是一个电影制作人,这次的电影题材很特殊,属于仙侠玄幻的类型,看剧本就知道是大制作,看选角色的名单,就知道是要砸大价钱。

  但是他并不看好这部电影,无意合作。

  总投资超过八个亿,最后票房估计也就十五个亿,看似不错,但是层层下来,他得不到多少利润。而且,制作周期四年,这也太久了点,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意。

  往常这种事情,翁秘书自己都会直接拒绝,这次却汇报给他,那肯定有什么原因。习洛知道还有后话,也不着急,只是静坐在椅子上,等着翁秘书开口。

  果不其然,翁秘书取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相片放在了桌面上,同时说道:“杜制片听说您有时会看心理医生,特意给您推荐了这位心理医生。”

  “哈?如今有人开始拿这个送人情了?”习洛有些不解,甚至是厌恶,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情他并未公开,甚至有些故意隐藏的意思,却总有人故意调查他,拿这些事情做文章。这位居然拿来当筹码了,完全是挖了他的隐私,戳了他的痛处,还想讨好他。他得了痔疮,这个人是不是要送痔疮膏来?

  不过,他确定翁秘书不会平白无故地送来这个,想着或许是一位名医吧,伸手拿过相片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紧紧地捏着相片,看着上面的女子。

  干净利落的披肩短发,巴掌大的脸,脸颊有些肉,眼睛大大的,有着漂亮的卧蚕,鼻梁很窄,鼻尖十分小巧,还有就是,她有着粉嫩的嘴唇,他甚至还记得那种柔软。相片里,她自信满满地微笑着,有着过目难忘的脱俗气质,身上穿着整洁的工作服,工作牌上有她的名字:Nancy。

  简筱诺……

  是简筱诺……

  他立即站起身来,拿着相片往外走,同时去问翁秘书:“他说诺诺在哪里工作了吗?”

  “并没有说,他说什么也要亲自见您,恐怕……谈成了才会跟您说吧。”会拿这个做筹码,自然是要谈条件的,怎么可能直接告诉他?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没有几个是蠢人。

  习洛跟简筱诺的事情,是他还没有经商之前发生的,知道的,大多是同学。简筱诺成为习岑的未婚妻,在即将举办订婚典礼前,被习洛搅乱,习洛被愤怒的简筱诺攻击受伤,简筱诺则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这些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况且习家刻意隐瞒这些事情,给了知情人封口费,能知道详细经过的人,少之又少,这个杜制片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知道习洛的最大弱点。

  还有就是,习洛那么费尽心机地寻找简筱诺都没能找到,这个杜制片是怎么做到的?

  “我亲自过去。”习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找到简筱诺的机会。

  “这……”翁秘书有些迟疑,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习洛在商海摸爬滚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如果显露出急切的样子,之后谈详细条件,就会受制于人。再看习洛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杜制片让他再多投两个亿,他都会同意,只要能知道简筱诺的消息,其他都不重要。

  翁秘书也习惯了,习洛只要碰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就无法保持理智,也就不再劝说了。

  杜制片是一名矮胖的男人,四十几岁的样子,人可谓八面玲珑,整日里都像一尊笑面佛,对谁都笑呵呵的,看那鼓起来的肚子就能猜到他的酒量十分不错。前阵子圈子里传出过杜制片婚外恋的消息,且对多名女艺人潜规则,这种人习洛很是看不上,所以不愿意跟他多往来,如果不是对方有简筱诺的消息,他都不愿意见这个人。

  习洛到了会客室后,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手指敲击着实木雕花扶手,看着杜制片,表情似笑非笑,只等着他自己先开口。

  杜制片先是客套了几句,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狡黠,有些秃的头顶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铜臭味,拐弯抹角地示好后,这才说起了合作的事情,绝口不提关于简筱诺的事情。

  习洛也耐着性子聊了一会儿,针对制作周期长,耗时耗力,特效团队又不够专业,容易做出五毛效果等几个问题,跟杜制片周旋。

  “我也知道习总自己手底下就有制作团队,在到处购买好的作品,收购IP拍摄了几部票房很高的青春题材电影。但是您要知道,有人气的还是老的出版读物,这个电影累积了十四年的人气,很多人期待着。而且制作团队……”

  “十四年,里面的梗得老套到何种程度?”

  “这部作品是鼻祖。”

  “可是十四年过去了,被人模仿得多了,观众可不会去查询是谁先写的,只会骂剧情俗套。”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会儿,杜制片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也不着急了,表示会再详细做合同细节,过几天再过来跟习洛谈。杜制片如果离开,肯定要下次来才能给他消息了,他自然是等不得的,明明知道杜制片在耍心机,还是忍下脾气,妥协了几项,最后再没有耐心,直接问他:“简筱诺在哪里?”

  杜制片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着急,只是笑呵呵地说:“简筱诺是谁杜某可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一位叫Nancy的心理医生,中文名是董诗楠。”

  “董诗楠……好,那董诗楠她现在在哪里?”嗯,新名字听起来也不错,看来他以后的媳妇改姓董了。

  “她的详细地址和工作单位信息,我会在合同签署的同时给您。”这话说得太过明显了,直白得让习洛都没脾气了。

  他忍不住蹙眉,几乎是强忍着不悦回答:“我会派人配合你们的工作人员把合同拟定出来,希望你也能……尽快!”

  “这是自然。”杜制片笑得更加开心了,眼角的褶皱里都带着欲盖弥彰的狡诈。

  合同细节的沟通,以及条款的拟定一共用了两天的时间,习洛这两天都没能睡好,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有的时候恨不得跑到杜制片的家里,拎着杜制片稀疏的头发,逼着他说出简筱诺的下落。

  得到简筱诺新的工作单位地址后,他居然冷静万分。

  杜制片说得很简单,只是说得知他需要这方面的资源,所以送个人情,其他都不肯说了。

  知道他跟简筱诺事情的人并不算多,毕竟他的感情还没有表达出来,她就跟习岑确定了恋爱关系,如果是其他的人,肯定是会去找习岑的,而不是找他。

  所以他觉得,这个杜制片应该跟那群感情诱骗师有着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哪个新培养出的小骗子,想要靠杜制片上位,出卖了简筱诺骗取机会。不过无论怎样,只要知道她的消息就好,他懒得追究太深,那群感情诱骗师将目标定为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翁秘书,帮我办理转院,下周我亲自过去接受治疗,不,明天!”习洛说着,打开电脑输入医院的名字进行搜索,找到了官网,发现里面没有医生的信息,不过有院内的照片。

  就算只有这些东西,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看看她这几年里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

  终于找到她了,该怎么跟她重逢好呢,要买花吗?自然点还是严肃点?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自然而然地跟她做朋友?

  “用不用安排翻译或者英语指导?”翁秘书十分严谨地问。

  习洛表情一沉。

  他是标准的学渣,当年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临时抱佛脚,踩着分数线上的重点高中,这些年里虽然学习了一些英语口语,却还是停留在一些简单的词汇上,想要跟外国人十分自然地交流还有些困难。这些年在商场打拼,有了些手段跟人脉,家底也一向丰厚,但是……他的英语口语,到了国外估计会被人嘲笑。

  “翁秘书,你的话太多了……”他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说,“安排两个翻译吧,要男的,呃……男的会不会被她勾引了?女的……她会不会误会?翁秘书,你说男的好还是女的好?”

  翁秘书:“……”

  心理咨询室内。

  “上一次,我突然变得特别焦躁,听到莫里奥对我大喊大叫,我居然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哦上帝,要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平时都很安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从来都没有过暴力的想法。我怀疑我有双重人格,平时一个人格,愤怒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格。”红棕色长发的少女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脸上的雀斑在她说话的时候随着皮肤抖动,看上去很有趣。

  “我的宝贝,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坐在少女面前的心理医生柔声问道。她手上握着一支笔,一直在记录着什么,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笑很有杀伤力,明明没有多余的眼神,却让人看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配合。

  “当然了,我想听您的意见。”

  “你在生气愤怒的时候,是有记忆的吗,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记得,我还记得那个婊子被我撕扯掉头发,气得脸扭曲变形时的表情。”

  “一般来说,人格分裂患者是不会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格的,当第二人格出现的时候,第一人格会进入休眠状态。第一人格醒来后,会发现自己换了位置,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别被那些不懂常识却喜欢胡编乱造的小说骗了,你这样并不是人格分裂,但是确实在心底积压了很不好的情绪……”Nancy尽可能用少女能懂的表达方式说着自己的看法,并且询问了少女许多问题,诸如童年的事情,平日里接触的人,发生过什么事情,这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

  抑郁症不是一天就能患上的,这些都是日积月累,或者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刺激而产生的。情绪一点点积压,就好似落了灰尘的房间,灰尘越来越厚,内心越是郁闷不堪。当支撑不住的时候,灰尘一瞬间扬起,让室内变得乌烟瘴气的,说不定就会崩溃,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

  这种心理,不能忽视,并不是矫情,而是真的生病了。

  少女离开之后,有一名金发碧眼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刚进入Nancy的办公室,就拿着一份新的档案在她眼前晃,同时眉飞色舞地说着其他的事情:“哦,我的甜心,你绝对想不到我刚刚遇到了什么事情。”

  “今天你说接男朋友的电话,走远了却紧握拳头,说明你跟你的男朋友聊天的时候,落了下风。回来的时候一直抿着嘴,还会去咬嘴唇,就说明你在暗暗做着决定,估计是在想该如何还击,或者在思考分手。如今眉头舒展,面带笑容眉飞色舞,估计是他主动道歉了,还送了你礼物?”Nancy如此分析。

  Cena立即嘟嘴,忍不住抓狂:“哦,上帝,你们这些喜欢分析别人行为的心理医生真的是太可怕了,我只是想跟你说,原本是让我倒班,连续上十二天班的,结果我抗议成功了,我又可以享受美好的假期了。”她说完,将档案放在Nancy的桌面上,又补了一句,“同时你猜对了,你个坏东西!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白天送给我的糕点,真的非常美味,我很喜欢,你是一个心灵手巧的漂亮女孩。”

  Nancy笑了笑,目送Cena出去,取来档案看了一眼,档案上是一个华裔男子的资料,没有相片,没有具体的信息,只有他的联系方式,以及以往的病历。

  这种档案并不少见,许多成功人士不想对外透露自己有心理上的问题,所以都会隐藏信息。就算来他们这里,这些人也是去单独的心理咨询室,或者干脆是心理医生去他们的住处。当然,问诊费也要高出许多。

  Nancy起初并未在意,随便浏览了一下病历后动作突然顿了顿,仔细阅读病情说明,看到了“感情诱骗师”的字眼。然后,她又看了病情加重的情景说明……

  一份简单的病历,她仔仔细细看了三十分钟,然后放在了书架上,嘴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啧。”

  习洛从未想过重逢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面。

  Nancy在诊所里的口碑很好,又因为是一位温柔的东方美人,所以在那个看心理医生并不显得奇怪的国家,预约还是很多的。

  习洛想要第二天就见到她,根本预约不上,见面的日期排在了四天后。

  可他还是第二天就飞到了她所在的国家,订了距离诊所最近的宾馆,选的是从窗户就能看到诊所大门的房间,为的就是能够早日跟她重逢。

  他耐着性子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为了给自己找出国出差的理由,翻阅了公司里所有和这个国家有合作关系的项目。结果发现,好几项都不是这座城市的,难得有这座城市的,还是半年前的合作项目,目前已经没有工作需要做了。

  在这座城市里,他们没有大型的分公司,只有一个营业的办公室,就好像地方的营业部,只在郊区租了一个写字间。公司里只有五名员工,估计平日里上班也是懒散状态,他来这里视察,对这几名员工来说简直就是突然袭击,本市的区域经理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的时候,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惆怅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国内驻守的翁秘书:“翁秘书,我决定在M国开一家分公司,把那个办公室扩大空间。”

  “您想开哪个领域的分公司?”

  “呃……都行。”

  “……”

  “你帮我想想吧,我去那诊所逛一逛。”

  “……”翁秘书一阵无语,须臾,话筒那端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习洛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挂断电话,就出了酒店,能够忍耐这么一段时间,完全是为了调整自己的状态。知道了简筱诺的下落,他连续几日夜不能寐,眼睛下面有了些许黑眼圈,气色也不是很好,他不会让自己跟简筱诺重逢时,模样看起来狼狈。

  进入诊所的时候,因为是临时起意,他没有带翻译过来。原本只是想有一场邂逅,估计简筱诺看到他就会跑,所以,他也没打算交流,只是想看她一眼。

  就一眼,这是一种极小的贪念。

  结果刚到诊所,就有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女热情地接待了他,说着流利的英语,问得他一脸茫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蹩脚的英语回答:“我找Nancy医生。”

  那位美女很快懂了他的意思,依旧友好地询问,估计是问他有没有预约,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抱歉,我……请我的翻译过来。”

  说完,他打电话给翻译,让他来诊所。

  翻译很快过来了,并跟那位护士沟通,随后告诉他:“习先生,Nancy医生目前正在跟患者交流,预约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如今刚进行了二十分钟,恐怕不能见您。”

  “你问她,这里能挂急诊吗?可以多付钱。”

  “好的。”沟通之后,翻译告诉他,“抱歉,如果需要立即治疗的话,她问您是否需要换一位医生。”

  习洛立即摇头拒绝了。

  看病不是重点,见简筱诺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坐在休息区等待,表示只是想见一见自己的主治医师,见过之后很快就会离开,护士则是给他们送来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糕点,还询问他需不需要水果,他再次拒绝。吃着糕点的时候,他总觉得口味熟悉,忍不住多吃了一块。

  等了大约三十分钟,突然发生了意外,诊所内变得嘈杂起来。

  先是尖叫声,后是打骂声,紧接着是一片惊呼声,一直接待他们的护士吓了一跳,赶紧赶了过去。

  习洛不愿意凑热闹,只是蹙眉让翻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跟简筱诺没关系,他就丝毫不关心了。

  过了几分钟,翻译就回来了。

  “好像是有患者对医生进行了骚扰,这位医生脾气很暴躁,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将高跟鞋钉进了患者的鼻子,导致患者流了很多血,所以闹了起来。”翻译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怪,估计是有点被那暴力的医生吓到了。

  习洛有瞬间的诧异,紧接着就看到自己一直挂念着的那个人径直从走廊里走出来,速度很快,似乎有些急躁,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位金发碧眼的女护士,一个劲地跟她紧张地说着什么。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居然是光着脚走出来的,不过步子很稳,没有任何异常。

  “Nancy你疯了吗?!哦上帝,那鞋跟已经插进鼻孔里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Cena用担忧的语气问,心中还在后怕,语气之中还有着夸张的成分。

  “他先后摸了三次我的腿,警告无用,我就让他仰面躺在催眠床上,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拽着他的头向上,在他的头悬空后往下按,同时用高跟鞋的鞋跟插进他的大鼻孔里。”Nancy有条不紊地回答,还有心情对Cena微笑。

  Cena吓得花容失色,跑回换衣间取了一双拖鞋出来,继续追去往洗手间的Nancy。

  在看到习洛朝她们走来时,Cena把拖鞋递给Nancy之后,有些为难地问:“你还好吗?有一位你的病人突然过来,已经等了三十多分钟了,你……”

  Nancy朝习洛他们看了过去,只是随便地打量了一下,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随后说:“没问题,让他进我的办公室,不过只有两个小时的问诊时间。之后,估计我就要请辩护律师了。”

  “律师的事情交给我,对于这种恶心的男人,就是不该留情,只要有证据,顾客也不敢闹大。不过……我的甜心,亏你做得出来!”

  “亲爱的,让我去洗个手,真的很恶心。”

  “去吧。”

  Cena说完,朝习洛走了过去,对他的翻译友好地说?:“非常抱歉,发生了点突发情况,现在Nancy医生有时间了,不过只有两个小时,您看可以吗?”亏她还能问得出来,一般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是会吓跑顾客的吧?

  翻译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是被雇主的预约医生吓到了,却还是询问了习洛的意思,习洛自然是愿意的,答应的同时,收到了翻译佩服的目光,估计他被翻译暗暗崇拜了。

  习洛在Nancy的办公室收拾妥当后才进去的,还跟那个骚扰了Nancy的男患者有一面之缘,因为他是捧着高跟鞋离开的,估计是不敢拔出来怕造成二次损伤。

  进入办公室之后,他还有些恍惚,只因为她刚才的一个眼神。

  在看到相片之后,他确信这个叫Nancy的女人,一定就是换了身份的简筱诺。他以为在自己过来之后,她会被吓到,或者是有些许异样的表情。结果她见到他之后,只是表情淡漠地看了一眼,就继续跟护士聊天了,那眼神根本就是在看陌生人。

  他受伤于她冰冷的眼神,却对那个被她用高跟鞋插鼻孔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感觉,如果是以前,他说不定还会有心情给那个男人补上一击。

  他环顾办公室的环境。

  这家诊所的规模很大,医生办公室环境也很幽雅,属于暖色调的装修。

  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苹果一体机,以及一些档案夹,还有一个透明的保鲜盒,里面放着洗过的草莓。

  身后是书架,摆放着一些合影,都是Nancy跟其他人的合影,应该是一些知名人士。办公桌一侧是一个帘子,他看到帘子后有一张床,床边还有CD机,地面刚刚清理过,不过床上还有血迹,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整理床上的东西了。

  这时,Nancy走了进来,手上还有水珠,进来后从纸抽里取出纸来擦手,同时朝习洛跟翻译看过去:“你们好,请问谁是顾客?”

  她说的是英文。翻译指了指习洛,Nancy了然地点头,朝习洛友好地微笑,依旧没有任何破绽。

  “你能说中文吗?”习洛开口问她。

  Nancy点了点头,用中文回答:“可以。”

  简筱诺的声音,只需要一句“喂”,他就能辨别得出,但是这个Nancy的声音不太一样,又不像是刻意伪装的声音。

  “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医师,您可以叫我Nancy,中文名字是董诗楠,请问您贵姓?”她说着,走过来跟他握手。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有一阵的恍惚,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见Nancy疑惑地看着他,这才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回答:“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习洛。”

  “好听?要知道我小时候就被不少人嘲笑名字奇葩,说我的名字谐音是思男,总是想着男人。”她笑着开自己名字的玩笑,随后艰难地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翻译为自己的雇主捏了一把汗,这可是刚才用高跟鞋跟插别人鼻孔的女医生啊,他也敢这么占便宜!

  “小时候?”他扬眉问道,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词。

  “对啊,长大以后,大家就一直叫我Nancy了。”

  “你在国外生活了几年?”

  “有六年了,留学四年,大二开始做助理,毕业后一直留在这里。”

  “所以你工作了两年的时间?”

  “并不是,我半工半学,已经有四年的工作经验了,虽然前两年不经常过来,还是有打卡记录的。所以,在我的工作经验上,您完全可以放心。”她微笑着拿起桌面上一个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张档案来,递给习洛,“我们现在的谈话已经开始计时了,您看,是直接进入心理咨询,还是继续了解?”

  他接过档案看了一眼,随后表示:“我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袒露心声,所以还是需要进行短暂的了解。”接着他对身边的翻译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等候。翻译立即出去了。

  他还想继续跟她聊聊天,聊关于她的事情,此时的他疯狂地想知道她这几年的经历,可是看到她这种淡然的模样,又是一阵心慌。

  Nancy也不着急,点头同意,同时推来较为舒服的可调节沙发座椅,示意他坐在那里,这样会比较放松,沙发上有按摩选项,她询问了他的习惯,调节了力度。

  “您喜欢听音乐吗?”她问。

  “我更希望听你的声音。”

  “好的。”

  他继续看着档案,档案上写得很清楚,她在哪个时间段是什么样的职务,治愈了多少名患者,并且有打卡记录。

  如果按照档案上的显示,她的的确确在这家诊所工作了四年的时间,他并不清楚这能否作假,不过这群骗子神通广大,说不定做这些东西只是信手拈来。他再抬头去看坐在他面前的女医生,此时正在桌面上翻找档案袋,估计是在找他的病历,随后取来纸和笔,开始做记录,同时询问:“习先生,您还想了解些什么吗?”

  “你是单身状态吗?”

  听到这个问题,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温声回答:“目前是单身。”

  “这两年内跟其他人在一起过吗?”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不悦了,笔尖轻轻点着本子,同时疑惑地问:“这对您病情有什么影响吗?”

  “如果有,我恐怕会当场崩溃,附加心肌梗死等其他状况。”听似在开玩笑,其实说得很认真。

  “抱歉,没想到会对您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现在道歉已经来不及了。”他舒服地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同时用沉稳的声音补充道,“不会原谅你了,所以你得好好哄哄我。”

  在他看不到的那一瞬间,她的表情里没有疑惑,只是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容稍纵即逝,也不知是在冷笑,还是觉得有趣。

  “我在学校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不过……我们在毕业后就分手了。”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同时从一边取来一支录音笔,写了一个标签贴在了上面,代表这支录音笔是属于习洛的。

  “毕业之后就没有男朋友了,是吗?”他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更关心她在这两年里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或者有没有骗其他的男人,他想从她的嘴里知道答案。

  虽然,他明知道她是一个说谎成性的感情诱骗师。

  “是的,先生。”她平静地回答,在病历上写着今天的日期,继续填写表格。

  他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来,问:“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的确有心理医生为了安慰他的患者,会在治疗的时候全程握着患者的手,给予安慰,让病人知道自己还是有支撑的,这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在治疗被感情、亲情伤害过的患者时,心理医生还会跟患者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散步,甚至是一同去旅游散心,就像好朋友一样,让他们不会觉得孤独。

  当然,项目越多,费用越是昂贵。习洛不在意这些钱,所以已经在思考如何多跟她相处了。

  Nancy十分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先是用力握了握,随后松了些力道,开口询问他:“这个位置您觉得怎么样?”

  “很好。”

  “您是刚刚下飞机吗,看上去十分疲惫。”

  “嗯,早上……是你们这里的早上九点二十左右到的,在宾馆调整了一上午,就过来逛逛。”

  “工作让您觉得十分疲惫吗?”Nancy开始试着跟他进入聊天的状态,先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两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这样就可以了解他的病情了。

  习洛则是无所谓,能跟她在一起,听她打嗝、磨牙,他都会觉得开心,更别提是她在关心他,询问他问题了。就算聊天是要付费的,但是……能跟她聊天,他高兴,他乐意给她花钱。

  “您为何觉得自己是一个偏执狂?在跟您交流的时候,我觉得您很有涵养。”她微笑着询问,同时在病历上写着他不太懂的英文单词,又画了一个框,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从我爱上一个女人开始,我发觉我的情感越来越不正常,我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她,她跟我一直尊敬的哥哥在一起,我都会嫉妒得发狂。就算她曾经用刀子刺入我的身体,很多次想要逃离我的身边,我还是想要找到她,然后……将她囚禁在我的身边。在旁人看来,这种感情简直就是病态的。”

  “她一定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女性吧?”

  “她很漂亮,像你一样。”他回答的同时,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感谢您的赞赏。”

  “我说的是实话。”

  “你们两个人是同事关系吗?”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了方向,去询问其他的事情。

  真正漂亮的女人,早就已经被人奉承得麻木,不会因为一句夸奖就飘飘然,或者是产生愉悦的情绪,因为夸赞已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她的这种坦然,更显得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小家子气。

  她的左手依旧握着他的手,身边还放着录音笔,亮着指示灯。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却好似划在他的心尖,让他心痒难耐。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并不想刚刚重逢就落了下风,他要在她的面前表现得优雅,同时试探她的态度。

  尤其不能吓跑她。

  “我们是同学,从高中到大学。在高中的时候,她对别人夸赞我帅,然后开始疯狂地追求我,后来我有所心动,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变心了。我认为我被人背叛了,思想越来越极端,导致我……”他开始胡扯,将他苦追她多年没能追上的事情,完全反过来说。

  明明是他追她的,她一直在考虑,最后选择了别人。

  高中的时候,他当她是好学生,怕和她因为不对等,而在感情上落了下风,所以有所犹豫。后来他一个学渣,凭借不懈的努力跟她考入了同一所大学,以为可以顺顺利利开展一段恋爱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第一目标不是自己,她是想通过他认识他的哥哥。

  “真是一段美好的感情。”她微笑着感叹,右手在本子上快速地记录着。

  他扬眉看向她,想听她的反驳,结果却看到她将头发捋到了耳后,露出了眼角的泪痣,这让他一怔,简筱诺的脸上并没有痣。记忆里的她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好似毫无杂质的上等白玉,这一点他十分确定。

  “冒昧地问一句……”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你说。”他停下来,盯着她的泪痣看个不停。

  “您对每一位大夫的陈述都不一样吗?病历上并不是这样记录的。”

  他一怔,没想到转院之后,之前的病历还会到她的手上,那岂不是之前他跟心理医生所说的,她都已经知道了?这感觉真是不太妙,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被人扒了伪装,从一个帅气的男人,变成一个絮絮叨叨沉溺于爱情的小男生。

  他撇了撇嘴,又瞄了她一眼,表情里还有点小委屈,之前的冰冷模样瞬间消失,看上去倒是有些有趣。

  两个人又交流了一段时间,很快到了规定的会诊时间,她开始整理今天的记录。

  他坐起身来,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发痴,明明跟自己的意中人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却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简筱诺是灵动的,笑的时候有些坏,鬼主意很多,有的时候脾气也很大,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戏谑,明明表现得恨透了他,却从未真的下过狠手。他知道,她受过专业培训,可以轻易地夺取别人的性命。

  她总在伤害他,更像是要赶走他。

  就算意识模糊,他仍旧记得,她用刀刺中他之后,哭得比谁都凄惨,好像天都塌了,一切都结束了。这也是他一直有着执念,认定简筱诺也爱他的理由。

  Nancy也有泼辣的感觉,但是对他的态度太过冷淡,明明说话的时候都很客气,却太官方。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她的手总是凉凉的,简筱诺的手是热的,可以温暖他的心。

  “可以请你吃晚饭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您真是太客气了,从我们见面起,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自然是可以一起吃饭的,只不过……我今天没有时间,抱歉。”说着,她指了指门口,“我要处理一些纠纷。”

  习洛这才想起来,他来之前,Nancy刚刚惹了事,于是很快回答:“那些麻烦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处理。”

  “不,我的朋友,我这个人不喜欢劳烦别人,今天跟您聊得很愉快,您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摆了摆手,作势就要送他离开。

  这个拒绝也算是理智,他们开始聊天的时候,习洛就已经说过,他今天刚到,估计在这里根基还不深,说帮忙,也只能是花大价钱请个名律师而已。第一次见面就麻烦顾客,恐怕不太妥,她也就把这话当成了最常见的客套。

  “这样的话,真的很遗憾。”他表示惋惜,并不执着。

  Nancy在诊所虽然有名,却不算是专家,毕竟工作经验并不算丰富,只工作了几年的时间,还很年轻,在这家诊所里,诊费不算高的,所以她的患者什么阶层的都有。习洛有信心可以用钱摆平纠纷,但是Nancy给他的陌生感,让他不愿意表现得太过热情。

  他离开诊所、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有人给他送来了关于Nancy的档案。

  这个档案很全面,甚至有她在大学时的相片,还有她获得的奖项,时间上显示,在简筱诺被他关起来的两年里,这Nancy在这座城市里不仅仅在上学,还在这家诊所有着工作记录。

  他越翻越烦躁,反复打电话询问这些资料能否造假。

  “我们询问了学校的老师,确实有这样一名学生,只是在学校里并不怎么活跃,不过成绩十分优秀,因为是留学生,想要打工很难,还是老师帮着争取的机会,她自己也很努力。她在学校里还有几名同学,几个人也经常聚会……”调查人员严谨地回答着。

  习洛看着这些东西,有些烦躁地来回翻阅,最后干脆全部丢到了一边的桌面上。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女人就是简筱诺!可是他十分犹豫,他不知道这一次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装成真的被她骗到了,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追求这个所谓的Nancy,跟换了一个身份的她在一起,这样恐怕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他们就不会再互相折磨,可以像一对普通的恋人,而不是之前那种尴尬的关系。

  可是……他还是想调查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简筱诺。他的心里有一股子执念,就是他只想跟简筱诺在一起。简筱诺之外的女人,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如果真的跟一个与简筱诺很像的女人在一起了,他恐怕会撕碎自己。

  当然,一切都要在不吓跑她的情况下进行,她在他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损失了一双高跟鞋,又解决纠纷,Nancy下班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的神情里透出了些许疲惫,情绪一直起起伏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忧愁,她自己都不确定这种情绪产生于被骚扰之后,还是见到习洛之后。

  居然来得这么早。

  真是急不可耐。

  她穿着平底鞋拎着包包往家里走,路过商店的时候,还给自己买了晚餐,只是简单的便当,拿回家加热就可以了。

  她是跟两个年轻小姑娘一块儿合租的房子,还有属于她们的小院子,其中一个小姑娘负责打理草坪,Nancy很少理会这些东西,只分担除雪的事情,毕竟在这个国度,门前的雪是要各家负责的。

  回到家里,室友Mey正在高声讲着电话,似乎是在跟男朋友吵架,明明对方看不到,她却在手舞足蹈,情绪十分激动。Nancy扭头看了Mey一眼,她立即停了动作,也是被Nancy从行为、动作、表情分析出太多次的心理活动,所以开始伪装自己了。

  不过,她还是很快走了过来,递给Nancy一张字条:“前街那个长得像土拨鼠一样的小孩子给你的字条,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冲着我微笑。”

  Nancy有些意外地接过字条,打开后看了一眼,表情一变,将手里的便当扔到一边,扭头就跑了出去。

  习洛的助手在本市帮他买了一辆车,因为提新车的速度比较慢,所以,他目前开的这辆车是一辆二手车,说是八成新,他也没在意,能开就行,目前连车内饰都没有。

  他借着地图导航,找到资料上显示的Nancy居住的地址门外时,正好看到她风风火火地冲出来,朝外面狂奔,柔顺的披肩发随着她的动作一飘一荡,好似游动的水母,优雅且惬意。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纸,左右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下意识地开车跟着她,没想到她很警觉,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车,回过头,朝车子里面看。

  车子刚到手,没有贴任何东西,玻璃窗外面能看清楚他的脸,她很快认了出来,迟疑了一下,就快速朝他的车走了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如果是平时发现你尾随我,我一定会打得你脑袋开花,你是我的顾客,不代表我会纵容你的某些恶心的嗜好。不过今天饶了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她有些不悦,俨然将他和白天骚扰她的男人当成了一类人,直接出言警告道。

  “好,你指路。”他没有抵赖的意思,而是坦然地说了其他的事情,他原本只是来摸清路线,看看她住的地方,没想到会被撞个正着,不过他有点窃喜,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Nancy说着,展开自己手里的字条,字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一段文字:“Nancy,我要解脱了,我要去寻找自我。”

  他扭头瞥了一眼那张字条,没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孩子写的?”他问。

  “没错,是前街的一个男孩子,身材瘦小,性格孤僻,有些偏执,恐怕已经有了心理疾病,不过没有得到家里人的重视,只觉得是孩子脾气不好。”她解释道,同时指挥他开车,去几处地方寻找那个孩子。

  “你遇到了他,所以在帮助他?”

  “应该说是他的邻居找到了我,态度十分客气地跟我咨询了一些事情。也是,他的家里刚降生了一个孩子,结果邻居家的孩子却十分偏激,他们觉得邻居家的孩子有问题,以后说不定会伤害他的孩子,所以找我咨询,我才知道了这个孩子,去跟这个孩子聊了几次。”

  “聊天的结果呢?”他继续询问。不过车已经行驶到了孩子的家里,Nancy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直接下了车,直奔孩子家里。

  那孩子家里环境很差,垃圾就堆在院子里,屋内一个男人脸红脖子粗的,说话舌头都打结,显然是喝了酒。询问的结果是孩子并不在家里,她还想询问那男人一些孩子的事情,却被推搡了出来。

  他立即下车,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面目不悦地怒视那个粗鲁的男人,低声询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们去别的地方。”她并不在意孩子家长粗鲁的态度,回答完,毫不犹豫地再次上了车,这回上的是驾驶座,显然她是要开车了,他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到副驾驶座。

  “这里的法律不许堕胎,就算是少女意外怀孕也不成。这个孩子的母亲就是意外怀孕,并且因为什么都不懂,发现的时候已经怀孕数个月了。现在家里的男人,并不是这孩子的生父,他的德行您刚才也看到了,所以孩子在家里的境遇可想而知。他长得十分瘦小,经常会被学校里的同学勒索钱财,况且家里根本不给他钱花,那些孩子就逼着他去偷。”Nancy开着车,说起了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

  他听了之后有些诧异,忍不住皱眉问她:“难道这些事情,就没人管吗?”

  “孩子的家里不在意他,可以说是没有家人。他周围的人在逼迫他,让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长期压抑,会导致孩子的思想出现问题,或许会抑郁,或许会在小脑袋里构思反抗的画面,被欺压到极点的时候,恐怕真的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他想起字条上的那些话,也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又问她:“你觉得他给你留那张字条,是做了某种决定?”

  “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孩子,发现他对流浪猫感兴趣,就以流浪猫为切入点,试着跟他聊天,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也愿意跟我聊很多事情。字条上,他的字体虽然丑陋,但是写得大开大合,没有任何犹豫,显然是十分顺畅写完的。这证明他当时很兴奋,或者说,亢奋、激动。我们常说冲动容易误事,更何况是一个压抑已久的孩子。”

  “他是要做决定……去报复那些逼迫他的人?”

  “真正火暴脾气的人,都是在愤怒的一瞬间做出偏激的事情,过后冷静下来,怒火就会平息很多。这种被压抑了情绪的人,则是会精心策划一些阴谋,这种策划之下的行动更可怕,所以我很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情。”她边说边从车窗向外望,试图寻找那熟悉的身影,最后在一处停了下来,下了车。

  他跟着下车去陪她,同时表示:“找到他之后,我可以给他一笔钱,可以改善他现在的生活状况。”

  谁知,Nancy听了之后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些愤怒,突然转过身看向他,提高了音量问他:“您觉得您这样就是帮了他?!”

  他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他也是好意,没想到会惹怒她,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您以为给了他钱,钱能到他的手里?或许一时是好的,之后呢?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他的出生都是一个错误!身边的人不在意他的感受,抛弃他,唾弃他!然后他还被一群人威胁着,去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情,没办法的情况下,他真的去偷了,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记忆都是脏的。被偷窃的人不会问他为什么偷东西,只会骂他是可恶的小偷,谁会在意一个小偷的委屈?无论多委屈,都只是个小偷而已。”她似发泄般说了一大堆,然后握紧了拳头,转身去附近继续寻找。

  他一直看着她,没有追上去,突然有些难过。

  “被偷窃的人不会问他为什么偷东西,只会骂他是可恶的小偷,谁会在意一个小偷的委屈?无论多委屈,都只是个小偷而已。”她刚才的话在他脑中回荡。

  是不是被这群“感情诱骗师”骗了的人也是这样,不会有人在意“感情诱骗师”的委屈,只会说他们是恶人,从而疯狂地报复他们?

  他从来都不知道,简筱诺在遇到他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她为什么会成为“感情诱骗师”,为什么一定要撇开他跟哥哥在一起?她也是被逼迫的吗?

  他只知道简筱诺是个孤儿,因为长得漂亮,学习很好,被一个家底还算殷实的家庭收养。不过那对父母也是有所图的,就是想利用简筱诺这样的女孩嫁给有钱人,给他们带来利益。有个差不多点的家庭背景,简筱诺也能更容易攀上高枝,也是双赢的局面。

  他对她的底细一无所知,更是在知道她是“感情诱骗师”后,立即告诉了哥哥,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只想着让她离开哥哥,没有想过,作为“感情诱骗师”如果行动失败了,她之后会怎样。该是怎样愤怒,她才会拿起武器,不管不顾地刺伤他呢?

  “对不起……”他低声说了一句。

  说来也是可笑,他居然要跟一个骗子道歉。

  听到习洛道歉,Nancy的身体一僵,迟疑了一瞬才回过头看向他。

  已经入夜,周遭好似深海的水,他们只是汪洋之中的两条漂浮的鱼,彼此对望。她的眼中含着波光盈盈的水,好似吸取了海洋的水,泛着荧荧光亮。她的嘴唇微微开启,娇嫩得好似滑嫩的布丁,有着些微诱人的颤抖,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习先生。”她突然开口,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您不需要道歉,是我太急切,失态了,抱歉。”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始继续寻找,习洛则站在原地发愣。

  她试图在这附近寻找到流浪猫,却许久都一无所获,不由得皱眉。最后,她在附近小公园里隐秘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土堆,上面还写着什么。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照着上面稚嫩的字体读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蹲在土堆前沉闷地开口:“我想,我猜到他今天被刺激到的源头了。”

  习洛看到小土堆的时候,就已经在猜测,估计是猫咪被人害死了吧?害死猫咪的人,目标应该是针对那个小男孩的。他迟疑了一下才问:“我们要不要去学校找人?”

  “您觉得这个时间,学校还会有人吗?”

  “那之后该去哪里找?”

  Nancy站起身来,神情有些颓然:“我知道的也就这几个地方,如果他真的要做,那么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刚才我们去他家里的时候,门口就会有人在闹。没有人,就证明他没有成功,说不定反被那些人控制了,又或者中途放弃,在某个地点自暴自弃。”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沿路寻找吗?”

  “送我回家吧。”她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就这样放弃了寻找。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找下去。”

  “说起来,我跟这个孩子也是萍水相逢,对他多少有些同情,也想尽可能地帮他。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力了,就问心无愧。”

  习洛双手环胸,跟着Nancy一块儿朝外走,同时跟着感叹:“之前还当你是热心肠,会帮人帮到底,没想到事情做到半途就轻易放弃了,还真是弄不懂你。”

  她并不在意他所言,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说:“我这个人,说不上多坏,却真的不算是个好人。”

  两个人上了车,因为之前一直在东绕西绕的,所以习洛没记住路,就再次开了导航,Nancy看了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没多远,我指挥吧。”

  送她回到家,习洛还打算跟她正式道别,谁知道她居然一言不发,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快速打开车门跟着下去,结果就看到她走向家门口的小路旁。那里坐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她没有犹豫,直接坐在了他身边,完全没想到一身浅色的工作服会因此而变脏。

  她就那么紧挨着小男孩坐着,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等他先开口。

  “Nancy,我觉得我特别失败。”小男孩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失落,还有些许懊恼。

  她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是中途放弃了,此时正感到失落。只要还没有做不可挽回的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这是最好的情况。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开口:“没有谁是天生的失败者,你十分优秀,有爱心、很聪明,也很努力,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让人钦佩的精神,那就是隐忍。”

  小男孩听了不由得冷笑:“隐忍?!该死的隐忍,我是没有出息,才会被他们欺负,还束手无策!”

  “中国有句古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它的意思是说恶劣的环境可以激起人的忧患意识,人为改变现状、生存发展而积极奋发,最终能强大起来;安逸的环境呢,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使人堕落,最终在安乐的环境中灭亡。中国古代的成功人士像舜、傅说、胶鬲、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等等都是经历了无数的磨难,然后……”Nancy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直接打断她了。

  只见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道:“Nancy你不要再讲神话故事安慰我了,现实一点,我没那么天真,这些都太理想化了。现实生活里,小时候穷困潦倒,长大了能崛起的人能有几个?这都是骗小孩子的。”

  是啊,这样的生存环境下,还能保持天真的孩子能有几个呢?他们小小年纪,就要考虑很多事情,要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早熟很多。

  “所以,我们……”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才又说,“这样,你才更有理由变得强大起来。你知道报复人最大的快感是什么吗?就是变得足够厉害,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无法再伤害你,还要他们对你望尘莫及,在内心嫉妒你。只要你努力了,就有成功的一天,但是你一直这样自暴自弃,甚至产生了还没能力就去报复的幼稚念头,那会一直这样被人欺负,一直这样没出息。”

  小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了一句:“这个道理我懂。”

  他们两个人又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她转身回家去了,不一会儿拎着自己的外卖出来,丢给小男孩:“如果找不到地方热,就冷着吃吧,正好你也需要冷静一下,或者拉拉肚子提提神。”

  “你就不能体贴地热完再给吗?”

  “我把晚饭让给了你,你就跟我说这些吗?”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终于有了点孩子该有的活泼,拎着外卖跑远了。她看着那男孩的背影走远,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家,看到习洛的车还在,步子稍微顿了顿。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道个别,却看到习洛拎着两份冰激凌走了过来。她也没客气,接了其中一份,随后问:“明明是三个人嘛!”

  “那个小鬼多半不会收我的东西,毕竟你是靠流浪猫才有机会接近他的。”

  “哟!看不出来,您还有点小聪明。”

  “这是自然,不然怎么会有现在的家产?”说着,他话锋一转问她,“听说你把晚餐送人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吃个晚餐?我请客。”

  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买便当只是因为懒得做,而且这么晚了,我不想出门了。”

  “那真的很遗憾。”他也不强求,怕追得紧了,会让她反感。

  她看着他身上一直没有换的衣裳,就知道他离开诊所后,没有回宾馆休息,不然这种质地的衬衫后面是不会一点褶皱都没有的。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习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习洛被问得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很快笑着解释:“是这样的,我是学心理学的,所以可以从您的行为看出一些什么来。您看我的眼神,总像是看故人,跟我相处的时候,也太过……怎么说呢,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有点疑惑。”

  习洛的心口一紧,甚至在那一瞬间有些慌张,原本坚信的心理,在听到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也有点动摇了。很快,他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这个小骗子,又开始装了,不要相信她,她的手段很多。

  “嗯……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这样,那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位了,那肯定是位美女。”她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有种自夸的味道。

  习洛低头吃了一口冰激凌,他是故意买这个东西的,存了一点小心思,吃这个填不饱肚子,他有理由请她去吃饭。现在吃下一口,居然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自己该静一静,好好思考一下。

  很快他就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跟当年那个被简筱诺骗得一愣一愣的傻小子是一样的,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套路,哪些是真心实意。

  也是因为怀疑,他才轻易放弃了邀请,跟她道别了之后,开车离开了。

  Nancy目送他离开,随后开门进家。进去的时候,她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在聊天。其中一个女孩子突然抓住了她,哽咽着叙述刚才聊的事情。事情并不复杂,就是她的祖父年纪大了,还得了重病,愿望就是在临终前看到自己的孙女结婚。但是她跟男朋友经常吵架,两个人相处得并不算太融洽,她十分犹豫,希望一直沉稳的Nancy帮忙出出主意。

  “那,看在我们合租的分上,我就免费接受你的咨询。”她微笑着回答。

  女孩想拉她坐下,不过她没有坐下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处,显然几句话就能回答完毕:“你的祖父活不了几年了,不要为了让他开心几天,毁了你的后半辈子。让老人开心,可以用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说完,她也不停留,直接上了楼。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难以置信的话语:“哦,上帝,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冷酷的女人?”

  “谢谢你的夸奖。”

  “不过你说得在理,一会儿我给你削苹果吃。”

  Nancy笑了笑,走进房间,打开电脑,输入习洛的名字,开始搜索,同时打电话给公司的同事:“麻烦帮我把最新的顾客习洛的详细资料发过来,我需要了解我的顾客。如果方便的话,这几天把纸质资料整理一份送我办公室,谢谢。”

  放下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习洛的照片,她微微蹙眉。

  他……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单身? 宠你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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