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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换了崭新的床单和枕罩,买来食物把我的冰箱塞满。另一个人的气息迅猛地灌了进来。我的简陋的公寓陡然变得狭小逼仄。
与John这段远距离的恋爱,已经让我习惯了一个人居住。他每天守护在我身边,我却莫名辗转难安。他对我关怀备至,然而他的另一面是那么自大且富有侵略性。我心存某种恐惧,某种即将被曝光的恐惧。
我大声地放朋克音乐。周置若罔闻,安之若素。他仍旧勤奋向上,像阳光一样明晃晃,试图照亮我内心所有的阴暗。保持闻鸡起舞的生活习惯,每天起得很早,每当我醒来时他都已经在客厅看书了。
我坐立难安,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然而,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好像是上帝给我的最大的考验了,便是要拒绝一个爱我如此之深的人。怅然的是,每天的压抑都更多一些。
他来之后的第五个晚上我们聊起日后的生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对他说我需要一个人待着。我已经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生活了。我低声向他诉说着决定他爱情命运的事,事后我却一个字也不记得。
“你爱我吗?”
“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没有激情呢?”
他得不出结论,也无法替我解释清楚,只好称呼我为同性恋。我只好低下头来审视自己是否有同性恋的潜质。
我从小就感觉自己是种无性的状态。即使青春期中有了性别意识,开始喜欢男孩,但仍然是种与性无关的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更多是感觉到某种同类的自在。而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我才会惶恐。我不敢接近她们的美。有时候在过马路的时候她们会拉住我的手,直到过了马路我才会感觉到她们手掌的温度和柔软。和她们在一起,我常常作为一个听众。我一眼就能看出她们身上的迷人之处,于是我躲得很远,不愿靠近,怕被这迷人之处烫伤,从此再也回不了头。
我的爱因为没有一个具体的指向而变得空洞和不被接受。我记得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你的爱如天空飞鸟般自由……”
我的爱也许只能停留在幻想中,落不到实处。在我最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过是愿意让目光变得更轻柔。
“你有障碍!”他说。
“我有障碍。”我喃喃地复述着。
我爱我的身体。我爱我作为女人的一切。而我的确没有女人的任何性格特点。我迷惑地盯着镜子里的裸体。它们很无情,没能够给我答案。
周在搂着我的时候,目光温柔。这是他走之后我翻看照片得出来的确切结论。他的目光流露出的柔情像水草一样缠住了我。
他即刻买了张去异国的机票,说要散散心。我知道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决定用这种方法来疗伤。
我望他的最后一眼是我睡眼迷离地看着他潮湿的双眼温柔而不舍地望着我,然后调转背影。我听到他拖动行李箱的声音。箱子和木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我困倦地合上双眼。听到大门毫不留情地发出撞击的声音。
他走了。
我接着睡去。像做了场奇幻的梦。我想我的大脑需要一点时间来麻痹自己,以便让自己不直接晕过去。
他走了。
那久违的平静没有来找我,倒是空虚一点点浮了上来。
我昨夜定的手机闹钟在十点钟准时地报时。我赤脚下床,摁掉了它。目光所及处是阳台上他昨夜给我洗的衣服。我说不用洗的,他仍是洗了。一股强烈而凶猛的抑郁瞬间将我扼住。
他已经离开了。
一种绝望的情绪冉冉升起。我知道自己正处于疯狂的边缘。
曾经我的感情是一片海,现在它们藏在深井之下,只见水波翻滚,却被圈在圆圈之中,不得流动。
我永远都无法准确地表达内心。我无法表达此刻。我只能准确地表达上一秒钟。所有的东西刚说出来就变了。
我曾经浪费过的爱比中国银行里的人民币和美元还多。只是如果我不说,会不会他们永远都不明白?
我大哭起来。泪水划过面颊时有些轻微的刺痛感。我知道我失去了对我最重要的一个人。他不会再回来了。我再次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情绪。热气一下子涌上来,让我发现还身处夏天。就是这个夏天。夏天迟迟未走。
“你和John还有联系吗?”在他临走前一晚,知道这件事的朋友在MSN上问我。
“你真逗,”我说,“我怎么可能还会和他有联系?我有和他联系的理由吗?”我反问她。
“没有。”一分钟之后,那边打过来这两个字。
“你和那个美国男孩还有联系吗?”
他临走前一夜,也这么问过我。
“没有。”我说,“我没有通过任何渠道联系过他。”
我走到楼下去买烟。Rum酒还剩最后一点。我应该再买瓶可乐。
街上没有什么人。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看了我一眼。红旗随风飘展。
一个盛大的聚会开始了。这么长时间的倒计时终于结束了。
宁在MSN上。她说要让周给我打电话。
周很快给我打电话来。第四声铃声响起来时我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异样。他给我讲了一个电影故事,并且说如果走过世界,发现回来的路仍很清晰,那他就会回来。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回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那么聪明的人。我了解他。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被他吸引的原因。
“我可以接受你是同性恋,我喜欢看你和宁在一起,或许我们有一天可以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周对我说。
“周这个神经病!”我说。
“周这个神经病!”她说。
“你见过比他更神经病的吗?”我问。
“我们。”她答。
此后她便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她说过九月份来北京的。 光年之美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