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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流转转,大地褪去了最后的秋气,染上了初冬的苍茫。不知立于何时的孤坟上零零散散的落了几片羽毛,灰色的羽毛似凋零的枯叶,诉说着孤寂。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坟前,细细辨认着上面的名字,上面写着一个秀气的名字:凌如姬。
然而让他感到有意思的是,下面立坟之人的落款竟然是:夫陈亭。
为什么一个嫁了人的女子的碑上不缀夫姓,反而以独立的名字存在?
子墨静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山上走去。
梵香谷由三座相连的山峰包围,其中最高的为束雪,上面的长安阁保存着冷月门中的重要物件,而且山上遍植寒梅,凌冬盛放,红白交相映衬,无比风雅。其他两峰分别为凭云和望舒,凭云为众弟子群居之所,望舒则是冷月门中心所在,历代门主皆居住于其中的长静堂。长静堂前为待客办公之处,后面暖阁则是门主休息之地。
子墨此刻走在石阶上,踏过荒草,雪白的衣角轻拂过枝桠,他缓缓拾级而上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子朝自己走来,女子背着阳光,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不知怎么,他竟隐隐有些期待,这会是鸣瑟。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朝那女子快步走了过去。女子走到他面前时,迎着风笑着开口,声音清脆,“你就是上官师兄吧?我叫瑛惠。门主让我带师兄过去。”
子墨微微颔首,“有劳了。”
瑛惠笑了笑,转身走在前面。她一边走一边道:“今日各大门派的门主都过来了,正与门主长谈,师兄不如一会儿再过去,先去歇会儿。”
子墨心下一动,道:“不必了,我这就过去,在那里等等也没什么。”
瑛惠不由得奇怪,“那好吧。”
子墨似乎是无意说起:“听说你们门主的女儿风姿卓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一见?”
瑛惠噙了笑,似乎是自己受到了夸奖,“你是说鸣瑟师姐吧,她现在正在正殿,只是那里甚大,也不知能不能遇到。”
子墨淡淡一笑,“能不能遇到都是要一试的。”
说着,瑛惠转过头,脸上的笑有些促狭,“不过你要真想见她,我可以帮你啊。”
子墨笑着看向她的眼睛,只见女子的眼睛中满是笑意,于是颔首一笑,“那就麻烦瑛惠师妹了。”
瑛惠笑了两声,转过头去,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子墨颔首一笑。
听闻冷月门的上下众人都把宿门主独女当做神女后人对待,此女也是备受宠爱,虽然还没踏足江湖,年纪轻轻的便执掌天琴剑,也正因如此,那人假扮穆鸣瑟的目的也更加的明显,针对性也更加强烈,无非是害怕丹崖阁和冷月门真正联合。
万事俱备,棋局开始了,这是真正的博弈。
子墨到了正殿,只见这里四围种满了翠竹,此刻因为北风的肆虐而微微弓了身,竹叶垂下,不觉有些萧瑟。在庭中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此刻落尽了风华,为初冬曾添了凄凉。有袅袅青烟缓缓上升,在空气中氤氲了香气,有着凝神静气功效的熏香仿佛安抚了世间万物,一切都静了下来。
子墨静立在殿前,忽听见有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寂静,只听有女子笑道:“是什么人非要见我的?你还神神秘秘的。”
又听瑛惠道;“师姐你去了便知道了。”
子墨沉了沉眸子,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在瑛惠的带领下朝自己走了过来,那女子一双灵动的眼睛,仿佛有水波流转,微微含着笑意,与昨夜无异。
瑛惠道:“师兄,这就是鸣瑟师姐了。”说着,便退到了一边。
子墨微微颔首,一双深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鸣瑟,鸣瑟却丝毫没有在意他情绪的变化,反而笑道:“原来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
子墨眸光一沉,嘴角似乎噙了一丝冷笑,鸣瑟疑惑道:“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只见子墨忽的抓住了她的肩膀,鸣瑟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子墨一下子推到了树干上,只听“刷!”一声,凛冽的剑光迎着风向她袭来,鸣瑟连忙躲闪,剑锋凛厉,将她的衣角刮下一块,一旁的瑛惠失了分寸,惊叫道:“风涯!”
鸣瑟来不及多想,一把抽出了长剑,只听得一声如琴瑟奏响的清脆剑音,鸣瑟已然持剑站在了子墨身边,剑尖如结了白霜一般直指子墨,子墨将剑横档在身前,以剑身抵住了天琴剑。之后他用剑撇开鸣瑟,鸣瑟趁势飞身而起,继而从空中直劈向子墨的头部,子墨连忙侧身,继而回身用剑横扫过去,剑气如霜,激起万丈风尘。
鸣瑟连忙腾空侧身,继而落地,还未站稳便足尖点地,再次躲开子墨的一击。子墨目光一凛,只见他持剑而上,直刺向鸣瑟的头部,鸣瑟连忙躲闪,却不防他转身到自己身后,鸣瑟连忙用剑架在身后,继而迅速回身,左手挥出金玲索,一下子缠在子墨的右手腕上,子墨却不忙挣脱,反而将剑换到了左手上,右手拽住金玲索,猛地发力,将鸣瑟拽到自己身前,继而将剑横在她的脖颈上,右手甩脱了金玲索的束缚,抓住鸣瑟的手腕,猛地用力,只听“铛!”一声,天琴剑落地。
子墨一手持剑架在鸣瑟脖子上,一手抓住鸣瑟的手腕,将她牢牢的锁在身前动弹不得。瑛惠看他两人对战,自己却无从插手,而今看子墨已经擒住鸣瑟,不由得慌乱,“师兄,你干什么。”
鸣瑟微微侧头看向子墨,“为什么?”
子墨却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各大门派的人陆续从殿里出来。
走在最前的便是宿月,她见了这一幕,不禁大惊,叫道:“什么人!”
子墨却并不松手,只听身后有人跑过来,一个白衣女子见了他们,登时拔出了长剑,后面的凌舟见了,先是一惊,后又想到是子墨,于是又放了放心,但又看见寂雪拔出了剑,又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上去拉寂雪,“寂雪,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说。”
寂雪冷哼一声,“你看他那样像是会好好说话的人吗?”
说完便一把挣脱凌舟,剑尖直指子墨,子墨眸中含笑,淡淡的看着寂雪,轻轻开口,“你向我出剑的同时,相信你的朋友也会一命呜呼。”
他说的那样风轻云淡,仿佛说的话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戏言。
鸣瑟听他这话,从头冷到了足尖,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她要配合寂雪,让这人放下警惕。于是她沉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为什么?”
子墨低眸看了看她,冷笑道:“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吧?就在一个月前,你杀了我的朋友,还伤了一个女子。”
鸣瑟听了,大惑不解,别说这一个多月间她根本没有出过梵香谷半步,就是出去过也不会害人性命,气愤不已,“我没有!”她正想说自己的剑被人偷了,却不想宿月一声断喝,“鸣瑟!”
她一惊,而身后的男子似乎也是一怔,手松了松,而正在同时,寂雪出剑,子墨余光扫到寂雪,一手握住鸣瑟的手向一边闪去,一面挥剑挡住寂雪的攻击,寂雪牢牢地牵制住子墨,对凌舟道:“快!”
凌舟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抢身要去救鸣瑟,而正在这时,子墨回过头来冲他使了个眼色,凌舟当下了然,一掌劈向子墨的手臂,而子墨也因为躲闪不及,本能的松手,凌舟抓了鸣瑟的手,忙向一边退去。
“你没事吧?”凌舟问道。
鸣瑟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正和子墨打成一团的寂雪。凌舟看着那两人,不禁叹了口气,正想过去劝架,不想姜听雨叱道:“阿雪,住手!”然而寂雪却不停,姜听雨又是一声怒斥,“听到没有,各大掌门都在这里,哪里轮的到你在这里舞刀弄剑!”
这话出口,寂雪才收了剑,她缓缓退到一边,轻轻地喘气,而一边的子墨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平常的姿态,静静地站着。
宿月疑惑道:“你是什么人?”
子墨听了这话,转身朝正殿的众人走去,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从容而来,白衣翩然,谪仙一般。他走到众人面前,宿月上下打量这陌生的俊朗少年,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戒备,这人不请自来,怕是来者不善,宿月皱眉又问道:“少侠究竟所为何事?”
子墨缓颜一笑,如淡淡的月华,又带着少年的朝气与风发意气,他揽起衣袍,单膝跪下,抱拳道:“在下复姓上官,名子墨,齐鲁丹崖阁人,见过各位门主。”
众人皆是惊讶,看着少年年纪轻轻,举止已是不凡,原来江湖传言并不虚假,上官子墨果然是风姿出众,只是在大殿之前大打出手却又显得沉不住气。
此刻鸣瑟也是一脸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前一个月这个救她于危难的人还是那样的不起眼,如今却脱胎换骨一般,竟然就是昨夜她遇见的那个少年。寂雪皱了皱眉,淡淡的看着那个白衣男子,然而目光一偏,却看见在殿上站在荆楚门主身后的年轻男子,那人显然也看见了自己,竟温和的一笑,寂雪心里一慌,连忙移开目光。
凌舟看着子墨,默默的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忽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日前总听闻齐鲁上官的传闻,说他风姿卓然,文武双全,当是一位‘浊世佳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公子世无双’。”站在那男人身后的徐朔光也附和道:“师父,这一次可是见了个杰出的人才了,此行不虚啊。”
众人听了也连连称赞附和,宿月听了心里高兴,就连刚刚子墨出手差点伤了鸣瑟的事情都抛到了一边,却不想听见子墨一声冷笑,“宿门主高兴地太早了吧?”
宿月一愣,众人也是一怔,只见子墨冷笑着看着宿月,缓缓说道:“穆姑娘杀了人,宿门主以为凭着与我母亲的交情,我就能善罢甘休吗?”
鸣瑟不等宿月说话,连忙道:“我没有杀人!”
寂雪把鸣瑟护在身后,防备着子墨,鸣瑟大声道:“我这一个多月并没有踏出冷月门一步!”鸣瑟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惊道:“对了,一定是有人假扮了我,你也知道呀,有人可以扮成我的样子!”
子墨挑眉,质疑道:“哦?是这样吗。”
宿月连忙道:“子墨,鸣瑟从来不说谎,这件事一定是误会了。”
子墨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劳烦鸣瑟姑娘演练一遍追月剑法中的海底探月。”
寂雪冷声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凌舟连忙拉了拉寂雪,“这样能撇清鸣瑟的嫌疑。”
寂雪这才撒开手,鸣瑟抽出剑来,天琴剑一声铮鸣,剑光如星,一挑一刺皆是迅速,少女足尖一点,踏上一边的树干,只见剑如流星,刷一下刺了下来,接着长剑点地,少女也就顺势在一边落地站稳。
宿月忙问:“如何?”
子墨沉了口气,神色这才平淡下来,“看来并不是鸣瑟师妹所为。”然而他话锋一转,“但是冷月门也不能完全洗脱干系,我受母亲之命前往,却在半路遭到伏击,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冷月门泄露的我的行踪。”
一旁的长老们早就看不过子墨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你这小子,在一众前辈面前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伤人,还如此蛮不讲理!”
宿月抬手制止,“好了,子墨也是为了朋友。”
开始说话的中年男人笑道:“既然误会一场,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吧。”宿月颔首一笑,“楚门主说的是。”
一边的道士打扮的男人也笑道:“冷月门镇派之宝还没个下落就惹上了麻烦事,看来够宿门主忙的了。”
宿月笑着叹了口气,“劳道长费心了。”
那道长却是轻哼一声,颇为不满,“只是贵派在天下会武前弄丢了信物,宿门主过失大了。”
宿月颔首认错,“是。此时我会加紧调查。”
楚随云笑道:“既然宿门主还有家事要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本来也是过来询问一下湛卢剑的情况,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我们还是回去为天下会武的事情做准备吧,武圣祭典也需要抓紧筹备,到时候东京再见了。”说完一抱拳,“告辞。”便带着弟子离开。
其余众人也纷纷告辞,冷月门中的长老连忙去送,正殿的人本来众多,这一下倒是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宿月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于是对子墨道:“你跟我来。”
子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宿门主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此时就连凌舟也是一怔,若是刚才子墨在各大门派面前咄咄逼人是为了让人以为子墨与冷月门发生矛盾,一时间难以消除隔阂,从而使各门派放松警惕,但现在各大门派的人都已经下山去了,子墨仍然不依不饶倒是让凌舟摸不着头脑。
鸣瑟忙道:“这件事情跟我娘没有关系。”
子墨回眸看鸣瑟,轻声一笑,“这么说,这件事跟姑娘有关系了?”鸣瑟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寂雪连忙把鸣瑟护在身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子墨负手,抬脚往山下走。
宿月一惊,连忙叫道:“子墨,你要去哪?!”
凌舟情急之下伸手阻拦,却不想被子墨一抬手挡开,少年黑色的眼眸缓缓扫过凌舟,凌舟微微一怔,竟然忘记了阻拦,子墨不做丝毫停留,快步离开。
凌舟看着子墨的背影,手心一握,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字条,于是悄悄展开手心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小字,“欲引人袭。”凌舟心中一动,连忙回身一抱拳,“门主稍安勿躁,这件事就交给凌舟吧。”说完也不着急去追,反而问鸣瑟,“你上一次从云轩酒馆带回来的那个小二在哪?”
鸣瑟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在长静堂的厨房打下手。”
凌舟点了点头,“好。”说完不疾不徐的往厨房走。
子墨在半山腰路上徘徊了片刻,便看见了李月成跟吴长老几人。
“上官少侠今日此举是想要换取什么条件?”
子墨轻笑一声,“你们冷月门的东西我还看不上,不过就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争锋斗气,登不得大雅之堂。”
李月成气的一张脸通红,指着子墨破口就骂,“你算什么东西!有点名气就敢这么张狂。呸!”
子墨也不恼,声音悠悠,“李少侠非要着急证明我说的话吗?”
李月成一噎,登时说不出话来,“你!”
吴长老呵斥道:“蠢东西,住口!”说着又盯着子墨看,“老夫知道,你替自己的母亲抱不平,可是冷月门大局已定,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要是想留下来就老老实实的,如果觉得这里不够你施展就赶紧离开。”
子墨轻轻一笑,“哦?那如果我想报仇呢?这应该如何,还请吴长老指条明路。”
吴长老冷笑一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别有居心。”
子墨一笑,“吴长老心里有数就好。”说着抱了抱拳,“在下告辞。”
“当年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何来报仇一说!”
子墨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吴长老一声断喝,脚步不由得一顿,他侧眸看过去,口气森冷,“真相是什么,吴长老再清楚不过了。”
“是宿隐指使你来的?”
“陈年旧账,难道就不该清算一下吗?”
吴长老闭了闭眼,“不管你信不信,那件事不是我们的错。”
子墨眼眸含笑,“这么多年,冷月门对木韧二字避如蛇蝎,倘若心里没鬼,又何用百般避讳?”说完,脸色一冷,沉声道,“告辞。” 风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