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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严冬,北风呼啸,万物凋零。梵香谷诸山犹如静穆而立的老者,在寒风中孑然而立,草地泛白,被凌冽北风吹弯了腰,趴服于大地。
子墨来到冷月门已经两月有余,每日跟着凌舟等人一起练剑习武,日子过得平淡,来中原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恍惚中似乎并不曾真实存在过。
这日飘起了鹅毛大雪,外面的山路已经被封死,故而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取暖。凌舟冒着风雪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却不见子墨的身影不禁诧异,转头看了看外面飞雪如狂,不禁担心,正准备出去寻找,却不想房门被人推开,风雪见缝插针,猛地扑了进来,子墨连忙关上门,抖了抖身上的残雪,把斗篷挂起来,凌舟已经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快点暖暖。”
子墨接过热茶,捂在手里,坐在桌边,一口一口的浅啜,眼看着凌舟笑,“你猜刚才我遇见谁了?”
凌舟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谁?”
子墨放下茶杯,笑道:“王通。”
凌舟道:“然后呢?”
子墨道:“他叫我搬去跟他同住。”
凌舟不禁一笑,“他平时养尊处优的,恨不得一个人霸占一个院子,怎么突然邀请你?”
子墨但笑不语,凌舟顿时反应过来,王通此时向子墨示好不过是因为子墨是丹崖阁少主,并且子墨与吴长老有些嫌隙,对于依附于高长老的王通却是一件好事,如果能与子墨打好关系,那就是一大助力。凌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一边是厌烦王通父子所作所为无不是为自己谋利,一边又碍于同门情分不能多加指责,两厢之下也是十分为难。
子墨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他们这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门主为什么不加惩戒?”
凌舟叹了口气,“门主也是为难,这样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也不好说什么,敲山震虎也没什么用处,再说门中的长老们看似听命于门主,其实都是有靠山的,李师叔依靠着吴长老,王师叔依靠着高长老,唯有孙长老仗义执言,颇为公正。门主有心,却也是无力。”
子墨点了点头,凌舟又问:“对了,还没问你在哪里过年?”
子墨道:“回齐鲁。”
凌舟又不免叮嘱两句,“那你路上可要保重点,我听说东京有人得了伤寒,几日之内波及了十几口人,官府叫人救治,半月过去有增无减,听说全都病故了,官府害怕疾病蔓延,也不叫各家各户各自出殡,反而是拉到一处乱葬岗埋了。”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唉,临近年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子墨点了答应,“放心吧,等雪化了我再走,这也快到年关了,门中上下肯定忙碌,我也不想惊动太多人,你也别说我哪天回去。”
凌舟道:“我知道。”
两个人正在闲聊,却不想“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接着就是鸣瑟清脆的声音,“凌舟,我娘叫你过去一趟。”凌舟连忙把鸣瑟迎进来,又赶忙给她递了小手炉,子墨走过去把门关上,只听鸣瑟笑道:“有这么冷吗。”
凌舟皱眉道:“别不当回事,前几天玄真观的师兄来拜访时说了东京都有人伤寒病故了。”
鸣瑟撇他一眼,“就你知道。”
凌舟也不跟她理论,而是问:“门主叫我去干什么?怎么让你来叫我了?”
鸣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娘什么都没说,光说让我去叫你来,也不让我告诉别人是她叫你过去。”
凌舟跟子墨都不禁疑惑,平日里宿月有什么事都让小弟子过来传话,哪里用得着鸣瑟冒着大雪跑一趟,更何况门中平时也都是把事情交给李长老等人,这次突然叫他过去却是神神秘秘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子墨道:“算了,你快去吧。”
鸣瑟也笑道:“就是,你还不赶紧去?”凌舟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又折身回来,对着鸣瑟说,“你不跟我一起走?”鸣瑟奇道:“娘又没事找我,我干嘛跟你一起走?”说着一笑,“我等雪小一点再走。”凌舟看了看子墨又看了看鸣瑟,欲言又止,终究是转身离开。
鸣瑟等凌舟离开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跟子墨两人单独相处,不由得一慌,手脚顿时不自然起来,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子墨让她坐下,她才想起来坐下来。鸣瑟以前来过这里不少次,秋不归没去南疆之前,也住在这里,秋不归与凌舟都是节俭之人,屋里没什么摆设,但是二人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更显得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如今子墨来住,屋子里竟然是变了个模样,满满登登的书本堆满了架子,在窗户下还新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并琪盒棋盘,又在房间角落放上了盆绿萝,虽是冬日却依旧青翠,竟然是平添了几分生动。
鸣瑟双眼四处流连,暗自感叹子墨藏书之多,不禁问道:“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子墨微微颔首,“大部分都看过了,还有些笔记需要完善一下。”
鸣瑟心生敬佩,谁不知道江湖上的门派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平时能有闲情逸致看一两页书就已经是不错了,却没想到子墨竟然能抽时间看这么多的书。子墨又重新沏了茶,端给鸣瑟,自己在对面坐下,“这两个月没怎么见过你。”
鸣瑟正噙了一口茶,听见子墨说话连忙咽下去,“因为我们几个女孩子都是跟着姜师叔的,所以你见不到我。”
子墨点了点头,鸣瑟看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又把头埋了下去,偷偷拿眼看子墨,只见少年一只手臂搭在桌沿,另一只手拎着茶壶的提手,看着一边发呆,鸣瑟偷偷把眼低下去,仰头把茶水喝完,却不想刚放下茶杯,子墨提着茶壶的手就什么过来,微微一倾,茶水就准确的倒入了茶杯中,鸣瑟心里一慌,不禁想着刚刚子墨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偷看他。
“关于我剑挟你的事,我觉得还是跟你解释一下吧。”
鸣瑟疑惑的抬头,只见子墨神色淡然,“我那样做是为了给对手看的,冷月门中有细作,我们的动作都会被他报告给真正的凶手,他们费尽心思的挑拨冷月门与丹崖阁的关系就是害怕两者联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糊弄他们。”
鸣瑟微微讶异,她本以为子墨是为了他的朋友而对自己怀恨在心,即便后来两人解开心结,子墨对自己也是有芥蒂的,却不想他竟然是为了迷惑对手。鸣瑟不禁好奇,子墨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那个人是谁?”
子墨摇头,“还没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鸣瑟抿了抿唇,又问:“那你既然知道有人要下黑手,又为什么会……”鸣瑟话说了一半,连忙住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这么说岂不是给子墨伤口上撒盐?
子墨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没想到那晴会那么固执。”
“那晴?”鸣瑟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好奇,“她是谁?”
子墨却不想多说,“没什么。”
两个人一时无话,两厢对坐,长久沉默。鸣瑟低着头,想找个话题,但与子墨实在算不上熟,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默,只能一个劲的喝茶,正在无所适从时,凌舟终于回来,鸣瑟喜笑颜开,“你回来了?”
凌舟看鸣瑟笑的像是朵花一般,不禁一愣,他还怕子墨跟鸣瑟因为之前的事情心存芥蒂,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已经解开了心结?于是笑道:“是,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寂雪正在找你。”
鸣瑟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离开。
子墨看凌舟神色有些凝重,不禁发问,“怎么了?门主找你有什么事?”
凌舟皱眉,咬了咬唇,“刚才鸣瑟在我也不敢说,门主让我去曹州一趟”
子墨皱眉,“曹州?”
凌舟道:“对,给辉月山庄送点年货。”
子墨一愣,“我听说门主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宿家逐出家门了。”
凌舟叹了口气,“血浓于水,亲人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子墨垂了垂眸子,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风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