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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米兰的生日到了。而这一天，也是李秀梅举行60大寿的日子。
因为是60整寿，又可能是老人最后一个生日，纪凯决定大操大办。他订了本市最豪华的花园酒店，邀请了所有亲朋好友，还暗地请了妈妈最爱的歌星到场，力求给老人一个最完美的生日宴。对于不能在米兰生日那天和米兰二人世界，他非常抱歉，而米兰却丝毫不介意：“我只是过个生日罢了，阿姨却是60大寿，当然要给阿姨过。到时候我多吃几块蛋糕就是了。”
“傻瓜，这是我妈的生日宴，当然也是你的盛宴。我要向所有人介绍你们——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女人。”
纪凯说着，轻轻吻了一下米兰的手背，而米兰对他勉强一笑。纪凯要带米兰去商场买礼服，米兰摆手：“不用，我家里有。”
“宝贝，你一定会给我惊喜。”
纪凯说着，又亲了一下米兰的额头，然后开始工作，在米兰就这样看着他。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纪凯身上，她是这么认真地看着，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纪凯停止了打字，回头看她，米兰对他嘿嘿一笑：“你干活儿啊，我不打扰你。”
“我打好这个表格再陪你，这个真的很重要。”
“知道，我不打扰你。”
米兰说着，又眼巴巴地盯着纪凯看，而纪凯只觉得米兰在身边，他的精神就无法集中起来。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他更关心她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与他交流。纪凯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米兰，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书架那里拿书看。”
“好啊。”
米兰蹦蹦跳跳地走到纪凯的书架旁，发现他收集的图书真是包罗万象。有百科全书、有英文小说、有工具书，甚至还有机器猫的漫画。这些书有的还很新，但有的明显有了一定历史，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被保存地非常完好。
他真是一个温柔又念旧的人啊。米兰想。
米兰随手翻阅着书籍，突然一本相册混在其中，相册的第一页是一个简直可以去拍奶粉广告的宝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纪凯。她悄悄瞄了纪凯一眼，见纪凯没注意到这边，急忙翻阅了起来。
在相册上，她见到了纪凯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小时候就长得像个明星宝宝，阿姨们都抢着抱，可他的小脸紧紧皱成了一团；上幼儿园的时候，所有小姑娘都抢着和他合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哇哇直哭；上小学的时候，他是中队长，戴着红领巾笑得骄傲又自豪；初中的时候，他的笑容内敛了许多，抱着篮球不放手……
“很好看？”纪凯抱住了米兰的肩膀。
米兰吓了一跳，相册都险些掉在地上：“你不是干活呢吗？”
“有你在这我什么都做不下去，在电脑面前待着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陪你。怎么样，我小时候很英俊吧！”
“切，你真不要脸。这照片怎么才到你高中啊，大学的照片没有吗？”
“有过，后来都烧了。”
“为什么？”
“那时候被女人甩，觉得自尊心受挫，一气之下把所有和她在一起的照片全部烧了。现在想想，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真是想不到我们的纪总监也会被女人甩啊。那是什么样的女人？”米兰心里酸酸的，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她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也是我的初恋情人，还是全校最漂亮的女人。”
“有多漂亮啊？”米兰更不舒服了。
“米兰，如果恐龙跑到大街上你会怎么样？”
“我会尖叫，然后打电话动物园让他们来抓——你问这个做什么，别转移话题！”
“如果是动物园的员工看到，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恐龙抓到动物园；如果是生物学家看到，一定想把它抓回去做研究；如果是厨师看到，一定会把他抓回去研究怎么做菜，如果被我学校的人看到，就会说一句话——禽兽，放开我校花！”
“纪凯，你的嘴也太毒了吧！人家毕竟是你‘初恋情人’，这么说你舍得啊？”
“我念的是理工科学校，我们班一共有76个男生，4个女生，全校的比例也差不多，所以长得正常的女人在我们那都是美女，要是会打扮一点更是校花。当时的我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见到喃喃的时候只觉得见到了女神。后来，我努力追求她，她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
喃喃喃喃的，叫得真亲热！米兰妒忌地想。
“后来呢？”
“年轻时候的恋爱和幸福总是相似的。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多少钱，有时候吃一碗面都要分着吃，但并不能阻止我们的幸福与相爱。年少时的爱情，总是掏心掏肺的，生怕自己爱得不够多，不够好。我曾经以为，会毕业以后就和她一起结婚，甚至还偷偷打工存钱，买了一枚银戒指，打算毕业晚会那天向她求婚。可是，我看到了她坐在宝马里离我而去。”
“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是绝望。我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可以说没经历什么挫折，也没什么得不到的，但偏偏在她身上栽了跟头。她让我知道，男人除了浪漫、耍帅外，更需要的是稳重和责任心，而这对我的未来受益匪浅。可以说，是她把我从象牙塔拉回了现实，我应该感谢她的残忍。”
“那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曾经是爱情，后来是憎恨，而现在只是平静。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是幸福，而在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才是青春。米兰，她是我的青春，但你才是我的幸福。”
纪凯说着，把米兰搂在怀里。米兰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她这醋吃得太没水准了。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纪凯，继续问：“那你们分手后就没一点联系吗？我可不信。”
“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
“你不想她？”
“亲爱的，你这醋要吃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我才没吃醋！”
米兰气鼓鼓地转过头，不再看纪凯，而纪凯笑了起来。他说：“我很高兴。”
我生气了他还高兴，这个男人有毛病吧！米兰恨恨地想。
“你是在乎我的，米兰。我真的很高兴。”
“什么啊！”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迷茫，特别没有底气。一般女孩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一般女孩不会介意的东西你偏偏很介意，我在你面前就好像又回到了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年代。亲爱的，你非常优秀，让我时刻担心你会不会被别的男人抢走，也会很阴险地想幸好有咱孩子为我保驾护航。米兰，等妈妈的寿宴办好，我们就结婚。”
纪凯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米兰留恋，但她知道就算再舍不得，她也必须要离开。她轻轻推开纪凯：“纪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纪凯微笑着看着她。
“其实我……”
“等等，我接个电话。”
纪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到不远处接电话，而米兰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他和庆典公司交代礼堂要放妈妈最喜欢的粉玫瑰，要请小提琴手来伴奏，甚至连菜肴的种类、配料、各位来宾的喜好和忌口他一一提到。看得出，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这场宴会，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发生。他的电话一直打了十分钟，挂断电话后抱歉地说：“对不起，刚才打断了你。你说什么？”
“啊，我就是想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不如晚宴的蛋糕让我来负责吧。”米兰到底还是这样说。
当生日到来的那天，米兰一早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陆露一早就赶来为她化妆、盘头发，她从柜子里拿出那条红色的礼服裙，缓缓脱下衣服，把裙子穿上身。她发现，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明明还是熟悉的容颜，但眉宇之间的郁结神色早就消失不见，就好像春天的花朵一样充满活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美丽。
“米兰，你真漂亮。”陆露不住赞叹：“你的皮肤白，适合鲜艳的颜色，可你总是穿灰黑色系，反而看起来肤色不好。亲爱的，你早就该这么打扮了。”
“可我以前总是觉得这样的衣服太抢眼。”
“抢眼不好吗？”
“当然好。可以前总是怕被人注意，心态有些不一样。”米兰对陆露微微一笑。
“是啊，你以前走路的时候都是哈着腰，但你做了月子中心的代言人以后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漂亮了。亲爱的，我真以你为豪！”
“别捏我的脸，粉都要被你捏掉了！你今天也很漂亮，终于重现校花风采了。”
陆露今天穿着黑色的紧身礼服，卷曲的头发没有盘起，而是懒散地披在肩头，成熟、妩媚的风情是少女所无法比拟的美丽。陆露听到米兰的恭维没有喜形于色，只是挑眉：“我前段时间到底有多丑啊，让你看到我稍微拾掇一下就是这反应？”
“妈妈最漂亮！”顾诗慧拍手。
“乖！”陆露得意极了。
“那米兰阿姨不漂亮吗？阿姨生气了！”
“我说实话阿姨会生气，可妈妈说不能说谎……我该怎么办？”
顾诗慧一脸纠结地进行思想斗争，而米兰黑线：“喂喂，小混蛋，你的心理活动我都听到了啊！”
“小慧，别烦阿姨了，自己去那边玩。”
“妈妈，我饿了！我要吃饭！”
“饿的话就啃手指吧，反正你平时最喜欢啃手指了。”
米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顾诗慧居然真的啃着手指到旁边看漫画去，简直怀疑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她推推陆露：“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让你的宝贝闺女饿着，更别提让她吃手指！就算你要改变自己，也别变成这样啊！”
“我啊，现在是看开了。孩子嘛，本来就是爱胡闹，不调皮怎么还是孩子？等她上了学，会有那么多规矩管着她，现在就让她过几天消停日子吧。”
“她就不想爸爸吗？”米兰轻声说。
“我原来以为爸爸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她昨天突然问我是不是要和顾文明离婚了。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幼儿园的小丽的父母也是这样，小丽告诉她，她的父母也要离婚。现在的孩子啊，真是成熟，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你是怎么解释的？”
“我没解释，因为她问我以后就去睡觉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向她开口——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的肚子到底怎么说？”
“无数次想开口，但无数次又咽了下去。再这样下去，我这怀孕起码要几年才能流掉，或者生个哪吒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唉，不过你这谎确实是撒大了。”
“不说这个了，行吗？我今天准备了很多小蛋糕，你尝尝。”
米兰说着，把蛋糕分给陆露和顾诗慧，看到她们吃得热火朝天的样子笑弯了眼睛。陆露不住赞叹：“你在别的方面没什么天分，但烘焙上可真是一流。这些蛋糕就是为了今晚准备的吧。”
“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米兰忐忑地问。
“当然会喜欢！这口味可比蛋糕房好多了！那么多蛋糕你做了一晚上吧？”
“是啊，从晚上6点做到了凌晨1点。”
“你真是疯了。”陆露摇头。
“我只是尽一点力罢了。”
陆露当然知道这是米兰寻求心里解脱的方式，不再说话，而是帮她把假肚子戴好，又给她补了妆，然后她们开车前往酒店。米兰把蛋糕交给服务员后，敏锐发现和纪凯一起在门口迎宾的李秀梅的口红有些花了。她悄声提醒，递给李秀梅一管口红，李秀梅忙和她一起去洗手间补妆。李秀梅擦掉原来的口红，露出了苍白的唇色，自嘲地笑：“老了就是记性不好，手也会颤，幸好被你看到，不然可要闹了笑话了。”
“阿姨，别这么说，明星走光的也多了去了，谁会管你口红有没有涂花——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您走光。”
“傻孩子，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吗，你是最有口无心的。最近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好，都很好。”
“妈恐怕是看不到这孩子出世了。”李秀梅慈爱地看着米兰的肚子。
“阿姨，你说什么？”
“纪凯和医生都瞒着我，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很想见到你们的孩子，但人生怎么可能十全十美，我能看到纪凯找到幸福已经是上天的恩赐。米兰，听纪凯说你已经答应嫁给他了，谢谢你。这小子虽然玩世不恭一点，但心是好的，对感情也很忠贞，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工作起来经常会忘记吃饭，你要提醒他，还有他独处在封闭的环境里出现问题……”
“阿姨，我记住了。”
虽然李秀梅说得每一件事米兰都知道，但她还是安静地听，时不时点头，心里酸极了——这个老人简直就好像在交代遗言。李秀梅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揉着太阳穴笑着说：“我还真是话多，居然一下子说了那么久。”
“没有啊，我喜欢听阿姨说话。”米兰乖巧地说。
“好孩子。”
李秀梅拍拍米兰的手，然后说：“这件事会是我们的小秘密，对不对？”
“当然。”
米兰扶着李秀梅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客人已经进来了不少。纪凯接过米兰的手扶着李秀梅，满脸担忧，而米兰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她站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一起招呼客人，突然见到韩可馨用包遮住肚子，对她使眼色。米兰急忙走过去，轻声问：“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吴葵姐刚才摸了一把我的肚子。”韩可馨尽量让自己冷静。
“什么？她怎么会莫名其妙来摸你的肚子！上次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看来我上次的说辞她们并没有相信。她借着和我打招呼的时候迅速出手，我根本没办法躲开。现在她可能已经确定了，正预谋把我揭穿。”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抢在她揭穿之前说得了！这样你还有主动权。”
“不行，她现在一定已经把事情告诉王开会了，我这么说只能是自投罗网。到时候节目不再属于我，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完了！米兰，我该怎么办！”
韩可馨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身体在颤抖，米兰简直怀疑她会在下一秒钟晕倒。米兰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握着韩可馨的手，不断鼓励她、安慰她。她拉着韩可馨到附近的沙发坐下，给她拿了一杯热牛奶稳定情绪，而韩可馨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看起来是那么绝望，米兰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米兰在韩可馨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这样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
韩可馨看着米兰，咬牙：“行，就这么办。”
米兰与韩可馨对视，都在双方的脸上见到了一丝悲壮。米兰高高举起牛奶杯，然后把牛奶往韩可馨身上洒，再然后尖叫：“啊，可馨对不起，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怎么办啊，这里有可以换洗的地方吗？”
“我们去房间换衣服吧。”
她们高声说着，拉上正在和人聊天的陆露，朝着酒店的卧房方向走去，而吴葵等人果然跟了上来。韩可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而米兰不断给她力量。她们进了房间后，迅速换了礼服和发型，韩可馨把头发盘起，而米兰则学韩可馨的样子把卷发放在一旁。她们刚准备好，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刻了！
韩可馨躲进了浴室，陆露急忙把窗帘拉上，而米兰则背对着门的方向换衣服。吴葵等人从门缝里往里面看，只见“韩可馨”正在脱掉她的桃红色礼服，惊喜万分，踹门而入。陆露尖叫：“有贼啊！”
“我不是贼，不是……”
王开会还没来得及喊，就被陆露顺手拿起的被子盖住头，被劈头盖脸地打。米兰捂着脸哭泣的时候不忘给他们展现出自己毫无赘肉的腹部，然后趴着床上就开始哭。陆露愤恨地说：“居然敢到这里来耍流氓，你们死定了！我要报警，把你们通通送到警察局！”
“陆露别打了，这不是流氓，是王总啊！”
“哪个王总！不认识！”陆露又踹了王开会好几脚。
“是王开会，王开会！”
“王总？哟，还真是！那你偷看我们换衣服做什么！”
“只是一个误会……”
“我不活了！”
米兰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而王开会龇牙咧嘴捂着脸的时候还偷偷看她的肚子。可惜，无论他怎么看，那个人的腹部都是平坦地好像平原一样，根本没有徐秘书所说的怀孕的迹象。王开会气得给了徐秘书一个耳光，而徐秘书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总，请出去吧。”
“哼！”
王开会恨恨地往外走，而米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下子从被子里钻出来，捂着胸口：“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他刚才掀开被子的话什么都完了！”
“米兰，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韩可馨感激至极。
“别谢了，我们先下去吧，宴会都要开始了。”
米兰看看时间，急匆匆地把假肚子系上，又和韩可馨换了礼服，朝楼下冲去。此时，李秀梅已经开始发表讲话了。纪凯一把把米兰拉到一边：“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没什么，就去补了个妆。”
“你怎么喘成这样，不舒服吗？”
“不，就是觉得这里的空气有点不太好。”
“待会儿我陪你去公园散步。”
“没关系，我还可以忍。嘘，听阿姨讲话。”
台上，李秀梅正动情地说：“人生就好像白驹，一晃而过，此时的我终于懂了这句话的含义。我的前半生忙于工作，直到生病住在医院，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工作、我们赚钱，为的就是让生活过得好一点，但生活本身是与金钱无关。大家都说子女要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我认为我们做父母的同样要感谢子女带给自己的温馨与回忆。纪凯、米兰，上台来。”
纪凯拉着米兰的手，走上台去，脸上带着微笑，但心里酸涩异常。虽然母亲隐瞒了她的病情，但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异常？可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陪她把戏演下去。李秀梅含笑看着他们，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套在了米兰的手上。米兰大吃一惊，急忙推辞，可李秀梅说：“这镯子是我婆婆给我的，我想送给我儿媳妇，等着儿媳妇传给我孙子，然后再给孙媳妇。传递下去的不光光是镯子，更是爱。大家说，我儿媳妇的蛋糕好不好吃？”
“好吃！”
听着整整齐齐的回答，米兰的眼眶红了。她轻声说：“谢谢阿姨。”
“还叫阿姨啊？你什么时候能改口叫妈？”
“谢谢妈妈。”米兰终于说。
李秀梅含泪笑了。
此时，音乐声突然响起，而纪凯朝米兰伸出手来。纪凯在音乐中缓缓说：“米兰，如果你没有怀孕，我不会知道生命是那样神奇。小生命对孕妇来说是外来的东西，会有排异反应，但会慢慢地、慢慢地融为一体，最后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爱情也是这样。刚开始，我们并不彼此欣赏，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好像是在孕育小生命。我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任性又自私，但从我爱上你的那天起，我会好像父亲那样思考，会想孩子的眉毛像谁，会不会和你一样爱笑；会想咱们之后的恋情，会是浪漫的像一支缠绵的钢琴曲，还是如一支热烈的探戈。虽然到现在还不太确定未来到底会怎么样，但我毕竟有了心仪的舞伴，不是吗？现在，我伸出我的左手，就请你伸出你的右手。然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舞池。”
情话并没有那么华丽，但米兰几乎泣不成声。就在她看着纪凯，手几乎要放到纪凯手中时，台下也正热火朝天。顾诗慧忙着和一个小男孩抢皮球，后来扭打到了一起。
“顾诗慧住手！”
“小明加油！”
陆露喝令女儿放开小男孩的头发，小男孩的母亲却为儿子加油鼓劲，陆露顿时生气了。她不顾女儿，责问那位母亲：“孩子打架要劝，哪有叫加油的？你是怎么做家长的！”
“我怎么做家长不要你教！我儿子可是身娇肉贵，经不起你闺女的蛮力！”
“你说谁蛮力呢！”
“怎么样，要打架啊！”
当小朋友扭打成一团的时候，家长也都开始摩拳擦掌。顾诗慧不能容忍自己的皮球被抢，把球藏在怀里就跑，而小男孩急忙追上前去。他一直追到台上，发现皮球不见了，而米兰的肚子却是鼓鼓囊囊的。他蛮横地说：“阿姨，把皮球给我。”
谁拿你皮球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米兰莫名其妙地看着小男孩，而顾诗慧抢先说：“米兰阿姨才没拿你的皮球，她肚子里的皮球是她自己的！我亲眼看到她装的！”
“顾诗慧，你闭嘴！”陆露急忙阻止女儿。
“真的，好孩子不说谎。”顾诗慧认真地说。
“你闭嘴！你米兰阿姨怀孕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妈妈你不让我说谎，可我说的就是实话啊！你为什么打我！米兰阿姨肚子里没有小朋友！”
顾诗慧哇哇大哭起来，她话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而米兰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她转过身就想走，而那小男孩已经忍不住了，冲到米兰面前就掀起了米兰的裙子，然后全场发出了惊呼声！小男孩抢了米兰的假肚子就跑，而所有人都已经石化。
“米兰，这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的是什么？还是我眼花了？”李秀梅急切地问。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米兰平坦的腹部，纪凯觉得声音都不属于自己，而米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言语。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到后来米兰终于说：“对不起。”
“你根本没有怀孕，对吗？”
“对。”
“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
“为了不被派去西藏。”
“这样很好玩？”
“纪凯，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米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语言是那样苍白无力。纪凯的脸色难看地可怕，而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阿姨！”
“妈！”
李秀梅已经昏倒在地。
后来，在救护车的呼啸声中，李秀梅被送往医院。她被推进抢救室已经很久，而那盏红灯一直就这样亮着，亮得刺眼。纪凯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焦躁不安到了极点。米兰实在看不下去，去张旭办公室给纪凯倒了一杯热水，但纪凯没有接。他没有责骂她，没有谴责她，他只是无视她的存在，但这样让米兰更加难受。
“纪凯，喝点水。”她轻声说。
而纪凯只是漠然地看着手术室的红灯。
米兰只觉得眼睛一酸，再也承受不住，把杯子一丢就跑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她知道，再一次闯祸了，而这次的祸事可能无法弥补。她觉得难过非常。
“还好吧？”陆露轻轻拍米兰的肩膀。
米兰轻轻摇头。
就在大家等得焦急不安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而他们一下子围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气：“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好好保养，下次再受这么大刺激就不是被送医院这么简单了。”
“谢谢医生！”纪凯松了一口气。
李秀梅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了出来，而纪凯急忙接手，推母亲去病房。李秀梅虚弱地抓住纪凯的手，两个人轻声说些什么，路过米兰身边的时候都没有看她一眼。米兰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早就该这样了。这样也好。”米兰说。
她不明白明明应该放下，为什么又要哭泣。
可是，想明白了又能怎样？
第二天，各大报纸、电台果然都报道了李秀梅生日宴上发生的那场闹剧，米兰痛苦地成了新闻焦点。一时之间，她的手机都快要被打爆，她只能关机了事。她先去旭日月子中心道歉，宋总接待了她。宋总上下打量着米兰：“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不知道你怎么还敢到这里来。你不怕我告你违约吗？”
“当然怕，但是祸是我闯的，当然要我承担。”
“米兰，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假装怀孕？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代言。”
“当然不是。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去西藏罢了。”
米兰把事情的经过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宋总，宋总饶有兴趣地听着，到后来居然笑了：“你还真挺有本事的，居然连我都没看出来。”
“不是我有本事，是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会有人假装怀孕吧。宋总，你给我的代言费，要还吗？”
米兰怯生生看着宋总，宋总板起脸：“当然要还！我没让你赔形象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那……我能分期付款吗？”
“你不会把钱都花了吧，那可是三十万！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把钱给我了。”张红突然推门进来。
“张红姐？”
“米兰，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就过来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米兰，这钱我不要了，我都带上了。”
张红说着，从布袋里拿出一叠叠百元大钞，真是把宋总搞糊涂了。她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宋总，米兰这钱是为了我才要的。她知道我一直想给家里的孩子们建幼儿园，把所有钱都给了我。幼儿园已经打了地基，现在还有六万零八千五百七十二块，我都给您带来了。她是为我欠下的钱，这钱我来还。”
“又怎么出来幼儿园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宋总听了张红解释半天，才明白原来米兰把她的代言费给张红回家建幼儿园去了，自己一分没留。她觉得不可置信：“米兰，你是傻子吗？那30万你说给人就给人了？”
“嗯。”
“你简直应该去参加‘中国好人’。”
“宋总，你是在讽刺我吗？”
“啊，被你听出来了，看来你也没那么傻啊。”
“宋总，这件事都是我引起来的，求求你不要告米兰。我可以在这里干活还债。”“我都把你开了，怎么可能还叫你回来。你们先走吧，这事儿我想想。”
米兰和张红互视一眼，只好一起离开了宋总的办公室。
张红没想到米兰居然为了建幼儿园的事情牺牲那么多，不住道歉，而米兰一直在说“没关系”。她说：“我装作怀孕是为了保住工作，并不是为了你，你根本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是我把工作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看得太轻。这样也好，帮我下了一个早就该下的决定。其实看开了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米兰，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懂就好。张红姐，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情和我电话联系吧。”
米兰说着，朝电视台走去，因为她怕去晚了就会失去勇气。
进了办公区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而她还是坚定走着，不为所动。她径直走进了王开会的办公室，王开会见到她阴阳怪气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肚子啊。快坐下快坐下，你能站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站啊。来，我给你倒茶！”
王开会说着，故意装作要倒茶的样子，等着米兰诚惶诚恐地拒绝，可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道歉声，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把新泡的铁观音自己喝了，说：“那个谁，你惹大麻烦了。旭日月子中心会来控告你，我也要通报批评你！人在这里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诚实，我们这儿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员工！你的惩罚措施我还在慢慢思考，但你要是聪明点的话，知道该怎么做。”
王开会说着，又靠近米兰，放大的肥脸是那么恶心。米兰对他微微一笑，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声音大到让办公室外都安静了下来。她说：“第一，我不需要你的惩罚，因为我自己就会辞职；第二，你最好对女员工客气一点，如果你不想下半辈子因为性骚扰的罪名进监狱的话；第三，我的名字是米兰，你最好记住。”
“你、你！”
王开会气得发狂，下意识就要伸手打米兰，然后被米兰一脚踢在了关键部位。他捂着下体滚来滚去，而米兰则甩甩头发，神清气爽地离开。
米兰，你真是帅呆了！她对自己说。
她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朝着电梯走去，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她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做这个决定。
只是一份工作罢了，为什么要把它看得那样重？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要是生活都没有，那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她失去了稳定、乏味的生活，迎来刺激、未知的未来，这笔买卖实在非常划算。
除了……他。
在楼梯的转角，米兰看到了纪凯的身影，和他四目对视。她看着纪凯身边的漂亮女孩，只觉得心痛地就要窒息，但她还是微笑着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米兰，你真行。”电梯里，她这样对着镜子说。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和纪凯不再会有交集。
“所以你又辞职又失恋？还上了电视？还欠那个月子中心30万？”
“事实确实是这样，但你可以不用这样提醒我。”
米兰郁闷地看着正咬着吸管喝果汁的韩可馨，真想把她的头按到桌子上。陆露简直不敢看米兰，低着头说：“对不起，这件事我必须要负一半的责任。要不是顾诗慧那王八蛋和那小兔崽子闹着玩的话，你的假肚子不会被发现。”
“是暂时不会被发现，但是还有被戳穿的那一天。我不怪任何人，真的。而且，是你教小孩子不要撒谎，她只是说了实话罢了。想想也真好笑，我们大人都活在谎言里，有什么资格教育孩子？”
陆露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想开蛋糕店，然后可能的话想出去旅行。”
“大家都爱吃你的蛋糕，这真是好主意。我依稀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就说以后想开蛋糕店，做中国版的金三顺。”
“是啊，现在终于可以实现愿望了，多好。”
米兰笑着说，而陆露和韩可馨知道她笑容背后的苦涩和无奈。陆露忍不住问：“那你和纪凯现在还有联系吗？”
“当然没有。难道他会原谅一个说谎精、一个把他妈害去医院的女人？”
“可是李阿姨现在情况还不错啊。米兰，你每天都让花店的人送花过去，也都做蛋糕让医院的人交给李阿姨，可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和好机会。”
“我想，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我吧。算了，我不想再说这个。”
米兰说着，出神地喝着饮料，而她们也只好闭嘴。陆露的手机不断响，她又不断地把电话掐掉，但看得出她挂断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舍。陆露一边喝橙汁一边说：“现在倒是一天十几个电话打过来，早干嘛去了？男人还真是贱，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永远看不到你的好，只有你和他拜拜了才知道珍惜。”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放不下的样子。”
“你听错了。”陆露别过头去。
韩可馨一直没有开口，盯着窗外，突然说：“陆露，外面的是不是你老公？”
陆露也往窗外看，看到顾文明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走着，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手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一把餐刀。米兰和韩可馨急忙冲上前去把刀抢下来：“陆露，你可不要干傻事！你还有孩子！”
“我当然不会做傻事！”
陆露说着，把刀狠狠插在了面包上，真恨不得这刀插的不是面包，而是那个贱人的心口！她抓起包就冲了出去，而米兰等人急忙跟了上去。
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踪了，所以这次做起来简直是轻车熟路。
她们看着顾文明不住往前走，最后进了一家KTV。她们忙走进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下：“请几位女士出示会员卡。”
“没会员卡就不让进？”
“抱歉，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只有会员才能入内。”
靠，找女人都去会员制的了！陆露的怒气愈盛。她发疯一样地往里闯，但被保安拦下，而韩可馨只能出来打圆场：“刚才进去的是我朋友，我们只是和他时间上错开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们去见一见他，然后我们马上出来？”
“不行，只有会员才能入内。”
“除了说这一句你还会说别的吗！”米兰怒了：“会员就会员，给我们办个三张！多少钱！”
“一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女士。现金还是刷卡？”
“多、多少？你多说了一个零吧！”
米兰没想到这里的会员居然可以顶她一年工资，顿时认了怂，往后退了一步，而陆露也愣住了。韩可馨掏出钱包，说：“刷卡，给我办三张。”
“可馨，你疯了！”陆露阻止她。
“没关系，十万块钱罢了。”
“大小姐，你就别在我们面前摆谱了，真的不需要。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个贱人花钱？算了吧。”
陆露坚决地说，不让韩可馨付钱，韩可馨只好把钱包收了回去。陆露看着远方，满脸沮丧，米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她们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说：“对不起，三位女士想进去的话我来带路。”
她们互视一眼，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聪明地闭口不言。一路上，陆露都能看见浓妆艳抹的小姐走来走去，想象着顾文明在这里的场景，只觉得血液都开始沸腾。理智逐渐被愤怒取代，她再也忍不住，推开一间间包厢的门，后来整个KTV都被尖叫声所包围。服务生都要哭了，但居然没有赶她们走，而是苦着脸说：“姑奶奶们，你们到底要找谁，告诉我，我去帮你们查行吗？”
“我要找顾文明，你会告诉我他在哪里？”
“顾总啊，他在皇帝包啊！”服务生顿时说。
皇帝包！
陆露和打了鸡血一样又要冲过去，被米兰拼命抓住。米兰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反正你都要和他离婚了，再为了他闹事倒显得你还喜欢他似的！”
“我才不喜欢他！”
“是啊，所以就别冲动！你不爱他，你很冷静是吗？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米兰带动陆露有规律的呼吸，陆露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她长舒一口气，说：“你这招还真有用，你是怎么学会的？”
“啊，上助产培训班的时候老师教的。”
“米兰！”
“好了，咱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准备好面对顾文明了吗？”
“当然。”陆露咬紧了嘴唇。
她们一起到了皇帝包。服务员想敲门进去，被三个女人一起阻止。陆露踮起脚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她看到里面有三男三女，男的都穿着西服，而女的一个个都往男人身上靠！她极力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这门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她只能看到他们觥筹交错，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一把揪住了服务员的领口：“把衣服脱掉！”
“不行，我卖艺不卖身！”服务员大义凛然地说。
“给你一千块！”
“好，拿去！”
服务员干脆地把上衣脱下，然后在洗手间和陆露完成了身份互换。陆露摘下眼镜，头发盘起，给自己化了一个艳丽的妆容，与平日里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推着车，气势汹汹走了进去，而米兰和韩可馨都看傻了。
“陆露不会有事吧。”韩可馨担心地问。
“我觉得更该为顾文明担心。”米兰说。
伪装成服务员的陆露进了包厢后只觉得这里面的空气污浊到令人想吐，真不知道这帮男人是怎么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拈花惹草。有人让她加冰块，她急忙蹲下身掩饰自己，同时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这帮男人喝酒就好像喝水一样，拼命灌对方，她眼睁睁看着顾文明在十分钟的时间里喝完一瓶酒，在心里暗暗骂他。
看来你都忘记胃出血住院的时候了，喝死你！
“老顾，爽快！再来一瓶！”
“不行，我真的不行了。”
“别装什么娘们啊！要是你喝完这瓶，我现在就把合同签了，怎么样！”
“老哥，这话可是你说的，要说话算话啊。”
“得了吧，你还不信我？”
顾文明得到了准信儿，立马对准另外一瓶红酒就开始吹。别人都在鼓掌，而陆露看得出顾文明其实喝得很痛苦，他脸上都青筋直暴。陆露从来没想到，她那个春风得意的老公出去陪客户的时候除了花天酒地外，还要好像个小姐那样陪酒——这样的他让她看得心里难受。
“好，爽快！来，合同拿来，我签字！”
当顾文明终于喝完一瓶红酒的时候，大家集体鼓掌，那个起哄让他喝酒的男人终于把合同签了。顾文明踉跄了一下，努力坐好，而此时又有人说：“老顾啊，听说你和你太太分居了？你真不行啊，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我说你现在身价也好几千万，也该换老婆了，把你家那个黄脸婆换了得了。那个小美可是等着你娶她啊，你就真的不动心？”
听到这话，陆露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顾文明的回答，只听见顾文明说：“不动心。”
“你小子别装了！那丫头可比你家那黄脸婆漂亮多了！你就没想过要换一个？”
“说实话，陆露确实没小美漂亮。她的脸比小美圆一点、鼻子比她大一点、腰比她粗一点、胸又比她小一点。小美会和我谈论诗歌、旅行，而她永远和我谈超市里的鸡蛋是不是便宜了几毛钱。和小美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大学里的小伙子，而和陆露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就好像退了休的男人，永远会为菜价而担心。”
大家都开始大笑起来，而陆露极力克制自己不把冰块都砸到他脸上。
“可我爱的那个人，还是陆露。在我高兴的时候，她会陪我一起欢笑；在我疲惫的时候，她会给我一杯热茶；在我难过的时候，她又会告诉我有她和小慧在我身边，我并不孤独。说真的，我们现在是算混得人模狗样的，但我们谁都不吃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是那样。在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我们的老婆坚定地陪伴着我们这个穷小子；我们发达了，她们的年纪也大了，当然看她们不顺眼，觉得她们没年轻小姑娘有魅力。可是，我们怎么可以忘记，只有她们爱上的是我们的人，而且是和我们共度一生的人。”
顾文明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陆露的眼中也满是泪水。拿冰桶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的手一滑，所有冰块都掉在了顾文明脚上。顾文明惊叫着跳了起来，然后愣住了：“老婆？”
该死，被认出来了！我化妆成这样他怎么还能认出来我是谁！
陆露眼圈一红，用力推他，然后跑了出去。
“老婆！”顾文明急忙冲了上去。
陆露拼命跑，而顾文明就使劲追，后来终于抓住了陆露的手臂，然后一把把陆露抱在了怀里。他轻声说：“老婆，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不是！”
“你不在的日子，我好想你。”
“你是想有人给你免费洗衣做饭吧。”
“老婆，我和那个小美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承认她对我有点想法，那天我也险些和她……可后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不怕你笑话，面对她的时候，我不行。”
“编，接着编！顾文明，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我的心会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文明说着，把陆露的头按在自己胸口。陆露感受着顾文明胸膛的温度，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泪突然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怎么会忘记，当顾文明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她也问了这个问题，而他也是这样回答的。
“人的语言会骗人，但是人的心不会骗人。陆露，我爱你，永远都爱！”
曾经的青涩少年别扭又可笑的誓言还在耳边，而转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了。十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爱情跷跷板悄悄换了位置，而他们也回不到从前。陆露知道自己应该狠心离开，但她还是问：“顾文明，你觉得爱情会回来吗？”
“不会。因为爱情从来没有走。”
顾文明说着，抱住陆露就亲吻了起来，而全场惊叫、喝彩声响成一片。陆露满脸通红地捶打顾文明，不断踹他、踩他，但顾文明不为所动。到后来，她融化在顾文明的那个吻里，和他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觉得好像找回了久违的激情。顾文明喘着粗气，说：“现在回家。”
“干什么？”
“造人。”
“啊！”
陆露被顾文明拉着就走，而米兰和韩可馨对视一笑。米兰心满意足地说：“看起来他们是和好了。真好。”
“是啊，真好。”
“可馨，我现在去吃点东西，你要一起吗？”
“不了，你去吧，我还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
“一点私事。”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晚上回家小心。”
米兰说着，就和韩可馨告别，而韩可馨挺着大肚子，艰难转身。她看着那个经理，问：“你认识我？”
经理躲躲闪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非会员不能入内，偏偏在我身上破了例，还任由我的朋友砸场子，你一定认识我吧。你是我的粉丝？不像；你被我的美貌迷倒？也不像。还有什么可能呢……”
韩可馨说着，离经理越来越近，而经理急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他不住后退，简直不敢直视韩可馨的眼睛，暗想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韩可馨眯起眼睛：“说，宋宇和你们什么关系？”
“宋宇？”经理愣了。
“可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呼，而韩可馨愣住了。她僵硬了许久，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然后见到了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身影。语言仿佛在瞬间失去，她呆站了很久，而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和我去喝杯咖啡吗，可馨？”
“抱歉，我还有事。”
韩可馨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她觉得，她好像听到了韩晓的叹气声，但她没有回头。
既然抛弃了我，就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回来。韩可馨默默想。
一路上，韩可馨的车子都开得飞快，她觉得脑子里乱腾腾的，而她只想尖叫和发泄。回到家，她没脱鞋子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但面前还都是她刚才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可以和我去喝杯咖啡吗，可馨？”
哈，喝咖啡？她是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约她去喝咖啡？她就不怕她往咖啡里下硫酸吗？不过就算下了硫酸也没关系，像她这种喝人血、吃人肉的女资产家根本不会介意这个。更何况，她可是冷血到连女儿都能抛弃。
“宝宝，你放心，妈妈永远不会抛弃你。”
摸着腹部，韩可馨轻声对她没出世的孩子说，心终于变得柔软。她口干舌燥，但杨波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下床去烧水。她下床的时候没想到被扔在地上的包绊了一下，高跟鞋一下子就崴了脚，而她重重摔倒在地。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只觉得腹部坠涨得吓人，下身更是湿漉漉的。她用手轻轻一抹，摸到了一手血，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不要有事……宝宝，你不要有事！
韩可馨想爬起来，但她的身体好像哪里扭伤了，竟是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电话被摔得很远，她只能艰难地朝着电话爬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拿起手机，第一反应是去拨杨波的电话。她发誓，要是杨波不接电话的话，她一定会杀了他！电话只响了一声，杨波就接了，惊喜地问：“老婆？”
“杨波，快来……我摔倒了……”
“老婆你怎么了？老婆？”
腹部的疼痛一阵阵传来，韩可馨疼得钻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就这样被摔到了地上，当她清醒过来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关了机。她恨得把手机丢到了一边，而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我死不可怕，可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我不能死，我不能……
韩可馨想着，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可馨！”
在朦胧中，韩可馨好像看到了什么人靠近，她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在什么人的后背，那人传来令人安心的味道，是那么像父亲。
“爸？”她轻声问。
“老婆？”
“杨波，是你啊。我就知道你会来。”韩可馨说着，闭上了眼睛。
她只觉得安心无比。
“医生，可馨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当张旭给韩可馨做了全身检查出来后，杨波急忙问，满脸都写着“要是我老婆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张旭白了他一眼：“她有些先兆流产，但是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只要住院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这么说她没事，孩子也没事？”
“是，都没事。”
“太好了！”
“既然你那么高兴，能不能把脚从我的脚上抬起来？”
张旭狠狠瞪了杨波一眼，而杨波终于醒悟自己踩了张旭的脚。他匆忙说“对不起”，急忙往病房跑去，又一脚重重踩在了张旭的脚上。他冲到韩可馨床前，看着满脸苍白的妻子，摸着她冰冷的手，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韩可馨好笑地为他擦泪水，柔声说：“都那么大了还哭，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要怎么活下去。”
“找一个新老婆不就好了？”
“不，我只要你。只要你。”
杨波紧紧搂着韩可馨，而韩可馨虚弱地笑了起来。她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知道我在家？”
“我……”杨波躲躲闪闪，不敢说。
“说，不许骗人。”
“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楼下看你。”
“每天？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人也是你？”
杨波羞涩点头。
“你是白痴吗？那么冷的天你就在楼下傻站着！”
“老婆，虽然看不到你，但看到那灯光，就能想象你在家，陪在我身边。你不要丢下我。”
看着杨波好像被遗弃的小狗的模样，韩可馨再大的怒气也没有了。她疲惫地问：“那你身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个女人好了多久了？”
“我哪里有吻痕！”
杨波急了，急忙解开衣服给韩可馨看，而韩可馨再次发现了数道“吻痕”。这次轮到她惊讶了：“怎么那么多？”
“这是鱼疗的痕迹，鱼疗！隔壁实验室的小张想要研制新产品，就喊我们过去做实验，后来我就成这样了。”
“什么我们啊，我看就你这个傻子才去！你说你什么时候能长点智商啊？”
韩可馨狠狠戳了杨波的脑袋，而杨波嘿嘿地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芭比娃娃，傻笑说：“老婆，开不开心？”
“这个限量版有钱都买不到，你是怎么拿到的？”
“小张给我的。”
“为了这个，你答应去做实验？你傻不傻啊！”
眼睛，就这样酸了起来。
韩可馨终于知道，其实不是杨波离不开她，而是她根本离不开杨波。她简直无法想象，失去这个全世界对她最好的男人她该怎么办。他可能没那么浪漫，可能经常猜不中她的心思，但是他对她的爱却是百分百。他能容忍她的缺点，她为什么不能？他们相爱啊！
“杨波，我爱你。”
结婚那么久，韩可馨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而杨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韩可馨笑了，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柔声说：“傻瓜，孩子在朝你打招呼呢。”
“宝宝你好，我是爸爸。对不起，爸爸好久没来看你了。宝宝，要是你是女儿，爸爸以后就保护你们娘儿俩；要是你是儿子，你就和爸爸一起保护你妈妈。”
听着杨波的话语，韩可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擦擦眼泪，看着窗外，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而韩可馨到底把头扭了过去。
“我累了，要睡会。”韩可馨说。
“老婆，你睡吧，我陪你。”
杨波坐在韩可馨床边，一直看着熟睡的老婆，而韩晓此时终于推门而入。她看着女儿，轻轻叹气，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硬是塞给了杨波。她想了想，又下楼买了一包奶糖：“可馨不喜欢吃药，每次生病都要吃点糖，你记得给她吃。”
“妈，你放心吧。”
“我先走了，不打扰可馨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打电话我。”
“妈，不去家里吃饭吗？”
“不要了，我还要赶飞机去美国。我想，她也不希望看见我吧。”
韩晓轻声说，笑容是那样苦涩。 祝你好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