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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把彩虹分你一半

慕你如光 苏苏 24368 2021-04-06 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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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车上,蔡女士说了一个惊天消息:“今天我们去的那个高尔夫俱乐部是这个黎灏名下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老陆说:“那个女的不是说他们家是城中村的吗?”老陆口中的“那个女的”指的是陈阿姨。

  “之前是这么说的没错……”蔡女士也被惊呆了,“但我今天听她那个意思,怎么听都像是这个黎灏家里之前在城郊有几块地,这和我们理解的城中村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今天黎灏那样的排场,绝不只是一个城中村二代会有的排场,那就是说蔡女士被人涮了。

  蔡女士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算了?这种家庭和咱们差太远了,规矩也大。”

  陆亦瑶点头:“行,我也觉得不合适。”

  胖子给了她一个白眼,不合适还和人家喝交杯酒。

  陆亦瑶瞪回去。她兴致不高,没心情和胖子打闹,谢遂破坏了她这个月的好心情。

  因为是周五,车子直接开回家,陆亦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打开微信翻看宋姝的朋友圈。宋姝这个人很低调,并不像其他富家女那般喜欢晒奢侈品,她的朋友圈多是一些个人心情配一些风景照,连她的自拍照都很少,不过陆亦瑶还是很快看到了和谢遂有关的消息。

  是那张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照片,也是两个人第一次曝光在一起被人拍到的照片。宋姝转头看谢遂,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爱意,仿佛要溢出屏幕。

  宋姝配的文字是:本人表示这种照片拍得深得我心,内心活动都写在脸上啦。

  简直是赤裸裸的表白。

  陆亦瑶花了三个小时将宋姝所有的朋友圈全部翻了一遍,这种近乎是偷窥的行为让她觉得羞耻,不可理喻。

  盯着手机屏幕足足十分钟,她将宋姝设置为不看对方朋友圈。半个小时后,她忍不住又点进宋姝的朋友圈,看到宋姝发了一条朋友圈:惹人生气怎么补救?

  配图是今天去的那个湖边。

  谁生气?谢遂吗?

  她调出谢遂的电话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谢遂和前世的相同之处,他们都用过这个号码。

  前世,谢遂是在她上大学之后才换的号码,她重生之后也一直拨打后来的那个号码,从未想过试一试谢遂高中时期用的这个号码,更没想到谢遂的私人号码竟然会是这个。

  这个号码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忘记过,因为曾经她无数次地拨打过,刚开始和谢遂打电话他经常过许久才接,后来她朝他发了脾气,后面怎么也不肯主动给他打电话,也不去找他。那时候她总觉得谢遂会包容她、忍让她,但是没有,谢遂一次也没有主动打给她过。

  过了好多天,她忍不住去找他,然后便在通往他家的那条路上看到他站在一棵大树旁边。因为下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湿,她急急地举着伞跑过去将伞罩在他头上:“下着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遂盯着她,目光有些烫:“等你。”

  “那你不会打电话给我?!”陆亦瑶气结,又心疼。

  谢遂没有解释,只是道:“我在等你打给我,一周了,你都没打。”

  陆亦瑶反问:“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从不主动联系我?可是她问不出口,仿佛问出口便掉价了一般。

  谢遂不答反问:“你呢?为什么不打给我?”

  “每次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上次打给你,你为什么不接?”那时候她在谢遂面前脾气总是很大。

  “手机没在身边,下次打给我我肯定第一时间接。还在生气?”谢遂接过伞帮她举着,自己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却仿佛一点没有察觉。

  陆亦瑶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不打给自己,她虽然脾气坏,但是在他面前总有着自己的矜持,于是她嘟着嘴问:“第一时间是什么时间?”

  “五声以内肯定接,好不好?”

  “为什么这么久?!”陆亦瑶不满地瞪着他。

  谢遂笑,好听的声音自他胸腔中发出,在雨中也醉人,他揉了揉她的发:“三声?嗯?”

  “最多三声!”陆亦瑶非常不满意,非常大声,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后来谢遂真的做到了,无论他在做什么,三声内电话必然接起,直到她考上大学,搬了家,这个号码……再也无法接通。

  而此刻已经回到家的谢遂,也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有几个电话进来,他没接,开了飞行模式,盯着手机上没有存的那个号码,已经不再是少年时候熟悉的号码,她有了新的号码,也有了新的生活,而他,只是一个被她遗忘的人。

  周姨端了茶进来,声音带着关爱又带着抱怨:“怎么又一个人躲着抽烟?”这几年谢遂除了工作之外,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后来她被谢太太送到谢遂身边,他才肯听她说几句。

  谢遂摁灭了烟:“周姨,厨房还有人吗?我想吃鱼。”

  周姨又愣住,谢遂经常吃饭的时候都会让厨房做条鱼,但是上了桌又从来不吃。后来她问谢太太,也就是谢遂的母亲祝文瑜,祝文瑜叹了一口气,说了个模糊到自己都不确定的答案。

  大二快要放暑假的时候,谢遂忽然回到老屋说让厨房把每一种鱼都试一下,还找了几个人专门试味,当时她也在,问谢遂这个从来不吃鱼的大少爷要做什么,谢遂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祝文瑜觉得这个鱼大概是和他之前回家说过的那个被他认定的女孩子有关,不然他不会这么上心。

  厨房做了许多鱼,经过了好几轮的尝试,才终于定下了两道,她已经想好了哪天谢遂会对她说要带那个女孩子回老宅,结果后来一天天过去,他再也没有提起过,也不许饭桌上有鱼。

  再后来,他搬出去一个人住,经常会让厨房做一条鱼摆桌上,但是又不吃,他心里的那个秘密也从来都不说,只是一个人独自沉默地坐着,一天一年,始终如一。

  今天听到谢遂说鱼,周姨愣了许久,连忙点头:“有有有,你等着,我亲自去给你做。”

  周姨跑去厨房给祝文瑜打电话汇报,完了一抬头,便看到谢遂站在厨房门口,听他说:“您做,我看着。”

  周姨以前便是伺候祝文瑜的,祝文瑜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从不下厨房,连烧茶都不会,但是嘴巴又刁,她跟在祝文瑜身边三十年,家里的大小事几乎样样精通,所以后来祝文瑜才会送她来谢遂身边。

  她故意提起那一年的事:“那年你回家张罗半天,最后定的就是藤椒鱼,今天我还给你做那道菜。”

  谢遂自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情,他本身并不喜欢吃鱼,但是陆亦瑶喜欢,因为喜欢,还决心要征服厨房自己做两道鱼出来。一个从来不下厨房的人每天抱着雄心壮志在他家厨房折腾,脾气又急,自己没做多少事,倒是把时间都用来指挥他做事,两人最后也没能倒腾出什么来。

  后来他干脆回了老宅,老宅的厨房有许多传承多年的秘方,他跑回家让厨房把每一种做法都做了一遍,然后挑出最好吃的学会怎么做,再做给陆亦瑶吃。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摇头晃脑地说:“夫唯嗜鱼,故不受也。夫即受鱼,必有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免于相。虽嗜鱼,彼必不能长给我鱼,我又不能自给鱼。即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嗜鱼,我能长自给鱼。”背完课文,她又津津有味地吃,一点没有话里的正直正义,完全是个馋猫。

  那时候他是准备和父母说等陆亦瑶毕业就带回家来见他们的,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周姨很快做好了鱼上桌,谢遂拿了筷子,是记忆中的味道。他沉默地吃着,听到周姨说:“慢点吃,吃鱼要留一些,不能吃完,寓意有余,情感有余,事业有余,幸福也有余。”

  谢遂点头:“我只吃一半。”陆亦瑶吃鱼的时候一半都不愿意留给他,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好的寓意两个人才分开?

  周姨笑,谢遂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这几年越发的不开心,她看着也难受,提起以前的事情:“你那年急吼吼地要学做鱼,后来有做给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吃吗?”

  谢遂笑了,点头:“有,她很喜欢。”

  “你那时候总是很开心,心里装着一个人,脸上便会露出来,那女孩子是不是回来了?”

  谢遂看着她,笑意淡了:“怎么说?”

  周姨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早熟,后来开朗了一些,那件事之后你又像是变了个人。大家都不敢劝你,都以为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可我看不像,从小到大,你高不高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自己说说,有多少年你都没高兴过了?特别是这一段时间,你尤其反常,抽烟也抽得厉害了许多,有一次我进你屋来,你夹着烟发呆,烟烧尽烫到手你都没反应,比前几年还要不开心一些。你爸妈、家里人,所有人对你都没有太多的要求,哪怕你是个情场浪子,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是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大家看了也都不舒坦。如果她真的回来了,还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试试?”

  谢遂喉咙难受,动了动,然后笑了:“不合适了。”

  “你这样就合适?这几年你总是让厨房做鱼,又从来都不吃,现在半夜一点钟又要吃鱼,心里装着人,又不肯坦诚,待到以后错过了又该怎么办?”周姨这辈子都奉献给了谢家,和谢遂的感情犹如亲生母子,看他这般,她宁愿他做一个负心人,也不想他这么不开心,“小姝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喜欢你,可你心里没她,一辈子就欠了她,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开心,日子以后又要怎么过?”

  这一点谢遂倒是没有想过,下午他送宋姝回家的时候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认识黎灏哥的女朋友啊?”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也太过于不礼貌,而且太忽略宋姝这个正式女友的感受,他甚至因为她弟弟闹腾陆亦瑶喝交杯酒的事情迁怒于她,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怒火有多么的旺盛,他说:“她不是黎灏的女朋友。”

  一句话既回答了宋姝的问题,又告知了他对陆亦瑶的看重,宋姝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女人,怎么会不理解其中的深意,而她只是淡笑着说:“看来黎灏哥还没追上,还得再加把劲。”她不愿意去直面这个问题,也不给他继续解答的机会。

  宋姝从小便喜欢他,她的眼睛里写满了那些心思,每次在一些正式场合见到他,她总是找借口跟在他身边。后来他有了陆亦瑶,便直接点明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怕我喜欢的人看到或者听到。”

  除了陆亦瑶,他从不在意其他女人的感受,他对她们的态度也很直接,碰到特别执着不长眼的,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教训。可宋姝从来都知进退,有尺度。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见到他都只像是老朋友那般打招呼,后来陆亦瑶离开,她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但是依旧将界限划分得分明,从不逾越,但他只要愿意回头,她永远都站在那里。

  而这,也是他选择她的理由。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对宋姝不公平,可是这世间事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他对她的感情,能够回报的也只是让她家的企业随着他更上一层楼而已。

  现在周姨说到这个问题,他才忽然想到他给予的补偿并不能让宋姝开心,她要的,他永远给不了。

  隔一周,谢遂陪宋姝参加一个珠宝品牌的内部推介会,多是一些孤品,标出天价,只卖给高级会员,偶尔有推不过的人情,他会参加几次,离开的时候从不空手,也算是礼貌。

  从进宴会厅开始便不断地有人上前攀谈,谢遂绅士地应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吹捧,还有女人们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宋姝挽着谢遂的手腕得体地站在他身边,从小到大每一件事她都争取做到优秀,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站到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守候她终于等到一丝机会,她决不放手。

  这种宴会开场半个小时一般都用来让大家寒暄,这种场合对这些人来说更多的意义是认识新朋友,这也是这些人愿意花大价钱的原因。

  进入正式环节,谢遂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在第一排的贵宾位,他的名声在这一行传得很盛,因为无论他参加任何种类的宴会都绝不让主办方落空。不过能够请到他的人不多,所以很多主办方都以能够请到他为荣。

  宋姝不是没有收到过女人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但是即便她是宋家人,也从未坐过这种贵宾位,要知道能够来这种场合的都是贵宾,她并不特殊。

  “晚上我们去吃鱼好不好?”宋姝看着谢遂忽然说起了晚餐的事情。

  谢遂转头看她,笑了笑:“可以。”

  宋姝松了一口气,这种进进退退的试探她也不喜欢,可是那天谢遂很反常,她忍不住让人私下去问,打听到的也只是谢遂那晚很反常地想要吃鱼,其实刚才那句话她开口已经后悔,只是覆水难收。

  “周末呢?我们还出海吗?”宋姝继续追问。

  谢遂顿了下,目光移到台上:“周末再说,好吗?”哪里是商量的语气,分明是结束话题的语气。

  宋姝面上有些不好看,强笑道:“好。”

  今天的主场内容全部出自三个国际级的设计师,三人今天也全部到场,台上其中一个设计师正在讲解设计理念,谢遂漫不经心地听着,到了拍卖环节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第二个设计师上台,他才问宋姝:“不要拍什么吗?”

  宋姝眼睛里装了星星,立刻高兴地道:“我等压轴。”

  压轴的东西,价格当然是天价,不过谢遂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对女士向来大方。

  场内气氛很热烈,第三个设计师呈现的第一组作品是一对戒指,女戒是由许多星星宝石组成,其中有一颗据说是出自某一任英国王后的私人收藏,这个本就是噱头,奈何在场太多人傻钱多的主,没一会儿价格便被炒上天,连宋姝都转头看了谢遂好几次。

  如果这款珠宝不是戒指的话,那么谢遂并不介意送给宋姝,或者如果是那天之前,他也会送给她,可现在不行。

  戒指最终被一对老少配买走,宋姝脸上也终于失去了笑意。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想要看看压轴的时候谢遂会怎么做。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压轴终于出来,是一条镶嵌了粉钻的项链,价格几乎是今天全场的总和,她的心凉了下,这个价格不是她能够拿得下的价格。

  设计师对这个作品解释了足足二十分钟,寓意是原始世界的纯粹与纯真,宋姝觉得有些可笑,这世界上哪有兜售价格几千万的纯粹纯真,不过是卖个概念。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颗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粉钻,确实是在场每个人都会动心的首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没有示意谢遂给自己买,已经料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而且以目前她和谢遂的关系来说,这也不是她应该问谢遂要的礼物。

  谢遂抬手在拍卖键上摁了一下,他是第一个摁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摁的人,全场的目光几乎都朝着他看过来,主持人连续确认了三次,最终宣布得主。礼仪小姐没有像之前那般只是记录下来拍卖结束再银货两讫,而是当场将珠宝送下台,谢遂的手随意朝着宋姝抬了抬,礼仪小姐目光中狠狠压制住的羡慕,宋姝看得一清二楚。

  “需要帮您现场佩戴吗?”礼仪小姐问。

  宋姝看了谢遂一眼,见他没有帮自己带的意思,便摇头:“和今天穿的衣服不搭,请帮我包起来。”眼皮子浅一些的肯定当时便让人帮自己戴上了,但是她不愿意在谢遂面前失仪。

  原本心里对谢遂的那些不确定,在这一刻都变得确定起来,她眼中盛满了温柔,对谢遂道:“谢谢。”

  “喜欢就好。”谢遂绅士道,面上既无骄傲也不心疼,周身仿佛写了两个字:格局。

  她凑过去有些娇俏地问:“你送每个女人礼物都这么大方吗?还是?”

  谢遂牵着唇笑了下:“送你这个只是因为你喜欢,没有其他意思。”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临着离开的时候,宋姝去卫生间,听到两个女人在外面愤恨又嫉妒地说起这件事,先是讨论了一番钻石本身,然后说:“五千多万呢,谢遂可真舍得,看来这次是要定下来了,宋姝运气可真好。”

  “那可不一定,谢遂我见过好几次,他只要参加拍卖会就一定会买东西,如果是珠宝的话,都会送给陪同的女伴,这次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贵一些罢了。”

  “不只是贵一些吧?这个价格就算宋家当家的来也不一定会买。”

  “所以说她运气好啊!”

  “两人不是谈了很久了吗?就算没有定下来,也应该是认真的。”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宋姝却听到了心里去,她自然知道谢遂的习惯,对于女性用的东西,他没有收藏的习惯,大多都是转手送人,但是这么大手笔的,以前没有过,所以……自己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出了会展中心上了车,宋姝忽然转身靠近谢遂,要去亲吻他的脸颊。谢遂微微侧脸,唇正好蹭到她的唇上,下一刻他便退开:“车窗还开着。”

  宋姝往他身边靠了靠,抱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半是撒娇道:“看到有什么关系。”

  谢遂顿了顿,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

  “我让人在竹山订了位子,你想亲自去钓鱼吗?”看宋姝略有疑惑,他解释,“那边可以自己钓鱼,也可以让工作人员钓,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们来做。”

  “可以啊,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宋姝难得情绪外露,大约今天是真的被取悦到了。

  谁知下一刻谢遂却道:“那我让工作人员去钓。”

  宋姝愣了下:“为什么?”

  谢遂敲了敲前座,车子的挡板立刻升起来,他看着宋姝道:“小姝,因为我和你去做那些事并不会给我留下愉快的回忆,我也不想让你以后再回想起现在都觉得悔恨和不愉快。小姝,我很抱歉,但是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也想过尽力和你尝试,但是我失败了,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我个人的问题。”

  “你很好,都是我的错,别哭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谢遂扯了一张纸给她,国色天香的美人梨花带雨地在他面前哭,他却没有一丝怜惜,继续和她这样下去才是真的在害她。

  “为什么?”宋姝问,“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我已经说过了。”谢遂避而不答。

  宋姝抓着他的手臂,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尊重的话,那么告诉我,我只要你说心里话。”

  谢遂点头,面上的表情已经很淡:“那个人太重了,你比不了,如果继续下去,反倒是在羞辱你,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是陆亦瑶?”宋姝想都没想便问了出来,自从谢遂上次见过陆亦瑶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甚至没有主动找过她一次,连今天这个会展还是她请求他陪自己来参加的。

  问完之后她再次后悔,谢遂的隐私她怎么能去打听呢?

  可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有些为自己感到悲哀,谢遂说的确实是对的,他们这样不平衡的感情哪怕继续走下去也并不会开心。

  谢遂已经靠回椅背,淡漠的目光落在某处,声音疏离得就如两人在一起之前:“和你无关。”

  宋姝悲哀地笑了一声:“所以今天算什么?补偿我?你对每一任女友都这样?”

  “我承认的女友,你是第二任。”谢遂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下,“小姝,不要继续下去了,好吗?”

  宋姝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姿态太过于难看,惶惶然地坐回去:“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事。”谢遂顿了下,“我在前面下车,让司机送你回去。”

  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下来,宋姝到底是不甘心,在谢遂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吧?”谢遂不是一个允许别人纠缠他的人,他开口说了分手,那么不会给她留有余地,所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谢遂撑着车门弯腰低头对她说了一句:“你向谁打听的我家的事情?最好让他明天之前就离职。”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宋姝看着他的背影,他很快上了另外一辆车子,车子自她乘坐的车子旁边驶离,如果他对她还有一丝感情的话,都不会这般对她。

  他刚刚根本不是约她去钓鱼,而是在警告她,只是因为她向人打听了他家里的事情,知道他在家夜半要吃鱼。如果今天她没有提起要吃鱼,他会不会改主意?

  不,他不会。

  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感情,真是可笑,她竟然还雄心壮志地以为自己可以征服他。

  翻着手机,陆亦瑶每日必刷宋姝的朋友圈和微博,除了前几日发了一个麻辣虾的朋友圈,再没有其他动静。

  那天之后黎灏倒是约了她一次,不过她找了个借口推托了,谁知今天陈阿姨直接联系了蔡女士,说一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要来自己名下的一家店子指导,让蔡女士带上她一起去吃。蔡女士本着长见识的心思强行带着陆亦瑶出席,然后陆亦瑶便在饭桌上见到了黎灏。

  黎灏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含着笑意,像是忘记了她拒绝过他:“马上要放假了,学校是不是很忙?”

  “还好,就是大四毕业生的事情多,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好了。”陆亦瑶有些心虚。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黎灏倒是不在意,这世上的女人有千万种,并不是每一种都会喜欢他,有时候即便黄袍加身也勉强不了。

  “之前一直有参加一个清理海洋的公益组织,暑假可能要乘船出海。”这个公益组织陆亦瑶在上大学的时候便参加了,是她除了喜欢谢遂之外坚持最久的事情,也是她上初中时便有的梦想。

  “内海还是公海?”黎灏有些诧异,这一类的公益组织向来不太吃香,人们更愿意把钱投给非洲难民。

  “一般是在内海,相对来说内海的海洋垃圾也多一些。”公海未知的危险太多,他们几乎都是在内海活动。

  黎灏点头:“一个女孩子在海上应该很辛苦吧?”

  “还好,就是太阳太大,一个暑假过去人都脱层皮。”女孩子最怕的是晒伤,很难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换一种?反正都是做公益,可以做一个不那么辛苦的?”每天去海上晒太阳,哪怕他是个大男人都不愿意。

  “也不全是在海面上,大半时间我们都在清理浅海海底的塑料垃圾,穿着潜水服可以防晒,最主要的是喜欢,所以也没觉得多辛苦。”这类工作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么多年陆亦瑶一直沉溺其中,她一点不害怕海底的一切,反倒觉得只有在海底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做到自由自在。

  女人最怕什么?最怕特别。有了特别的点,便容易让人难忘,此刻黎灏对陆亦瑶有了更深的认识,靠着椅背姿态闲适地问:“你们还招人吗?你看我怎样?”

  陆亦瑶一愣:“我们招人必须得有潜水证。”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

  “我读的Instructor Development Course课程,虽然这几年都没怎么下水了,不过只在浅海的话应该没问题。”

  陆亦瑶随手翻了下微博,依旧没看到宋姝更新,下一刻要退出的时候,却在热点中看到了关于宋姝和谢遂的新闻,是记者拍下来的两人亲吻的照片,她的呼吸停顿了两秒钟,然后抬头笑着看黎灏:“你有空的话随时来,到时候我给你引荐。”

  让陆亦瑶没想到的是,待到学校放暑假,黎灏竟然真的打电话和她提起了这个事情,还和她一起出了几次海。

  在海里的时候,黎灏的配合度高得超出陆亦瑶的预料,他一次也没有说起要追她,可是他的行动里又处处都将这个意思透露出来,态度却不暧昧,所以让人拒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天结束为期四天的海上任务,陆亦瑶和黎灏一起去吃饭,陆亦瑶的胃口一般,因为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个环东海垃圾带行走,绵延两百多公里全是一望无际的塑料垃圾,不像是置身海洋,倒像是置身在垃圾场。

  以前陆亦瑶多是随着大家去清理内海海下垃圾,这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触目惊心的场面。

  如果到了连海洋自己都无法消化的地步,那么人类的力量又有多大的作用?

  黎灏制止了服务生倒花茶的动作,给陆亦瑶倒了杯白水:“之前我让人了解了一下,国外有一种海洋垃圾处理器,可以集中漂浮塑料,并且及时处理干净,又不会妨碍洋流通过,最重要的是对海洋生物没有妨碍,这个设备对你们海蓝应该挺好的。”海蓝是他们公益组织的简称。

  陆亦瑶没有听说过这个,不过她有疑惑:“那设备在海上怎么运作呢?需要工作人员吗?”常日在海面上劳作,这种志愿者应该没有吧?

  “不用。”黎灏没有把菜单递给陆亦瑶,点的菜却都是陆亦瑶喜欢的,“这个设备目前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利用太阳能和潮汐能作为动力,可以一直持续工作。”

  陆亦瑶当然很有兴趣,不过:“价格呢?”

  看黎灏没有立刻回答,她心里已经明了。片刻后,黎灏道:“我可以帮你们组织一次公募,前期的声势做得大一点,到时候邀请一些社会知名人士,找几个带头人,会好做一些。”

  黎灏说了“帮”字,陆亦瑶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因为这不是她个人的事情,黎灏这么说就显得她欠了他,但是又不愿意拒绝这个机会,便道:“明天我和城哥沟通一下,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上心了。”诚哥是海蓝的老大,她这么说就进可攻退可守,但她到底还是欠了黎灏一份情,没有她的话,黎灏没必要帮海蓝到这种地步。

  “不麻烦。”黎灏淡笑着,并没有说出让陆亦瑶难堪的话,他待陆亦瑶一直都够绅士。

  接下来几天陆亦瑶一直在忙着黎灏说的事情,那个设备确实是他们需要的东西,陆亦瑶拜托黎灏拿到了设备的净化数据,他们联系了一些海洋专家准备在海上核对一下数据,看实际测算和对方宣传的数据差异有多大。

  这一次的数据测算为期十六天,大概是时间太久,连胖子都往船上唯一的一部卫星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陆亦瑶。

  这次船上安排的多是一些专业人员,陆亦瑶本来是可以不来的,但是这个项目是她牵头的,诚哥便强烈要求她一起来。现在她在船上的作用基本上已经沦落为丫鬟,照顾大家吃喝,给大家送水果。

  这天晚上诚哥来找她,说要她每天多净化一些淡水给大家洗澡,她不同意:“海水洗有什么不好的,船上淡水已经很紧张了,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都靠着这些淡水呢。”船上本身自带的有海水淡化装置,但是时间太久,装置太过老化,每日淡化的淡水刚刚够用,洗澡的话肯定是不够的。

  “说是海水洗澡洗完身上都是盐粒,嗨,文化人嘛,大都是大学的老师教授,活得细致也正常,人家既然提出来了,咱们也不好不给解决。”诚哥点了支烟,接下来还有八天呢,不可能要求人家八天不洗澡。

  陆亦瑶撇撇嘴,都是大老爷们,细致什么呀?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一男一女便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女人嘴里抱怨着:“到底能不能解决啊?是你们求我们来的,基本的生活问题总要解决吧?”

  诚哥赶紧走过去低声下气地给两个人解释。陆亦瑶站着没动,感觉男人的目光不停地落在她脸上,她看回去,那人目光便更加大胆了。陆亦瑶不好说什么,只能收回目光,假装没看到。

  第二天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得到解决,大多数人都能够理解,但还是有少数几个人强烈要求现在就掉头回内陆,自然被拒绝了。

  晚上陆亦瑶借出了船长室的卫星电话给家里打电话,蔡女士来来回回叮嘱的都是那几句,胖子也和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陆亦瑶看着大海和星空,不自主地再次想到了谢遂。

  她进海蓝是在大三,谢遂对这件事一直没有给过评价,不过他不评价约等于不支持,所以她也只有在寒暑假才跟船出行。谢遂每次都将她送上船,从未有过一次说要和她一起参加。陆亦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要求过他陪自己出海,可是此刻在这茫茫大海里,她不自觉地再次想到了他。

  拨弄着手中的卫星电话,输入一组号码,曾经她无数次拨打过,现在却踟蹰犹豫,不敢拨出。谢遂已经有了女朋友,她这样纠缠他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手指游走在卫星电话上,她狠下心正要删除号码,有人在她身后摸了一下她的腰,她低叫一声便转身去看,正是昨晚那个男人,她怒道:“你怎么回事?”

  “陆小姐,听说你也是老师,我是海大的,叫徐航。”徐航伸出手要和陆亦瑶握手。

  陆亦瑶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徐航刚才是故意的,但是并不明亮的甲板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十分难受。略微沉默后,陆亦瑶伸出手:“你好,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因为这艘船是佳航免费提供的,所以条件一般,还麻烦……”她的话还没说完,徐航忽然拽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拽。陆亦瑶心跳漏了一拍,有片刻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陆亦瑶反应过来,她狠狠地将手中的电话砸出去,厉声道:“你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在吴诚屋里待到半夜都没出来,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别装了,不就想我这么对你吗?昨天那样看着我……”

  “你松手!我喊人了!”陆亦瑶不想闹得不好看,却也有些害怕,因为这会儿甲板上没有人,不等徐航说什么,她就已经害怕地大喊起来,“诚哥!这里!诚哥……”

  徐航愣了一下,趁着他愣神的间隙,陆亦瑶转身便往船舱跑,在走道上碰到给大家做饭的珍姐,立马就抱住了她的胳膊。珍姐疑惑地问:“怎么了?跑这么急。”

  陆亦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说:“没事,我急着找诚哥没找到。”

  徐航已经跟了过来,气息微喘,他深呼吸一下才走过去,没事人似的看着两人:“还没睡呢?”

  见他装偶遇,陆亦瑶被恶心到了,假装没听到,珍姐和他寒暄了几句,他便找个由头离开了。

  陆亦瑶一直跟在珍姐身边,到了休息室将门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不会有人进来才进了被窝。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忽然想起船上唯一的一部可移动卫星电话被她丢在了甲板上,吓得顿时没了睡意,也顾不得徐航会不会来骚扰她,急匆匆穿了衣服便出去找诚哥。

  诚哥听说她丢了卫星电话面色也不好看,和她一起去甲板找,倒是没有找很久,因为他们上了甲板就听到了铃声。他们用的卫星电话一般都是好打出不好打进,两人看了个对眼,赶过去将电话拾起来接听,陆亦瑶听得不太清楚,但是看到诚哥的面色越来越严肃,她不放心地看着他,一分钟后,他挂了电话。

  “怎么了?”陆亦瑶问。

  诚哥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了你不要慌,船上的稳定还要靠我们才行,千万要镇静。”

  陆亦瑶没见过诚哥这般严肃:“到底怎么了?”

  “海上有一座油田泄露并且着火了,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一百海里外,我们现在必须掉头。”诚哥边说边往船长室走。

  油田着火?这种只在新闻中看过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而且……离他们这么近?

  陆亦瑶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

  在控制室看着大家沉默地操作,陆亦瑶走过去和诚哥商量:“这件事除了控制室的人,先不要让大家知道,万一有情绪过激的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诚哥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点头:“不会有事的,等到天明我们已经离得远远的了。”

  没人接话,气氛沉默。

  船只顺着海岸电台提供的方向全速航行,船只吃水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前方,不知道过去多久,卫星电话再次响起,大家的心跳都跟着狂跳。

  电话接通,那边立刻报了一个坐标:“这个方位有孤立暗礁,天轮号满舵有极大可能触礁,建议全速倒车,再次通报礁石位置……”

  立刻有人报出此刻的坐标,几乎和对方通报的坐标是在一个位置,立刻停止从原理上来说几乎不可能,但是船员还是做了最大的减速,所有人的心都提着,直到清晰地感受到船体与礁石碰撞的声音。

  尘埃落定,他们逃不掉了。

  好的一点是,因为提前减速,船体的损害并不大,船长喊人检查船只。坏消息再次传来,燃油正在泄露,意味着即便船体其他地方没事,他们也开不出去太远。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有人从外面跑进来,白着脸说:“舱底在进水。”

  三分钟,足足三分钟没人开口。

  最先开口的是诚哥:“把所有救生舱放下去,让老师教授们先走,一船一船地走,不要惊动其他人。”

  这个时候道德和人性都已经没有评判标准,陆亦瑶亲眼看着控制室几个人率先沿着绳梯下到一艘救生舱,甚至没坐满船便开了出去。

  陆亦瑶没走,她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但是这种时刻她也并没有放下自己的道德和良心。船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感受到船体波动出来查看,渐渐地,情形控制不住,这种时候大家什么都不要了,就如上了泰坦尼克号,都只想争一个位置先上救生舱再说,不分地位,不分男女,不分学历,这一刻大家都变成了原始人。

  到了最后一艘救生舱的时候,诚哥在喊着;“女人先走!女人先走!”推着陆亦瑶示意她去拉救生绳梯,她还没迈脚,便被人推了一下。徐航三两步便上前拽住了绳梯,嘴里骂着:“你们工作人员凭什么先走?!”

  看着最后一艘救生舱开走,被丢在船上的人心中又悲哀又急切,可是看着茫茫大海无计可施,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三儿,你去二室拿一些罐头来分给大家吃,再拿些笔和纸,吃完了罐头大家都把想写的话写下来装在瓶子里。”诚哥镇定地指挥,“海上警卫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家不要惊慌,就在原地等,害怕的话就互相说说话。”

  说话的人不多,大家都在默默地写东西,哪里还有心情吃罐头。诚哥看了陆亦瑶一眼,然后转头朝着舱内走,陆亦瑶跟过去,诚哥停下来,转头看着陆亦瑶:“你不要内疚,是祸躲不过,这事的起因不是你。”他一眼便看出了陆亦瑶不急着走的心思,她分明是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觉得如果这个项目自己没有牵头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可有今天的事情绝对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时运的问题。他拿出卫星电话递给她:“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管怎样,先说几句,不要太久,待会儿让大家都说两句。”

  陆亦瑶沉默地听着,眼眶有些湿润,最想打电话的对象自然是谢遂,但是谢遂大概不想听到她的声音,所以她还是打回了家里。蔡女士接起来,问道:“怎么还不睡?这都几点了?”

  “在海上睡不着,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爱你,还爱我爸,就给你们打个电话,是不是嫌我烦了?”

  蔡女士坐起身喝了口水:“瞎想什么呢?暑假也不好好在家,这次回来别再去了。”

  “嗯。”陆亦瑶擦了擦眼泪,“胖子呢?我特别想胖子,你把他叫醒让我和他说句话。”

  “他睡着了我能叫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睡着了跟个小猪似的……”

  蔡女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陆亦瑶才道:“我在日本给他订了一个一比一的圣斗士星矢,这几天就到,你拿给他,告诉他我把他想要的还给他了。不说啦,船长又瞪人了,总是借他们的卫星电话,都对我有意见了。”

  不等蔡女士说话,陆亦瑶便挂断了,将电话递给诚哥,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擦眼泪。她忽然又想到,如果她这次死了,大概还是无法将胖子的姐姐还给他吧?身体都死了,有灵魂又能怎样?

  船上每个人都很沉默,因为笔不多,每个人都只写了几句。没人吃罐头,甲板上到处都是被倒出来的罐头和汁液,一片狼藉。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船体也在一点点倾斜,陆亦瑶蹲在一角,看到一个海大的老教授正在打电话给自己的孙子,语气平稳,带着宠溺和讨好。对方似乎不耐烦,他扯东扯西地想和孙子多说几句话,还说起了对方小时候的事情。陆亦瑶心里闷得慌,想了想,又打开瓶子写了几句话给乔冰和江衡。对于江衡,她倒是希望对方能够放下执念,以原主的口吻写了原谅他的话,同时也给了祝福。

  将盖子拧紧,陆亦瑶开始平静地等待死亡。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还能不能幸运地重生,即便已经死过一次,此刻她依旧很害怕。

  如果真的再次重生的话,她希望再次遇到的谢遂不是这个谢遂,而是和她一起长大,虽然总是酷酷的,但是会包容她、爱护她,又喜欢她的那个谢遂。

  就在死亡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并不静谧的夜空中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所有人都站起身,因为重量倾斜,只剩下一小半在海面上的船体动了动。大家惊呼一声,不敢再动,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是搜救队。”

  强光打下来,所有人都遮了下眼睛,喇叭里传出飞行员的声音:“陆亦瑶陆小姐请举手,陆亦瑶陆小姐请举手。”

  陆亦瑶愣住,不知道为何自己被单独点名,不过她还是缓缓举起了手。

  对方说:“陆小姐第一个登机,其他人排队登机。”飞机在空中盘旋片刻后落在水面上,原来是水上飞机。

  自动云梯搭过来,大家都没敢轻举妄动,陆亦瑶走上去,很快便进了机舱,温暖的气息扑来,这一刻她终于活了过来。

  大家相继进了机舱,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有人问:“你们是搜救队吧?之前走了四艘救生艇,已经报告过了,搜救队去了吗?”

  “已经去了,一共派出了四架飞机。大家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返航。”

  “可是飞机还有空位,不再去搜救一下吗?”

  “搜救的飞机已经全部到位,大家放心,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

  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让大家都静默了一下,有人问:“你们是国家派来的搜救队吗?”这些人穿着商务机惯有的制服,并不是军队制服。

  “不是,我们是来救陆小姐的。”对方干脆利落道。

  陆亦瑶心中一直有疑问,只是还没自恋地问出口,对方便抛出这么大一料,她愣了下:“是黎灏吗?”

  对方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道:“不是,不过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了。”

  机组的人没有多说,只让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很快升空,陆亦瑶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对于大家投过来的目光,她假装没看到,因为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黎灏已经是她认识的最有钱的人了。

  若干海里外,飞机入口站着两个人,将人一个个拉上去,只留了一个男人在船上,男人大喊大叫:“凭什么他们都能上我不能?小心我举报你们!”叫喊的男人正是徐航,他七手八脚地要跟上去,被站在门口穿制服的男人一脚踹了下去,重重跌在了救生艇的椅背上。

  对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叫徐航,因为你犯贱。”

  已经在飞机上的人也没料到来搜救的人说话这么难听,正要劝,便听对方道:“我们是私人飞机,对你们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义务,如果谁想下去陪他的话,请便。”

  在徐航的大喊大叫声中,飞机缓缓升空。失去了一切光源,他在黑暗中恐惧地尖叫,可他甚至都还没明白自己得罪了谁。

  飞机在一个私人停机坪落地,陆亦瑶和诚哥走在最后面,诚哥低声问陆亦瑶:“想到是谁了吗?”

  陆亦瑶摇头,她也好奇得紧。

  “待会儿他们要你单独跟他们走的话不要去。”诚哥对陆亦瑶向来照顾,说这话也是为了陆亦瑶考虑。

  陆亦瑶点头:“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诚哥点头,护着她下了飞机。

  摆渡车很快将人送到基站外,陆亦瑶刚下车,便见制服男迎了过来:“陆小姐,我们先生在等你。”

  陆亦瑶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便愣住了。只见柱子旁边男人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半俊颜隐在黑暗中,贴身挺括的西装紧紧包裹着他有力的肌肉,他的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下一刻他转身,陆亦瑶看清了他的脸。

  竟然是谢遂。

  可是,怎么会是谢遂?

  走到谢遂面前,陆亦瑶有些忐忑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给我打了电话吗?”谢遂的目光扫过她周身,确定她身体无碍。

  陆亦瑶惊讶地张着嘴巴:“啊?”很快意识到谢遂说的什么,瞪着大眼睛震惊地问,“我拨出去啦?”

  谢遂点头,没有再说话。

  陆亦瑶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后来我们的船出事故了?”陆亦瑶看到谢遂就不清醒了,问的话也没有逻辑,“后来电话不是断了吗?”

  谢遂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从接到她电话那一刻起,他便怒不可遏地让人查了她的位置,后面的事故是碰巧。在等候的时间里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那种失去的感觉仿佛重演了一遍,当年他一个人站在雨里坚持等了两周,直到大雨浇碎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直到发生那件事,每一秒都能够击垮他。

  这些年他慢慢地强大起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态度都强硬了许多。他有反思过这个问题,确定这种强大是建立在失去她这件事上,他所有的柔软仿佛都给了她,随着她的离去,这种柔软也渐渐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即便她再回来,他也只是将她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接纳,不讨好,将她彻底地变成一个陌生人。他也告诉自己永不回头,这就是他对陆亦瑶的态度。

  可也只是这一夜的时间,他便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在知道有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之后,他所有的底线都不再是底线。

  看着她乌黑的眼睛,他开口:“往前一步。”

  两个人已经站得很近,谢遂的话让陆亦瑶不清醒,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谢遂似乎等不及,往前跨了一步便抱住了她。

  陆亦瑶整个人都蒙了,不敢相信谢遂会这么主动。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不可置信,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就想这么待在他怀里,哪怕他对她再差也不离开。 慕你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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