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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亦瑶出车祸后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了,爸妈还是自己的爸妈,好友还是自己的好友,连工作都和以前一样,只是,人民币上印着的头像没有了,未婚夫也不再认识自己了。
车祸至今一个多月,陆亦瑶每天都像是活在梦里,明明一个月前她和谢遂还是热恋中的情侣,谢遂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承包大鱼塘。他们许诺三生恩爱不疑,此刻他却变成了电视上那个时常出现在新闻里,她想见一面却连他公司大门外的门卫处都通不过的人。
在连续守了谢遂的公司大门口一周之后,陆亦瑶终于明白硬堵谢遂这件事太不靠谱,她甚至连他公司的前台都见不到。谢遂的电话倒是一直通畅,只是无论她任何时候打过去,那边永远无人接听,发过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仿佛他故意躲着她,却又不肯将她拉黑一般。
以前她和谢遂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谢遂家住在墙那边的别墅群里,她住在墙这边的郊区城中村,阶级差距并没有阻挡他们友谊的小船,从小她就像小尾巴似的缠着谢遂,想要好吃的找谢遂,想要洋娃娃找谢遂,被人欺负了找谢遂,哪怕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也要找谢遂。谢遂在她的人生中一直扮演着圣诞老人的角色,同时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出事那天,她要谢遂开车带她上山看流星,然后第无数次死皮赖脸地要求谢遂和自己在一起,两人虽是青梅竹马,但是她的名分一直没定下来。那天是谢遂第一次松口,答应了和她在一起,她当即就想去吻谢遂,也算是给追他的这几年画下完美的句号。奈何她刚想有所动作,旁边的车子便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她有没有脸红她不知道,但是谢遂脸红得太明显,让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下去。
一直到今天,陆亦瑶都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突然羞涩,仓促地催促谢遂开车下山,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开车下山的话,或许就不会和迎面而来的醉驾车辆相撞,车子不会翻落山坡,这个世界不会变得不一样,谢遂……也不会不认得她,更不会连她出车祸差点死在医院都不来看她。
结论是,她想要谢遂再次答应做自己男友,理论上来说是不太可能了。
而此刻的致宁集团大楼里,谢遂坐在会议室的主位,正在主持一个并购会议,神情严肃认真,目光暗沉,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无意识地心跳缺失。
主讲人额上不停地冒冷汗,几次磕磕巴巴,看到谢遂皱起眉头,腿都有些发软,不过很快有人来拯救了他。
谢遂的特助周晟打开会议室的门,悄声走到谢遂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表情没变,却站起身道:“暂停,大家休息一下。”
谢遂一出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立刻一片吸气声,大家这才敢放肆地呼吸,暗道:吓人,真是吓人。
电梯里,谢遂道:“监控视频同步传过来。”
“是。”周晟没敢说已经传过去了,谢遂不喜欢多话的人。
进了办公室,谢遂一眼便看到屏幕中那个穿了黑色一字领连衣裙的女人,几年不见,她褪去了身上的学生气,穿衣服也成熟了,但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稚气,看向镜头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的星星。
他的喉咙动了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已经第几天了?她这样每天风雨无阻地来,和门卫的大叔都已经熟识,他不肯见她,让秘书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复她任何消息,她却依旧每天都来,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态度。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晟敲门:“谢总,要让人进来吗?”
谢遂收回目光:“不用。”
周晟不太明白大门外的这位陆小姐和谢遂是什么关系,每次这位小姐来,谢遂都会亲自盯着,却一面也不肯见,更不许任何人通融对方。有一次这位陆小姐和安保人员发生冲突,对方推了她一下,力气太大,竟然把她推倒在了地上,手和脚都磕破了,谢遂的面色吓人极了,当时便下令将人开除。周晟从未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谢遂,所以对于门外这位陆小姐,哪怕是极小的事情,他也会和谢遂沟通。
周晟看了看落地窗外,小心道:“外面看着要下雨,天气预报也说今天要下大雨。”
谢遂目光顿了一下,只用了三秒钟便做出了决定:“通知下去,今天提前下班。”
周晟也是个人精,立刻道:“我让人给门卫送把伞,要是陆小姐不走的话,就让门卫把伞给她。”
谢遂点头,没有再说话。
外面果然很快便下起了雨,大厦里员工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更多的人是开车,一辆一辆地开出去,女孩子一直站在路边,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和车子从大门出来才耷拉着肩膀离开。
伞很大,她的身子小小的,在风雨里看起来柔弱极了,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谢遂才缓过神,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片刻后,摁熄了烟,大步走出办公室,会议室里还有一群人在等他。
坐公交车回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还没走到宿舍楼下,陆亦瑶便接到了乔冰的电话:“十二楼老张办公室,快来!”
陆亦瑶踢着脚:“不去,累死了,我才不上赶着找虐。”张教授是教盗墓,哦,不对,是教考古的,同时也是副校长,常年一心扑在专业上,对自己的下属们根本毫不关心,每次见到陆亦瑶都是:“小陆啊,你帮我举一下这个头骨。”
“主任,你上次还喊我小赵呢。”
张教授头都不抬,摆弄着一堆白骨:“原来你姓赵啊,姓赵好。”
他永远记不住他看不上的人的名字,不巧陆亦瑶就是那个他看不上的人,所以陆亦瑶才不要有事没事出现在他面前呢,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辅导员,管好自己的学生就行了。
“学校要组织一次校庆,老张这里正在排名单呢,我看了名单最前面有谢遂的名字,你不来别后悔啊!”乔冰说完,不等陆亦瑶回应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陆亦瑶喘着粗气出现在了行政楼十二楼,谁知却在老张办公室门口遇到了江衡。猛然见到江衡,陆亦瑶愣了一下,她和江衡也算相识多年,江衡和谢遂是一届的,每次见到江衡,她都是和谢遂在一起,她和他交集不多,每次见到,她都会乖乖喊他一声学长。
“学长,你也找张教授?”陆亦瑶打断江衡沉默的注视,那种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
江衡点头,依旧盯着她,语气高冷:“是。”
陆亦瑶后退一步示意他先进,谁知他却站着不动,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让陆亦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幸好乔冰拯救了她:“陆亦瑶快过来帮张教授的忙!”
陆亦瑶慌乱地点头,擦着江衡的胳膊走了进去,而江衡依旧在盯着她,她走到乔冰身边的时候都还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不过他的眼神虽然专注,却太冷淡,一时间她分析不出他的具体意思,谢遂很快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
盯着邀请名单上谢遂的名字,陆亦瑶给乔冰竖了一个大拇指,乔冰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下一刻便听到老张说:“江衡来了,快来看看这些资料,那些杂活儿让小赵和小林搞就行了。”
他口中的小赵和小林是指陆亦瑶和乔冰,杂活是指校庆的具体安排,虽然陆亦瑶不想被叫作小赵,但是这个“杂活”她是愿意做的。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单,陆亦瑶将范含嫣的位子从谢遂身边挪到了第一排的边上。范含嫣曾经还是陆亦瑶的学妹,而且是学医的,不过她的艺术细胞比医学细胞更发达,现在已经是一线小花,和谢遂并列知名校友,谁知道这两人在校庆上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
乔冰将人拉回来,白了陆亦瑶一眼,大概是嫌弃她做得太明显:“人家是知名校友,不能坐在角落。”
“至少得隔六个人。”陆亦瑶又将范含嫣的名字拉走,查了六个名字之后,将她放在了那里。
“我觉得不管隔多少人,大家的目光都会错过她的。”乔冰试图说服陆亦瑶。
大概是两人讨论得太过认真,江衡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陆亦瑶有些无措,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用这种目光看她。
乔冰拉了拉陆亦瑶的胳膊:“好了,我们安排下演讲顺序和节目顺序。”她似乎不想陆亦瑶和江衡交流过多。
在两人讨论节目顺序的时候,乔冰坚持要先听歌手唱歌,而陆亦瑶坚持要先看舞蹈表演,两人再次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让一步,最后陆亦瑶用一顿饭成功地让乔冰让步,而她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她笃定谢遂和以前一样不爱现场歌曲演奏。
江衡在听到陆亦瑶为了这种事情要请乔冰吃饭的时候,目光再次飘了过来,他的目光不是轻飘飘的那种,而是沉默且沉稳的那种,因为太过频繁,陆亦瑶忍不住想问问乔冰,她和这位师兄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说的过往。不过很快她便发现没必要了,因为张子婍从外面进来直接抱住了江衡的腰,甜甜地喊了一声:“师兄!”
陆亦瑶眼睛瞪了瞪,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老张还在这里呢。
江衡抿了抿唇,推开张子婍,再次朝陆亦瑶看过来。陆亦瑶慌乱地避开眼,用眼神询问乔冰江衡到底是什么意思。乔冰似乎很生气:“你能不能认真点?一个节目单排了半个小时了!”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陆亦瑶当真再也没往江衡那边多看一眼。
张子婍是老张的女儿,陆亦瑶以前便认识她,严格来说两人曾经还是情敌,因为当年陆亦瑶和她一起追谢遂,她没追上,陆亦瑶倒是追上了。不过把张子婍配给江衡似乎也不错,江衡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已经当上了博导,喜欢他的女孩子至少能绕地球半圈。
老张似乎还不知道两人的“奸情”,此时终于肯放下他手里的活计,惊奇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抱在一起了?”
张子婍娇笑着说:“爸,您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您最喜欢的学生在一起了,以后让江衡给你当女婿怎么样?”
老张费力地想了想,一点没有卖自己闺女面子,看着江衡:“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有个喜欢的女孩子?”
对于这样拆台的老爸,陆亦瑶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朝这组狗血组合看过去,谁知又对上江衡的目光。不知为何,陆亦瑶被江衡看得有些心虚,仿佛此刻她没有冲过去说点什么是她的不对一般。
乔冰语气不太好地开口:“老张你肯定记错了,江衡都和你姑娘睡过了,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可不就是你姑娘?”
江衡的脸色变了变,抿着唇死死地瞪着陆亦瑶。陆亦瑶也瞪着他,他和谁睡觉这事和她真的没关系!
老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关注的点却是:“女孩子说话还是应该委婉一些。”
几个人集体沉默了一下,最后是张子婍化解了尴尬:“待会儿结束了一起吃饭吧?”这话是对陆亦瑶和乔冰说的。
陆亦瑶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正要答应,被乔冰扯了一下,她虽然笑着,但是语气有些不客气:“今天晚上可不行,我和瑶瑶还得给学生会开会呢,可不能让他们空等。”顿了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婍,“不过你们俩结婚摆酒的时候我们肯定去,到时候可不准少了我们的请帖。”
这下连陆亦瑶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为了缓和气氛,她赶紧道:“对对对,师兄你们结婚了一定告诉我。”
江衡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声音硬邦邦的:“好。”
办公室气氛紧张,虽然后来江衡和张子婍都没有再搭讪,但是陆亦瑶和乔冰还是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
路上陆亦瑶总觉得张子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屑,于是问乔冰:“我是不是给江衡当过小三啊?张子婍看我的眼神怎么那样?”
乔冰用食指戳了戳陆亦瑶的头:“就你这智商还想给人当小三?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疼疼疼!”陆亦瑶不满地大吼,一方面是真的疼,另一方面是配合乔冰演戏。
谁知身后竟然传来了江衡的声音:“她车祸受伤刚好,你别那么用力碰她的头。”他的语气有些压抑,似乎他忍了许久才开口。
陆亦瑶转头看到江衡和张子婍,因为他这句话,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她摸了摸头:“没事没事,我脑壳硬,车祸都没死,乔冰这小力气怎么可能伤到我。”说着扯了扯乔冰的衣服,示意乔冰不要开口。
张子婍挽着江衡的胳膊,语笑嫣然道:“我看也是,早上我看到你赶公交车,嘴里还啃着包子呢,跑得比奥运冠军都快,身体早就好了吧?”
……张子婍描述得实在太有画面感,连陆亦瑶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乔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倒追男人你倒是勤快。”
“那不一样嘛。”陆亦瑶呵呵笑着,谢遂当然是不一样的,不过下次她再也不啃着包子百米冲刺了,那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张子婍看热闹不嫌事大:“陆亦瑶你又有新男朋友了?”
陆亦瑶谦虚道:“快有了。”唯一的遗憾是这个男朋友还不认识她呢。
昏暗中她感觉江衡目光有些发烫,看得人十分心虚,只听他问:“男朋友?”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是……是啊!”陆亦瑶话都说不利索了,唯恐他上前来打她一顿。
江衡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不稳。张子婍一点不心疼,继续煽风点火:“那敢情好,什么时候带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乔冰终于找到了发挥的余地:“等你们结婚了,让瑶瑶带她男人也来给你们庆祝。”这是她第二次提江衡和张子婍结婚的事情了,陆亦瑶总觉得她是故意讽刺两个人。
“行,你们不和我们去吃饭,我们就先走了。”张子婍说着转头问江衡,“车停在哪儿?”
江衡没有再说话,和张子婍一起朝着岔路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乔冰嘟囔道:“有车有什么了不起?”
竟然连乔冰都听出来张子婍话语里的炫耀成分,陆亦瑶低声道:“人家的是保时捷。”
“你不是忘了吗?”乔冰一直以为陆亦瑶因为出车祸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陆亦瑶认真地告诉她:“关于钱的部分我记得比较牢靠。”没办法,人穷志也短。而她之所以知道江衡开保时捷,是因为车祸发生前,她和江衡也是同事。当然,那时候两人没什么交集,她对江衡的印象仅仅是谢遂的同窗,学校的骄傲。“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冰略一沉吟:“是这样,以前你追过江衡。”
陆亦瑶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她到底是追过多少男人啊?!连谢遂都是她倒追的。
“追了三年。”
啧,她竟然还有此等毅力,让人刮目相看。
“你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上次在老张家的别墅聚餐的时候,他和张子婍睡到了一起,大家都看到了。”顿了一下,乔冰又道,“当时你自己哭着跑走了,开着车上山大概是想看星星疗伤,谁知出了车祸,在医院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别人谈恋爱要钱,和这种男人谈恋爱要命,我看你还是珍爱生命,远离江衡吧。”
没想到故事竟然这么曲折,陆亦瑶问:“老张这么有钱,贪污了吧?”车祸前她没有去过老张家,不过老张就一校领导,对于他的经济实力,陆亦瑶表示怀疑。
乔冰又用手指戳她:“你能不能别和老张一样总是抓错重点?”
陆亦瑶保证了一万次,以后绝不和江衡搅和在一起之后,乔冰才终于放过了她,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忘了这个渣男,姐给你介绍个好的!”
陆亦瑶星星眼:“你家那么有钱,肯定能搭上谢遂,你快帮我制造点契机。别的男人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谢遂。”乔冰家里有钱,在学校当辅导员不过是为了找个事情做,陆亦瑶去过她家,花园比公园都大,绝对是人民的公敌。
而乔冰回了她两个字:“呵呵。”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亦瑶在她心中大概已经变成车祸后得了妄想症,一天到晚做梦,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嫁给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谢遂。
谢遂……连乔冰都只敢看不敢想的男人。
转眼到了校庆,陆亦瑶穿了一袭红裙子站在会堂门口,期待谢遂进门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到自己,为此还特意将裙子往下拉了拉,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默默地将裙子拉了上去。
张子婍挽着江衡从台阶上走过来,江衡的目光一直落在陆亦瑶的脸上,让她十分不自在。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张子婍道:“陆亦瑶,今天你领队迎宾啊?衣服是比她们的好看点儿。”
陆亦瑶瞪着眼,两秒钟后撇了撇嘴:“我等人呢,你们快进去吧。”明明自己是被人抢了男朋友那个人,怎么还被挤对?陆亦瑶不明白张子婍的“三观”,决定不和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陆亦瑶的声音将江衡从沉默的注视中拉出来,下一刻他动作很大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正要说话,被脸色难看的张子婍截断,恶意道:“总不会是等你男朋友吧?是咱们学校校友?”
江衡沉下脸,看着张子婍:“我们先进去吧。”
陆亦瑶没空和他们纠缠,绕过他们,朝他们身后走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群人:“赵院长,您的位子在这边,我领您过去。”
被称为院长的男人眼神陌生地看了看陆亦瑶,随意点了点头,继续扭头和谢遂说话。陆亦瑶抬手引着人往里走,试图插话:“赵院长,我是历史系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人挤开,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每个人都想往权力中心靠拢。
而谢遂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以前谢遂不是这样的。他家境好,学习也好,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人群的中心,学校里男孩子们都喜欢跟在他身边,很多次他带她出去聚会,总有人想要挤开她到他身边去,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拉一下她的手臂,周围的人自然便不敢再将她从他身边挤开。
而现在,她走在人群末端,再也没有了这种特殊照顾。
脚步慢下来,陆亦瑶掉了个头,准备去后台帮忙,然后便看到江衡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陆亦瑶当即换了个方向,直接奔着后台去了。
校庆三个小时,谢遂和范含嫣交流了十六次,说了六十二句话,陆亦瑶在后台幕布后面拉开一道缝隙越看越着急,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拉开。以前谢遂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女生倒追他,他也从不给对方机会,在他那里,唯一可以行驶特权的女生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陆亦瑶再次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催谢遂下山!就应该当场把他给办了!
“别看了,联系方式都加上了。”乔冰拉了拉陆亦瑶,“马上要结束了,你去把道具整理一下。”
陆亦瑶将一个大箱子抱到拖车上:“谢遂才没有那么随便。”
“等娱乐消息爆出俩人已经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谢遂有没有这么随便了。”乔冰一直觉得陆亦瑶天天把谢遂挂在嘴边是因为被江衡刺激到,关于失忆那一块,她倒是一直在观察中。
陆亦瑶才不和她耍嘴皮子:“晚上他们要聚餐,你想办法把我搞进去。”
乔冰被噎到,一堆话没有说出口,两秒钟后竟然答应了:“行,也是时候让你知道现实的残酷了。”
陆亦瑶拍着胸口做了个“一切为了祖国”的表情:“狂风暴雨朝着我来!”
当天晚上乔冰倒是真的把陆亦瑶塞进了聚餐名单里去,不过是以老张助理的身份去的。陆亦瑶给乔冰打电话问她怎么办到的,她说:“我和老张说他女儿抢了你男朋友,他得带你去聚餐补偿才行。”
“就这样?”陆亦瑶不敢相信。
“当然不是……”乔冰在电话那边语气严肃地说道,“老张很好奇地问我现在小三的问题是不是已经简单到一顿饭就可以解决了。”
老张关注的点永远都那么奇葩。
陆亦瑶道谢之后便挂了电话,按照她的想法,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没有在饭桌上解决不了的问题。谁知进了饭店,谢遂一行人直接进了包间,他们别说一起吃饭,面都见不着!
陆亦瑶死死地盯着挽着谢遂胳膊的范含嫣,他们不是刚刚交换了联系方式吗?什么时候就这么亲密了?
一直到包间的门关上,陆亦瑶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再次认清了自己和谢遂之间的距离,曾经那么亲密,无论她任何时候找他,他永远都在,此刻却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
她记得初三的时候有天忽然肚子疼,爸妈带着弟弟出门采购,她打电话没人接,她便跑去找谢遂。谢遂正好也随着家人一起去S市外祖家,当他说在机场的时候,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结果他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从机场赶回家里,带她去医院。到了医院,医生说是阑尾炎,要做手术就必须有监护人签字,谢遂不知道从哪里喊来两个人冒充她爸妈帮她签了字。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太害怕,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谢遂永远都像是个圣诞老人,能够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在打了几通电话之后,竟然真的被允许陪她一起进手术室。
做手术的过程也相当难忘,手术室里有一道布隔着,但是她下身什么都没穿,一度她只顾着窘迫,连害怕都忘记了,躺在那里无辜地盯着谢遂,唯恐他转头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可是谢遂从头到尾都没有乱看一眼,一直握着她的手,还同她讲道理:“阑尾炎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而且付医生是这家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手术成功率百分百,你不要瞎想,我站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出事。”
在他那里,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被安慰之后,她放松下来,开始感觉到疼,又开始哭,用力地挣扎,被谢遂死死抱着,他声音带着乞求:“别动了,忍一下,就一下。”他哄着她,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好听,他待她总是不同的,明明他对外人都很冷淡。
来这边聚餐的人多是校领导,像陆亦瑶这种辅导员只有她一个,虽然也有一些熟人,但她还是被挤到了角落去。不过即便是角落,也都是抢手的位子,因为很多老师和教授都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今天来的又都是知名校友,给学校捐款最低都是几千万,特别是谢遂,几乎每年都给学校捐款九位数以上,在各个高校又都设立了高昂的奖学金,自己本身又进行资本运作,投资许多类型的产业,所以今天来的人多是想要得到这些知名校友的垂青的。只是毕竟身份在,大家说话都不那么直接,仿佛谁媚俗,谁就输了。
“老赵的研究所现在风头越来越劲了,听说你们最近研究出了降低免疫球蛋白的药?股价一下子升上天了吧?”
被称为老赵的教授还没说话,便有人笑道:“老赵是拿项目费用的,股价升不升有什么关系?不过老赵,听说你们项目最近还在排查人体对麻醉剂抵抗的原因?这都多少年了?”一开口就是血雨腥风,一桌人除了陆亦瑶都听懂了女老师开玩笑却意有所指的话,因为这个研究是谢遂赞助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成效,谢遂在今年依旧投了一大笔钱在里面。
老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挤着眼说:“这都多少年没人能解决的难题,我要是三五年就能解决,早得诺贝尔奖了,还在这里和你们开玩笑?”
“听说最近有一个患者因为抵抗麻醉剂,打了三倍的药量,结果过敏死了?不是说尸体送到你们研究所了吗?”
老赵压低声音:“他这个不好说,表现出来的症状像过敏又不像过敏,要说过敏吧,第一针下去就该有反应了,结果三针都没有……”他欲言又止,又不好直接说是医疗事故,因为尸检结果和过敏反应确实一模一样,之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众人的话题引到了医疗事故上,陆亦瑶再次想起自己做阑尾炎手术那次,也是麻醉剂没有任何作用,后面的过程生不如死,医生建议给她做神经阻滞麻醉,结果谢遂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到了后面,她一边哭一边骂谢遂,还打他。谢遂摁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身体用束缚带绑着,其实她的下半身根本动弹不了,上半身是应了谢遂的要求才没绑着的,但是谢遂看她看得比束缚带还紧,她实在太疼,便骂他:“谢遂你这个浑蛋,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别家的医院根本没有这么疼的!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谢遂摁着她的肩膀,她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额头,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低声说:“我没有,医生说你的体质抵抗麻醉剂,你已经麻醉过一次了,不能再多了,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你骗我,你骗我!”她躺在那里疼得直喘气,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被摆上砧板的鱼,大口地出气,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嘴里不停地呢喃:“你骗我,骗我……”
谢遂的大手在她脸上胡乱擦着,声音低柔,明明还只是个少年模样,却已经有了成年人才会有的坚定:“我没有,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待到后来,她手术完毕,本来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结果谢遂强烈要求让她进加护病房,他自己也穿了隔离服一直陪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她听到谢遂说:“以后我会买一家医药公司专门研究为什么你的身体会抵抗麻醉剂的。”
她想睁开眼看他,却死活睁不开,又听他说:“你以后不要再进医院了。”
那时候谢遂对她多好啊!
饭桌上,大家的话题已经换了一个:“可别说老赵幸运了,再幸运也幸运不过侯总那个学生不是?睡一觉就能得到这么多赞助。”“侯总”是一位物理学女博导,年近五十,却一点不显老。
侯总扶了一下眼镜:“滚你的,我那学生是在梦里悟到多元空间的可能性,而且他提出的理论也都有物理学依据的,量子运动轨迹就可以证明。而且之前最著名的单电子双缝实验也印证了粒子运动的不确定性,正常来说电子运动的状态应该以波函数形式存在,电子有可能在同一时刻通过两条狭缝,但是电子每次都只通过一条狭缝……”
陆亦瑶听得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只能默默吃东西。
没文化,真可怕。
有人打断侯总:“你们这是唯心理论,祖母悖论不是已经反驳过你们了吗?若真的有多重空间,并且回到时间节点,以这个节点出发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若是祖母提前死了,那么这个空间的你呢?不是也该消失?”
“也或许会发生空间坍塌,不是已经有人提出理论黑洞就是空间坍塌的形成物吗?在黑洞里因为超大的吸引力,光线都会被强烈扭曲,时间和空间也会重新排序,继而再次形成新的多重空间。”
一群人吵了起来,吵的内容陆亦瑶完全听不懂,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让大家都回到课堂上一节思想课,重新学习一下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到底哪个更要不得,但是现在,经历了车祸后的奇幻经历,她觉得这些Boss说的这些理论说不定都是真的。
可她还是不想相信,她想回到过去,依旧和谢遂在一起,才不要眼前这个冰冰冷冷的谢遂,这不是她的谢遂。
她把自己经历的所有奇怪现象定义为重生,就像书中说的那样,一切重来,男女主重新相遇,造就新的故事。可她不想要这样的新故事,只想要爱她的那个谢遂。
Boss们还吵得热闹,陆亦瑶吃了半饱之后便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去了这一层楼的大露台,撑着栏杆,楼下是万家灯火,路上有人在求婚,很热闹,她却一点不觉得开心。或许是因为对谢遂的灰心,她第一次感觉到没有归属感,还有些泄气,这个世界虽然每个人都和以前一样,但是她不喜欢,她还是喜欢重生之前的世界。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然后看到江衡抱歉的眼神。
“吓到你了?”江衡的声音又温和又歉疚。
陆亦瑶赶紧摇头:“没有的。学长,你怎么出来了?”
“我们谈谈。”江衡一点不避讳地道。
陆亦瑶噎了一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她并不想听:“不管当时……”
江衡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你别说,让我说。”
陆亦瑶只得闭嘴。
“瑶瑶,我们认识五年了,你从未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女朋友吗?一直都觉得只是你自己在缠着我吗?”江衡直直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动人,连声音都低了几分,“是因为我想,我想让你那样做,和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这么深情的告白,陆亦瑶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听了:“你和张子婍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怪你,你对我没有责任,我们只是谈恋爱,发生问题很正常,不合适就分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完她便想走,却被江衡抬手挡住,他拉着她的胳膊,声音沉沉的,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坨棉花:“你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说再也不喜欢我了。”
陆亦瑶张了张嘴,这倒确实是和她的风格,她对谢遂发脾气的时候便经常对他说这样的话,可是江衡不是他啊!所以说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她扯了两下胳膊没扯开:“学长,我说真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也有张子婍了,我们不要再纠缠彼此了可以吗?”
江衡轻呵一声:“喜欢的人?你知道你自己喜欢别人时的样子吗?”他靠近她一步,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你看到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是亮的,话是多的,动作是活泼的,连撒娇都不是特意的。瑶瑶,只有我见过你撒娇时候的模样,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吗?”
他话音落,便低头吻了下来。陆亦瑶用力挣扎,抬手打他,却被他钳制住,她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因为这个吻被迫咽了回去。她又气又急,待到江衡终于放开她,她怒道:“江衡!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江衡低头看着眼前的人,感觉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那些和他有关的情绪仿佛全部都消失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生气,没有撒娇。他心里一瞬间疼痛难忍,眼睛发红,连声音都带了痛意:“有喜欢的人了?谁?你从情窦初开便喜欢我,现在你又能喜欢上谁?”
陆亦瑶咬了咬牙:“谢遂,我喜欢谢遂,我会和他在一起的。江衡,我说不喜欢你也是真的,你不要再执着了。”
江衡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谢遂是谁,却没有提,因为那样远在天边的人物是不可能和陆亦瑶有瓜葛的,他继续解释:“那天我喝多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我是个男人,有没有和张子婍发生过关系我清楚,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轻易就给我定罪。”
“如果那天没有,那么后来呢?后来又为何总是和张子婍同进同出?因为你根本不确定,因为你的责任心告诉你,你有可能需要对张子婍负责,所以你处处忍让她,给她错误的信号。江衡,感情不该是这样的,从那件事之后,你就已经做了选择,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因为你不甘心,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若你真的爱我的话,又怎么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看着江衡变了又变的脸色,陆亦瑶压低声音,“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江衡轻笑:“所以,你从未相信过我爱你,是吗?”
陆亦瑶不知道,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喜欢谢遂,哪怕没有谢遂,她也不会和江衡在一起。
江衡离开之后,陆亦瑶用力擦了擦嘴巴,十分嫌弃,只是还没擦完,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看到了什么?!
露台上装点着白色的纱幔,刚才一阵风吹过,她竟然看到谢遂站在纱幔的另一边抽烟!
她要求时光倒回!
她怎么可以在谢遂面前和别的男人亲在一起呢?!
而且……他似乎要朝她走过来?
陆亦瑶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脸,神啊,千万别让谢遂看到她的脸。
事后,乔冰说:“我觉得你不用跑。”
陆亦瑶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听她说:“反正谢遂也不会记得你。”
陆亦瑶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刚走进家门,廊下便飞过来一只抱枕,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我姐!不准来我家!”
事实上,自从她重生之后,除了她这个便宜弟弟陆亦霖,还从未有人说过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而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十岁的陆亦霖。
陆亦瑶提着抱枕走过去,小胖子冲上来就要打她,她制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棒棒糖夺走:“我不是你姐谁是你姐?今天你不喊我十声姐姐,看我怎么治你。”首先就是把你的棒棒糖都偷走。
陆亦霖打不过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你把我姐藏哪儿去了?你把我姐藏哪儿去了?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
“瑶瑶,你又逗他。”保姆刘阿姨从屋子里笑着走出来,将人从地上提起来,玩笑似的抱怨道,“你还抢他的糖,都多大的人了。”
陆亦瑶讪讪的:“青姨,你每次都向着他。”自从陆家拆迁之后,也有钱请保姆了,连给胖子报的班都多了几个,逢年过节买的资料书也都比以前厚实了许多。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争宠。”青姨夺过她手里的棒棒糖递给胖子,胖子立刻不哭了,“知道你回来,我特意做了卤牛肉,走,进屋我给你炒几个菜。”
结果吃饭的时候胖子死活不肯和陆亦瑶同桌,青姨又已经吃过饭,无奈之下陆亦瑶只能把家里的狗抱起来放在对面,也算是勉强度过了一顿愉快的晚餐。
如果狗子听话一些,别总是想着上桌吃饭的话,那当然更好了。
吃过饭,陆亦瑶辅导胖子写作业,胖子死活不肯配合,于是陆亦瑶吓唬他:“爸妈特意打电话让我回来辅导你写作业的,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我就让老妈再多给你报两个班。”
胖子举起小拳头就要打人,陆亦瑶嘴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谁动手谁是狗。”
胖子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沙皮狗,大约是觉得那样实在太丑了,撇着嘴想哭,陆亦瑶赶紧安慰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胖子天生反骨,竟然不哭了,只是硬气道:“我不要你这个妖怪教我!”
陆亦瑶爽快地点头,和他约定:“那我先睡一会儿,等爸妈回来了,你就说我教过你了。你也是,学海无涯,赶紧回头是岸吧。”说完便真的打算去睡觉。
胖子永远不肯让她如意,打开课本摊开在她面前:“讲吧。”
啧,他非要在苦海中挣扎,何必呢?
这个周末度过得并不愉快,因为陆亦瑶的老妈蔡女士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本厚厚的本城优秀单身男士的资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年纪大了,是时候谈恋爱结婚了。
江衡的事情蔡女士自然是知道的,当时陆亦瑶在病房里昏迷不醒,蔡女士逼问乔冰陆亦瑶为何会发生车祸,得到答案之后便将江衡拉入了黑名单。
那时候江衡每日都去医院报到,到了之后永远都只问一句话:“瑶瑶醒了吗?她还好吗?”
他一次都没有请求过进去看一眼,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蔡女士禁止所有人回答江衡的问题,有一次发现有小护士看不过眼和江衡说陆亦瑶的情况,当时她便拿出了中年妇女的泼辣,骂那个小护士骂得半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事后还非要去法院告那小护士,倒是真的镇住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没人给过陆亦瑶一个好脸色。
即便在那之后江衡依旧每日都去,蔡女士却坚决不为所动,江衡在她眼中就如空气一般。
其实蔡女士并不是陆亦瑶的亲妈,在陆亦瑶很小的时候,她亲妈便去世了,几年后老陆娶了蔡女士进门,两人一直没孩子,蔡女士待她如亲生一般,她那时候还没长出反骨,倒是真的和蔡女士处得不错。不过那时候她都是只喊蔡女士阿姨,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亲近,她反倒不好意思改口,直到有一次她回到家到处都没看到蔡女士,便问老陆:“我妈呢?”
蔡女士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楼梯口正好听到这句话,陆亦瑶也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正踟蹰着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谁知道蔡女士寒着脸转身便进屋了。
陆亦瑶忐忑地看着老陆:“她怎么了?要是不高兴,我还喊她阿姨就是了呗。”
老陆推着她的背:“她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怎么会不高兴,你上去看看她。”
陆亦瑶踟蹰了许久,盯着客厅里艳俗的塑料假花看了许久,才被老陆强行推进了房间,谁知一进去便看到蔡女士在抹眼泪,她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你不高兴就说出来,哭什么呀?你又不是我亲妈,我还喊你阿姨不就行了?”
蔡女士哭得十分凄惨,假睫毛都掉了一半:“你再喊一声。”
于是陆亦瑶又喊了几声。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蔡女士,有一次她在学校被人欺负,额头都磕破了,蔡女士在医院看到对方家长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上去就把人的头给砸了,那窟窿可比她的大得多。
再后来,她转了学,大概是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蔡女士的威名,在学校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陆亦瑶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发现蔡女士和老陆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一直在避孕。
那时候蔡女士买了维生素C给她吃,把药片倒在粉色药盒中,装进她书包里,叮嘱她每天都要吃。后来吃完了,她便去蔡女士房间找,找到的是一板一板的那种药,她看长得一模一样,便拿去吃,谁知道她的“大姨妈”迟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来。
按道理说,刚成熟的少女是不应该出现月经不调的问题的,她很害怕,每天提心吊胆,那天和谢遂一起逛超市,正好碰到两个女生在买“姨妈巾”,她趁着谢遂去选东西的时候站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她可没脸去医院看这种妇科问题。
谢遂要带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若是被人知道她和谢遂一起去看妇科,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绯闻呢,她才不要当“高中流产”的新闻当事人。
谢遂将她领到没人的地方安慰了半天,又仔细地询问了她这一个月来的生活习惯,和入口的东西,然后从她书包里翻出一板药,脸色变了又变,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带着狂怒,却还是压抑着声音问:“你吃这个干什么?”
陆亦瑶有些怕那样的谢遂,低头红着眼看着他手中的药,小声说:“我妈说要我多补充点维生素C。”有什么不对吗?
谢遂愣了下,面色很快恢复如初,看陆亦瑶害怕,他开了一盒冰淇淋给她:“巧克力味的。”
陆亦瑶不接,斜眼看了他一眼,眼睛依旧红红的:“我要回宿舍了。”
谢遂立刻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脾气,竟然吓到她了,他解释道:“那药不是维生素,是避孕药,我以为有人欺负你了。”
陆亦瑶不敢相信地看着谢遂,话都说不利索了:“避……避孕药?”
“你妈给你的?”谢遂皱着眉问。
谢遂问这话明显是怀疑她那个便宜后妈,她赶紧否认道:“不是,我妈给我买的我吃完了,这是我自己在她房间找的。”
谢遂似乎很想教训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最终还是忍住了,将药丢进垃圾桶里:“把药停了慢慢就好了,以后不要乱吃药,维生素我明天会买给你,以后需要什么药和我说,我说可以吃之后你才能吃,知道了吗?”
陆亦瑶问:“那我以后还是能生孩子的吧?”
谢遂的目光落在远处,陆亦瑶看到他的耳朵红了下,听他说:“那要看跟谁生。”
这句话含义太深,陆亦瑶自然是理会不到的。
待到回去之后,她寻了个机会问蔡女士:“老蔡,您这身子骨不行啊,这么多年都没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你是想让我孤独到老吗?”
蔡女士听完之后又跑回房间哭了一场,她这才明白这么多年蔡女士一直都是怕她多想才没有要孩子的。
所以说,胖子的出生,完全归功于谢遂。
她怎么又想起谢遂了?烦人。 慕你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