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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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俊良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没原则可言。对任何人都是如谦谦君子般,有道理没道理的事情最后通常都是他先让步。之前签合同时,他就对不许结婚的条款十分不满,觉得太过霸道,结果很快被林姐的舌灿莲花说服了。如今面对明曼罗的逼婚,他也如此,理智告诉他,有合约在,结婚是一件很麻烦很棘手的事情,搞不好会和公司撕破脸,不欢而散。而情感上,他又舍不得明曼罗难过,自小相伴,他被明曼罗当作唯一的依靠,如何能够忍心拒绝明曼罗的要求?
许俊良不想再为这些事情搅乱了和明曼罗在一起的珍贵时光。他习惯性的把明天的事情留到明天再操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
这一夜,两人水乳交融,明曼罗从未有过如此动情主动,令许俊良欲罢不能,只想一头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因着许俊良不方便抛头露面,第二天明曼罗陪他窝在家里一整天。电视上刚好在放《你不来我不老》。这部电影明曼罗已经看过很多遍,不同于之前一个人看的感觉,靠在许俊良的怀里会更加悲戚难抑。当旁白那凄凉悱恻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从韶华到白首,寸阴若岁,悬悬而望的等待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支柱。”明曼罗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这一词一字她感同身受。她何尝不知道即便嫁给了许俊良也是这样的结果,等他赶完通告,等他挤出时间,等他爱怜,等,等,等。明曼罗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绝望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知道她拼命想要抓住的未来,很难让她感到快乐。当一个女人把自身一辈子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就是悲剧的开始。一旦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全部时,她会越来越不自信,会不停地想办法证明自己很重要。而这种行为,也是令男人生厌的开始。
许俊良走后没多久,林姐找到了明曼罗,两人约在学校门口的茶楼见面。林姐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却没有点燃。明曼罗注意过,每当林姐要做艰难的谈判时,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似乎这支烟是她的武器,有烟在手,就不惧任何刀光剑影,遇神杀神,遇佛砍佛。林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俊良回来后告诉我,他要和你结婚,求我想办法让公司同意。”
明曼罗隐隐猜到林姐来找她的来意,只是上来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又是那样一种凌厉的语气,完全就是来拆散情侣的法海模样,这让她很是抵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枝恰恰映入眼帘,在这初夏的季节,绿意盎然,候鸟归来,叽叽喳喳衔泥枝筑巢,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甚是赏心悦目。心情愉快之下,对林姐的不痛快也就没那么让她不舒服了。
明曼罗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林姐的问题。
林姐盯着明曼罗的脸足有一分钟,认真的说:“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结婚?怀了?”
明曼罗冷若冰霜的脸颊浮起红晕,摇了摇头。
林姐讥讽的勾了勾唇角,鄙夷的笑容就像是檐角的轻霜,一阵风刮过,转瞬就淡了。她把香烟放回一个精致的玳瑁烟盒里,松了口气说:“曼罗,咱们匆匆见过几次,这是第一次和你面对这么长时间,俊良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恨不得天天把你含在嘴里。的确,他说得没错,你的美貌足以祸国,只要你想,你可以征服所有男人。”
明曼罗不爱听这话,把她形容的好像一个以色事人的妖孽。她冷冷的瞥了一眼林姐,就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不再搭理林姐。
林姐不在意的干笑了两下,解释道:“我这人直来直去惯了。曼罗,我也算是阅人无数,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姑娘!”
“曼罗,你才21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急着结婚呢?我知道很多女孩子一毕业就结婚无非是不想奋斗,衬着年华正好,抓住一张长期饭票。可你不是,俊良眼下是红是挣了不少钱。但是摊开说,你不缺钱,你完全不需要俊良来养你!”
明曼罗若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对林姐的话不屑一顾。
林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润一润嗓子,声音放得轻缓了一些,慢慢说道:“所以,我想你急着结婚是因为寂寞,是想人陪,有了婚书捆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日日和俊良在一起了。但是如果你只是想要两人天天在一起的话,不需要结婚也可以啊。我签了你,天天安排你们一起工作,不就可以朝夕相对了,何必非要结婚呢?”
明曼罗拧头看向林姐,眉目间满是厌烦,语气冷硬的回答:“我不想做艺人,我只想跳舞。”
林姐冷笑着说:“你若当真喜欢跳舞也行啊,那就好好把你的喜爱当事业,用心经营好红菱艳,别砸了你母亲的招牌。可是你的心根本不在舞蹈上。让我来告诉你,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明曼罗,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轻松太闲了,闲出了毛病。你终日无所事事,你的人生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每一分每一秒你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有爱情让你觉得充实快乐,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别人像你这样的年纪,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不管是为名还是为利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终日都在奔波劳碌,为了理想而奋斗。可是你什么都有了,你压根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了别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东西。钱,你一辈子花不完。名,你是明烟凌的女儿。舞蹈不过是你给自己找来打发时间用的,你并不真正热爱它。所以,曼罗,你这是闲出抑郁症了。”
这番话就像一把准分子刀,干净利索的破开了明曼罗的心结,将里面乌龊龊的东西曝在阳光下,泛着嫣红的热气。
林姐看着明曼罗愈加难看的脸色,语气更加凌厉:“你的性格孤傲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于,你没有坏朋友,诱着你做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女。坏在于,你也没有好朋友,来引导你怎么正确用好自己的优势。曼罗,你白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为什么不好好发挥你母亲留给你的一切,你的容貌,你的财富,你的资源,你完全可以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人生赢家。为什么非要困死在自己造的牢笼里,还要抓着俊良陪着你,浪费光阴浪费才华。明曼罗,你觉不觉得自己过分了?”
林姐的话十分难听,但明曼罗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有道理。她开始检讨自己,她自己活得没希望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许俊良?亦或者是,她为什么要活得没希望,自己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她明明拥有很多,可以活得很快乐很幸福。林姐说的没毛病,她的确终日无所事事,除了想许俊良找不出别的事情来做,她大概真的抑郁了。
明曼罗嘴唇抖了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骄傲如天鹅一般的脖颈蔫蔫的歪了下来,神色奄奄的,像枝霜打的美人蕉,不复之前的美艳和冷傲。明曼罗垂下浓密的羽睫,遮住清亮亮的眼眸,藏起了羞愧。她想自己也许真的钻进了牛角尖,看不见头顶的艳阳和蓝天。
林姐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已经点到了,明曼罗要是还不开窍,那就真是蠢不可及,无药可救了。她抬手叫来了服务生结账,刚拎着包站起来。明曼罗突然冷冷的追问:“我和俊良结婚,为什么要公司同意?”
林姐被问住了,她该怎么答呢?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留住许俊良这样一个可造之材。如果可以,签了明曼罗也不错,只不过她这脾气不适合娱乐圈,得好好打磨打磨。现在告诉明曼罗实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许俊良会伤心一阵子,失去明曼罗这样一个天生尤物,但是保住了许俊良也够了。这对她自己对公司也都可以交待。目前还在刷偶像流量的许俊良,根本不应该被爱情牵绊,趁此了断也未尝不可。林姐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答道:“俊良没告诉你吗?他的合同里写明了五年内不许结婚,不许曝光恋情。”
“原来如此!”明曼罗看向林姐的目光瞬间冷硬似刀,这哪里是工作合约,根本就是卖身契。怨不得许俊良总是把正常的恋爱搞得见不得光一般,原来他早就套上枷锁身不由己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签这样一个不平等条约呢?他真打算五年内不和她结婚吗?那么当初,两人初尝禁果之时,许俊良曾许诺一毕业就结婚,只是哄她开心,骗她献身的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想过对要她负责。果然,母亲说的对,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得到了她的身体,就不再珍惜了。
明曼罗怒极反笑,这一笑堪比褒姒,璀璨胜星华,林姐看得呆住了。她开始重新评估明曼罗的价值,这样的绝色一旦被包装推出,绝对甩邱紫罗几条街。心思转过,林姐放下包,又坐了下来。换了一副知心大姐姐的诚恳口气说:“曼罗,听姐一句劝,现在这个时代,女人不只是半边天,女人完全可以主宰这个世界。你还年轻,你有无限的可能性。不该总想着相夫教子那些陈年老调。而且,在这个社会里,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更没有什么是永远可以依靠的。唯一不会背叛你,离你而去的只有你自己。你看看窗外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棵棵向朝阳,多么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啊!你当真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吗?何况这森林里不只有树,还有鲜花和小草,那里流水孱孱,蝶舞翩翩,是你从未见过的另一番天地,你不想去试一试吗?”
明曼罗面无表情的听着,喜怒难辨。
“这位女士,我想曼罗对你说的那些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你找错对象了。”
易风快步走过来,站在明曼罗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姐,一副护花使者的气势,仿佛只要明曼罗挑一挑眉毛,他就立即拎着林姐的衣领把她丢出去。
林姐目光复杂的看着易风,久久没有说话。嘴边那些掏心掏肺的劝说之词通通咽下。气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后,林姐十分礼貌得体的告辞离开,她决定找机会从许俊良处下手,由他来说服明曼罗加入。
易风在明曼罗身侧坐下,解释道:“我想约你在这里谈红菱艳开分店的事情,你一直不接电话,我就想着先到这家茶楼来等你,没想到正好听见这个女人在忽悠你。”
“忽悠?”明曼罗挑眉看着易风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她在忽悠?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啊?”
易风不可置信的看着明曼罗,反问道:“曼罗,你不会真被那个女人给说动了吧?娱乐圈哪有那么好混?看看俊良,他得了影帝又如何,还不是要签个卖身契,连结婚的自由都没有?”
明曼罗被刺痛心事,羞恼之余,猛得站起身来,指着易风质问:“连你也知道他的合约不许他结婚?看来只有我被瞒的死死的。好,好,真是好极了,林姐说的没错,这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易风第一次见明曼罗发这么大的火,连忙站起来,抓着指向自己的手,连声道歉:“曼罗,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是俊良他不许我说。我想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是坏事,这样你还能开心一些。俊良他也不是故意骗你瞒你,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你开口。曼罗,你还不了解他吗?老好人一个,从不忍心伤害任何人。”
明曼罗更加生气,什么老好人,不忍心伤害任何人,那么她呢,口口声声甜言蜜语要娶她,疼她,爱她一辈子,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什么动听说什么,什么醉人说什么!可这些全都是骗人的。她竟然还痴痴的等,傻傻的盼。只怕她等到两鬓斑白也等不到走上红毯的那一天。明曼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立即飞到许俊良面前问个清楚明白。她掏出电话打给许俊良,电话里照旧是呼叫转移。明曼罗气得扬手把手机砸了出去。手机狠狠地落在地上,发出“嘣噔”的声音,瞬间支离破碎,飞溅起的碎片划到易风手背上,留下长长一道红痕。起初只是红,须臾后,泛起血丝,转眼血流汹涌,一滴滴落在桌台上的文竹之上。原本翠绿羸弱的竹枝,因为饮了血,而显得妖冶似魔,不复清雅之姿。明曼罗呆呆得看着易风的伤口,枉她自命清高,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愚蠢的疯妇,被愤怒气昏了头,毫无仪态,简直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泼妇。
易风试探着伸出手想去去安慰她,被明曼罗一把打开,夺门跑了出去。 浮世三千,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