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饮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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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初浑浑噩噩的回到雅子的房门前,房间里围了很多人,他听见莘雅撕心裂肺的喊着“妈妈,我要妈妈!”,他还看见杨老爷亲手用白布盖住了雅子。此情此景,浩初竟然笑了。他含笑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家人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悲痛欲绝。他想,雅子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今生的苦难就此结束。她是那样的善良温柔,他怎么忍心她今后的日日夜夜都被这些噩梦折磨。如此真好,喝下那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数忘却掉。但愿来世她不要投生在日本,更不要遇见他,愿他俩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浩初在房门外跪下,冲着里面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大家谁都找不到浩初,就连吊在大门上滴水未进已经昏死过去的樱若也不见了。张坪峻和尹星轩还瞒下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一些炸药和手榴弹也不见了。浩初去哪里了?他要干什么?樱若又去哪里了呢?
浩初扛着赤裸裸的樱若找到了松田小队长,告诉他自己抓了个抗日分子要献给皇军。他需要松田为他引荐驻扎在此的最高将领,他决定要加入皇军,为天皇效力。
松田不疑有它,他很高兴浩初的识时务,乐颠颠的带着浩初去了军部。进门时,浩初因为扛着赤裸裸的樱若而没被搜身,顺利放行,这样白嫩嫩的漂亮花姑娘直接被扛进军部还是头一次,不少将领都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立刻把樱若抢过来扔到地上蹂躏一番。原本要离开军部的也不走了,围在一起,讨论着花姑娘啥时候被扔出来给他们分享。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姑娘没等到,等到的是一声狂吼,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眼看着玻璃破碎,房屋倒塌,残肢断臂满天飞舞,冲天火海袭卷了整条街,军部、弹药库、慰安所全部被火吞噬掉。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鬼子中层以上的军官都死绝了,数万兵力陷入无枪无炮无人管无人指挥的混乱状态。
没了武器和将领的鬼子溃不成军,再也威胁不了湘西山的百姓,西进的征程被迫暂停。
张坪峻在发现浩初和炸弹不见时就料想到了这个可能,可真收到浩初同归于尽尸骨无存的消息时,他还是唏嘘不已,难抑悲痛。
他提了一坛子酒去找杨老爷。杨老爷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看见张坪峻拎着酒进来,他笔下一顿,墨汁湮出一团黑印。杨老爷把笔小心洗好挂好,拉着张坪峻坐下。
张坪峻慢慢把浩初的事情告诉了杨老爷,杨老爷平静的听完,久久没有说话。突然,他拿起酒坛撕开封布,豪气的喝了一大口,却被呛个正着,咳得眼泪直流。
好半晌,他才拉着张坪峻的手,老泪纵横的说:“坪峻啊,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是我毁了浩初这孩子。”
“浩初是长子,那时候,朝廷刚没,可戊宁并没有任何变化,大家都还是尊敬读书人的。所以我对他的要求格外严,不许他和孩子们玩耍,不许他去看戏,不许他睡懒觉,就连生病时也得读书。”
“我一心想把他培养成可以支撑杨家的顶梁柱,我觉得只要书读好了,其他都不重要。浩初也很争气,学问做的棒棒的,还考上了日本的国立大学。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啊!”
“现在想想,这完全是我偏了方向,我只教他好好读书,却没教他好好做人,可明明做人远比做学问要重要的多。是我,是我啊,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认不清这个残酷的世界。他分不清善恶,遇事死板,爱钻牛角尖,读书人所有的坏毛病他都有。我明明都知道,却未曾约束过他,没有好声劝过他,只是和他赌气,等他低头,等他认错。”
“雅子的事情让我对他很失望,我忘记了他也会心痛的。我对他的苦楚一点也不关心,在他最难过最需要家人陪伴和开导时,我却在生他的气!是我一手把他推上了绝路啊!”
张坪峻不知该怎么安慰杨老爷,他当初也对这敌我不分的大舅哥满腹怨言,彤莞出事时,他甚至想一刀杀了浩初。那日,他明明注意到浩初的异常却没有想着去劝解他、关心他,潜意识里张坪峻觉得浩初这是活该,就应该自吞苦果,反思己过。可谁也没有想到浩初竟然决绝至此,他用自己的生命彻底结束了湘西山的危机,也留给了亲人无尽的悲痛。
雅子的棺椁还在灵堂里,还在等着浩初回来下葬,可浩初再也回不来了。不仅回不来了,连当初生同衾死同穴的诺言也做不到了。
杨夫人被悲伤击倒,卧病在床。莘雅一夜间成了孤儿,被彤莞留下照顾,她和张坪峻商量好,以后莘雅就是他们的大女儿,济桓的姐姐,他们要让莘雅在爱中长大,让雅子和浩初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浮世三千,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