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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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相伴在侧,两人菟丝缠女萝般一夜好眠。颜绍谨含笑睁开了眼睛,连着两夜都睡得香甜,他胸前伤口愈合的很快,已经开始结痂。颜绍谨缩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扶柳淡淡的体香萦绕鼻尖,幽香缠绵。这样与卿为新婚的美好错觉,让他赖床赖的天经地义。眼看着扶柳往脸上涂着黑黑的锅灰,遮住了沉鱼之貌,他也一点也不觉得丑,那不掩爱意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对镜点翠画眉的美娇娘。
意外是一场奇妙的体验,就算是亡命天涯,因为有扶柳相伴相依,再苦也是甜的。就好比此刻,胸前的剑伤隐隐作痛,床板硌的肩膀疼,就连被褥都是粗布做的甚是扎手,可那又如何,他就是觉得幸福觉得甜蜜。相遇之初,颜绍谨只是期盼着能够与子偕老,如今执子之手已成了他的习惯。
扶柳易容完毕,出门打探了一圈,城门依然紧闭,街上还是满城士兵,没什么百姓。听说只要看见肤白的年轻女子就通通抓回大牢,如此看来两位公主都还是安全的。但是看到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鸡飞狗跳的混乱街道,扶柳还是觉得心中有股怒气蓄于胸口,仅仅为了一己私欲,就骚扰百姓,破坏来之不易的太平生活,真是无耻暴政。算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诺曷钵应该已经到达鄯城搬救兵了。她期盼着诺曷钵早日夺回王都,即便诺曷钵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国主,但至少在他的治下,百姓们能够平静安然的生活,如此已是百姓之大幸。
回到酒馆后厨,憨厚老实的胖大厨正举着一篮子美食对着颜绍谨大献殷勤。颜绍谨蒙着面巾的脸庞上,各种情绪闪过,尤其看到扶柳进来,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胖大厨却误以为颜绍谨是娇羞的不好意思,更加喜不自禁的套近乎。西域女子大都体格壮健,浓眉高鼻,颜绍谨的扮相完完全全符合西域的美人标准。
好不容易送那胖大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颜绍谨无奈的将盘子里的美食一一拿出摆到扶柳面前。
扶柳看着颜绍谨一脸委屈小媳妇的样子,心中颇有些觉得愧疚,若非她放弃了出城的机会,颜绍谨哪里会这般窝囊。她捧着颜绍谨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道:“真真是委屈你了。”
接着,又一脸认真的看着颜绍谨问:“绍谨,你后悔吗?怨我吗?”
颜绍谨不明所以,夹了一筷子菜在扶柳的碗里,反问道:“悔什么?怨什么?”
扶柳清亮亮的眼眸亮如繁星,缓缓开口道:“是我拖你来到这是非之地的,是我放弃了逃生的机会,也是我累你受伤,累你如此……如此苟且偷生。”
颜绍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恼怒之色溢满眉心,他放下手中筷箸,顺了顺心口的怒气,可话出口时依然还带着些许忿忿不平:“扶柳,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早已知晓,无需我多言。我知你与公主情同姐妹不离不弃。也知你怜悯一方百姓,不忍战火荼毒,令现世繁荣灰飞烟灭。我更知你身为女子,却有颗男儿之心,胸怀天下,惟愿以己之身为世间苍生有所贡献。你曾怨我不懂你,如今我懂你敬你助你!而你可曾知我心,遂我愿?”
扶柳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惹来颜绍谨这般怨怼,颜绍谨分明是在气她不懂得他的心。扶柳慌忙拉着颜绍谨的手解释道:“对不起,绍谨,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意。我只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你本可不必受这些罪的,却为了我卷了进来,也许你还会为此丢掉性命,是我自惭形愧,觉得害了你。”
颜绍谨凝视着扶柳浓密的睫毛下惶恐不安的眼神,暖意自胸口上升,移至喉头,再开口时带了别样的温柔,说道:“扶柳,你只需记住,你心即我心,你愿即我愿,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心怀慈悲,不忍边境安宁被战乱所毁,难道我就想看到这一幕吗?我从军之初心虽是为了你,可我也在军中耳濡目染了多年,我也有报国心,也有英雄梦啊!你只要记得,没有谁害了谁的可能性,我们是一体的。你想做的事情必定也是我的心愿。同样,我的愿望也需要你的支持。我们的未来是不可分割的。”
颜绍谨坚定的目光如雷似电直击扶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啊!为何她总是这般不自信,他是那样信她,她也该信他啊!
李雪雁三人争论了整整一夜。究竟要不要回去救人,始终难以达成一致。
就连追随李道宗的将领也认为文成公主的平安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李雪雁好好的,他们就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不是为了一个护卫和女官再去冒险。再者,宣王的目的无非是破坏和亲,进而离间大唐和吐蕃的关系。只要李雪雁顺利到达柏海,见到率军等候的松赞干布,这阴谋自然会瓦解。
噶尔东赞看着据理力争的李雪雁,心口百感交集,明明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金枝玉叶却对小小的女官侍卫如此珍视,善良的让他心生向往,却又执拗的让他无可奈何,但需知道,情与义,古难全,李雪雁要在王庭立足,就必须要有一颗铁血冷情的心,最要不得这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只是他这样的身份不好直接劝她放弃救人,只得循循善诱的规劝道,吐谷浑的内乱应该由诺曷钵来解决。这诺曷钵已经顺利逃出,很快就会借到兵马杀回去。完全不需要他们用这里仅存的兵士去拼命。可是李雪雁坚持不肯舍下颜绍谨和扶柳。争论陷入胶着,李道宗对自己的侄女如此有情有义很是欣慰,但是大义面前,容不下儿女情长。他希望李雪雁能够明白,她是要做王后的人,将来会遇到许多这样两难的选择,她必须学会狠心和割舍。
所有人都不同意拿仅有的人手去为了一个女官拼命,在大家看来侍卫也好,女官也好,他们的职责本就是舍身护主,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而公主更应该尽快脱险,离开此地才对。
最后,众意面前,李雪雁终于妥协了,他们在原地等待五日,五日后,倘若诺曷钵成功夺回王都,那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依旧没有消息或者是宣王大胜,他们必须速速离开,日夜兼程赶往柏海。
但凡城里能藏异族人的地方,已经翻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宣王急红了眼,下令逐家逐户搜人,所有女子,不论老少,只要不是垂髫稚女就通通抓走。这一下城里可炸了锅,到处是哭喊声,谁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的祸事到底缘于什么,也都对无缘无故大肆抓人的宣王恨的牙痒痒。
老板听到兵士们已经搜到前街的消息后,连忙叫胖大厨从后巷送颜绍谨和扶柳离开,酒馆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必须另寻地方躲起来。
颜绍谨和扶柳都很清楚,宣王这样宁抓错不放过的做法,虽然粗暴,却非常有效,此时满城上下哪里还有可以躲的地方,但他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的束手就擒啊?两人沿着后巷,漫无目的的奔跑。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蛮横无理的呵斥声还有冰凉刺耳的兵刃声,头顶明明是一片艳阳,却好似置身在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扶柳拽着颜绍谨拐进一条熟悉的巷子,沿着墙根翻进一户宽敞的宅院。颜绍谨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们逃出来的行馆吗?
颜绍谨捧着扶柳重重亲了一大口,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满城搜捕中,他们有胆量藏回这看似不安全的行馆。宣王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城里搜人,当日行馆里未来及逃跑的人,尽数被抓进大牢,此时的行馆不过是被彻底搜查过的战场,也因为放了几把火都没烧成,而被置之脑后了。真是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浮世三千,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