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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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晞的身体,岳宗明决定留在凉甘州等待孩子出生。可这样的话他们夫妻住在徐仲的将军府总是有些不便。岳宗明便在将军府的后巷里买了一处两进的院落,宅子不大,可即便孩子出生后也足够居住了。
林晞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孕吐不那么严重了,原本消减的脸颊丰润起来,眼神也变的清清亮亮的,焕发出别样的美丽。
徐仲每日都泡在军营里,他怕回府后看见林晞。可他看着岳宗明整日忙碌于置办新家,他又渴望回去看看现在还能随时可见到的林晞。一旦林晞搬出府去,他就再也没理由日日见她了。道理他全都懂,可他就是觉的心里憋闷的难受,又无处诉说,这世上大概没人能够明白他。
军营外有一片林子,林子靠西处有一棵大大的菩提树,树下常常坐着一个僧人打坐冥想。
徐仲注意他很久了,这个僧人每日很早就坐在菩提树下,一整日都闭目不语,连口水都不喝。他很想知道这个僧人到底在思考什么呢?既然他一整日都不喝口水,面前摆着一套茶器不多余吗?
这日他终于按奈不住好奇心,走向了那个僧人,似是感觉到了徐仲的到来,僧人睁开了眼睛,对徐仲笑了笑,示意他坐下。徐仲看着他甚是眼熟,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僧人。
徐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僧人给了他一种很信赖很亲切的感觉,此刻他正用那双睿智的眼睛盯着徐仲,似是等他开口。徐仲终是把心底的郁闷说了出来。说完后,他不甘心的追问道“法师,我只是想不通,明明是我先遇到晞儿的,我们先互相吸引,倾心彼此的。为什么,现在我成了外人,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心虚。她夫君为她做的一切,我也可以,我甚至可以做的更好,我绝对比她夫君更爱她,更能保护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不是我?”他问到最后,声音几近咆哮。
僧人笑了笑,拿起那个古旧的茶器,缓缓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徐仲。徐仲看着茶水冒出的袅袅热气,有些出神,这么寒冷的冬日,这茶壶就放在冰凉的石台上,怎会有热茶倒出呢?僧人笑着对他点点头,徐仲犹疑了一下,还是拿起茶一饮而尽。
暖暖的茶水流经他的胸口,四肢,很舒服,很放松。徐仲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终是支持不住闭上了,再睁开时面前是一条兵荒马乱的驿道。他看见林晞面色青灰,衣衫褴褛几不蔽体的躺在道路边,已经死去多时。他想上去抱住她,可全身都动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躺在杂草堆里,驿道上到处是流民和兵士,大家都在慌乱的各自逃命,没有人注意到杂草纵生的路边有一具女尸。终于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停住脚步,竟然是皇上,他看了看女尸,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赶路。不久,又有一队军士匆匆经过,为首的军官赫然是他的样子,军官看着路边的女尸,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把女尸严严实实的盖住后,带领士兵们又匆匆离开了。很快,路边停下一辆马车,岳宗明从马车上下来,他看到被盖好的尸体边有野狗在徘徊,便从车上拿下了一把铲子,在路边挖了深坑,把女尸好生包裹好,埋上了。最后还在坟前立了木板做墓碑,点了根香烛后,上车离开。那坟墓经过四季更迭,风吹雨打,墓碑前长出了一棵桃花树。花开时香气扑鼻,花瓣散落一地,一阵香风吹过,桃花雨落,如烟似雾萦绕眼前,徐仲抬手接住,发现手中竟然是雪花,再转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桃花树,他依旧坐在菩提树下,面对着笑意深远的僧人。
僧人开口道“你可明白了,前世,你们都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为她叹息的书生,今生得到的也是一声叹息。而你的盖衣之恩,她还了你一段情。但最后能够陪她走完今生的是上一世中埋了她的人。不是你不够好,不够优秀,而是一切早已注定。”
徐仲似乎是懂了,他迟疑的问“那我来世还能遇见她吗?”
僧人淡笑不语,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徐仲怅然的站起来,慢慢走回军营,到军营大门时,他回头一看,菩提树下空落落的,干干净净,那个僧人就像刚才的梦境般,全是他臆想出来的。可他胸口和四肢还是暖暖的,手心里还握着刚才喝完的茶杯。
新年时,林晞和岳宗明搬进了自己的新家。徐仲特意让人搜罗了上好的银霜炭给林晞送来,岳宗明也亲手猎了一只雪狐,用狐皮给林晞做了暖暖的护额和护手。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林晞生产的日子,稳婆和乳娘早就请到了家里,林晞早早就写好了各种方子交给香儿备着。自己也似乎没那么紧张害怕了,一心一意的等着孩子的到来。
徐仲和岳宗明反而紧张的不行,尤其是岳宗明日日夜夜都不敢合眼,生怕林晞发作时他没有第一时间握住林晞的手,给她勇气。
期盼了很久的小生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终于到来了,她嘹亮的啼哭声响起时,太阳应邀露出了第一缕阳光。
林晞是头天下午开始发作的,岳宗明正好在身边喂她喝银耳汤。她察觉到身下突然一湿,发现是羊水破了,可并未感觉到疼痛。
岳宗明却是吓坏了,抱着林晞就向备好的产房跑去,后来怎么劝也不肯出去,一直在产房里,紧紧拉住林晞的手,呆了整整一宿。
闻讯赶来的徐仲则在院子里徘徊了一夜。自从那日见过那个奇怪的僧人后,他是真的放下了林晞,现在的他只是林晞的表哥,今生今世都是她最亲最能依仗的娘家表哥。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站在她身后的资格,不像皇上,即便林晞名正言顺的做了他的妃子,他和林晞始终如路人般陌生。
孩子的啼哭响起后,林晞沉沉的松了一口气,她还活着,没怎么觉得太难熬,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她扭头看着一直陪着她鼓励她的岳宗明,那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也正柔情蜜意的望着她。
稳婆连声道贺“喜添千金”,抱着收拾干净的孩子给他们看。岳宗明笨拙的接过孩子抱到林晞身边,那僵硬别扭的姿势处处透着小心翼翼。看得林晞和香儿都想笑。
岳宗明却混不在意,他打量着这个顺利降临的孩子,这是他的女儿,林晞为他生的女儿,他和林晞的血脉。孩子的小脸白白净净的,嘟着粉嫩的小嘴,煞是可爱。这样粉雕玉啄的漂亮女娃,稳婆和乳娘都未见过,可看见林晞和岳宗明的样子,就可以想象到这个女娃娃长大后该有多么的倾城倾国。
徐仲也有幸抱了抱他的外甥女,他激动的落下泪来,对岳宗明和林晞说“这孩子是在夏日的晨曦中出生的,不如就叫夏曦可好。”
林晞觉得这主意不错,岳宗明却不干了,这是他的娇娇女,你徐仲参和什么取名字啊,最后一人起一个字,这个天之骄女的名字就叫阳曦。乳名就唤作蓁蓁,取自诗经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有阳光有树叶,这样充满生命力的名字,林晞很喜欢。岳宗明和徐仲也十分满意。
小蓁蓁一天天长大,满百日时,岳宗明特意摆了百日酒,热热闹闹的庆贺一番。上门贺喜的除了徐仲,范大夫这些好友,还有一对儿远方来客,苗衡和安蓝。 浮世三千,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