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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依旧载歌载舞,云出与随姨说了一通话后,整个人都似轻松了,原来,这个职责对她而言,还是有压力的,现在,职责推掉了,压力没了,虽说心中还有戚戚,但明显已经比刚才感觉好了许多。
云出长呼了一口气,将全部的精力都投进了这场傩会中,所有人都戴着差不多的面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可是,每个人都似乎那么快乐,男男女女,很淳朴地唱着歌跳着舞,在云出身后,就有一对男女在互唱情歌,直白的歌词,让云出听到莞尔不已,可心中渐渐地,升起了不舍。
随姨的话,无疑解开了她的许多心结,而且,对于蛮族人,云出的感情一直是复杂的,她从未讨厌过他们,从御珏开始,这里的每个人都似乎是善意的,与王朝人很不相同,他们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朴实,没那么多心机。
……不过,都与她无关了。
她现在,只想与南司月远远地离开这一切,去阳朔,开一家饭馆,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长这么大,她一直渴望有一个真正的家,现在,她要和南司月一起成立一个家,偶尔,招待朋友,在冬天的夜晚,准备一个小火炉,大家一边喝酒吃饭,一边看窗外的大雪纷扬,那便是她此刻全部的理想。
很小很小,小到她和南司月都必须舍弃很多很多,才能得到。
云出释然地笑了笑,摇着手,也加入了大家的舞蹈中,因为面具的关系,她这样加入进来,还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这场围着篝火跳的舞蹈很简单,动作也很粗犷,几乎就算舞殇曾经教过她的,“随便踢腿摆手就行了”,可正是因为简单,反而让人觉得很放松,有种由衷地喜悦。
“可是,为什么要跳舞呢?”云出笑吟吟地转身,问刚好站在她身后的人。
“他们说,是为了给神使祈福,希望神使能健康平安。”身后的人低低地回答。
云出霍然回头。
身后,男子缓缓地掀开面具,凝视着她,“云出,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云出极其意外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随即又惊喜起来,“夜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来带你回去。”夜泉却没有她的一半兴奋,说话间,已经牵起了云出的手,“现在就跟我走。”
“哎,等一下。”云出赶紧拉住他,“我现在不能走,过段时间,我去京都看你好不好?”
“他在这里?”夜泉转身,望着她问。
云出坦然地点头,“南司月在这里,我知道你们曾经是敌人,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南王了,从今以后,他也是我们的亲人,是我的……夫君。”
夜泉手一紧,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拉住她往外走。
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云出几乎都快拉不住他了,她赶紧叫了几声,“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夜泉转过身,盯着她,怒道,“你还想回头从前吗?怎么,南司月为你放弃了一切,你们决定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平凡意味着什么!他到底是南王,有朝一日,他会厌倦那种朝不保夕的底层生活,他一直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根本就不可能适应我们曾经有过的日子,到时候,你怎么办?!云出,别天真了!有我一日,我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云出也恼了,猛地挺住脚步,望着夜泉,沉声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夜泉。而那个人就是南司月,你对我而言,只是亲人,是弟弟!我们曾经共同走过很长一段岁月,可是现在,我们要的东西已经不同了,我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家,你要的是家国天下,这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可是,你不该用你的思维去干涉我的生活,正如……我也不会干涉你。”
哪怕你嫁祸南王府,哪怕你为了你的抱负导致生灵涂炭,她也不再去管,因为,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去管。
同理,夜泉的立场,也不可以去干涉她的生活。
她的意思,夜泉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才会觉得那么撕心裂肺。
“你是说,我们一同走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是吗?”他顿住,轻声问。
云出愣住,心中顿时一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因为他的出现?”夜泉扭头,打断云出的话,目光渐敛,“你以为他为你放弃所有,便是为你好?他现在甚至都没有保护你的能力了,云出,我不会让你当这个蛮族使者,我不会让你站在天朝的对立面,这也是为你好,难道你下半辈子都准备呆在丛林里,或者……隐居?如果你现在真的认下了这个使者身份,便是断了下半辈子的后路,你知不知道!”
云出有点头疼,正想仔细地解说一遍:这就算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她自己想要的……
只是,云出的话还没开口,篝火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惨厉的惊呼。
云出猝然回头,她正打算跑向那边,夜泉的手却愈加地紧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没事,没有人会伤你的,他们是我的人。”
“夜泉,你到底想干什么?!”云出骇然。
此时,她才觉出不对劲来,夜泉已经不是当初的小树了,他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出现在这里,此时场内的人,都是戴着面具,差不多的穿戴,也许,已经混杂了很多很多夜泉的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如果,只是单单地把她带回去,也犯不着这么大的动静与周折吧!
“我想过了,为了避免这些蛮夷再纠缠你,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他们全部灭了,从此以后,根本没有什么蛮族之说,你也可以摆脱你现在的身份,我会对其他人说,这一切都只是缪传,你不过是我派到蛮族去的卧底。到时候,你仍然可以成为夜氏王朝最尊贵的女子,他们会敬仰你尊重你,无人会有异议。”夜泉依旧握紧她的手腕,轻描淡写道。
“……你,你简直疯了。”云出张大嘴,愕然地听着夜泉的论调,心中骇然越重。
而刚才还喜笑炎炎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大片惊呼声,完全没有防备的蛮族人,受到了同样戴着面具,穿着同样衣服人的袭击。
这是一场真正的混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是一场屠杀。
夜泉,竟然在她面前,再次进行了一场屠杀!
上次的事情,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可是,他也不允许她忘记。
“我是疯了!”夜泉突然有点咬牙切齿,“在你离开阳朔,跑去江南找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我把整个心都捧到了你面前,你却不屑一顾,为什么,云出?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是唐三,可以是南司月,却独独不可能是我!”
六年来的种种温情,那些如诗如画的日子,在海边的交谈,深夜的相伴,最初的悸动,她粲然的笑容,可爱的蠢话,贴心的关切,难道都是假的么?
他不过是,不过是努力变得强大而已。
如果,为心爱的女子变得强大也是错,那什么又是对的?
像南司月这样舍弃一切,让云出过着那种清苦平淡、甚至东躲西藏的日子,便是对吗?
像唐三一样,一句对不起,便把她丢在尘世里痛哭追寻,便是对吗?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甚至在她承认爱上别人时,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远远地离开一切危险。
可是,现在,她又说: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我没有对你不屑一顾,夜泉。”云出摇着头,有点无力地解释了一句,注意力又很快被那边的惨呼声吸引了过去。
屠杀,这已经成为了一场真正的屠杀。
蛮族那边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可满眼望去,都是一样的装容,怎么才能分辨得出敌友。
篝火已经被踩乱,火星四溅,呼喊声,惨叫声,匕首入肉时的噗嗤声,都让云出几欲崩溃。
“全部把面具取下来!”在这场混乱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高台方向传来过来。
南司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还有御珏与草植,说话的人正是南司月,他也取掉了面前,站在高处,就着摇曳的火光与惨淡的星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云出的下落,一脸焦急。
云出正要高呼南司月的名字,场内突然又弥漫起一阵白烟,那白烟刺鼻刺目,让人窒息流泪,原本有点秩序的会场,再次混乱起来,南司月也第一时间捂住口鼻,长老等人已经被聚到走廊的卫队掩护着往广场后面的房间退了去,南司月却依旧站在那里,仍然在白烟弥漫中搜寻着她的身影。
御珏也带着许多人留了下来,也在挨个挨个找着云出,其间又被藏在白烟中的人暗算了不少,眼见着御珏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也离云出和夜泉现在所站立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我要过去了!”云出狠狠地摇着自己的下唇,才忍住了对夜泉莫名升起的恨意,心乱如凌迟,她转身往御珏和南司月那边跑去,夜泉却及时地抓住了她,“云出!你不能过去,你若是现在站到了那边,从今以后,便是与我为敌!”
“放手!”云出怒斥了一声。
夜泉仍然将她握得紧紧的,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能放手。
正如他所说,如果此时放走了她,他们以后,又算什么呢?
云出恼极,浓烟那边,又倒下了几名蛮族人,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只是为了找她而已。
这时候,在这个地方,死去的人,都是因为她!
她的拳头突然拽紧,右手一翻,已经将从袖子里滑出一枚匕首,重重地砍向夜泉拉着她的双手上。
夜泉心中惨然,心中几乎有种绝望的自暴自弃:她即便是砍断了他的手,他也绝对绝对不能放开她!
即便会死,也心甘情愿死在她的刀下!
可是,云出的刀刃却并不是落在他的手上,而是,堪堪地落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下刀狠厉,没有一点犹豫回旋。
夜泉眼尖,在最后一刻终于看清楚了她的企图。他吓得不轻,连忙松开她的手。
只是,夜泉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云出的刀已经落在了手腕上,虽然被夜泉一松,缓冲了不少力度,可那一刀,仍然深可见骨,血瞬间漫了出来,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如果他迟松一刻,她真的会将这只手砍给他。
夜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溅落的血,像突然委顿了一样,声音里透着说不出来的疲倦,他并不看她,只是低低地问,“你情愿砍断手,也不肯跟我走么?”
云出依旧紧紧地握着匕首,受伤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夜泉……我永远不会弃你,可你,也永远不可再逼我。”她艰难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待离开。
“我想把最好的全部给你,你却告诉我,这并不是你想要的,是么?”夜泉却在她身后抬起头,轻轻地问。
云出身形一滞,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御珏和南司月的方向跑了去。
留下他,看着她渐渐隐如浓烟中的背影,目光越发地沉,沉到极致,竟是一团看不清色彩的墨黑。
另一边,君澄舞已经脱下了面具,急忙地跑了过来,先左右看看,然后奇怪地问,“云出姐姐呢?不是刚刚找到她了吗?”
夜泉未语,只是转身,淡淡道,“按计划进行吧。”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