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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被困于暗卫的天罗阵中,场内也没有了刚才紧迫得让人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云出吐出两口血后,精神反比刚才近乎绝望的苍白战栗好了许多,她缓缓地直起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夜泉的双臂间挣出来,低声打断他继续指责南司月的话。
“夜泉!”
听到这低低的喝声后,夜泉顿了顿,低头去看她。
“……你真让我,感到陌生。”她的目光果然是陌生的,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你不甘心,我无话可说,我也有太多不甘心的事情,你想给自己一个公道,我会支持你——可你不该利用曾这么用心对过我们的三哥,更不该,恩将仇报!”
无论如何,南司月救过他一次,纵然立场不同,他也不能对一个为了救他、把自己陷入重伤的人,逼入死境!
还有唐三!
在小渔村的相处时日固然不长,可唐三对他们的爱护,他怎可无动于衷!
她才不管什么契约,什么古老的宿命,什么唐宫什么霸图!她只知道,唐三也是她的至亲之人,就跟夜泉小萝卜他们没什么差别,他们三个,都应该是亲人,应该守望相助!应该彼此爱护,永远永远不离不弃!
纵然唐三什么也记不得了,一切也不会改变!
可是,夜泉利用了他,利用那个劳什子契约,将唐三变成了任他驱使的棋子!云出绝对据对不会允许!
“云出……”夜泉蹙了蹙眉,有点哑然地看着激动往后退了几步的云出。
“不要叫我!你想做什么,我无权干涉,我不会再干涉,可是夜泉——有朝一日,你定然会发现,再这样下去,你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得多!”她说得激动,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退离夜泉,然后,终于撞到了南司月身上。
南司月下意识地抬起手,可刚至一半,又有点无力地垂了下去。
云出则已经转身,面向南司月,看着他同样苍白、俊魅的脸,哽了半天,终于极其莫名地冒出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南司月其实也不太明白,她到底为了何事道歉,可无论是何事,都没有关系,他都不会责备埋怨于她。
云出点点头,重新扭头看着夜泉。
不知何时,她的下唇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也不知道是刚才沾染上的,还是被自己咬的,映着白的脸,亮的眼,红得惊心动魄,让夜泉看得心惊莫名。
“夜泉,如果你但凡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一丁点关系,这一次,不要再难为他们,就算是南宫羽他们……也……也算了。”她吃力地说完,看也不看四殿一眼,继续道,“其实,你一开始,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对吗?”
夜泉会通过系在她手腕上的铃铛,一直知道她的位置,这是南司月说过的,她还记得。
所以,夜泉是知道她在这里的,正如四殿自己所说,连他们都是被夜泉引过来的。
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再次告诉她,自己与南司月的立场是多么不同吗?告诉她今日的唐三,再也不是往日的唐三了吗?让她在这样惨烈的对峙中作出最后的抉择,从此死心塌地地站在他身边吗?
种种动机因由,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探究!
夜泉却只是沉默,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末了,才轻声道,“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你今日不想为难他们,我便放他们走,可是,云出,下次呢?下一次,你又打算怎么做?来,到我这边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你也无需再为难。”
“没有下一次了。”云出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沉声道,“我已经决定离开了。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你们争也罢,斗也好,我都不想管了。”
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方才的感觉。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中间,举目望去,都陌生得让她绝望,不可依靠,不可亲近。
“云出。”夜泉急欲说什么,却被她清清淡淡的一眼,将冲到口中的话又憋了回去。
很清明剔透的眼,可正因为太清明太剔透了,才知道她所做的决定,是发乎于心的,不曾诓他,更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成分。
“我走了。”再丢下三个字,她竟然真的这样万事不管,兀自往谷口走去。
没有人想去拦她,阿堵倒有几次欲言又止,可偷眼看了看王爷的表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了庭园门口时,云出突然停住脚步,朝场内回望了一眼。
夜泉正错愕地看着她,南司月也站在原地,默然清冷的脸中隐隐地藏着疼意,而站在天罗阵中的唐三,仍然手持雪剑,蓝发轻扬,秀眉微垂——他一直没有再看她。
她只看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昌平谷离京城连车程都足足有个时辰,单凭一个人用双腿走,却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云出来时是坐着马车来的,也不知道回京城的具体路线,不过没关系,她本来就不打算回京城。
等出了昌平谷后没多久,她停住,便将夜泉送给她的手链解了下来,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踮脚将它挂在了路边的一株枯树上,继续向前。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黎明,终于快了来。
东方翻起了一片鱼肚白。
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终于走不动了,扶着路边一株叫不出名的矮树,又‘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唐三的剑固然没有劈下,但之前那举世无双的剑气,早已经将她伤至肺腑,胸口淤血堆砌,几欲呕吐。
她扶着矮树休息了一会,看着地面上暗黑的血液,不免苦笑。
离开,不是懦弱,不是逃避,而是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模样,被唐三看见,被南司月知晓。
更不想再看着夜泉一点点变化,一点点的面目全非。
——可是,难道她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真……不甘心啊。
还是找大夫要紧,先去找大夫。云出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可刚一站直,便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转,她几要倒下,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云出?”
很陌生的声音,但在这黎明破晓时,却让人感觉到炽烈如阳光的温度。
那么明朗没有阴霾。
云出转头,诧异地望过去,却是白日里不小心遇到的那个奇怪的蛮族人,似乎,叫御珏。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御珏咧嘴笑笑,瓷白的牙齿还是那么醒目耀眼,“你怎么了,看上去似乎不舒服。”
“猪,她一看就是快死了,你还跟她废话干嘛!”一个小而尖的嗓子从下面传了来,云出低头一看,正是白天她舍命救的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屁孩。
“我就算要死了,也要先把你这个小东西的屁股打开花!”听到这个破小孩尖酸的论调,云出立即恶向胆边生,便要去揪他的耳朵,小孩子赶紧偏了偏头,很乖觉地躲到了御珏身后。
“云出,等下再找他算账,别说你,回去后我也饶不了他!”御珏赶紧当和事老,然后,凝目看了看她的面色,担忧道,“你受伤不轻,得赶紧医治,如果你不嫌弃,就和我们同行吧。我们的目的地,正好有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巫师。”
“猪!”小孩又尖叫起来,正要罗嗦什么,被御珏的一记白眼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又闪了回去。
云出怔怔,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不开心?”御珏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又热心地问道。
“有点。”云出很实诚地点头。
“厄,为什么呢?”御珏眼睛明亮干净,即便是打听人家的私事,也表现得无比真挚自然,让人生不起戒备之心。
“因为……”云出想了想措辞,方淡淡道,“我曾经很穷,但我以为自己拥有的东西不少,后来不怎么穷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现在又很穷很穷了。”
御珏挠挠头,想了想,笑道,“你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活生生的吗?你还有你自己,怎么是什么都没有呢。你们夜氏王朝的人啊,总是爱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贪念太多,才有那么多烦恼,现在什么都没有,岂非更好?不知道少了多少烦恼呢。”
云出愣了愣,随即豁然地笑笑,“是啊,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现在不过是回归从前而已。”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她原本就是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孤儿而已。
如今,竟然爱过了,被爱过了,遇到了那么多人,让她牵肠挂肚,让她纠结难辨,让她为之不顾一切、彷徨、心悸,痛且痛快着,曾一度,将自己与他们连得很紧很紧。
——然而,他们都不是她的,她不该起贪念,不该因为自己的情感,而去插手他们的生活与轨迹。
御珏见她神色舒展,比刚才的死败之气不知好了多少,不禁也开心起来,他搓搓手,踢了那个尖酸刻薄的小破孩一脚,“快去扶着姐姐,我们一起回去。”
“猪!多管闲事!”小孩又是一声大骂,翻了翻白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不出的狡猾慧黠,可看得出来,他还是畏惧御珏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别扭地走了过去,扶起云出的手。
云出也没有推开他,而是朝御珏微微一笑,扶着小破孩,一同朝太阳升起的东方走去。
云出离开后,夜泉与南司月几乎同时下令撤退。
暗卫潮水般退回了黑暗中,四殿也从后山潜走,唐三将剑一收,也不跟夜泉打招呼,带着唐宫众人,径直走了出去,他没有看夜泉,没有看南司月,甚至连趁机后撤的四殿也是瞟也不瞟,神色冷漠如罩了一层面具,掩饰着心里所有的情绪与激越。
过不多久,唐三的声音从谷外遥遥地传来,“夜泉,如若找我,派人在圣山之巅燃起灯火。”
……曾经,他也对云出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云出没有找他。
云出……
眨眼,唐三已经消失在谷外苍茫的山色里,蓝色的发丝,因为这隐去的月色,因为这未起的晨光,似失去了光泽,黯淡如灰。
山谷内,唯剩下夜泉和南司月,还有站得远远的阿堵。
“你想要什么?”夜泉忽然问。
南司月有点不明所以。
“她说我不懂得感恩,如今,我便把欠你的恩情还给你。你要什么?手?眼?还是关于我的秘密?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给你。”夜泉依旧骄傲如一只昂首阔步的孔雀,“这一生,我只欠她,不会再欠着任何一个人。”
南司月无语了片刻,然后,悠然转身,“我救你,也只是为她而已。即便你是阿猫阿狗,也是一样,所以,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走出老远,紫袍翩跹,风华依旧。
阿堵赶紧跟了过去。
只剩下夜泉,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可看向云出离开的方向时,又是一阵惘然。
他错在哪里了吗?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