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王爷今晚不侍酒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云出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前方波澜壮阔的景象,顿时如崩塌的流沙,水一般,穿过她的指缝,拂过她的发梢,带着一股阴冷的风,消失如梦像。
在她的视线里,依然是断壁残垣,依然是倾倒的石柱,依然是紫衣黑发的南司月,静矗在平台上。
风声呜咽,四野寂沉。
她呆站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有点自嘲地笑笑:哎,大白天的,做白日梦……
正想着呢,刚才还好端端的南司月,突然捂着胸口,“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云出看得一惊,当即什么都顾不上了,撒着脚丫便跳上了台阶,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身边,“怎么了怎么了?”她扶着他的肩膀,急忙连问。
南司月摇摇头,直起身,用指腹拭去唇角的残血,然后转身,遥指着神庙后面的一片丛林,低声道,“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一条河,河边还有许多苜蓿。”
“……那里明明是原始丛林。”云出嘀咕了一句,但没敢高声,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里真的有古怪,你有没有察觉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嗯。”南司月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神色素淡,只是唇上没有擦净的血痕,映着苍白的脸,那么俊美绝伦,又显得触目惊心。
“你肯定是累了,这几天一直在赶路,要不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周围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云出环视着周围,对怎么让南司月复明,还是没什么头绪,既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南司月没有做声。
云出看他的脸色,虽说苍白了一些,可精神还好,应该没大碍。
只是不知为何会吐血……
她挠挠头,又罗里八嗦地嘱咐了一通,这才扭身,朝其他的废墟跑去。
等云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南司月才缓缓转身,面向着那片本应该是苜蓿地的丛林,心中刺痛愈重,那来回翻滚的,与其说是澎湃的血液,不如说,是千年未断的执念。
它们在他的胸腔叫嚣,想冲膛而出,奈何,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这个地方,他来过。
多少次午夜梦回,在深寂粘稠的夜里,他悬浮在亘古的黑暗中,回想着那一次又一次的梦靥,这样的建筑,这样的台阶,这样的声响,风拂过他的脸,下面欢声如雷。
他们,曾是他的子民。
可他遗弃了他们,他辜负了他们。
南司月不知道他是怎么遗失、怎么辜负的,只是,当他站在这个平台上,听着耳边似幻似真的呼喊,眼前浮现着人头攒攒的轮廓,那种歉疚与刺痛,让他无法呼吸,心口绞痛,全身骨血都奔腾逆转,恨不得炸成粉碎,变成尘埃,从此解脱。
那种沉痛自厌不可言状,直到吐出了那口血,才略微缓解些许。
然后,云出跑来了,她的声音唧唧呱呱的,将他从至黑的梦靥里扯了回来,南司月重新回到神庙,回到阳光清风下的今世。她的手抚着他的背,搭着他的肩,小小的,柔软的手,却好像光源体,将汩汩的热量,透过掌心,传到他业已冰寒的体内,让他能再次呼吸,再次,从毁掉自己毁掉一切的冲动中,归于她的身边。
“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一条河,河边还有许多苜蓿。”他指着远处,说。
云出却否定了。
可是南司月知道,那里确实有过河,也有过苜蓿,他分明能看到,茂密的苜蓿,绿色伸展的叶弥漫着整个河滩,紫色的花瓣,偶尔夹杂着白色鹅黄的色彩,被风卷得处处皆是,河边,有许多汲水的人们。
然后,骑着马的他,撞见了拿着水瓶的她。
她似乎是附近的人族,衣衫单薄随意,宽宽松松的麻质长裙,头发也松松地系在脑后,衣袖捋起,抱着足有她半个人大的水瓶,神色慵懒如梦游,便好像刚刚从床上醒来,便被母亲骂着懒骨头,推到河边劳作的孩子一样。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方才的美梦,一身的心不在焉。
她是真的心不在焉,所以低着头,竟没看到没过花丛、马蹄轻便、汹汹来势的他。
在撞上的那一刻,他猛地提起缰绳,训练有素的骏马往后疾退几步。
她这才恍然觉醒,抬起头,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素白的脸,迎着阳光,突然灿灿地笑,阳光掉进那双纯净如一泓春水的眼里,亮若星辰,“大人,你的马惊到了我。”
他愣了很久,才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微笑着,笑意直达眼底,“小姐,是你惊到了我的马。”
风乍起,苜蓿花从他们脚下漫舞着盘旋而上,落在两张同样含笑的面容上。
那一刻,阳光很暖,风很轻,花很香,远远有孩童打闹、村人劳作的喧嚣。
那一刻,即是永恒。
南司月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他的手伸了过去,想触摸眼前隽永的画面,可天地摇动,一切便如砸在地上的琉璃,刹那粉碎,碎在他的指尖下,“哗啦”一阵,好像心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成为了碎片,那碎片插入心脏,痛得彻骨。
“南司月!”底下突然传来云出的惊呼。
他这才醒悟,自己已经走到了平台的尽头,若不是云出出言提醒,只怕会一脚踩空,从高台上跌下去。
真……真丢脸啊。
“哎,我真觉得这个地方有古怪。”说话间,云出已经折了回来,她也不拉回南司月,索性坐到了平台上,一双腿垂在外面,就这样晃啊晃,转头,见南司月还站在旁边,云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他道,“你也坐啊,现在着急也没用。”
南司月犹豫了一下,依言坐到了她身边。
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云出那样,将双腿悬于半空,甩来甩去,只是略略往后移了移,腿微微地曲起来。
“你说,是不是千年前,这些神族被夜玄大帝灭得太不甘心,所以怨气不散,这才保存了这个遗址呢?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好多幻象。”云出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南司月那边靠了靠,“后面有一个长廊,保存得还算完整,我刚才去那边查看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两个守卫,你说古怪不古怪,走近一看,又什么都没有。见鬼了,这里有脏东西啊,难怪御珏说,晚上绝对不能来神庙。”
南司月没有说话,垂眸沉思着什么。
“师傅也是,没头没脑地留下这一通话,也不说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云出又懊恼地自语了一句。
她将这个神庙前前后后地检查了很多遍,除了断壁残垣就是断壁残垣,如果一定要说发现,那只能是——在毁坏之前,神庙应该很漂亮很宏伟。单单只是走廊间的大柱子,便有九十九根,更别说其它的房间啊,广场啊,喷泉啊,雕像啊——不过,它的建筑风格与唐宫倒蛮相似,都是整石雕刻,严丝合缝,既大且空,让人只是看着,就生出对权势的畏惧之情来。
“刘红裳说过,这里是神族的遗址,也是唯一能与远古神族沟通的地方,让你同来,只是因为你有能力与他们沟通。”南司月终于开口为她释疑。
“我能与他们沟通,怎么沟通?”云出闻言,又惊又喜,赶紧扭头问他。
“风舞云翔,那本是祭司独有的舞蹈,可以与神灵相通的仪式。”
“原来跳舞就成了,你也不早说。”云出嗔了一句,麻利地爬了起来,依着记忆,将那个舞蹈跳了一遍,可——长风寂寂,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甘心,又跳了一遍。
耳边风声依旧。
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都跳乏了,跳得全身没了力气,神迹并没有发生,别说和神族沟通了,再跳下去,只怕跟南司月都沟通不了了。
“哎,南司月,好像没效诶,师傅不会是耍我们吧。”她扶着腰,抹了一把如雨滴的汗,哀哀地叫唤。
心中也觉得奇怪至极:为什么那一日,在唐宫中,在雕塑前,起舞的心致,那种忘我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南司月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气喘吁吁的云出面前,第一次,用一种低沉得近乎失常的声音,对她说,“云出,我不想复明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现在就离开。”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