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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还在阳朔,因为地理原因,阳朔始终能躲过战乱的纷争,所以,南司月授意阿堵他们留在那里,从这里到阳朔,即便马不停蹄,也需要两日时间,可是,她是真的很想远方,很想知道远方现在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了。
南司月没有时间和大家告别,直接上马,让她好端端地坐在马车上,然后,手一抖,扯动了缰绳。
车轮碌碌,马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草植和御珏站在树林后,两人的神色都是黯然。
“真的……只有五天时间吗?”草植叹了一声,轻轻地问,总是故作老成的脸,终于显露出本来年龄的脆弱。
“五天是最多的时间。”御珏低声回了一句,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笑笑,“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是一段极长极长的时间了。”
五天的相守,长过一辈子的孤单。
“那夜泉呢?夜泉没问题吧?流了那么多血……”草植又皱皱眉,低喃地问。
御珏还是笑,“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他现在死了,岂不是更好?”
“我是讨厌他,所以,他如果现在死了,就是得偿所愿,岂非太便宜他了?”草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扭头朝老师的房里走了去。
御珏赶紧跟了上去。
夜泉看上去大大地不妙,想想这满地的血,都是从那个孱弱苍白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草植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样竟然还没死,这个人的命还真大。
包子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从守灵的地方匆匆赶回,此时,正站在夜泉的床侧,小心地照看着他。
“老师,小树哥哥真的不要紧吗?他……他不会死吧?”包子几乎要哭了。
难道让他在这短短的时期,去接受那么多亲人的离去?
先是小萝卜,五天后,便是云出姐,现在……现在连小树也……
“你再在旁边唧唧歪歪,他没死也被你吵死了。”老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中拈着银针,又快速地封住了夜泉的几处穴道。
御珏在旁边看了一会,见夜泉的脸真的太白,宛若金纸一样,心中不免担忧,也跟着包子在旁边起哄着问,“老师,他流了那么多血……之前你又说,他救不活了,那现在?”
“现在,他反而活了。”老师打断他的话,朗声道,“大破才能大立,万物皆然。他之前存了死志,一心求死。可现在,他心脉平稳,反而有了求生的意志,不就是失了点血嘛,小伙子年轻,还能养得回来。”
御珏无语了。
这还叫做“失了点血”?
天知道,他过来找夜泉时,看着那流淌满屋的血污,当时那惊心动魄的害怕。
夜泉就这样趴倒在云出的棺木边,一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边,另一只手,则垂在棺木上,那汩汩的鲜血,从翻开的伤口里,顺着他的手臂,一股股地注入极地寒冰中,屋子上方漂浮着氤氲的水汽,寒冰竟然被血化开了,被封存了三年的人,面色也慢慢地变得红润,像回春时盛开的繁锦。
御珏赶紧给夜泉止血,这时候的夜泉,已经不省人事了。
然后,云出醒了。
御珏正惊喜呢,转头便被刚刚返回屋子的老师给浇了个冷水当头。
“哎,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做了……五天时间,最多只有五天时间……”老师摇头,喟叹,哀鸣地看着云出,“南司月在外面。”
顿了顿,老师又说,“有我在,夜泉不会出事。”
云出这才出去,她胡乱地套了件长袍,挡住身上的血迹,夜泉的血,滴在她身上,火一般灼烫着她。然后,云出转过身,走到夜泉的身侧,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听着,给我好好地活下去,别让我失望。”
夜泉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至少,他一直很努力。
这一次,云出也相信,他会努力的。
夜泉没有应声,他也不可能应声,可是,长如鸦羽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
“吩咐他们炖点补血的汤。让他好好将养,发现得很及时,他死不了。”老师说着,已经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已经完全看不见影的马车,叹息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南司月……”
“他到底知不知道……”草植忍不住问。
老师点头,“像他那么透彻的人,会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看他,会不会骗自己了。”
众人默然。
是,南司月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不需要骗自己。
只要她在身边,无论时间长或者短,他都会觉得无比开心。
这已经是奇迹了。
至于那株一直没有发芽的火树,已经不再重要。
云出在车厢内坐了一会,将里面那件沾血的衣服换下来,小心地叠好,放在了长椅上,然后,掀开前面的车帘,小心地钻了出去,和南司月一起坐在车夫的位置。
南司月微微一笑,单手执缰,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身侧。
云出的头也极闲懒地歪到了他的肩膀上,蜷缩在他怀里,整个人都放得松松的,像一只偷懒的猫。
“给我讲讲远方吧。”云出说。
“嗯。”南司月略略低下头,在她还泛着水汽的头发上吻了吻,低沉悦耳的声音,将远方这些年的调皮与聪慧,娓娓道来。
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人,如何爱作弄阿堵,如何冰雪漂亮聪慧。
南司月讲得很动情,云出听得也很认真,他的手挽过她的腰,又缠进她的指间,讲着讲着,日已西斜,岁月温柔而轻飘,好像她从未离开过,这些点点滴滴,都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云出在他徐缓安宁的描述里,渐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家小小的客栈,他不忍她颠簸,还是没有太急得赶路,他们刚刚在这里歇了一会,南司月让店小二端来了粥,他吹凉了,才递给她。
云出吃得有点笨拙,太久没吃东西的胃,在粥刚刚咽进去的时候,有点恶心。
她全部吐了出来,南司月赶紧起身,拍着她的背,又让她用水漱了口。
“慢慢来。”他担忧地说。
云出严严地喝了一杯白开水,杯子刚被南司月接过去,她猛地转身,面向着他的怀抱,手张开,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怎么了?”南司月轻笑着问,“是不是胃觉得难受?”
云出摇了摇头,突然将手挪到他胸前,猴急猴急地将他推到了床边,头一低,便狠狠地吻住了他。
南司月略怔了怔,喉咙突然干得发紧,他抱着她的腰,转过身,反将她压到了身下。
到了此时,此境,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也都是无所谓的。
跟随自己的心吧。
也唯有跟随它了。
到了第二天,云出没有头天那么不习惯了,早晨起来,还老老实实地喝完了一碗小米粥,竟也没吐,南司月稍微放下心来,一路上,她的精神似乎很好,神采飞扬的,话也渐渐多了些,仍然像小猫一样蜷在他身侧,玩着他的发梢,手指,脸颊,耳垂,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东西所有的部位全部好好地把玩一遍,兴致盎然的,反而把南司月弄了一个哭笑不得。有时候被她呵得痒了,便忍不住用手扳过她的脸,先把她吻得七荤八素,没了力气,这才得以消停一会。
云出一脸红晕,嗫嚅着说,“坏人。”
南司月莞尔,交缠的手,始终没有分开。
这一路其实谈不上太平,不过,跟在他们身后的南王府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已经将前路清扫了一遍,正规军队是碰不上的,至于那些想趁机打劫的匪徒,则早早地被吊在林子里哭爹喊娘了,颇是凄惨。
不过这些,云出都看不到。
正如那些暗卫,也看不到两人肆无忌惮的浓情蜜意一般。
第三天黎明时分,他们终于到达阳朔。
阿堵和舞殇早得到了消息,天还未亮,便在路口等着了,待马车驶近,南司月先下车,然后伸出手,将云出给接了下来。
舞殇一见到活蹦乱跳的云出,面上不由得一喜,可想起信里的内容,不由得半信半疑,与阿堵对望了一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不过,王爷王妃回来,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远方呢?”南司月牵着云出,信口问。
“小郡主还在睡呢,我们没吵醒她。”舞殇忙忙地回答。
现在还未大天亮,东方蒙蒙亮,翻着鱼肚皮,四野还是灰灰的,小孩子贪眠,不可能起得那么早。
南司月一听,便要牵着云出去见远方,云出却拉住了他,想了想,才轻声道,“不要对远方说我是谁,好不好?”
南司月转头望着她,神色却并不讶异,甚至是了然的。
“可她认得你的。”南司月说。
虽然云出沉睡了那么久,可是远方日日夜夜瞧着,当然能记住她的容貌。
云出一愣,偏头想了一会,终于狠心道,“那就不要在她醒来的时候见她。”
不然,待远方长大了,她会奇怪:为什么娘亲只出现了一天,就消失了呢?
与其这样,不如让她永远没有这样一个娘亲的印象。
舞殇在旁边听得怔怔的,见他们夫妻还能这么冷静地商量,她简直要发疯了,眼眶有点酸涩,可是语气却异常生硬,“我觉得,还是让小郡主见见王妃好了。”
他们正说话呢,只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路的那头响起。
“爹爹。”
“娘亲?”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