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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司月终于踏了进去。
脚下是实体,材质坚硬,应该是石头之类的材料。
火把,在他踏入小门的那一刹,突然熄灭。
好在,南司月早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他并没有吃惊,也没有乱了方寸,只是将火把轻轻地丢到地上。
火把落下去的时候,竟无声无息,好像轻若无物。
那门,在此时突然合上了。
被南司月留在外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王爷进去,火把顿失光芒,然后,那扇门呼啦一下关紧,与墙壁严丝合缝,几乎要融成了一块。
“王爷!”属下全部扑了上去,想重新将那扇门打开,可整个墙壁就好像连在了一起,怎么也撬不开了。
“先去通知夜王陛下,问问他是怎么打开这扇门的。”穷折腾了一番后,到底还有个镇定的,止住大家无谓的行为,在旁边提醒道。
他们看了看已经没有了一丝缝隙的墙壁,没法子,只能听取意见,着几人去通知夜泉,其余的人继续守在这里。
而墙壁里侧,南司月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他没有试图转身开门,仍然站在原地,细心地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哪怕是气流的嘶嘶声,可是,太安静了,什么都听不到,好像他身侧的世界空若无物。
南司月突然想起,在一本早已失传的古书里,曾经记载了这样的阵法。
名字,便叫做虚无。
入阵之人,如陷入三界之外,无知无觉,只存在于布阵之人的幻象里。
那么,这片黑暗,也是一个幻象罢了。
南司月一念至此,索性什么都不管,只是一味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南司月的靠近,那光点越来越大,就好像另一扇门,另一扇、通往未知的门。
他终于站到了门口,徐风缓缓,一望无垠的苜蓿铺展在他面前,那粉白的、鹅黄的,斑斓而梦幻的色彩,映头顶碧蓝如洗的长空,让人胸口的郁气立即一扫而空。
南司月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终于踏了进去,柔软的苜蓿,掩住了他的脚背,脚下没有太明显的质感,仿佛整个人都踩在云端之上。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这片苜蓿园,面前是一条宽阔而平静的大河,河那边,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河边洗刷着什么,神色悲苦,动作机械而麻木。
“动作快点!”有一人骑在马上,朝他们扬了扬鞭,鞭梢上还挂着倒钩,下一刻,便划拉开他们本就单薄的衣物,身上、脸上,皆是一道道或新或旧的血痕。
“大元帅明日便要回来,你们再不快点,把凯旋门给修出来,就用你的尸体铺设大元帅的地毯!”马背的人如此威胁。
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动作更快了。
南司月站在河对岸,隐约觉得这一切有点熟悉,但又不能完全回想起来。
正踌躇着,他远远看见了云出。
或者说,第一眼看上去,很像云出。
可是再看一眼,才发现,只是一个与云出长得非常神似的少女,眉眼更凌厉一些,云出偶尔也会成为一只倔强的小兽,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无害的,可是,那个少女却不一样,眼角、唇形、下巴、眼神,每个地方都尖尖地收尾,如一只透出来的锥子,洋溢着让人错不开眼的生命力与年轻的意气。
他又想起:这个女孩,他也是见过的。
在神庙里,当他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那个苜蓿铺满的河边,抱着水瓶,与他的马相撞的少女。
虽然那时的她更慵懒更茫然一些,可南司月能认出来,她们是同一个人。
南司月屏住呼吸,不知为何,心竟有点隐痛。
不由他控制。
少女并不在做工的人群里,她躲在靠近河边的一个山坡后,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眉目清澈的少年,神色老成而温润。
两人的年龄,都不过十五六岁吧,或者更小。
在马背上的人扬鞭继续要打的时候,少女有点蠢蠢欲动,几乎都站了起来,又被男孩压住后背,将她按了下来。
“云焰,你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他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唐罗哥哥。”云焰嗔怨地唤了他一声,“可是李大叔他们都在那里……”
“走吧。”唐罗没有接话,只是隐忍地说了两个字,紧紧地拽住云焰的手,生怕她会不小心做出什么出轨的事情。
云焰抿抿嘴,又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形,踌躇了许久,终于答应和唐罗一道离开。
然而,他们走了还没多远,身后突然蔓起一片刀剑入肉的噗嗤响,还有鲜血溅到空中,那优美的声线。
云焰和唐罗的身影同时一滞,他们转过头去,河边逡巡的几名神族士兵,已经将刀剑收回腰侧。
原先还在河边洗涤的人们,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鲜血淌过他们刚刚擦洗干净的砖石上。
“用血浸过的砖石,才配得上我们伟大的司狐大元帅。”其中一个人,不以为意地扫视了一眼这满地的尸骸,蔑声道,“这也是他们的荣幸。”
云焰的手拽紧,脸色苍白,漂亮如宝石般的眼睛,顿时溢出了泪。
唐罗也咬着唇,但更多的注意力,则集中在云焰身上,怕她忍不住,冲出去自投罗网。
“我们走。”他使劲地拖着云焰,将她拖离这里。
这次,云焰没有再别扭,很乖顺地被唐罗拉走了。
南司月站在对岸,远远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开满苜蓿的山坡后,又看了一眼被血水慢慢染红的怒江支流。
他突然记起了:是啊,自己就要回来了。
在平息了另一场人族暴乱后,他大获全胜,带着歼灭的数万个头颅,凯旋而归。
许久后,他还会沿着这条河微服踏青,然后,遇到了她。
……遇到那个手抱着水瓶,仰着脸,眼睛亮晶晶,足可以让大属的漫天骄阳黯然失色的白衣少女。
一切都是算计。
连最初的相遇,也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这场持续百年的仇恨,人族与神族间不断的性命冲撞,一开始,就注定他们之间没有纯粹。
光影重叠,南司月身边的景象陡变,他又似乎不再河边了,在他面前,是一个破陋的村落,已是黄昏,有灯光从旁边的茅屋里泄了出来,南司月缓步走了过去,透过窗棂,看着里面的人影,仍然是那个少女,十五岁的云焰,正双手托腮,很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另一个少年,眼睛依旧很亮很亮,满满的,都是少女隐秘的心思与崇敬。
“南司狐真的很厉害吗?”她眨眼问,“反叛军一直在输,夜玄,你能不能赢他?”
“现在或许还不行,因为他真的很厉害。”那个被称为夜玄的少年心平气和道,“至于以后,我总在不断地变强大,而他却已经到了一个巅峰,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他。”
寥寥几语,便让南司月对夜玄的印象极为不错。
至少,他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年龄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可眉宇沉静,俨然已经有了一派枭雄之像。
此人便是夜玄。
终有一天,他会成为那场千古传颂的、灭神战役里的夜玄大帝,成为神一样的传奇与存在。
可此时在南司月眼前的少年,那英俊坚毅的轮廓,还显得有点青涩,便如此时的云焰一样,都不过是两个大孩子,谈着理想,揣着红尘儿女的小心思。
“南司狐……”云焰沉吟着,在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满是陌生与迷离。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传说,代表:尊贵、强大,与仇敌。
念了一通后,云焰的目光缓缓地挪到了窗外,她看见了南司月,或者说,她的目光已经穿刺了南司月的身体,移向了更深远的天幕。
她看不见他。
南司月心如明镜:他知道,此时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幻景,是夜玄的记忆,或者说,是夜玄营造出来的幻景,它还原了千年前的大属,那个在神族统治下的大属。
人族正经受着苦难,然后,作为人族的救世主,夜玄大帝应运而生。
就像传说中描述的那样。
南司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开云焰的注视,脚刚往后一挪,耳侧便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巍峨的凯旋门前,南司狐得胜归来。
长街两边,夹道欢迎的人群,他们捧着鲜花,摇着手中的彩旗,向他们最伟大最传奇的大元帅致敬。
南司狐则坐在马背上,一身藏蓝色笔挺的军装,腰背挺直,柔软的金发在微风里轻拂微扬,唇角的弧度淡而矜持,噙着说不出的高贵与骄傲,碧色的眼睛,流光异彩,只是随便地一瞥,便能让视线里的女性恨不得当场昏厥。
他是大属最不可动摇的偶像,即便是长老院的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南司狐,才是大属国民真正的精神领袖。
南司月也站在人群中,准确地说,他站在云焰的身后。
身为平民的少女,是没有资格站得很近的,她离南司狐的仪仗队很远很远,远得只能隐约看到那个轮廓。被夜玄推崇,在近期内,又欠下了人族数万条性命的神族大元帅。
她真的很想看看,那只向众人挥动的手,取下白手套,手掌上是不是早已沾满了洗刷不掉的累累鲜血?
当这行人行到凯旋门正对的台阶前时,欢呼声慢慢平息,仪仗队的鼓点也停了下来。
帝国元帅终于扯住缰绳,姿势优美地跃下马。他要在万人瞩目中,接受长老院赐予他的勋章。
站在南司狐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长老,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枚璀璨的勋章。
南司狐走上前,单膝扣在了台阶前。
长老执着勋章,端正地别在他右边的胸口上,璀璨的金色,与他的金发交相辉映,俊美如神祗般的面容,也被这道胜利之光照耀着,如此年轻华贵,意气风发。
“你是神族最英勇的勇士,会得到万神庇佑。神族人民,亦会爱戴你终生。”长老后退一步,望着这位年轻的帝国元帅,诚心实意地说,“请谨记这份荣耀,任何时候,不要辜负帝国对你的期望。”
南司狐一手横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司狐必不负帝国,如有违背,生生世世,永坠地狱,不得安宁!”
长老满意地笑笑,又从托盘内取出另一样东西,交给他。
“这是帝国的希望之树,现在,交由你保管了。”
南司月站在云焰身后,离那个加冕的祭台很远很远,他看不清长老交给南司狐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依稀,觉得那么眼熟。
南司狐恭敬地接了过来,又向长老行了一礼,而后站起来,转身,迎接着国民又一波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与敬意。
整个大属疯狂了。
他们为这位年轻的,英俊的,传奇的,高贵的,完美的元帅而痴狂。
云焰却在此时默默地转过身,远远地离开了那片欢声的海洋,她的手拽得很紧,身躯有些微地颤抖。
南司月静静地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清了,他才回头望了望随南司狐一起踏入凯旋门的士兵们。
每个士兵的马背旁,都挂着一大串所谓反叛者的头颅。
亦是,他的勋章。 王爷今晚不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