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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周小姐，你们考虑好了吗？考虑好的话可以在这里签字确认哦。”
维斯尼花园的售楼处，漂亮的售楼小姐对周翩和秦朗甜甜笑着，周翩忍不住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而秦朗也是一脸凝重。周翩深吸一口气，说：“秦朗，怎么说，要不……就定了？”
“要不，就定了吧。”秦朗咬牙。
“请问秦先生、周小姐是全款还是贷款？今天付清吗？”
“贷款，今天先付定金，明天来付首付。”
“好的，恭喜你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知道两位打算付多少首付呢？”
……
当周翩捏着红灿灿的定金单走出售房中心的时候，觉得自己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这价值九十万的决定让她又害怕又激动。周翩挽着秦朗，小声问：“每月三千的房贷真的没问题吗？你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要花三千还房贷，这样会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
“我觉得应该不会。我反正开销很小，五百足够了，就是要可能要委屈你稍微节省点了。以后我们尽量不在外面吃饭，少买点零食，减少娱乐活动，先把贷款还了再说，好吗？”
“我会乖乖的，只买打折的，华而不实的坚决不买。老公，我是不是很懂事呀？”
“懂事！”秦朗笑着捏捏她的脸。
“痛，放手啦！我们明天就要付钱买房，也算是完成了人生大事了，不如今天去吃酸菜鱼庆祝一下吧！”
“亲爱的，不是刚说好要节省吗？”
“好像是哦。不过今晚最后放纵一次，明天开始新的生活也不错啊。”
“呵呵，真有你的。走吧，吃酸菜鱼去。”秦朗爽快地说。
“老公真好！”
周翩踮起脚，掰过秦朗的脸，用力亲了秦朗一口，秦朗红了脸。他看看四周，躲躲闪闪地说：“大庭广众的，你干吗啊！还有人看呢！”
“嘿，你怎么那么害羞啊？来，给大爷笑一个，不要一副被调戏的小媳妇的样子嘛！”
周翩坏笑。她就是爱秦朗腼腆老实的样子。
“别闹了。”
“就闹！”
“那你闹吧。”秦朗无奈地说。
周翩：……
既然决定了省钱，他们不坐出租，就坐公交去吃酸菜鱼。公车很挤，但有秦朗护着她，她就觉得安全地不得了。公车上在播放着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在嘈杂的公交车上显得那么遥远。
“2011年8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若干问题的解释（三）》有关情况。解释指出，以个人财产支付首付款并在银行贷款，婚后用夫妻共同财产还贷，不动产登记于首付款支付方名下的，人民法院可以判决该不动产归产权登记一方。《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三）》已于2011年7月4日由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第1525次会议通过，自2011年8月13日起施行……”
“又出了什么法？”周翩玩着手机顺口问。
“没注意，反正和我们这些良好市民关系不大吧。翩翩，你别在公车上玩手机，小心摔了。”
“没事，反正还有你嘛，你才舍不得让我摔。”
“你啊……”秦朗无奈摇头。
酒足饭饱后，秦朗送周翩回家，还是没敢上楼，而周翩和父母眉飞色舞地说了今天看房付定金的事情，暗示妈妈快点拿钱出来，不然这一万块定金可就黄了。出乎她意料的是，王秀芬很爽快地把钱拿了出来，说：“行，你明天就去把钱付了吧。”
“妈，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什么啊！”
“我琢磨着你怎么也该把我损一顿，把秦朗骂一顿才拿钱出来啊？就这么给钱了你不会觉得憋屈吗？”
“死丫头，我真是白养你二十多年！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向外拐！我和你说，是我家出的首付，房产证的名字只能写你的知道吗？你可别耳根子软加了秦朗的名字啊！”
“写不写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啊？谁在乎这个啊——我们又不离婚。”
“周翩，我和你说，先小人后君子是没有错的！两个人感情好的时候没有人想离婚，但谁能料想到几年以后的事情？你能保证你们的感情永远不变吗？”
“我爱他，他爱我，我当然能保证我们的感情永远不变。”周翩坚定地说。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王秀芬疲惫地说：“算了，我也不和你争这个了。我给你四十万，唯一的要求是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这样行不行？”
“妈……”
“到底行不行？”
“行。”
望着疲惫的，仿佛瞬间苍老的母亲，周翩心莫名一酸，只好点头。王秀芬把银行卡放在桌上，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付款？”
“明天。”
“真是有够快的。随你们吧。”
王秀芬说着，慢慢回了自己的卧室，而周翩呆呆看着桌上的银行卡，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愧疚的感觉。她知道父母为她做得够多了。
第二天，周翩带着银行卡上班，心砰砰地跳，紧张到了极点——她身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一笔“巨款”。她把钱包小心锁在抽屉里，一上午都坐立难安的，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收拾东西，匆匆往外走，唐颖喊住了她：“亲爱的，你去哪里？中午不和我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和秦朗约好一起给房子付款。嘿嘿，谢谢你介绍金少爷给我们，晚上再请你吃饭啊宝贝。”
周翩快活地说，声音有一点点兴奋，一点点得意。唐颖瞪大了眼睛，果然艳羡极了：“决定买了？真是恭喜！那里的房子可不便宜，你们可真有钱！我不管，晚上一顿饭你可跑不了啊！不请我吃鲍鱼我都替你没脸！”
“亲爱的，我们可是有房贷在身的，哪能请你吃那么贵的东西啊？这样吧，请吃黑鱼吧，补血美容，富含丰富的胶原蛋白，对你皮肤有好处。”
“周翩，你怎么那么抠门啊！”
“嘿嘿，我先走了，下午和你好好商量吃什么哈。”
周翩对唐颖妩媚一笑，拎着包出了门。她觉得紧张又兴奋。虽然有几十万的债务压在身上，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真真正正的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能在房子里做饭、喝茶、看书、看电影，每天腻歪在一起！这就是“家”啊！
周翩越想越高兴，一边等电梯一边给秦朗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兴奋地说：“亲爱的，你出发没？我们节约点时间，直接在售楼处见吧。我把银行卡、身份证什么的都带齐了，真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对了，我和唐颖说好晚上请她吃饭了，这房子便宜那么多钱也是因为她，我们总要好好谢谢人家吧。我原来想今天中午请假的，但是后来一想我们买房后要还贷款，就不请假了，争取拿全勤奖，是不是特别乖？喂，你怎么不说话？”
“翩翩，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要么今天先不……”
“喂，你说什么？电梯里信号差，我听不清。”
电话那头，秦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周翩在电梯里听得不真切。她出了电梯后飞快往门外走去，继续笑盈盈地问：“秦朗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翩翩……我们今天先不去买房了吧。”
“为什么？”周翩惊讶又愤怒：“不是昨天就说好了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是不是你们领导又让你加班？你就和他说我们今天要买房，事关我们的终身大事，问问他要是我们因此掰了他是不是负得了责任！要不要我去你那，给他施加点压力？喂，你怎么不说话？”
“翩翩，我、我有点事要和你说。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秦朗，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不能出来？不行的话我一个人去！”
“不，先别去。”秦朗急忙阻止：“晚上见面再说好吗？”
“秦朗，你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说得好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变卦？你没空的话我自己去买房，就这样！”
周翩说着，气哼哼地把电话挂了，然后坐公车去售楼中心。秦朗一连打了几个N个电话来，她都挂断了，她就不信秦朗不陪同着她她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她坐了一小时的车子才到威尼斯花园的售楼中心，冷着脸往里走，然后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她的惊慌在看清楚那人后转为愤怒：“秦朗，你还知道要来啊？你不是忙到房子都不去买了吗？快回去吧，工作第一，买房结婚算啥啊？快回去！”
“翩翩，别闹。”
秦朗好脾气地拉着盛怒中的周翩的手，把她往外拉。周翩挣扎了一会，还是跟着他走了。秦朗带她去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几个菜，讨好地说：“是不是没吃饭？一定饿坏了吧。”
“哼，别给我献殷勤。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出来，我需要一个解释！”
“翩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朗没有回答她，极力让自己开起来很兴奋。
“什么啊？”周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爸妈说给我们十万。这样加上我哥的五万，我的两万，我们家总共有17万了。”
“真的吗？”
周翩掩饰不住喜悦，失声尖叫，然后急忙捂住了嘴巴。她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坦了，喜滋滋地看着秦朗，决定遗忘他的“放鸽子未遂”。她高兴地说：“亲爱的，你爸妈怎么有那么多钱？这下好了，房子首付可以多付点，装修也能装好点，我们可不用那么紧巴巴的。亲爱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叔叔、阿姨对我们的好，做一个听话的好媳妇。”
“我们家出十七万，加上你家的四十万，我们只要贷款一点点就好了。”
“是啊，真是意外之喜！亲爱的，你中午拦着不让我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你这人也真是的，有这样的好消息还卖关子！”周翩嗔道：“算了，吃完饭再去买房子吧，以后再慢慢和你算账。”
“我爸妈已经出发了，钱要下午才能拿来，不如我们明天去买吧。”
“啊？他们怎么那么急？把钱打给我们，或者你周末再去拿钱就好了。”
“他们又不信银行转账，急着送来还不是因为你急着要买房吗？”秦朗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喂，小丫头，给你钱还不好吗？省的你嫁过来以后说我爸妈不出钱。”
“秦朗！”
“好啦，是开玩笑的。老婆大人，吃饭，消消气。”
秦朗殷勤地给周翩夹菜，周翩虽然还是冷着脸，但看到秦朗那么体贴的样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屈尊降贵地张嘴，吃了一口秦朗夹给她的菜，含含糊糊地说：“以后有事你早点说，别让我白跑一趟。再有第二次的话我可和你分手啊！”
“我不是忙忘了吗！以后绝对不会忘记汇报老婆大人。翩翩，你多吃点。”
秦朗拼命给周翩夹菜，悄悄舒了一口气。
周翩并不知道秦朗昨天晚上被父母骂得狗血淋头。
晚上11点的时候，秦朗已经洗澡睡下，电话突然响了三声，然后没了声音。秦朗知道这是家里打来的——他父母节省惯了，怕打电话浪费钱。虽然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很郁闷，但秦朗急忙起身，回拨那个熟悉的号码——他很担心家里那么晚打电话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英红飞快接了电话，冲他哭号：“儿啊，你的房子买了没？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房子还没买，打算明天去买。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秦朗紧张地问。
“儿啊，我们都险些被那个小妖精给骗了啊！他们家就是欺负我们家是农民不懂法啊！”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骗子？”
“还不是你找的那个娇小姐！花钱如流水、不懂过日子、不知道心疼男人只想着自己也就罢了，还想贪图我们秦家财产啊她！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真没想到她和你嫂子一样，一等一的黑心！秦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找的都是这样的破烂货！小朗，你快点和那个女人分手，别让她占了便宜！”
李英红说得又快又响，秦朗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过了好久才醒悟过来妈妈在说什么。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母亲那么决绝地反对他和周翩的婚事，压住心里的惊慌，忙说：“妈，心脏不好，别急，小心急坏了身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和我慢慢好说吗？”
“小朗啊，那个周翩家就是周扒皮！我说他们怎么那么好心给你买房子，原来是图我秦家的钱！哼，还是知识分子呢，心怎么那么黑啊！”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翩翩怎么就图我们家的钱了？买房子他们不是出了四十万吗？”
“傻小子，你以为这房子是给你买的？他们精着呢！咱村的周会计说了，现在出了什么‘新婚姻法’，谁给首付那房子就是谁的哩！他们家是官儿，会不知道最近要颁布这法律？我呸！我看他们是早就知道了，挖了个坑儿等着咱往下跳！幸好今天听周会计说起，不然我们的钱可都被那小妖精骗走了！”
李英红越说越气，放声大哭，尖锐的声音穿透秦朗的耳膜，一直深深扎到他的心。在那么一瞬间，他相信了母亲的话，心灰意冷了起来。他想起了昨天听到的新闻，谨慎地说：“妈，这‘新婚姻法’是昨天才公布的，周翩家说给我们买房是几天前的事，不存在欺骗。你多心了吧。”
“小朗啊，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迷昏头了，妈的话都不听了！那小妖精的爸爸不是官儿吗？他们官官相护的，会不知道这事儿？”
“周翩的爸爸只是个小科员，哪有那么大本事啊。”秦朗哭笑不得：“妈，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不会让我们家吃亏的。”
“你还要和她结婚？小朗啊，你别那么死心了，回家妈给你找好的！”
“妈，你再说这个话就没意思了。我的妻子只会是她。”秦朗坚定地说。
“你这熊孩子！唉，儿女债，儿女债，儿女生下来就是债！小朗啊，你非要和她结婚的话妈给你十万，这房子我们家来买，让她还贷款！”
“十万？你哪来那么多钱？”
秦朗一直以为他的父母家一贫如洗，没想到妈妈张口就有十万的“巨款”，瞪大了眼睛。李英红当然不好说这钱是秦朗寄给他们的工资，犹豫了下，含糊地说：“儿啊，这是爸妈省吃俭用的养老钱啊！我和你爸没医保，原打算这钱是我们遇到三灾五难的时候用的，可你结婚要紧，我们这把老骨头算得了什么啊！只要你好，我和你爸就快乐，就高兴。”
“妈！”
秦朗的眼睛红红的。要用父母的养老钱来买房，他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孝。
“儿啊，我们明天就出发，后天就能到你那了！你拿咱家的十二万去买房，让那周翩还房贷，名字要写你的，知道不？”
“妈，这样……不好吧。”
“混小子，那你把家里的钱都给那妖精送去吧！她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她那点子钱不早晚是我们家的，是我孙子的？你和她说，首付我们给了，她要是愿意一起给点就一起给点，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出个装修钱就好了！城里不都是兴‘男买房，女装修、买车、买家电’吗，我们也照着规矩来！不然女方出钱别人还以为我们家‘招女婿’，我和你爸怎么抬得起头？你可千万别让这小妖精瞒着你把房买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李英红说着，“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而秦朗呆呆看着手机，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坐到书桌边，上网去搜“新婚姻法”的相关条例，发现周翩家买房的话自己确实分不到分毫，心中一凉，对周翩也有了点怨气。
按照城里的规矩，确实是该男人出房子，女人出车子、装修、家电钱，这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体现。现在，女方家出钱买房，外人会以为他秦朗被“招女婿”一样，那样怎么抬得起头？现在未来岳母已经斜着眼睛看他了，要是住在他们花钱买的房子里，他恐怕这辈子都要被他们看扁吧。还是自己父母好，为了他的尊严连养老钱都动了。他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秦朗越想越感动，心中装满了对父母的浓浓的感激之意，而当务之急是阻止周翩买房。当他听说周翩一个人往购房中心走的时候，急忙赶了过去，终于没让周翩干了错事。他看着吃酸菜鱼吃得鼻尖冒汗的周翩，想起他们认识的始末，心猛地一软。他犹豫一下，轻声说：“老婆，那我们明天去买房吧？”
“好啊。”周翩笑盈盈地。
“我家只有十七万，首付还差一点。要么你先借我点？”
秦朗的话让周翩的手僵住了。
喧嚣的餐馆仿佛在瞬间安静，筷子上还沾着一根孤零零的酸菜，她就呆呆地看着秦朗，没有言语。秦朗急了，忙握住她的手，强笑说：“老婆，你也知道的，你爸妈一直不喜欢我，我真的拿你家钱买房肯定会被他们看不起的。这样吧，你先借我点钱，让我付首付，这样我住着也舒心，你同事那也有面子不是？”
“我、我借你钱？我们是一家人，需要这样吗？”
周翩迷茫地看着秦朗，不明白只过了短短一夜，秦朗怎么就变了主意。
十七万……秦朗家那么穷，怎么拿得出十七万？她未来公婆只为了儿子不要低着头做人，情愿辛苦自己，砸锅卖铁，这样值得吗？好，就算她妈是态度恶劣了点，可她周翩没有丝毫看不起秦朗的意思啊！他这么把一切分得那么清楚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在他心里就是和她妈一样势力的人吗？
周翩想着，心中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滴了下来。秦朗一直密切关注着周翩的动向，见她哭了忙递上纸巾，低声说：“宝贝，你哭什么？你不高兴了？”
周翩拿过餐巾纸擦眼泪，不理他。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显得我们很生分？相信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妈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想一辈子被她看不起。我情愿自己辛苦点，也要自己买房，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妈怎么你了？她就是嘴巴碎点，可她该出的也没少出啊！”
“翩翩，相信我，我没有丝毫怨恨你妈的意思——是我没本事，不能买房子，害得你在家人、同事那儿都丢了人。”
秦朗说着，垂下了头，周翩的心也一下子就软了。她看惯了骄傲的、神采飞扬的、总是自信满满的秦朗，可是在她家，秦朗总是会挂着一副胆战心惊、赔小心的神气，让她看了都觉得难受。她的男人是最优秀的，没有任何人值得让他低三下四，包括她的父母。
“秦朗，我妈说话是有点难听，可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周翩柔声说：“你家也不宽裕，为了套房子砸锅卖铁的我也不好意思。要么还是按照原计划，首付我们来，你家管装修就好？”
“不，我不想被人说占你便宜，住在女方买的房子里。钱不够的话你先借我点，我写借条。我要靠自己的双手给你一个家——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唉，随你吧。”
秦朗目光炯炯地看着周翩，坚定地说，周翩也终于败下阵来。她头痛地摸摸额头，发现结婚真的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地多。秦朗见周翩答应，松了一口气，试探地说：“要么你先别跟你爸妈说？我怕他们会多心。”
“知道了。”周翩点头。
当王秀芬和周大帆得知房子首付写的是秦朗的名字，自家的四十万“借”给秦朗二十万，秦朗用自家的十七万加上他家的二十万付了首付的时候，木已成舟。王秀芬看着一脸得意的周翩，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吓了周翩一大跳。周翩原想发怒，但看着盛怒中的母亲，只好小声问：“妈，你干吗啊！我又怎么惹你了？”
“周翩，你把我们家的钱就这样送秦朗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王秀芬愤怒地扬起了手，真想对准周翩的脸蛋来几下，打醒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女儿！她气得浑身颤抖，手高高扬起，但看着周翩苍白、可怜的小脸，后来到底无力放下。她苦笑一声，疲惫地问：“合同签了？写的是秦朗的名字？”
“嗯……秦朗非要给我借条，我没肯要。他说咱家的钱就先留着，尽量不去用。妈，我们家原来要给四十万的，现在只给二十万，还留了二十万，不是挺、挺好吗……”
周翩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注意到母亲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王秀芬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李大帆慌忙给她找了药，心疼地说：“你心脏不好，医生让你少动气，你怎么就不听？你以后遇到事情冷静点，少发脾气，唉。”
“妈，你喝点热水吧。”
周翩也急忙为母亲倒了一杯温开水，王秀芬缓缓喝着，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她用力点了一下周翩的额头，眼泪就一下子流了下来：“我这是做什么孽啊，怎么生下来那么蠢的丫头！猪的脑子都比你聪明！四十啊，你就把我们家的四十万送了人！怪不得以前重男轻女，生个丫头就应该把她掐死省得以后伤心！”
“妈，你说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周翩又气又急，眼泪也簌簌往下掉，全家顿时被一片凄云惨雾所笼罩。周大帆头痛地看着各哭各的娘儿俩，知道现在是他出马解决问题的时刻了。他先给妻子一包纸巾，然后轻轻拍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好了，事情都发生了，抱怨是没有用的，还是理智点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解决个屁！房子都写了秦朗的名字了，你是让我和法律对着干呢还是让我放火烧了秦朗家？”
“妈，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和秦朗就快结婚了，房子写谁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他家出了十七万的首付，贷款也是他还，写他的名字也没什么吧。我爱的是他的人，又不想占他的便宜。”
“呵，他家有什么好让我们占便宜的？不倒贴我就求神拜佛了！这下好了，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送人了——倒贴送人！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我怎么就倒贴了，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秦朗家也出钱的好不好！你们给了我四十万，他们才借走二十万，又不是不还。等秦朗把钱还给我，我立马拿回家，一分钟都不耽搁。”周翩赌气地说。
她自认为是一个远离世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水晶人儿，最看不上的就是母亲的斤斤计较、利欲攻心。她认为爱情就该是和水晶一样洁净透明的，就该是和高山上的白雪那样晶莹剔透，不应沾染金钱、名利这样的尘埃。
就算秦朗没房没车，只要他人品好、对她好，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更何况他家还东拼西凑拿出了十七万！这十七万可是两位老人对她的心意，怎么能说她倒贴呢？
“你……你知不知道房子写了秦朗的名字，离婚的话你一分钱都分不到！你当秦朗傻啊，他比谁都精！不然为什么之前说买房的时候他们家哭穷，等‘新婚姻法’出来后立马有了十七万？别看他们家是乡下人，我们也没他们那么精！你就等着人老珠黄被扫地出门吧！”
王秀芬越说越气，剧烈咳嗽起来，而周翩呆呆看着她，脑子一时之间不能消化那么多惊人的信息。她期期艾艾：“妈，你说什么啊！怎么就说到离婚了……而且据我所知，夫妻共同还贷部分是夫妻共同财产，我也有份的啊！这房子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啧啧，周翩，你还是大学生呢，连我这个高中生都不如！你不知道前天颁布了《新婚姻法》吗？现在法律规定婚前买房写谁的名字婚后这房子还是谁的，就算男方首付十万，剩下的九十万贷款都是你还的，那房子不写你的名字就和你没半毛钱的关系！等过个二十年，你人老珠黄没人要了，他还风华正茂，把你赶出家门第二天就能带年轻老婆回来，还不用给你这个黄脸婆一毛钱！周翩，你的青春就那么不值钱吗？”
王秀芬的话好像利箭，箭箭戳在周翩胸口，而那些模糊的记忆仿佛也在瞬间变清晰。她想起听到广播时的漫不经心，想起秦朗的突然变卦，想起他紧张的神色，还有一夜之间就多了的钱……妈妈说的对，为什么买房的时候他们说没钱，后来突然有钱了？为什么秦朗那么急着要用他家的钱买房子？为什么他不想她把这事告诉她父母？
难道秦朗——那么老实、稳重，那么宠爱她的秦朗是在算计她？这怎么可能！
“你说，为什么他们家之前一直哭穷说没钱，后来突然有了十七万？是十七万，不是一笔小数字，也不是几天内能凑齐的钱！他们家肯定有钱，但是看不起你，等你倒贴故意不拿出来的！周翩，你要不要脸啊！你就非要觍着脸进他家的门？还有，什么叫借我们二十万块钱付首付？自己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你自己到外面看看去，手里头余钱的都买房、炒股去了，有谁家有闲钱借人的？家里就你一个女儿，等你们结婚了我还会问你们要这笔钱吗？好，就算他秦朗真的会还钱给我们，现在通货膨胀那么厉害，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他是打算过个十年，房价到五万一平的时候还吗？他算得可真精！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个秦朗到底灌了你什么迷魂汤，让你那么死心塌地？你是不是想过二十年被扫地出门？你说，你说啊！”
王秀芬越说越气，拼命点周翩的头，周翩呆呆站着，眼圈又红了。她喃喃地说：“秦朗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不要什么房子，是你们逼着我和秦朗买房，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虽然房子写的是秦朗的名字，但我是房子的女主人！哪有人没结婚就想离婚的事情？秦朗不会对不起我的。”
“你……”
王秀芬没想到女儿冥顽不灵，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周大帆轻轻一叹，说：“女儿，我很理解你的想法，确实没有人刚结婚就会想离婚的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朗这个这小伙子确实不错，可你知道他的家里情况如何，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吗？他家还有个哥哥，但他家把钱都给了你们，你们就必须要承担起两位老人的赡养、医疗问题的最主要的责任。在家里你是公主，什么家务活我们都不让你上手，但以后伺候公婆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笔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周大帆理智的分析比王秀芬的怒火还让周翩触目惊心。
虽然她并不讨厌秦朗的父母，甚至对他们很有好感，但是要让她和公婆一起住，伺候他们吃穿她是做不到的——她对自己父母都没那么好。对，秦朗爸妈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因为这不是他家的闲钱，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养老钱！她拿了他们的钱，当然要对他们的晚年生活负责了，可她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周翩想着，只觉得空气变得稀薄，呼吸也困难了起来。周大帆见女儿听进去了，舒了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打算：“我们给你四十万，你既然给了秦朗二十万，那就当这二十万是我们支援你们小夫妻的，也不用还了。你以后过日子自己长个心眼，遇到不懂的事情问问父母——唉，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家也没闲钱装修了，这笔钱就我们出吧。记住，爸妈是为了你好，爸妈永远不会害你。”
“我知道。”
周翩看着疲惫的父亲，鼻子一酸，强忍住才没哭出来。王秀芬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大帆，大声说：“什么？这二十万就白送人了？我们家出人又出钱，而且财产和我们没半毛钱关系？我不干！没有这样丢人的事情！”
“秀芬，你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周大帆一锤定音。
当周翩第一次对秦朗、对爱情产生怀疑的时候，魏薇正戴着口罩，皱着眉擦地。抹布已经在“84消毒液”里浸泡过半小时了，她先把所有的家具都擦拭一遍，然后跪在地上用力擦拭地板的每一道缝隙，不让一点灰尘苟活于世。她的眼睛对气味极其敏感，一会儿就泪流满面，现在眼睛都肿得好像核桃一样了。没过多久，她实在受不了这气味，摘下手套，细细把消毒水洗干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休息一会。她看得正入神，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薇，你在做什么！你怎么穿着围裙就坐到沙发上了！快下来！”
张雅的叫声划破了难得的宁静，魏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爬了起来。她看着满脸怒容的婆婆和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儿，忙赔笑说：“妈，我干活干累了就趴了会儿，一时忘记解围裙了。乖朵朵，你都买了什么东西呀？”
“买了积木和‘书书’！”
朵朵踮起脚，献宝一样地把东西送到魏薇面前，手臂好像莲藕一样又白又嫩，眼睛又黑又亮，让魏薇忍不住亲亲朵朵胖乎乎的小手，心中一片柔软。她不愿意朵朵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对婆婆客气笑笑：“妈，辛苦你带朵朵了。洗澡水已经烧好了，你要不要洗个澡？”
婆婆没有理她，而是进了房间，拿了一些药用酒精棉球擦拭沙发。她擦拭地那么仔细，那么认真，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啊，就是不让人安心，做家务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故意把家里弄得全是细菌。唉，还看什么低级的电视剧，文化水平低果然就是素质不行。朵朵，快到奶奶这里来，妈妈手脏。”
婆婆一边擦拭沙发一边摇头，让魏薇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带菌体，和她靠近的人都会得病。朵朵看看婆婆，又看看魏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奶奶那还是该留在妈妈身边，而婆婆已经拉着朵朵的手带她去卫生间洗澡。她边走边说：“朵朵，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提升自己，可不能和有些人一样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更不能不讲卫生，知道吗？”
“嗯。”
朵朵并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懵懂点头，而魏薇已经气得浑身发颤。婆婆对她的苛刻她能忍受，谁让她是小辈，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和女儿说话！她怎么可以挑拨她们的母女关系，她怎么能！
“朵朵，过来，妈妈给你洗澡。”
魏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抢过朵朵的小手，带着她往浴室走去。婆婆一不留神，手里落空了，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淡淡地说：“给朵朵洗澡前记得把手洗干净，小孩子身子嫩，受不了病菌感染。”
“知道。”魏薇忍气，冷淡地说。
“我看了下，你还有些死角没擦干净，我会做标记，你一会记得再擦一下。家里就是要干干净净的，不然家都不是家了。”
婆婆说着，离开了浴室，而魏薇紧咬着嘴唇给朵朵洗澡。她还记得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看到婆婆洗碗洗五遍，擦桌子擦六遍时诧异的神情。她惊奇发现婆婆是一个洁癖到近乎病态的女人，简直希望把一切都装到消毒柜里，让她都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病菌，倍感压抑。她也和丈夫提过这件事，但王一平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避重就轻：“宝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我妈只是爱干净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请你理解下，OK？”
“可我真的觉得这样……都不像一个家了。”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轻声抱怨，而王一平用热吻和柔情让她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那时的她天真以为婆婆只是太爱干净了，但这样也是好事，却没想到以后打扫房间的重任会落到自己头上，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呆呆给女儿擦着身体，女儿搂住了她的脖子，擦擦她的眼角：“妈妈怎么哭了？”
“妈妈没有哭，那是水。”魏薇笑着亲亲朵朵粉嫩嫩的小脸蛋：“朵朵真细心，真聪明。朵朵爱妈妈吗？”
“爱！”朵朵用力点头。
魏薇笑了：“朵朵想不想爸爸？”
“想！”
“那我们给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好！”
“小朵朵真乖。”
魏薇摸着女儿粉嘟嘟的手臂，真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心情也好了很多。
“小朵朵，我们去给爸爸打电话。”
魏薇微笑着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怒火。回到房间，她拿出手机打算给老公打电话，却发现有几个来自周翩的未接来电。她知道周翩如果不是有急事，不会打那么多电话给她，急忙回了过去。周翩过了很久才接了电话，声音疲惫：“薇薇，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个午饭。”
“明天啊……我尽量出来吧。你怎么了，怎么声音有气无力的？”
“一言难尽。明天十二点在名典咖啡见吧。”
“好的。”
魏薇挂了电话，不明白周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看着窗外，脑子已经飞快旋转、猜测。短短一分钟里，她已经从秦朗出轨想到了周翩被查出不能生育，虚构出N出催人泪下狗血剧，连自己都被雷到了。朵朵困倦地揉眼睛，她忙哄女儿入睡，想的却是明天怎么偷溜出去和周翩见面——要是直接说见朋友的话婆婆又会废话好几天，还不如直接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医生吧。对，就这样。可这样的感觉真是令人恶心，让人感觉自己好像是囚犯……
呵，也许本来就是囚犯吧。被困在婚姻和爱情里的囚犯。
魏薇想着，望着女儿熟睡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能的话，她是那么希望周翩不要走她的老路。
“周翩，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没睡好呢还是你家秦朗太厉害了？”
星期一，一连几天没和秦朗联系的周翩顶着黑眼圈去公司，唐颖盯着她坏笑，一脸暧昧。周翩看着妆容光鲜，身上气味芬芳扑鼻的唐颖，不好说什么，只好含糊地说：“亲爱的，你管得还真宽。我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是不是‘幸福’得不行了？”
“讨厌，老问人家那么敏感的问题。”唐颖娇嗔，“对了，你到底买房没？”
“买了。”
“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翩心中一疼，敏感地问，觉得唐颖可能知道了什么内幕。
“没什么，就随便一问。前几天不是出了个‘新婚姻法’吗，说是谁首付房子就是谁的，你家首付的话其实还真不算吃亏。唉，原来女人都是‘没房没车’坚决不嫁，谁知道现在会这样。现在啊，嫁‘富二代’什么的也没什么意思，离婚的话可是一分钱都分不到，倒是嫁潜力股好一些。”
唐颖倦倦地说，而周翩心里不舒服了——感情她坚持嫁秦朗是有先见之明，为了自己打算？她想起秦朗的所作所为就来气，强忍住怒火，闷闷地说：“我倒情愿嫁‘富二代’，不要为钱操心，可我没那个福气也没那个手段。”
“翩翩，你怎么了？你以前可是最看不起啃老的‘富二代’什么的。你和秦朗吵架了吗？”
唐颖没有听出周翩语气中对她的讥讽，却听出了她的不满和不甘，急忙询问，一脸担忧。周翩见唐颖没有听出她的讽刺之意反而真心关心她，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无语，只好摇摇头，说：“没什么……你和金少爷怎么样？”
“啊，我们前几天分手了。”唐颖轻飘飘地说。
……
虽然早就习惯了唐颖换男友比换袜子还快的速度，但这次好像又提速了？据她所知，唐颖和这个金少爷交往才两个礼拜吧！那个金少爷虽然容貌挺一般的，但好歹有钱，不是很符合唐颖的要求吗？
“为什么？”虽然明知道这样问很傻，但周翩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适合就分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从一而终’的话月老都要下岗了。我这是推动仙界的经济发展。”
“你就瞎说吧！”周翩笑骂，细细观察唐颖的色：“我看你好像倒挺高兴的样子。”
“离开那个极品当然高兴了。”唐颖恨恨地说，她到底没忍住，和周翩诉苦：“我真没见过那么抠门的男人！明明家里有几亿家产，可和我吃饭都要AA，送我最贵的东西就是一瓶SIXGOD的香水！”
“SIXGOD？”周翩呆呆问。
“就是六神花露水了！”唐颖白了周翩一眼。
“啊？送你这个干吗啊？”
“还不是我说最近皮肤有点痒，可能需要护理！我以为他会送我护肤品或者SPA卡，没想到他送我这个！真不知道他是真白痴还是假白痴！而且和我开始交往的第一天就说未来的妻子必须和他婚前公证，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重的防备心！”
“啊？他第一次和你见面就说这个？你们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也许是家里太有钱了，就怕女人惦记着他的破钱吧。你不知道‘新婚姻法’出了他有多高兴，就差买串鞭炮放了！他一边和我吃饭一边感慨地说国家真是颁布了再好不过的法律，以后他的东西还是他的，谁都别想占他的便宜。呸，也不看看自己的猪头样！要不是有2个破钱谁搭理他！我倒要看看离婚后不能分男方财产的话会有多少女人愿意嫁猪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找‘富二代’了，我要和你一样找有貌有未来的潜力股！房子贷款买最好了，首付我来，他负责还贷！”
唐颖说着，握起拳头，一副坚毅的样子。周翩张大了嘴看着她，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了。她干巴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现在的法律就是保护强者，谁出钱就保护谁。以前女人可以做灰姑娘，嫁个好人家然后一夜改变命运，但现在不行了——别人送你的华服随时能被那人撕下来，让你净身出户。真是个可怕的社会啊。”
唐颖说着，缩缩脖子，一脸郁闷，周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说她之前是活在真空里，对周遭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话，《新婚姻法》真的是让她走进现实，接触这个残忍又现实的社会。她根本无法想象唐颖居然会说出“不嫁富二代要嫁潜力男”这样的话，更无法想象秦朗居然有私心……为什么一切都会改变？
因为“购物节”就要到来的关系，商场非常忙碌，周翩忙得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当然也没时间去考虑秦朗的事情了。等她空下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秦朗打开的未接来电，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拨电话。她匆匆忙忙赶到咖啡厅，看到魏薇已经坐在那里了，急忙道歉：“抱歉，今天事情特别多，你等很久了吧。”
“没事，我也刚到。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简餐吧，我可真是饿坏了。”
周翩笑着说，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两个人慢慢吃着饭，聊着一些美容信息和八卦，谁都没提昨天晚上的电话，魏薇也假装没看到周翩脂粉都盖不住的难看脸色。饭后，周翩慢慢喝着香喷喷的大麦茶，下定决心说：“薇薇，前几天我和秦朗去买房子了。”
“终于定下来了，恭喜你啊。”
“房子写的是秦朗的名字。”
“啊……首付是秦朗出的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对于女方而言，确实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同感，你不高兴是正常反应。可是，秦朗有那么多钱首付吗？”魏薇小心翼翼地问。
“他家出了十七万，剩下的钱是我家出的——他说算他借我的，可以写借条，我没要。”
“他怎么能这样！”魏薇生气了：“他算得也太精了！”
“我妈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傻丫头，你家就你一个女人，说什么‘借钱’那么好听？如果他到时候哭穷不还钱你会逼着他还吗？”
“当然不会。”周翩闷闷地说：“我怎么说得出口。”
“那就是了！这等于你家出了钱，一点好处没捞到却让他赚了名声——房子说起来可是他买的。唉，你这丫头可真是够傻的。以后房子的贷款谁还？”
“他还。”
“这还好点——别说我乌鸦嘴啊，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好歹能分到贷款部分的一半，也算是青春损失费了。”
“薇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周翩瞪大了眼睛。
“知道什么？”
“前几天《新婚姻法》说了，首付是谁的名字，不管谁还贷款，那房子只属于首付方——也就是说，离婚的话房子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
“什么？《新婚姻法》？什么时候的事情？”
望着又惊讶又迷茫的好友，周翩轻轻叹气。她耐着性子解释：“8月9号颁布的，你可以上网查查，去了解一下。唉，我以为自己算是傻的了，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傻。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信心。”
“周翩，你别讽刺我了好吗？你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一家庭妇女，家务活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上网、看电视。不过你说得对，我是要和社会多接触，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落后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那新法律还说了什么？”
“对婚前财产方面的阐述比较多，总之以后公婆的钱和咱女人没份，老公的婚前财产和咱也没份。我们女人辛辛苦苦赚钱，辛辛苦苦为男人生孩子，身材走形落了一身病，然后在人老珠黄的时候男人能把我们一脚踹了还不用给青春损失费——对了，你家的房子和资产好像都是你婆婆名下的吧？你可要小心点。还有你那套房子，可是婚后买的，算婚后财产。”
“一平不会和我离婚，我不用想这些问题。”魏薇强迫自己微笑，压下心中那些莫名恐慌。
“是啊，你老公对你好，你确实不用想那些。到是我，现在真是摸不清秦朗到底在想什么。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可是买房子这件事就看出他有够自私。你说他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算计我？”
“周翩，我记得你们之前商量好你家出首付，写你的名字，为什么突然变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秦朗说这样他没面子，被人看不起什么，然后突然说他爸妈给他钱了。”
“这就是了。”魏薇冷笑说：“肯定是他家的老东西使得坏。”
“你、你说我公婆？”周翩没想到魏薇说话那么狠毒，吓了一跳。
“除了他们还有谁？事情很简单，你家公婆听说自家儿子可能吃亏，立马把藏起来的钱都拿了出来，出十七万白娶一个姑娘，还赚一套房子，他家可真不亏！不然他们之前为什么哭穷？还不是认准了你喜欢秦朗，认准了你跑不了？你啊，还真傻，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我问你，婆家给了你什么？给你首饰没？”
“没啊。怎么还要给首饰？”周翩愣愣地问。
“大小姐，我们这儿娶媳妇规矩就是要给媳妇买‘五金’和钻戒。我妈朋友是清洁工，还给儿媳妇准备了一个大金镯子呢。你们商量结婚的时候他们就没说给你买点啥吗？”
“可能……可能给我准备了，我不知道吧。”周翩死撑。
“要给你的话早给了，我看他们就是打算故意‘忘记’这件事！农村人都最看重规矩了，我不信他们这个都不知道，只是不在乎你罢了。周翩，你知道他们娶一个媳妇要多少成本吗？又要盖房子又要给礼金！许多人家嫁女儿的时候故意要很多彩礼，为的就是让婆家知道自己闺女的‘珍贵’，不敢轻易欺负，这虽然是陈规陋习，但是流传了那么多年，肯定有它的道理。城里的姑娘一般都是独生子女，爸妈只要女婿对女儿好就什么都不要，可这样反而会让对方看不起！该要的就去要，知道吗！”
魏薇痛心地骂周翩，连带发泄了自己积压已久的怒气，把周翩骂红了眼。周翩过了很久，才小声问：“就算我公婆精明算计，但至少秦朗对我好。我不贪图他家的钱，只要秦朗对我好就行了。”
“傻丫头，你醒醒吧！秦朗是喜欢你，是对你好，但是这是建立在你和他‘家’没有矛盾的前提上。要是你和他父母有冲突，你以为他会帮你？他只会昧着良心说是你做得不对！就算他爸妈说天是红的他也只会说爸妈有创意——这就是儿子！”
魏薇想起王一平在她和婆婆矛盾时的不分黑白，心凉凉的，极为愤慨。周翩记忆中的魏薇总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很少见到她那么怨恨的样子，心中一凉，怯怯地说：“不至于那么不讲理吧……”
“周翩，我是过来人了，是不会骗你的。嫁人并不是只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那个男人的家庭。就算男人再好，他家里那点破事绝对会让你烦不胜烦。嫁人前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看公婆人品，不然有的苦吃。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魏薇真挚地说，心中满是苦涩，要不是极力控制的话就要哭出来了——她发现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周翩虽然耳闻魏薇婚后生活没那么幸福，但听魏薇这样说，还是不可置信地说：“你是最好的例子？你婆婆不是很明理吗？”
“呵，是啊，知识分子怎么会不讲道理？限制我和她儿子的同房次数是为了儿子的身体着想，让我每天拿消毒液擦地是为了大家的健康，对我经济控制是为了培养我的理财观，为了长远考虑！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魏薇越说越气愤，到底没忍住，眼圈红了，轻声啜泣起来。周翩没想到魏薇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哭泣，急忙给她纸巾，看看四周，轻声说：“你说话声音小点，大家都看着呢。”
“抱歉。”魏薇吸吸鼻子。
“魏薇，你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太开心？你以前没那么爱哭啊。”
“呵，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几年情绪波动特别大——都是被我婆婆气的吧。一平公司外派他去外地我婆婆也认为是我的主意，但我现在是真后悔当初没和他一起去外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周翩，相信我，一个极品婆婆的杀伤力比原子弹还要大，绝对会把你逼疯。秦朗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他家人不好相处的话，我劝你放弃。我不想让你被爱情迷了眼睛，走我的老路。”
魏薇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好友，见周翩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周翩出神地搅拌着咖啡，轻声说：“先冷静一下吧……我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和魏薇告别后，周翩心情沉重地回到公司。秦朗又打了很多电话给她，她烦不胜烦，干脆关了机。快下班的时候，唐颖满世界转悠，找人陪她一起“活动”。
“晚上有没有人去活动啊？市中心有一家新开的酒吧，听说很不错哦。”
有人举手：“我去！”
“我晚上没事的话也去。”
“我也去。”周翩也举手说。
随着周翩声音的响起，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周翩尴尬地发现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样，唐颖更是摸摸她的额头，夸张地说：“大小姐，你没发烧吧？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一下班就要和男友过‘二人世界’的，怎么今天赏脸和我们一起去HAPPY？”
“不欢迎就算了。”周翩故意脸一沉。
“欢迎，当然欢迎！”技术部的赵子君急忙说。他已经暗恋周翩很久了。
“好，那就说好了啊！你放鸽子的话我就和你绝交！”
“我才不会放鸽子。”
下班铃一响，大家就奔向地下停车场，周翩被别有用心的唐颖“分配”给赵子君。周翩坐在黑色君威柔软的座椅上，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点紧张了起来。赵子君一连发动几次都熄了火，特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好像有点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啊，你又不是第一次开车。”周翩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和美女在一起当然会紧张了。”赵子君嘿嘿一笑。
“小赵，看不出你嘴巴挺贫的啊。”
“没有，绝对没有。”
赵子君生怕周翩对自己印象不好，急忙闭了嘴，车子也终于发动了起来。车里放着悠扬的音乐，当车子经过公司门口的时候，周翩忍不住往外看，果然看到了秦朗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疼，但到底没有下车。
该让彼此冷静下，这也是他欺骗我的教训。她默默想着。
酒吧。
喧嚣的音乐震耳欲聋，周翩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头晕目眩，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一向是个乖乖女，很少去酒吧之类的场所，也不明白明明是甜滋滋的“橙汁”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后劲！她依偎在唐颖身上，唐颖笑着揉她的头发，揶揄她：“宝贝，你不行了吗？刚才喝伏特加的时候你可眉毛都没皱一下啊！”
“什么‘伏特加’？不是橙汁吗？”周翩晕乎乎地问。
“哈，连‘伏特加’和橙汁都分不清楚，还真是个乖乖女！小赵，你快送她回去吧，不然我真怕她醉得不行了。”
“好。”赵子君忙说。
扶着脚步虚浮的周翩，赵子君觉得自己的心如打鼓一样，跳个不停。他简直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周翩疲惫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说：“有水吗？”
“车上没有，我去便利店给你买。”赵子君慌忙说。
车子从酒吧门口呼啸而去，在便利店门口停下。冷风让周翩的脑子清醒了很多。赵子君拿着一瓶水和几包零食过来，递给周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谢谢。”周翩心猛地一跳，轻声说。
冰冷的矿泉水下肚，吃了几块薯片，她觉得胃里舒服多了。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突然想起了她生日那天，秦朗都不知道要买玫瑰，傻兮兮捧着一束康乃馨和一大袋零食站在她宿舍楼下，被N多人看。她红着脸冲了下去，秦朗把花给零食塞给她，别扭地说：“不知道女孩子喜欢吃什么，我就每样都买了点。生日快乐，翩翩。”
“谢谢。”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踮起脚，主动亲吻秦朗时的情形，也记得那晚的月亮和今晚一样又圆又亮。当她家里松口，同意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以为幸福就在眼前了，却没想到最终出问题的会是他们自己。她真的怀疑自己和秦朗是不是能走下去。
“秦朗……”她轻轻喊着秦朗的名字。
“和男朋友吵架了？”赵子君突然问。
“啊？”
“不然的话你不会出去玩，更不会给其他男人接近你的机会。”他眨眨眼睛。
“呵呵。”周翩尴尬地笑，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放心，不是因为你掩饰地不好，而是……而是因为我比较注意你吧。你还喜欢他，是吗？”
“小赵，这是我的私事。”周翩有点生气地说。
“如果你不喜欢他了，我想正式追求你；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我想教训那个家伙一顿，然后祝福你。”赵子君认真地说。
“别开玩笑了。”周翩的心猛地一跳，觉得心烦意乱。
她不是对赵子君的爱慕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她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只能装做不知道罢了。要不是最近和秦朗闹得不开心，她不会出来泡吧，更不会和赵子君单独相处。她以为这样是对秦朗无声的报复，但是到头来她发现痛苦的人还是她自己——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背叛秦朗的事情来。呵，这样的发现到底是该痛苦还是该庆幸？
“我到家了。”
周翩看到小区远远就在眼前，急忙对赵子君说，赵子君却执着问她家住在哪，把她送到了楼下。她慌忙下车，一个踉跄，赵子君急忙扶住她。他们离得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而周翩突然发现赵子君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她急忙把赵子君推开，平静地说：“谢谢你送我回家。我要上去了。”
“再见。”赵子君失望地看着她。
虽然有所不忍，但周翩还是头都不回地往家里走去。赵子君的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去，她抚抚怦怦跳的胸口，觉得脸烫得惊人。她掏出钥匙想开大门，突然手被人一把抓住，生疼生疼的。她失声惊叫，然后愤怒地说：“秦朗，你做什么！”
“周翩，这就是你几天不接电话的原因？”
秦朗的脸因为气愤而扭曲，周翩以前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她心中气愤，又懒得解释，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放开。”
“周翩，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你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秦朗，那人只是我的同事，你不要想多了。”
“同事？你和同事去喝酒，喝得满身酒气，还和那人那么、那么亲密？”
秦朗掩饰不住的醋意和愤怒突然让周翩有了一种快意的欣慰——秦朗确实还是在乎她的。借着酒意，她踮起脚，直视秦朗的眼睛：“秦朗，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要我说什么？”秦朗愤怒又迷茫地问。
秦朗看起来是那么无辜，而这次周翩却不像以前那样被他轻易骗了去。她不再羞于谈钱啊，产权啊那些世俗的事情，而是直接问：“你早研究过‘新婚姻法’，所以才会不让我家付首付吧。秦朗，为什么你家之前说没钱，后来突然说有钱了？为什么你要坚持在产权证上写你的名字？你说我图你什么？你至于那么防着我吗？”
就算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周翩的眼睛还是开始泛红，泪珠也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极力控制，不让自己会痛哭出声来——被爱人背叛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秦朗的脸色变了几变，沉默了很久，说：“翩翩，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我以为你理解我。”
“秦朗，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清楚。”
周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秦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让他走。他看起来是那么忧伤：“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你觉得我是故意算计你家，霸占房产？周翩，我真的很伤心。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我、我没那么说。”看到秦朗哀伤的神色，周翩软了几分。她突然有点心虚了——也许真的是她误会了秦朗。可是，她当然不能低头认错，色厉内荏地质问，声音却比方才低了很多：“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翩翩，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欺骗你的心。我知道其他女孩都嫁了有车有房的年轻才俊，我家穷，配不上你，对此我只会心存感激。坦白说，之前你家说给我们出首付，我是不太愿意的——这样太伤害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了，我情愿我们先租房子，等条件好了再买房，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知道你想有一个家。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好好工作，早点让你住到我们的小家里去，也让你妈觉得你没有嫁错人。这就是我的想法，翩翩。”
“然后呢？”
“我妈哭了。”秦朗轻轻一叹：“农村人非常讲究面子，谁家的儿子做上门女婿全家都会被村上看不起的。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爸好歹也曾经是村子里的大队书记，我做了上门女婿的话他们会成为一个大笑话。我妈辛辛苦苦把我抚养大，我一直是全村的骄傲，我也不想爸妈被别人戳脊梁骨。翩翩，你能理解我吗？”
“秦朗，我就问你，借钱付首付的主意是你想的还是你妈想的？”
“是……是我的主意。”秦朗撒谎。
“那你们是不是早就研究好法律了，设下套子让我钻？”
“大小姐，你把我想的太聪明了吧！我平时工作那么忙，连看新闻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算计这个。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个的话，我先写个借条你，然后去房产中心问问怎么能加你的名字，好吗？”
听到秦朗那么说，周翩的心里顿时舒服了。她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你不怕你父母说什么？”
“翩翩，我爸妈虽然是农村人，但是非常明理，也不会过多干涉我们的事情，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明天就把借条给你，然后去问房产证上加名字的事情好吗？”
“倒也不用那么急——你心里有我就好了。秦朗，你爱我吗？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小傻瓜，当然会。”
秦朗说着，刮刮周翩的鼻子，把周翩搂在怀中。秦朗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为她遮挡寒风，给她一个温暖的港湾。依偎在秦朗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周翩早就忘却了一切愤怒和烦恼。她低声说：“秦朗，我信你。你不要骗我，不要让我难过。”
“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让你难过。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秦朗坚定地说。
周翩与秦朗就这样和好，结婚也终于摆上了议程。周翩原想找个周末随便办一下就好，但秦朗坚持说他家要去算算黄道吉日方能结婚，让周翩的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她没想到秦朗家居然会那么迷信。
秦朗家算出来的“好日子”是在5月6号，周翩没说这是秦朗家的主意，坚持说自己希望在“五一”期间结婚，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父母也只好答应。在酒席问题上，双方又有了分歧——秦朗家希望在家里办，而周翩家坚决不同意。王秀芬气得直拍桌子：“在家里办？说什么村子里都这么结婚的，说什么这样热闹，说白了还不是想省钱吗？我把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贴钱送她，她还想欺负人？这婚不结了！”
“妈，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又不是商品，什么送不送的！农村规矩多，你就多担待点吧。”
“凭什么我担待？让他家担待去！连酒店摆酒都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后来，事情的解决方案是在酒店、农村各办一场。虽然这样比较麻烦，但双方总算都消停了，也让周翩和秦朗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朗果然带着周翩去房产局询问加名字的事情，但是房产局说贷款没还完之前不能加，他们只能作罢。在王秀芬的坚持下，秦朗打了一张二十万的借条给周家，对此周翩没少对母亲发脾气。王秀芬把欠条小心收好，冷笑说：“俗话说‘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账’，秦朗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对他客气？你啊，脸皮别薄，该要就要，别到时候哭才好！”
“我才不会。”周翩坚定地说。
开始为结婚做准备的时候，周翩才发现结婚有多复杂。房子要装修、婚纱照要拍、酒店、来宾名单要定……虽然暂时不必为钱发愁，但跑装潢市场就让周翩的腿细了一圈。站在杂乱的空房间里，看着房子一点点装修好，越来越有家的味道，周翩觉得自己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星期四，周翩特意请假，和秦朗一起去领结婚证。她慢悠悠打扮好才出门，看着已经等候多时的秦朗，娇嗔道：“有没有必要来那么早啊？你是不是怕我反悔跑了？”
“对，我真怕你跑了。咱们快点领证吧，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你这算是求婚吗？怎么一束花都没？我不嫁！”周翩撅起了嘴。
“那‘随便花’算吗？”
“啊？”
秦朗递给周翩一张银行卡，周翩真是哭笑不得，但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感动——这就是秦朗。也许他没有那么显赫的家世，没有那么浪漫的情怀，但是他却有一颗踏实又真诚无比的心。这样的男人才是做丈夫的最好人选。她想了想，把工资卡还给了秦朗：“这个还是你收着吧，我又不要你养。你花钱的地方比我多，就别管我啦。”
“老婆，你真好。”秦朗感动地说。
他们一大早就来到了民政局，非常幸运的是第一对领取结婚证的新人。颁证员是一个神情不耐烦的中年妇女，说话又急又快，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激动的心情。颁证员一边看手机一边飞速说：“我是山北区民政局颁证员王丽，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是。”秦朗说。
“是。”周翩说。
“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面对着国旗和国徽，秦朗和周翩一起念小本子上的誓词。办公室人来人往，他们都觉得这样念誓词很傻，但还是认真念了。他们齐声说：“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念到最后，周翩的声音越来越轻，也有点哽咽。她突然发现这个誓言是那么沉重。有别于恋爱的随心所欲与感性，婚礼是理智的、成熟的、不可轻易动摇的所在。从发誓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是彼此的终身伴侣，再也不分离。
“周翩、秦朗，你们宣誓的时候拍照了，一张二十，你们要吗？”
颁证员的询问打断了周翩的哀愁。她看看电脑上傻兮兮的两个人，和秦朗互看一眼，坚决地说：“不要。”
“啪啪！”
随着两声略带怨恨的脆响，红彤彤的结婚证书上多了两个印章，周翩和秦朗也终于正式结为夫妻。他们人手一本结婚证，正讨论着这张结婚照哪里把人拍丑了，周翩突然一拍脑袋，带着哭腔说：“坏了！”
“怎么了？”秦朗忙问。
“我还一直在想我们结婚以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没想到我们说的都是‘不要’！都是那个女人不好！”
“那你原来想说什么？”秦朗好笑地问。
“想说‘爷，给妞笑个’！”
“嗯，我笑个。”秦朗对着气急败坏的周翩轻轻一笑，那笑容好像拂面而来的和煦春风，抚平了周翩心中的焦躁。秦朗握着周翩柔软的小手，轻声说：“老婆，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干吗？”周翩情意绵绵地问。
“妞，给爷笑个。”
“滚！”周翩一把推开秦朗的脑袋。
在周翩和秦朗的辛勤劳碌下，他们的小家终于装修完毕，结婚也就在眼前了。婚礼前，周翩给公婆定了旅馆后特意找姐妹去KTV唱歌，开个单身PARTY，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她没想到魏薇也会参加，笑着揶揄：“亲爱的，你今天怎么晚上出门了？不要陪你的亲亲女儿、亲亲婆婆吗？”“我老公回来了，婆婆又恢复了‘和善可亲、懂事明理’的那一面，主动提出让我来参加你的单身派对，真是慈爱无比。”
魏薇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但是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看来王一平的回归让她颇受“滋润”。大家都在喝酒、唱歌，魏薇一开始还端着，后来也忍不住一起喝酒、摇色子，终于又有一种回到社会的群居感觉了。十点左右，她站起身，笑着说：“你们继续玩，我要回去陪孩子了。周翩，你也早点回去、早点休息，不然明天气色不好可会一辈子遗憾。”
“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你明天早点来。”
“嗯。”魏薇笑着说。
走出门，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魏薇把头靠在车窗上，觉得太阳穴有点疼。她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可没想到高兴过后的身体会那么疲惫——想当初她可是能唱通宵KTV第二天继续逛街的人，难道真的是老了吗？
是老了啊……
她和周翩同年，比周翩的朋友大不了几岁，但她觉得她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现在是五月，天气还有些冷，她穿着长袖外衣、牛仔裤，而她们都已经开始穿短袖和小短裙了；她的手有些粗糙，指甲光滑，而她们的手白皙又细腻，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她用着老款的诺基亚，而她们都用着最新款的Iphone；她想和她们谈谈哪家幼儿园教学质量好，哪家商店打折比较厉害，而她们的谈论放假要去哪里旅游……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不精致，那么落伍，和黄脸婆简直没啥区别。
“这就是婚姻带给我的改变吧。”她轻声说，心里有些悲凉。
她小心翼翼地拿钥匙开门，想不惊动婆婆、女儿回家，却没想到门被锁上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又尝试了好几次，最后只好满怀怒气地敲门。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来了、来了。谁啊？”
婆婆的声音透过门传来，虽然看不清婆婆的表情，但是魏薇可以想象出她那张无奈下隐藏着深深的厌恶和不耐烦的脸。门开了，婆婆冷冷瞪了魏薇一眼，说：“你还晓得回家？我看你是和那帮狐朋狗友玩到家也不要了。”
“妈，你说什么？我的朋友怎么就是‘狐朋狗友’了？”
婆婆这话说得实在是刺耳，魏薇不高兴了，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响亮。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然后突然转为凄苦：“魏薇啊，我只是担心你那么晚没回家路上会不安全，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这样影响邻居休息。”
“我……”
“薇薇，妈说得对，你说话声音小点，朵朵都睡了。”
王一平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魏薇一跳。他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睡衣从书房走了传来，就算神态慵懒疲惫，也无损他的帅气。他走到魏薇身边，眉轻轻一皱，然后说：“薇薇，怎么那么晚？妈为了等你回家到现在都没睡。对了，妈给你准备了赤豆汤，在锅里，你去盛了吃吧。”
“我不饿，谢谢。”
魏薇强压住怒火，冷冷地说，拿衣服去洗澡。王一平还想再说什么，婆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轻声说：“算了，不吃就不吃吧，明天热热我也能吃的。”
“妈，你为她熬这汤就熬了两个小时，她这样……”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好好的妈就高兴了。”
婆婆对王一平淡淡一笑，笑容中有凄然，有委屈，有洒脱，表情丰富，层次分明。王一平看到母亲这样一下子心疼了，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妈，你以后别管那么多了，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可别累着。薇薇那里我会去说的，她以后不会那么晚回家了。”
“一平啊，妈不是想管薇薇，可是结了婚的女人就该以家庭为主不是吗？这话妈也不好说，说多了她又不喜欢，还是你和她说说吧。”
“我知道。”王一平说。
当他走进卧室的时候，魏薇已经洗好澡，正在擦头发。她的头发原来一直长到腰部，乌黑亮丽，但生了孩子后她一直保持着短发造型，虽说也蛮好看的，但王一平还是怀念她长发的感觉。他有些失落地走到魏薇身边，搂住了魏薇的肩膀，把头埋在她的肩窝，轻声说：“好香，用的什么洗发水？”
“还不是以前的牌子。”魏薇没好气地说，但身体有些发烫。
“今天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魏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丫头，你想瞒过我的话就等下辈子吧。你以后别那么晚回来了，我等你没什么，妈可是上了年纪了。”
“谁让你们等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去哪里需要和你们报备，被你们管吗？妈还说我的朋友是‘狐朋狗友’，这样太过分了吧！”
“薇薇，有什么话好好说，你的情绪不要激动。”王一平皱了眉：“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听错了？”
“王一平，那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连你也不信我吗？”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魏薇愤怒地想。
她的婆婆是一个演技极佳的“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她的强项，而王一平觉得他妈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懂事”的老人，根本不信她私下是怎么对魏薇的，只觉得魏薇心眼小，不懂他妈的苦心。魏薇被气得发抖，话都说不出来，而王一平无视她的愤怒，平和地说：“薇薇，我知道你对妈有怨气，至今还记恨她当初不让你进门的事——但这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什么气都该消了吧。妈是爱干净，爱唠叨了点，但你也无法否认她为的都是我们好，对吗？我妈身体不好，可她辛辛苦苦为我们操持家务，带孩子，还给你煮汤，就算没功劳也没苦劳。薇薇，你以后能不能对妈妈态度好一点？我夹在你们中间很难办。”
“王一平，有些话我倒要和你说说清楚——为什么你总认定我是那么小心眼，对你妈有偏见，却不肯理智看待问题？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是，你妈之前是不许我们在一起，我那时也挺不高兴的，但我既然进了你家门，就希望和你一起和和美美走下去，怎么会故意针对你妈？我又不傻！当着你的面你妈当然对我好了，对我嘘寒问暖的，可你知道她背地里都是怎么对我的吗？她说朵朵‘来历不明’，说我‘用尽心思进你家’，不让我出门，还让我一遍又一遍拖地！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解放前地主老财家的小丫头！王一平，我大学里就跟了你，你说我是‘费尽心思’进你家的吗！难道我想一毕业就做黄脸婆？你们家有没有良心啊！”
魏薇越说越生气，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以前，只要她哭王一平立马就放弃原则来哄她，只求她不生气，但现在王一平只是皱着眉说：“你小声点，朵朵都睡了——你现在怎么说话声音那么大？”
“王一平！”魏薇简直要被气疯了，大吼一声，朵朵果然被她所惊醒。朵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扁扁嘴巴就开始哭，而魏薇急忙过去哄孩子。她哼着歌，轻轻拍打她，好不容易把女儿重新哄睡着。王一平等女儿重新睡下，才轻声说：“薇薇，我不想和你吵架。你以后别耍小性子，对妈态度好点，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有矛盾。”
“王一平，随你信不信我。你真的那么相信你妈，觉得我是那么爱惹事的女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魏薇冷笑一声，轻声又疲惫地说。
“薇薇，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样子的。”
“以前……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魏薇望着窗外，出神地说。 我们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