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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主东宫

隐神物语 轻寒 18925 2021-04-06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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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01——

  [入宫]

  坤庆殿。

  空气中漂浮着丝丝诡异,隐隐有种剑拔弩张的紧绷。

  “皇侄女,现出你的原形,让皇上感受你的与众不同吧!”

  摄政王棣焕嘴边挂着邪佞的笑意,狡黠的目光从少年皇帝疏允,转向受制于噬心蛊不得不听命于他的少女隐棠。

  静立一旁的摩苍,将“归真丸”递给隐棠,眼中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此刻的他和隐棠,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棣焕宰割,无法反抗。

  隐棠力持平静,接过摩苍手中的“归真丸”放入口中,化去体内“返璞散”对外在的伪装效用,慢慢地呈现出她真实的面目,不再是让人过目即忘的平凡人模样。

  犹如千年皑皑雪的发丝在她身后晃动着冰冷的光芒,如同春日盛开海棠花色的眼眸闪烁着悲悯之色,原本素净的面容瞬间透亮,变得清丽绝伦,充满了绮艳之美。

  因为与常人不同的面貌,她被母亲当成了怪物,也成了父亲离开她的缘由。

  这副神似隐族人的容貌,却不是真的隐族人,即使成了摩苍的徒弟,也成不了摩苍真正的族人,无法再当“伊祁雪眠”。因为她身体中流着皇族容成氏的血,是背负着高宗皇帝百年隐谕的“隐帝”,不得不面对荒诞的命运,扼杀所有的天真和幻想。

  隐棠的真实模样,令少年皇帝疏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谭。

  “皇上,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她是你姐姐,是先皇认定的真正储君,是数百年高宗皇帝认定的天命所归之人,她是你我都要顶礼膜拜的隐帝,请你交出传国玉玺,由隐帝掌管。”

  棣焕咄咄逼人的话语,冷酷残忍,好似利箭,射向疏允。

  坤庆殿内的空气渐渐地冷凝冻结,沉默随即蔓延,气氛压抑沉重。

  天命所归之人?

  隐棠心中苦笑,这“天命”让她失去爹娘,也剥夺了她和摩苍的自由。

  她看着疏允的眉间,拧起深刻而纠结“川”字,隐隐有火光在他暗灰色的瞳仁中触动,原本端放在椅靠上的手倏然攥紧。他投向她的目光,锐利而克制,似有汹涌澎湃的怒火在他心中翻滚,澎湃着,燃烧着。但碍于形势,疏允选择了忍耐,忍耐棣焕将他当傀儡,忍耐棣焕要将他变成傀儡中的傀儡。

  疏允全身散发出来的怨愤和怒气,令隐棠于心不忍。

  今日,她的出现,已在疏允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能这样紧迫逼人,毕竟疏允是她的弟弟。

  “皇叔,既然皇上知道了我的存在,今日到此为止吧。”

  隐棠不以为然地对棣焕道,希望他适可而止,缓下逼宫的步伐。

  然后,隐棠接过摩苍递来的暗红色斗篷,穿上,将那头显眼的雪发藏在绒帽中,也遮掩了大半张的脸。

  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直沉默的摩苍,瞧见了他眼底的无奈,隐棠顿觉百味杂陈。

  她不禁想,若当初摩苍未曾执意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就让她葬身雪海,那么,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摩苍的特殊身份也不会曝光,更不会为她受噬心蛊挟制,必须听命于棣焕。

  摩苍给了她重生,她回报他的却是灾难。

  她要怎么做?才能还摩苍自由呢?

  闻言,棣焕冷笑,别有深意的目光在隐棠和疏允这两个初见的姐弟间来回,看着他们神似已过世的褚恪皇帝的面容,眉间有着同样淡淡的忧郁,眼中还有同样深藏的隐忍,但他们的性格与温和仁厚的褚恪皇帝并不相同。

  隐棠怯懦中带着坚决,疏允阴郁中藏着狠厉。

  棣焕十分期待这对姐弟的较量,皇帝与隐帝,究竟谁更胜一筹?

  不过,棣焕丝毫不担心,无论他们以后是否变得强悍,都只是他的棋子,要助他摆出千秋伟业的谱来。

  “那么,本王先安顿好皇侄女,请皇上为大局着想,做好准备,不负祖命。”

  棣焕冷笑,但还是给了“隐帝”隐棠面子,斜睨着隐怒的疏允,大摇大摆地带着隐棠和摩苍离开坤庆殿,完全不将少年皇帝放在眼中。

  隐棠顿了顿脚步,回头,望向坤庆殿中的疏允,眉头拧紧的结没有丝毫的松懈,神情愈加阴郁,好像有乌云盘旋在他头顶,狂风暴雨随时都会来临。

  阵阵阴风,穿过坤庆殿的大堂,拂向隐棠的背。

  寒意顺着脊梁蔓延,凛冽而冰冷。

  “这里是承乾宫,也就是储君所居的东宫。”

  棣焕领隐棠和摩苍来到恢弘精致的承乾宫前,指着匾额对隐棠说明,风吹着宫院中的海棠树婆娑声响,树上迎着春的时令盛开的朵朵海棠,绯红似樱,像极了此刻隐棠未伪装的眼眸。

  “皇侄女身为隐帝,暂住承乾宫熟悉国家机要政务,每日奏本也会送往此处请隐帝过目,本王也会前来与隐帝商讨各项政事,希望隐帝能早日真正掌管央啻国。”

  棣焕一本正经地解释,话说得极为冠冕堂皇,表情显得异常恭敬,但他眼中的不逊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思,他根本没打算让隐帝掌握实权的。

  继而,棣焕又转头对摩苍挑眉道:“至于摩苍师傅,皇侄女年幼,阅历经验尚浅,以后还请你多多教诲,希望你和皇侄女早日习惯东宫生活,本王不会让无关人士打扰到你们的。”

  他会派亲信驻守承乾宫,除了他,任何人禁止入内,在他完全控制隐棠之前,棣焕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隐帝”的存在。毕竟,他还不清楚隐棠身上的过人之处,而且摩苍的真正能力也没有展现出来,他得多观察一段时日,让摩苍和隐棠更好地为他所用。

  “你将我们藏在这儿,妥当吗?”

  隐棠不置可否,握着衣襟中的玉扳指,脑海中浮现出疏允阴郁的表情,想到曾在坤庆殿唯一一次与褚恪皇帝见面的情景,胸口隐隐泛疼。

  就算爹爹将象征着储君权力的玉扳指留给她,也一定不希望她和疏允自相残杀吧?

  “皇侄女请放心,承乾宫内外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允许,就算是皇上,也不得进入承乾宫。”棣焕狂妄道,“皇侄女,摩苍,你们安心留在承乾宫,有本王在,你们的安全可以高枕无忧。”

  “那就谢谢皇叔了。”隐棠微微勾起嘴角冷笑,瞄了眼身旁沉默的摩苍,对棣焕道,“皇叔,我有些累,今日就到此为止,其他事明日再说,可好?”

  “好,那么本王告退。”

  棣焕爽快道,引着隐棠和摩苍进了承乾宫,吩咐宫内的侍从好生伺候,就离开了承乾宫。

  隐棠见棣焕一离开,立刻屏退承乾宫内的侍从,确定偌大的宫堂只有她和摩苍,淡淡愁绪漫上了眉间,对摩苍歉然道:

  “师傅,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一如宫门深似海,想要脱身比登天还难。

  “傻瓜。”

  摩苍抬手揉了揉隐棠戴着绒帽的脑袋,脱下她的斗篷,掏出“返璞散”让她服下,又变回寻常人黑发黑眼模样,他细细地打量着眉头深锁的隐棠,忍不住想到在璇玑谷重生的她,曾为了融入隐族努力练习而渐渐被认可所得到的纯粹快乐,已经从她眼中消失了。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伊祁雪眠”了,也不可能再单纯当他的徒弟了。

  眼前的少女,只小了他几岁,却背负着比谁都沉重的命运,让他心疼,心疼得想永远守护着她,陪她走过所有的未知。

  “隐棠。”摩苍不再唤她“雪眠”,一手抚摸着她有些冰冷的面颊,感受着命运的羁绊在他和她之间不断地强韧,“你我之间无须客套,以后别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当他从阎王手中抢回她,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他就决定对她负责到底,无论生死。

  ——VOL.02——

  [药饵]

  隐棠。

  听到摩苍唤她曾隐瞒的名字,隐棠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破裂,化成了碎片。

  那个躲避在璇玑谷,假装忘记一切重生的雪眠,真的回不来了,她不再是摩苍的雪眠了。

  “师傅。”

  隐棠仍然用仰赖的口吻称呼摩苍“师傅”,感受着他掌心抚过她脸颊留下的温暖,幻化成黑褐色的眼眸深处,隐隐晃动着丝丝感伤,她深深地望着摩苍,看着他瞳孔深处倒映出来的影子,那是歉疚恍惚的她,一直被他珍视着。

  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摩苍都会支持她,给她依靠,与她共进退,让她全身心地信赖。

  他是她最依赖的人,也是她最想保护的人。

  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给她温情的人了。

  摩苍……

  隐棠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碰触眼前双眸满溢温柔的摩苍,突然胸膛中血气翻腾,顿住了她的动作,疼痛犹如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心,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虫子疯狂地啃噬着,潮水般澎湃的疼痛不约而至,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神经,苍白了她的面容。

  “啊!”

  隐棠痛苦地捂住胸口,跪倒承乾宫冰冷的青石砖面上,好像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隐棠,你怎么?”

  摩苍见状,脸色大变,忙不迭地想起扶起瘫倒的隐棠,与此同时,猝不及防的摧心之痛袭击了他,令他整个人一时失去了平衡,硬生生地跌跪在隐棠身侧。

  胸腔内汹涌澎湃起来的疼痛,同时又啃咬着他的五脏六腑,让摩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棣焕逼他和隐棠吃下的噬心蛊,发作了。

  来势汹汹,令人生不如死。

  “隐棠,你忍忍,我马上给你药饵。”

  摩苍忍住痛,从怀中掏出瓷瓶,里面装着棣焕给他的药饵,棣焕说:

  “噬心蛊每日都会不定时地发作,本王每次给你们三日药饵的量养好噬心蛊。让噬心蛊在你们体内安生不折腾,也让你们日日享受本王的恩惠,明白本王对你们的器重。摩苍,只要你们忠心于本王,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日宏图伟业,你们与有荣焉。反之,你们若对本王有一点点的不忠,噬心蛊会替本王惩罚你们的。”

  摩苍和隐棠几乎同时服下噬心蛊跟棣焕交换,换取他人的平安,因此发作起来时间也差不多。

  这是他们体内噬心蛊第一次活动,看着隐棠血色全无的脸,感受着体内遂心的疼痛,摩苍深刻地体会到棣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他绝不会对她们手软的。

  “来,隐棠,快吃下药饵。”摩苍极力地克制住全身都要痉挛的疼痛,倒出一粒药饵扶起疼得死去活来的隐棠,塞入她同样发白的唇。

  隐棠含住药饵吞咽,一刹那,药饵化作热流,涌入她的喉咙,流到她的胸口,原本啃噬她心的虫子仿佛被热流驯服,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变得安静乖巧,撕心的疼痛随即消失。

  “呼……呼……”

  隐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舒缓着刚刚的疼痛,脸色渐渐地恢复,剩下额上沁出的冷汗昭告着不久前的折磨。

  “师傅,你……你怎么不吃药饵?”

  隐棠缓过神,却发现摩苍倒在地上,一手握着瓷瓶,一手捂着胸口,牙齿死死地咬着唇,极力地忍受着痛楚,清俊的面容发白发青,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冷汗涔涔地冒着。

  “我……我不是很疼……”

  摩苍粗喘着气说,但全身因为疼痛而弓起,蜷缩着,不肯屈服于噬心蛊的淫威。

  他是摩苍,伊祁摩苍,精通医疗术,江湖人称“气死阎罗王,唯有魅公子”,他是神医级别的医者,最喜欢跟阎罗王抢人,他怎么可能败给小小的噬心蛊呢?

  为了摆脱棣焕,他一定要破解噬心蛊,以身试蛊找出克制蛊虫的办法,他和隐棠不会一直受制噬心蛊的。

  “师傅,你干嘛逞强呢?快点把药饵吃掉!”

  隐棠抱起摩苍,她的噬心蛊刚发作过,第一次尝到那种疼痛,比谁都清楚那种疼有多折磨人,怎么可能像摩苍说的“不疼”呢?

  她掰开他手中的瓷瓶,倒出药饵要塞进摩苍的唇中,但摩苍别开脸,避过嘴边的药饵,然后强撑着身体,一手抓住了她塞药的手。

  “隐棠,你听我说,我是个大夫,曾为熟悉各种药性尝过百草,有些毒草比噬心蛊厉害多了,但最终都被我破解,所以,相信我,我能承受得住。”

  摩苍带着浓重喘息声的嗓音变得有些哑,为了安抚隐棠,他努力地扬起嘴角,给她微笑。

  他要试试噬心蛊的威力,看噬心蛊究竟有多歹毒,看他能承受到何时,他不相信噬心蛊发作一次就能要人命,这是他和噬心蛊第一次较量,他不会轻易认输的。

  “师傅想抵抗噬心蛊的攻击来找到噬心蛊的破绽吗?”

  隐棠心疼地看着摩苍发青的面容,愧疚感又涌了上来,是她害他吃这么苦,是她将他拖入地狱陪她受折磨的。

  “相信我,好吗?”摩苍整个人靠在隐棠身上,大概她体内的噬心蛊平静下来,好像也影响到了他体内的噬心蛊,啃噬的动作没那么疯狂了。

  “如果师傅不肯吃药饵,那下次噬心蛊再发作,我也不吃了。”隐棠拥紧因疼痛发颤的摩苍,小脸搭在他的肩上,带着欲泣的鼻音在他耳边说,“疼不疼,我陪师傅。”

  现在,她能为摩苍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隐棠,不要任性,你一发作就得吃药饵,这样我才能观察到噬心蛊是否吃到药饵的两种反应。”摩苍直起身,捧住隐棠倔强起来的脸,严词厉色,“隐棠,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宫中当隐帝成为棣焕的傀儡吗?隐棠,你要相信我,配合我,绝不可以这样胡闹。”

  摩苍难得说这么重的话,刺疼了隐棠,想起在璇玑谷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的摩苍,从来没有对她摆过脸色,更不允许他人对她不逊。而眼前的摩苍,脸色发青,冷汗直冒,双眼严厉,声音沉重……让隐棠明白他对噬心蛊的认真,是不允许她跟着胡闹的。

  隐棠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她不能再让摩苍费心了。

  “好,我听师傅的话。”

  隐棠低下眼帘,眼泪哗啦啦地直落,紧紧地抱着摩苍,无声地哭咽着,她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摩苍,脱离棣焕的控制。

  她的泪,热滚滚的,掉落在摩苍的颈间,烫得他心发颤,让他的心揪疼,使得噬心蛊的痛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摩苍没有开口再说什么,抬起手,拥着隐棠,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凭借着他的毅力,一点一点地克服着胸口躁动发疯的噬心蛊,缓缓地闭上眼睛。

  他和她仿佛回到了璇玑谷,坐在悬崖壁楼的通廊上,互相依偎着,晒着暖洋洋的阳光,吹着带有百支莲和麦门冬香气的风,看着玉衡湖荡起阵阵涟漪,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疼痛。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她回璇玑谷,那里阳光明媚,四季如春。

  “师傅……”

  听到她叫他师傅,声音充满了信赖和依恋。

  “师傅,我会变强大的。”

  隐棠的手轻轻地抚拍着摩苍的背,看着他因疼痛昏厥,想要变强的欲望更加强烈。

  ——VOL.03——

  [天命所归]

  坤庆殿。

  “哐啷!”

  上好的官窑青瓷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天青色瓷片溅洒满地,惊得随侍在旁的宫女们个个心肝发颤,惶恐的目光闪烁不定,不敢去看大动肝火的少年皇帝疏允,求救似的,不断地往宫外瞧。

  自从摄政王带人进宫觐见疏允之后,大受刺激的疏允变成了抓狂的野兽,疯狂地在坤庆殿发泄他满肚子的愤恨,砸了满殿堂的器具物件,弄得满地都是骇人的尖锐瓷片。

  宫女们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看着少年皇帝发飙,唯恐他伤了龙体,那她们就罪该万死了。

  “皇上,请息怒。”

  “皇上,别伤了……”

  “哐啷!”

  宫女们唯唯诺诺的声音,抵不过瓷器碰地的声响,振聋发聩的“哐啷”声震得她们魂飞魄散。

  “太后驾到!”

  殿外传来的太监禀报声,让宫女们瞬间仿佛从鬼门外出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齐刷刷地跪在两旁,恭迎着孝淑太后——少年皇帝的母亲。

  “太后,万福。”

  孝淑太后扫视着坤庆殿内的狼藉,保养得宜的端丽面容,两条弯弯柳叶眉蹙起,责难的目光射向满殿堂抖得犹如秋日落叶的宫女们:

  “你们是怎么服侍皇上的?太不像话了,通通下去,罚俸三个月反省。”

  闻言,宫女们不敢做任何反驳,抖抖索索得做鸟兽散去。

  坤庆殿内变得平静,只有满地的破碎瓷片还带着暴风雨扫过的狠戾气息。

  发泄之后疲惫的疏允,瞥了眼赶来的孝淑太后,孩子气地坐在罗汉榻上生闷气。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孝淑太后缓缓地走近疏允,不再像以前那样唤他“允儿”,而是用恭敬又奉承的声音尊称他,维护他九五之尊的尊严,让他确定自己是央啻国皇帝的事实,满足他被摄政王棣焕压制践踏的自尊心。

  先帝褚恪都无法控制野心勃勃的棣焕,他们孤儿寡母更不是棣焕的对手,所以在褚恪皇帝驾崩的当晚,还是皇后的孝淑太后向棣焕妥协,只要保住疏允的皇位,就算疏允变成了傀儡也无所谓,希望棣焕打消废除太子自立为帝的念头。

  她的识时务赢得了棣焕的“赞赏”,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变,疏允顺利登基,但成了棣焕的傀儡皇帝,这让长期忌惮于棣焕的疏允愈加阴郁。

  孝淑太后非常清楚不甘受制于人的疏允,心中对棣焕的恨有多大。

  然而,她和疏允都不是棣焕的对手,他们只能忍辱负重,等待机会,绝不可能与独揽朝政的棣焕正面交锋,那等于自取灭亡。

  “她居然入住东宫!父皇竟然将玉扳指留给了她一个女人!过分!嘭!”

  疏允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扬尖锐,眼中盘旋着暴风骤雨,一手狠狠地捶在榻上,难以纾解他心中的愤懑。

  “棣焕欺人太甚了!朕是央啻国的皇帝,不是他随意摆弄的棋子!朕不会饶了他们的!”

  东宫?玉扳指?

  敏感的词语钻进孝淑太后的耳朵,她刹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边安抚着暴怒的疏允,一边询问:

  “皇上请息怒,皇上说的她是谁?先帝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何会将玉扳指留给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孝淑太后听到东宫和玉扳指,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先帝褚恪戴在手上的玉扳指,那是象征储君的权利,她以为先帝会将玉扳指传承给当时的疏允太子。

  但是,先帝突然驾崩之后,那枚玉扳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竟然冒出来,还引起疏允这么大的反应,孝淑太后隐隐觉得有暴风雨在聚集。

  “她是父皇的私生女,比朕大两岁的姐姐,有着父皇留给她的玉扳指,还是个白发红眼的怪物!”

  疏允想到隐棠的真面目,心中的愤怒变得更加强烈,父皇念念不忘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怪物,这十多年来,父皇完全是透过他在看她的,这让自尊心强烈的疏允无法接受。

  “原来他在宫外真的有人。”

  闻言,孝淑太后表情恍惚起来,她与褚恪皇帝当了十几年的夫妻,虽然贵为皇后,但始终不是褚恪皇帝的最爱。而褚恪的后宫极小,只有一后四妃,他的子女只有疏允和两名公主,他对皇室血统的延续并不上心,孝淑太后很早就怀疑褚恪皇帝将心留在了宫外,即使登基为帝的十多年他都不曾出宫。

  如今,听疏允愤怒的话语,孝淑太后总算明白了。

  “隐棠不是普通人,她是高宗皇帝留下隐谕中的隐帝!皇帝背后的皇帝!棣焕逼朕交出传国玉玺,奉隐棠为隐帝,臣服于她,成为他们的傀儡!朕不会原谅他们的!朕要杀了他们!”

  隐棠敢入主东宫,他就让她永远留在东宫,当她的隐帝,让谁也不会再发现她的存在!

  疏允攥紧了手,脸色阴晴不定。

  “不,皇上才是央啻国唯一的皇帝,没有什么隐帝,棣焕这样做的确欺人太甚了。”

  孝淑太后跪在疏允的罗汉榻前,虔诚地执起他的手,大概知道了是什么回事,想到褚恪皇帝的冷落和私心,她无法原谅他对他和疏允的寡情。

  原来这十多年,褚恪皇帝的心一直放在宫外,死后不但不能让唯一的太子当安稳皇帝,反而留下难以驯服的棣焕和抢夺疏允一切的隐棠,她不会原谅褚恪皇帝这样对待他们母子的。

  “母后说的是,朕才是天命所归之人,这天下是朕的,谁也抢不走。”

  孝淑太后的匍匐臣服的姿态,安抚了失控的疏允,一抹狠色闪过他阴暗的眼,他要让隐棠后悔与棣焕狼狈为奸对他逼宫的。

  央啻国是他的,与他为敌的人,他绝不放过。

  摄政王府。

  “卫麒失踪了。”

  隐行队首领——身穿红裙妖艳的赤狐,殷勤地给棣焕倒上酒,狐媚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棣焕,他的狂妄和强大降服了她,让她甘愿放弃江湖中的逍遥自在,为他所用,为他扫除阻碍他野心的障碍。

  “卫麒是先帝心腹,知道得太多,你必须找到他,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棣焕的手指慢悠悠地滑过酒杯边缘,隐帝的存在不适合公诸于世,无关人士无需知道。

  “遵命,主爷。”赤狐大胆地偎进棣焕的怀中,双手勾上了他的颈项,挑逗着他,“我为主爷做了这么多,主爷打算怎么奖赏我呢?”

  棣焕斜睨着向他索要的赤狐,冷冷地勾起嘴角,一手扣起赤狐的下巴:“赤狐,你现在做得还不够漂亮,等你解决掉卫麒,找到摩苍背后的力量,到时要什么奖赏,本王都会给你的。”

  “主爷这么说了,赤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主爷的信任。”赤狐犹如蔓藤缠上了棣焕,向他撒娇着。

  “那就去吧,不要让本王等太久,摩苍他不是甘愿受制于噬心蛊的人,本王要控制住他背后的人。”

  棣焕邪笑着在赤狐嘴边印下一吻,瞬间看到赤狐神魂颠倒的模样,就算此刻让她为他去死,她都不会犹豫的。

  收服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式。

  “好,我去了,主爷等我的好消息。”

  得到棣焕垂怜一吻的赤狐,飘飘然地离开了棣焕的怀抱,下一瞬换上精干的表情,快速地消失。

  而棣焕悠然地啜着小酒,想着他将疏允逼成那样,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夜风拂过院中的树梢,“沙沙”地响了两声,隐隐染上了摄政王府内的杀气。

  匍匐在屋顶的浮岚,静静地看着摄政王府发生的一切,他也该行动了。

  ——VOL.04——

  [子夜烈火]

  子夜的承乾宫一片寂静,只有摩苍噬心蛊发作时忍痛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

  隐棠坐在床边,手握着床上被噬心蛊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摩苍,看着他执意以身试蛊,每日都要忍受噬心蛊的啃噬之痛,靠毅力和他的护息丸稳住身体,熬过噬心蛊的袭击。

  “师傅……”

  心存内疚的隐棠,用弄湿的布巾擦拭着摩苍额头的汗,无法说歉疚的话惹摩苍不悦,只能唤着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隐棠,你放心,噬心蛊的发作只会持续一段时间,当它们折腾累的时候就会安静下来,它们并没有可怕到会吞噬光我的心和肺腑。”

  摩苍的声音力持稳定,发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疲倦痛苦。

  他反握住隐棠的手,一如既往地安抚着她,噬心蛊再歹毒,也奈何不了他的,等他摸熟噬心蛊的活动规律,他就能找到克制它们的方法。

  “我知道,师傅是最棒的,没什么问题难得倒师傅的。”隐棠温驯地顺着摩苍的话说,忍住满心看他受折磨的难过,转移了话题,“傍晚,棣焕派来送来了《容成训言》的誊写本,里面记录了高宗皇帝对容成氏后代的家族训言,我也找到了高宗皇帝留下的那句隐谕。完全是会掀起腥风血雨的话,难怪爹爹一发现隐谕会迫不及待的离开我。”

  “怎么说的?”

  摩苍随着隐棠转移了注意力,入住承乾宫的几日,棣焕一直会派人送来各种资料,让隐棠了解容成氏的历史和现状,更加明白棣焕的野心。

  棣焕甚至毫不避讳地说,他就是要征服燎迹大陆其他国家,让央啻国成为圣朝,接受他国的进贡和膜拜,恢复央啻国在高宗时期的辉煌。

  摩苍曾化身“魅公子”行走燎迹大陆诸国,如今的圣朝是日渐式微的上日国,在燎迹大陆五国之中享有盛誉,他国每年都要给圣朝进贡以示敬意。棣焕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让央啻国取而代之成为圣朝,务必要发动战争才能实现他的目标。

  隐棠和隐族伊祁氏数百年前的伊祁莲,有着他说不清的羁绊,她甚至继承了伊祁莲超凡的骑射才能,她的骑射之术上战场,绝对是冲锋陷阵打开局面的突破点……他不能让棣焕发现隐棠在骑射方面的天赋,决不能让隐棠为了他的野心上战场。

  所以,他表面上顺从棣焕,帮隐棠了解央啻国,但极力掩藏隐棠的才能,不让她表现骑射之能,他宁愿她暂时成为傀儡隐帝,变成棣焕克制疏允的棋子,也不能让棣焕觉得隐棠的骑射之术有破军之能。

  隐族的族史中曾有记载,数百年前伊祁莲曾身先士卒地帮后来成为高宗皇帝的容成皝,为他变成了骁勇善战的战士,攻城掠地,靠的就是她百发百中的骑射之术,往往都是一箭击中对方首领,群龙无首之下自然溃不成军……伊祁莲就是这样为容成皝打下天下的,而她因此付出惨痛代价,将太多的伊祁氏人卷入战争,拥有神祗之血的伊祁氏人为了各自身后的利益自相残忍,受到神的惩罚,几乎灭族。

  在容成皝功成名就之时,伊祁莲带着残余的伊祁氏人从俗世消失,避居璇玑谷,定下祖训,不得再卷入俗世纷争,韬光养晦,传延隐族血脉。

  “有朝一日,容成氏中出现发瞳之色与众不同的族人,须顶礼膜拜,奉为隐帝,掌央啻之玺,容成子弟谨记。”

  隐棠缓缓地念出高宗皇帝留在《容成训言》的隐谕,就是这句话,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与爹娘阴阳两隔,成了棣焕的棋子,受制于他。

  “隐棠,你说为什么高宗皇帝那么确定有朝一日,容成氏内会出现有着伊祁氏容貌特征的人呢?”

  这是摩苍百思不得其解的,伊祁莲那时带着族人避居璇玑谷后,至死都没有与容成皝再见。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交集,身上又有留着不同族群的血,容成氏不该出现容貌异样的人,就像……在隐族内,也不该出现如浮岚那般完全常人样貌的伊祁氏人。

  “或许,数百年前的容成皝和伊祁莲,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羁绊吧?”

  隐棠也想到了在他们面前展现真面目的浮岚,想到他当初发现她身份后的诡异反应,浮岚知道什么吗?

  “师傅,如果我们能找出高宗皇帝留下隐谕的秘密,眼前的困境也能解决吧?”

  隐棠发现与摩苍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之后,噬心蛊在他体内也神奇地平静下来,没有像开始那般强烈地折磨着摩苍,让摩苍的喘息也平稳许多……隐棠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也许摩苍判断得对,噬心蛊并不如棣焕所说的那么可怕。

  “但愿——”

  “着火啦!”

  “快来人,失火了!”

  摩苍的话被承乾宫外骤起的惊呼声打断,下一瞬,浓烟滚滚地涌进承乾宫,四周随即火光窜起,“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爆裂声,犹如催命魔咒响起,承乾宫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师傅,我们快走!咳!咳咳!”

  隐棠大惊失色,没想到大半夜承乾宫会失火,而且火势如此迅猛,仿佛承乾宫的四周同时都被点燃似的,到处烟火滚滚,让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隐棠被呛得直咳嗽,又被烟熏得眼泪直冒。

  与此同时,刚刚平静下来的噬心蛊,似乎也因为摩苍受惊的情绪而躁动起来,又疯狂地啃噬起来,让摩苍想要挣扎着起身又倒了下去,浓烟呛得他眼睛发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被熏得开始犯晕的隐棠。

  “隐棠,你快走,别管我!”

  情急之下,摩苍推着隐棠大叫,这种情况下得让隐棠先脱身才行。

  “走,我们一起走!”

  隐棠硬是将无法行动的摩苍背起来,才刚迈开脚步整个让人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太多的烟尘呛进她的喉咙,让她的呼吸变得无比困难。

  “隐棠……快……你快要闪引步离开,不要管我!”

  摩苍痛苦地滚下隐棠的背,催促着关键时刻总会犟起来的隐棠,火势太凶猛了,再拖下去,他们两个都逃不掉。

  “不,我不可能丢下师傅的!咳……咳……咳……就算死,我也要和师傅死在一起。”

  隐棠艰难地撑起身,拖着摩苍走。

  “嘭!”

  烧断的横梁猛地砸下来。

  “隐棠!”

  摩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隐棠滚到一旁,火苗窜上了他的衣角,而被噬心蛊折磨太久的他因刚刚的剧烈动作,疼得昏过去了。

  “师傅!”

  隐棠吸入太多的烟尘,又摔又滚之下耗尽了体力元气,趴在摩苍身上,用手拍打着他着火的衣角,眼泪哗啦啦地滑过她沾了烟灰的脸,嘶哑着声音绝望地喊着失去意识的摩苍,恐惧如毒蛇,钻进了她的心。

  “师傅……你不要死……师傅……”

  她从未想过,入宫短短几日,她就和摩苍命丧在这样的一场大火里。

  烟尘越来越多地呛如隐棠的口鼻,攫取了她的呼吸,麻痹了她的意识,慢慢地倒在摩苍身上,不远处燃烧着桌椅的火,渐渐地朝他们蔓延过来。

  似真似幻的模糊视线中,隐棠好像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穿越火海,朝他们走来。

  “救……救救……师傅……”

  隐棠费劲地抬起来,暗哑的声音被“毕啵毕啵”火烧木料声盖过去,在簇动的火焰中,她坠入了真正黑暗的地狱。 隐神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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