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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八月,申城北郊安亭火车站。
天空阴云密布,大地铁蹄铮铮。放眼望去,不远处的申城上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偶尔可以看到一两驾飞机从烟雾里钻出,一个鹞子翻身后即刻消失。轰隆隆的炮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遭受战火摧残的难民排起长龙,一眼望不到边,他们蓬头垢面,拖儿带女,携家带口地沿着铁路向西撤退。到处都可以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喊,男人的咒骂,老人的叹息。他们衣冠不整,步履蹒跚,每个人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站台上堆满各种军用物资,多得让人几乎没有立锥之地。大批的劳工蚂蚁搬家似地把到站物资运下火车。十几个宪兵站在堆积如山的物资上,手拿大喇叭声嘶力竭地高喊:“51师赶紧跟上队伍走北面出口到站外集合!第五混成旅走东面出口!35师原地不动,116师你们先走。”
站外停满各种各样的车辆,司机指挥着劳工们紧锣密鼓地装卸货物。只要车子装满,他们就马不停蹄地飞身而上,义无反顾地开车奔赴战场。
来自全国各地的部队在此集结,中央军、地方军、以及各式各样的散兵游勇。他们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手里的武器种类各异。他们有的乘坐火车,有的搭上汽车,有的骑马甚至步行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怀揣一个共同目的到此汇合,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慷慨就义的豪迈与悲壮,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氛几乎让所有在场之人热血沸腾。
大敌当前,国难当头,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不管是刘震天和陈霸先,还是赵天顺和刘映霞,他们个人的前途和命运早已跟国家与民族的生死存亡紧密相连。
一般装备精良的部队在所有的队伍里显得格外耀眼,每个官兵一律配发德国钢盔,他们身上崭新的黄绿色军装鲜亮笔挺,脚下的皮鞋在行进中震天动地。作战士兵人手发一支德国步枪,配足弹药,腰间挂满手雷。上百门由汽车、马车牵引的大小口径的火炮,数百挺轻重机枪引来同行一阵阵喝彩。
赵天顺的双脚深陷泥水里几乎动弹不得。铁锹翻出的泥土,散发着浓厚的腥气。战士们用铁锹把它跟草根和烂树叶一起装进麻袋,垒在战壕前。
已连续奋战一天一夜的赵天顺手持铁锹还在努力地把战壕挖得更深一些,即便战壕的深度已达到既定的标准。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作,但又不得不然。
整个阵地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剧烈地劳动,其他人已经开始补充能量。他们每个人都已完成手里的工作,只有他忙活一整天之后,还没有完成。班长规定挖不完分配给他的战壕就别吃饭。
汗味夹杂泥土的腥臭味已让他的嗅觉变得近乎麻木。他满身泥水,整个人累得腰酸背痛,手上的虎口因为肌肉痉挛而握不住铁锹的把柄。每铲一下,他都要稍微停顿恢复体力,但是体力就要透支。
他想坐下休息,想要一杯冰镇啤酒,一份巧克力冰淇淋,一盘法式牛排,最好再来一根上等雪茄。时断时续的哨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嘴里苦涩而酸楚。士兵们坐在弹药箱上、麻包上捧着装满菜糊的饭盒,一边吃一边冲他诡异地笑着。那么难吃的东西,他们也吃得津津有味。虽然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但是也不想吃这种猪狗都不吃的饭菜。
可他还是支撑不住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便栽倒在地,铁锹扔在地上,半张脸泡进了污水,嘴里满是腥臭的泥土。他吃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战壕,有气无力地喘着,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丁捧着饭盒,嘴巴鼓鼓囊囊地嚼着食物走过来,简单瞟了几眼,算是检查他的劳动成果,然后好声劝道:“你也赶紧吃饭吧!虽然不好吃,但是不吃会死人。”
赵天顺低着头,眼睛向上瞟着陈丁油乎乎的嘴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挖不动了。”
陈丁乐呵呵地笑道:“挖不动就歇着吧!留点力气,上阵杀敌。刘姑娘还等着你打完仗了回去娶她呢?”
“会的,一定会的。”赵天顺安慰自己,脸上已流下一行行热泪。
这是他上前线的第二天。当天他们就接管了25师在罗甸的全部阵地。25师这只精锐部队在短短几天内几乎全军覆没。终于看到有人来,他们如释重负地撤走了。赵天顺所在的部队接管了这个鬼地方,继续跟敌人血战到底。
晚上,36师出人意料地联合1235旅夜袭日军第三师团联队。这只由名古屋大学生组成的部队在睡梦中被歼灭。他们也因此夺回之前25师丢失的阵地。
第三天清晨,当日军的飞机投下的第一颗炮弹落到阵地上时,赵天顺才明白后方那些盲目宣传都是痴人说梦,胡说八道。他们如法炮制的美丽谎言,让那些对战争的残酷毫不知情却怀揣爱国梦想的热血青年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炸弹爆开的刹那间,地动山摇的巨响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五脏六腑被震得就像一锅糨糊。爆炸产生的热浪撕扯周围的空气,让它剧烈地翻滚燃烧,烟火炙烤着旁边每个鲜活的生命。
大块的石头被掀到半空,然后劈头盖脸地砸向地面,不管是人,还是物体都被砸得面目全非。更要命的是随之而来的数不清的各种口径的炮弹落接踵而至,周遭的一切都扭曲了,大地剧烈地突变着。人的身体就像狂风中的落叶,随时都会被炮火无情地击得粉碎。
赵天顺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抱着脑袋绝望地等待时机。他想跑,跑得越远越好。人的意识在拼命地爬,可他僵硬的身体依然泡在水坑里。
怦怦直跳的心脏快要炸裂,每次跳动都伴随剧烈的疼痛。他痛苦地伸手撕开胸膛想把它揪出来,狠狠地往地上砸,好让它不再痛苦。他双手拼命地揪住头发,发疯似的狂拽,嘴巴胡乱啃着肮脏的泥土。
迷迷糊糊之中,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移动。这种突然被人抛升的感觉就像频临死亡的灵魂出窍。可他确信自己还没死,因为身上的疼痛还再继续。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只见陈丁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后面的掩体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痛苦也随之瞬间消失了。
申城这座已经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管你是军统,还是中统,无论你是陈霸先,还是刘震天,都在劫难逃。在战争与屈辱面前,你选择了屈辱。可是屈辱过后,你还得面对战争!面对日寇铁蹄践踏的祖国大地,面对日寇欺凌的骨肉同胞。 最高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