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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们这好几个村庄的宣传口号有多硬核！”丝毫没有发现自家哥哥又开始发呆的陈海彬继续念叨个不停，“什么拜年就是害人，聚餐就是送死！今天沾一口野味，明天地府来相会！还有带病回乡，不孝儿郎；传染爹娘，丧尽天良！而我们村因为有些老人出门不肯戴口罩，爸和村里的干部就直接挂出了‘口罩还是呼吸机，您老看着二选一’的条幅，够硬核吧？对了哥，你明天要是有空就打个电话回来管管妈吧！”
“管管妈？妈怎么啦？”
快速拉回思绪的陈海阳疑惑地望向了手机屏幕里的陈海彬，而对于前面陈海彬说的什么口号，他还真没听清。
“我们县里也有好几个从你们A市那回来的人确诊了，可妈到现在还每天骑着电动车去县里给老太太做饭，甚至还帮忙去医院拿药，你也知道这个时候上医院挺冒险的……”
陈海彬特意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陈母再三叮嘱过不让告诉远在A市的陈海阳，陈海彬是趁她睡着了才偷偷讲的。
陈海阳微微吃了一惊，连忙打断陈海彬的话:“上个月不是听妈说辞了这份工作了吗？”
“那是妈在骗你呢！哥千万记得明天劝劝妈别再往县里跑了，我要睡了，挂了哈！”
陈海彬有些气鼓鼓地挂断了视频。
陈海阳知道陈海彬刚才所提到的老太太快七十岁了，退休前曾是县里一家单位的会计师。早年有过一位独子，是A市驻地部队里最年轻有为的一名军官，但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抗洪救灾中英勇牺牲了，而老太太的丈夫则是老家县里的一位民警，在儿子牺牲后不久，为救一名被拐卖的小孩与人贩子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最终小孩得救了，老太太的丈夫却被人贩子一刀刺中心脏，还没等救护车赶来就停止了呼吸。
同一年丧子又丧夫，老太太几乎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了，结果视力出现严重的问题，提前办了内退。虽然得了不少的抚恤金，当地的相关部门也多番关照，但老太太性格本身比较孤僻，遭逢剧变后，对旁人就更为挑剔了，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行动开始逐渐不便，所以她原来的单位出面帮忙找的好几位阿姨做不到三个月便都被她骂跑了。
原本陈母也不是阿姨，但自从那场重大的地震灾难发生后，家里陡然多出了三张嘴，再加上刚好从A市治疗回来的陈海阳后期需要足够的营养来调理身体，所以经别人介绍就接下了这桩活，一干便是整整十二年，风雨无阻。不但每天来回骑十六公里的路，给老太太做中晚两顿饭加搞卫生，还隔天帮她洗澡，帮她买生活用品，并定期去医院给她配药。
老太太起初对陈母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陈母不跟她计较，就把她当个小娃娃看，而且有空还经常陪她聊天，慢慢的，老太太就对陈母特别依赖了。尤其近些时日知道了陈海阳和苏安安是奋战在A市一线的医生，更是对陈母好得不得了，直夸陈母会养娃……
这时，墙面上的时钟刚好划过了半夜十二点。
正当陈海阳放下手机准备起身喊苏安安起床喝点粥时，电话铃声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陈海阳以为是骚扰电话，犹豫了下，才接听了起来，并礼节性地问候了声“您好"。
“海阳，是妈妈。”
陈母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有些吃惊的陈海阳立马开口问道:“妈什么时候换的号码？”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很快又传来了声音:“睡迷糊忘记切换了，这张号码卡是老太太妹妹的，前两年突发脑溢血过世了，老太太说她妹妹生前都是用这个号码每天睡前陪她聊会天，问我能不能像她妹妹一样也每天睡前陪她聊聊天，我看你给我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的，便装上了。刚小彬是不是给你电话了？”
今天老太太不知为啥临近半夜又打来了个电话，非让陈母陪她聊会天，所以方才陈海彬与陈海阳视频的声音多少传入了她的耳朵。
陈海阳很干脆地应声道:“对，小彬说你又去老太太那做饭了，妈，您上个月不是跟我说辞了吗？怎么……”
“海阳。”陈母打断了儿子的话语，“老太太眼睛不好，这两年腿脚也有些不灵便了，再加上血压又特别高，如果我不去管她的话，她就太可怜了！”
“可她是烈士家属，相关部门会再安排阿姨照顾她的！妈，您的年龄也不小了，心脏去年还做过支架手术，如今我们这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总不能让我和安安边忙着工作还边为您担惊受怕吧？”
“放心，老太太住的小区和我们村都暂时没有确诊的病例，还算安全。而且我每次出门都全副武装着呢！不单戴头盔，戴口罩，还披雨衣，到家了也是把雨衣脱了消毒挂外头，自己再全身消毒了再进门。而且上回我一提要辞了这份工时，老太太当场就哭了，说换了别人她一定活不了！海阳，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你和安安都还坚持在A市最危险的一线工作，就连小荣也背着若浅跑你那一起帮忙建医院了，还有你爸从今天开始跛着条腿，用个大喇叭从村头到村尾地给大家宣传防疫知识，你们都这么拼，妈也不能太落后对不对？上回我有事没去两天，社区的人帮忙送盒饭了，结果老太太发脾气，非说盒饭难吃，吃不下，我总不能让她饿肚子吧？她可是我们县里英雄的妻子，英雄的母亲！”
“那你别再帮她拿药了行不？我让在县医院里上班的同学帮忙寄到老太太家。”
“好好好，下回让你同学帮忙寄，不过这次我让医生多开了点，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了，老太太一身的老年病，可不能断了药。别光说我呀，你和安安工作的地方才叫危险，安安是个好女娃，你可得保护好她……”
听着母亲充满了关爱的碎碎念，陈海阳正准备回答时，手里的电话被不知何时清醒的苏安安接了过去。
“妈。”
苏安安柔柔地喊了一声。
“安安哪，家里养了好几只老母鸡，到时跟海阳回来，妈好好地给你补补，你太瘦了。”
“谢谢妈！等稍微空闲些，我跟海阳就计划要个孩子，到时可能还得麻烦妈帮忙带……”
苏安安的话瞬间惊住了陈海阳，陈母则连续应了几声好。
要知道，当初结婚时，苏安安可是很坚决地说了五年内绝不生娃的话。 逆行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