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惊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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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正急得额头冒汗,外面太守大人已经在催了,立马有丫鬟去回报,公主还没醒。
高祥忖看了看时间,准备去和晋王说一声,一转身便瞧见韩昔翎芳香袭人的从院外进来,带着贴身丫鬟浮香。
韩昔翎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气,竟然比满园的桃林还要香气扑鼻,奈何那香味浓郁的有些刺鼻,一靠近甚至让人有打喷嚏的冲动。
韩昔翎今日着着一件胭脂红彩瓶珊瑚小袄,下身是撒花雏菊马面裙,发间簪着几朵流光溢彩的珠花、钗环,脸上描着明艳动人的妆容,整个犹如画上走出的贵族女子,精致华贵,天生丽质,婉转流动的眉眼人透着一丝张扬和高傲。
她踩着青石小道上的粉色花瓣款款而来,步履轻移,上前朝高祥忖浅浅一礼,敷衍而倨傲。
“太守大人,民女奉晋王殿下之命请公主殿下去席上。”
高祥忖正愁想着去向晋王汇报情况,韩昔翎这就来了,便让她进了百里琪花的卧房。
碧落纱帐,薰香软塌,宽大的锦被下躺着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小小的身体缩在软乎的被子里睡得正香,红唇微张呼着热起,手臂举过脑袋,睫毛轻微扑闪着,如灵动的两只蝴蝶般。
窗外的暖阳投射在她乖巧温柔的侧脸,似是罩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更加柔和明媚,微热的脸颊泛着桃色,艳若桃李,可爱的令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韩昔翎站在床边唤了几声,却都没能把人叫醒,脸色渐渐沉下来,看着百里琪花姣好可爱的睡容,一股嫉妒之火徐徐燃起,愈燃愈烈。
“全都出去!”
韩昔翎低斥一声,将屋里的丫鬟全部赶走,丫鬟们面面相觑几眼,鱼贯而出的退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韩昔翎一把甩开百里琪花裹在身上的被子,瞬间凉意侵袭,百里琪花下意识的缩起四肢,翻了个身,依然呼呼大睡。
早春的清晨依旧寒意阵阵,暖阳之中带着一股沁凉的微风,吹在百里琪花单薄的脊背上,身体越缩越紧,眉头渐渐皱起。
“怎么,害怕了,不想去?这可是你威胁我们得来的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你不想跑了?”
韩昔翎以为百里琪花是在装睡,坐在她窗边,鄙夷的调侃嗤笑,摆弄着床边小几上的安眠香。
青铜鎏金小香炉中,安神助眠的安眠香还未燃尽,韩昔翎捏着小勺轻轻拨弄着炉中的香粉,将燃烧的香料阻断,空气中的香味渐渐清淡下来。
“不管你今日跑不跑,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一次威胁我们。”
床榻上的百里琪花嘤咛着又翻了个身,摸着身边的被子,却被浮香眼疾手快的将被子完全扯下床,将她彻底暴露在清凉的冷空气中。
百里琪花浑浊的睡意终于在寒意中渐渐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便瞧见了极不想见到的人,转过头一弯身,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公主既醒了,就快些吧,该来的总会来。”
韩昔翎傲然自信的迈着轻慢的步伐往屋外去,百里琪花没精神的眼皮耷拉着,耸着肩膀嗤笑一声,“韩小姐不必这么迫不及待。今日之后,本宫定然会放韩廷恩回来,不知道韩小姐会不会高兴,不过韩老爷肯定非常高兴。”
韩昔翎离去的步伐猝然僵硬,蓦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她,似两道闪电劈在她的身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昔翎声音微颤的怒然质问,百里琪花不以为然的揉着眼睛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或许比起韩廷恩回来,你更希望我能死。”
韩昔翎心中猛然大惊,她……莫非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她整日被关在汀香小榭无处可去,能知道什么!况且父亲做此事时十分严密,只有他们父女知道,再没告诉其他外人。
韩昔翎心中的波涛渐渐转为平静,毫不掩饰自己对百里琪花的厌恶。
“我是恨不得你死,这是你最后一次威胁我们,日后再见,我定不会让你好过。”
百里琪花从床上起身穿衣,披着厚软的袄子绕过她的身侧,不屑的低喃一声,“希望你有那个本事。”
说着人便出了内室走到偏厅的美人塌前坐下,唤着丫鬟们进来伺候。
丫鬟们端着一应洗漱之物鱼贯而入,同时将韩昔翎请了出去。
背后的房门轻轻关上,韩昔翎僵站在廊檐下,耳边是百里琪花久久不散的轻蔑之声,骄傲的性子使得她倍感屈辱,脸颊不自觉滚烫起来。
“小姐小心台阶。”
浮香体贴周到的扶着她的手臂,提醒她脚下的路。
韩昔翎目光一晃,瞧见手臂上粉嫩透亮的圆润指甲,如颗颗乳白带粉的珍珠,浑圆小巧,修剪得整洁干净,配着白皙得肌肤,煞是好看。
韩昔翎一下抓住浮香的双手,盯着那一片片染了浅色蔻丹的指甲,骨节细长的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捏住她的手,嫣红的锐利指甲抠进她的掌心,划破皮肤渗出血来。
“你在染蔻丹,真是漂亮——”
韩昔翎阴冷的声音吓得浮香浑身打颤,脸色惨白如纸,掌心的疼痛让她浑身汗毛直竖,额头浸出大片的冷汗,却不敢发出丝毫呼痛的呻吟。
浮香低垂着眼睑,感受着韩昔翎吃人一样的视线,双眸被恐惧占据,下巴轻轻抖动着。
“奴,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染蔻丹了,小姐饶了奴婢吧——”
浮香声音软弱的哀声苦求着,眼泪刷刷刷淌下来,鼻音哽咽,却不敢哭出声。
“你是在说本小姐心胸狭隘,容不得身边丫鬟喜爱漂亮,打扮自己?”
韩昔翎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浮香纤细的肩膀越加瑟缩,摇着脑袋努力解释,“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心胸宽广,是奴婢僭越了做下人的本分,还请小姐责罚。”
韩昔翎听着‘心胸宽广’一词,脑中突然闪现出百里琪花方才的话——今日之后,本宫定然会放韩廷恩回来,不知道韩小姐会不会高兴,不过韩老爷肯定非常高兴。
百里琪花分明是在暗讽她根本不想韩廷恩回来,唾弃她是个歹毒心肠的女人。
韩昔翎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气的发抖,突然一挥手重重扇了浮香一巴掌。
韩昔翎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愤怒和力道,整个人身体不稳的踉跄了一下,浮香更是被打得连退好几步,背部一下撞在一棵矮小的桃树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年轮幼小的桃树猛烈晃荡起来,稀疏的枝桠震落大片桃花,缤纷唯美,却显凄凉。
“连你也敢对本小姐冷嘲热讽,你是什么东西!”
“小姐息怒,奴婢知错了——”
脸颊上火烧火燎的疼根本无心在意,浮香片刻不敢犹疑的跪伏在地,畏缩请罪,身体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摇摇欲坠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美感。
韩昔翎顿时更加恼怒,蓦然厉呵一声,“知错就要受罚,你既然那么喜欢蔻丹,本小姐便拔了你的指甲,看你日后如何染。”
“小姐不要,饶过奴婢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浮香惊呼哀求着,凄惨的声音犹如鬼叫,惊悚瘆人,但最终还是被带离了都督府。
百里琪花出现在傅明殿时已是午时,整整迟来了两个时辰,整个宴席的人都在等她,晋王的脸色已经犹如黑土,深沉的吓人。
百里琪花穿着一件及地襦裙不慌不忙的缓步而来,黛若远山,唇似嫣樱,灵动通透的眼眸如清澈水泉,甘冽沁人,亲和温婉的气质令人移不开眼睛。
柳绿色忍冬撒花襦裙穿在她身上,尽显端庄柔美,发间只别着一根素雅的玉兰簪,整个人淡雅娴静,清丽出尘,未施粉黛,却令在场女子皆羞煞无颜色。
如蝤蛴般细腻白皙的脖颈间戴了一串别致的枫叶璎珞,坠着一长排形状奇异的玉片,行动间碰撞出叮铃脆响,婉转而通透。
百里琪花自顾在席间上首的空位坐下,仅此于晋王的主座。
她是肚子一人前来,身后一个丫鬟都没有,全被她赶走了。
“晋王殿下久等了,我昨日睡得太晚,起的也太晚,你不会责怪吧。”
百里琪花先发制人,将迟来之事轻描淡写的提起,让晋王积压了两个时辰的怨气无法宣泄,只得不甘不愿的强笑着压了回去。
锦夫人陪坐在晋王身侧,敏锐的感受着晋王的情绪,体贴的给他斟上一杯清茶,去去活。
“为何晚睡,可是失眠了,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
晋王满脸温柔的关心着,斜插入鬓的凤眼轻轻蹙起,体贴的模样若是看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必然觉得他是个呵护备至的好哥哥,看在百里琪花眼里却虚伪不已。
“我睡觉向来没有规律,殿下最是心知肚明了,何必多问呢。”
百里琪花笑意盈盈的乖巧回答,说出的话却满是调侃和暗讽。
汀香小榭的大事小情他最是清楚,百里琪花被囚禁的这些日子,事事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嗜睡、多眠的毛病。
晋王当众被顶,心中不悦,但想着今日举行这场宴席的目的,也便不再计较这点小事。
傅明殿的正殿席位上坐满了光鲜亮丽的宾客,一眼望去,许多人都挺眼熟,有的在商会总结会上见过,有的在胡仁儿媳丧仪上见过,皆是阚州有身份的人。
高祥忖和韩思贵皆在座,位置高崇,一个在百里琪花对面,一个在百里琪花左手边。
韩昔翎坐在韩思贵后面,从百里琪花出现后,一双眼睛便如狼似虎般盯着她,凛冽的杀气都快将百里琪花的脊背烧灼成碎屑。
晋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与众人邀杯共饮,昂扬铿锵的鼓舞士气,为冲刺在前线的战事们擂动鼓舞的战鼓,信任身经百战的辅国大将军,定能将巡城夺回,挽救阚州。
席上众人起身一同应和,一时间人心激昂,士气大振。除了百里琪花。
百里琪花一动不动的安坐在位置上,随性的悠然扫视着面和心不和的众人,颔首浅浅一笑。
“琪花,你尝尝这油煎年糕,味道很是不错,今日是二月初二,吃块年糕也算应景。”
晋王热络的招呼百里琪花动筷,百里琪花恬静的弯弯嘴角,道了声‘多谢’,却是双臂自然的交叠的腹前,根本没有要拿筷子吃东西的准备。
“公主才起塌赶来,定然还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为何不动筷,可是这些菜式不合胃口?”
锦夫人笑吟吟的关切询问道,稚嫩的笑颜端庄、沉稳,金银钗环刺目亮眼,却依旧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
百里琪花忽略锦夫人笑意背后不怀好意的视线,闲淡宁远的看都不看面前案上的菜肴一眼,徐徐道,“前方战火连天,血雨腥风,我无力上阵杀敌,便在此处祈神庇佑,为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们念经超度,避谷五日,与他们休戚与共。”
百里琪花此言一出,席间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纷乱的议论充盈着华贵的殿宇,如市斤般嘈杂。
所有人义愤填膺的将矛头直指百里琪花,身在晋王的都督府,当着晋王阵营这么多人的面,表示与叛军休戚与共,怎会不引起公愤。
如今阚州情势一边倒,晋王的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很快就要被九皇子攻陷,晋王阵营的人正惴惴不安,心忧惶恐,需要一个突破口发泄,百里琪花这下算是自己撞了上去。
一句句斥责、辱骂声凌乱响起,不绝于耳,众人对百里琪花皆是嗤之以鼻,放肆斥骂。
一个逆贼竟还如此嚣张,发动战争使得血流成河,此时又惺惺作态,简直让人恶心。
百里琪花气定神闲的听着那些一句比一巨难听的话,像是那些话根本说的不是她,悠然自若的静坐着,眼梢都不带抬一下。 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