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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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全真转而求助的看向管佶,处罚他是九皇子的命令,他总不能看着公主尊贵之躯与他一起受罪吧。
然而管佶根本没注意到汪全真求救的视线,目光始终定在对面的公主身上,他呆呆得沉默着,不知想着什么,灵魂像是脱离了躯壳一般。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这了,您快起来,晚上天凉,要是跪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就在汪全真快要绝望时,一个惊讶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射出的一道微弱阳光。
百里琪花听见那个熟悉的女声好奇的转移去视线,居然在军营中瞧见了许久没见的酉婆。
酉婆自晋王死后就藏了起来,直到郝磊狼狈逃走,九皇子彻底占领了阚州入驻主城。
酉婆在高祥忖府中潜伏了多年,一直对阚州的情况多有留意,所以在帮着管佶肃清晋王遗留的势力,为了方便住在军营中。
酉婆快步朝百里琪花走来,屈伸跪在她身侧,揉搓着她微微发凉的手臂,手触到她跪在坚硬地面的膝盖时只觉指尖一阵冰凉紧绷。
百里琪花身体不好,跪了这么一会就身体发凉膝盖发麻,却始终面无动容的全不在意。
“殿下您快起来吧,要是身体糟蹋坏了可怎么好。”
汪全真感激的看了看酉婆,有人来帮忙劝正好,若是公主在军营里伤着了他可脱不了干系。
然而百里琪花看着是个温和柔软的性子,骨子里却倔强有主见,打定的主意不会轻而易举改变。
百里琪花安慰的朝酉婆笑了笑,便将视线转向了汪全真,郑重肃然的一字一句道,“汪将军开始吧,今日管佶将军受完军罚前本宫是不会起来的。”
孙炳炎几人茫然的瞧着与管佶同甘共苦的公主殿下,突然整颗心热血沸腾的燃烧起来,几人并排着齐齐跪在一旁,与管佶一起有难同当。
空气中的气氛似乎突然变了,热旺的火焰熊熊燃烧,激发着胸腔中的满怀热血,四周跪伏的士兵们渐渐躁动起来,隐隐的议论声飘散起来,汪全真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汪全真还想苦口婆心的劝解,但看公主一脸决然的神情,无奈的泄了气。
酉婆也没了法子,只得让人去九皇子府传话,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九皇子,请九皇子抉择。
汪全真胆战心惊的阻拦酉婆,“不必闹到九皇子面前吧,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将军您能处理吗?”
酉婆眼神示意一下就是不愿起来的公主,他能有法子劝起来。
“今晚这事明日九皇子肯定会知道,此时隐瞒不报,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将军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酉婆认真的提醒汪全真,汪全真只觉得今日真是倒了大霉,这个美差越想越懊悔。
百里琪花对周围的情况恍若未闻,只兀自在那跪着,视线落在管佶身上一道道粉色的伤疤上。
伤疤实在太多,多到一眼看过去不由整颗心为止一颤,甚至有些害怕,而后便是入潮水般的心疼和伤感。
这是经历过多少生死边缘才会留下这么多伤疤,想到他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流血,心头五位杂谈,感慨万千。
“殿下……”
管佶突然开了口,沉默了许久不曾说一句话,但一开口便被百里琪花打断了。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劝,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管佶双手放在双膝上,腰身绷直脊背挺阔,健硕的胸膛仍由夜风侵蚀着身体,嘴角勾着浅淡却的弧度,波光粼粼的眼眸中映照着热辣的火光,却如清澈湖水般平和细腻,笑由心生。
他与公主幕天席地的相对跪着,周遭的人似乎不存在一般,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他隐藏的心意快要掩饰不住了,情绪似乎要破体爆出来,双眸闪烁着灼热的精光,立刻就想将自己的心思表达,可刚刚张开口,一声惊呼声划破空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百里琪树急匆匆的被请来,看见练武场中央对跪着的两个人,脸色一下沉了下去,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啾啾,你干什么,快起来。处罚管佶是本宫的指令,你要违背哥哥的命令吗?”
九皇子一来,汪全真又安心又忐忑,只希望九皇子不会怪罪他,公主自己跑来与管佶一同受罚,这可不关他的事。
百里琪花挺直了要被不曾看百里琪树愤怒的脸,镇定自若的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和汪将军说过了,我不是来阻止他执行命令的,他该做什么做便是。”
“胡闹,这里是军营,岂是你个公主随意来的地方!”
“我为何来不得!”
百里琪花一下顶了回去,微扬着头侧目仰望着自己的哥哥,他夙夜赶来很是匆忙,头发简单的披散在背上,脸色写满疲惫,肯定又是忙到很晚才睡。
他这么晚休息还被突然惊动过来,百里琪花心中过意不去,但还是没有退让。
“我连血腥残酷的战场都去过,军营里都是自家的兄弟,有什么不能来。”
百里琪花正声立言,铿锵的声音耗费身体残余的力量,一股疾风猛然吹起她乌亮的发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下,双腿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视线微晕,差点就栽了下去。
百里琪树气怒的情绪瞧见她虚弱的脸色,瞬间便柔软下来,贴近她好言相劝,“啾啾,别让哥哥难堪,快起来好不好!管佶违背军令必须罚,否则他日后如何执掌大军,士兵们又如何服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军律,容不得丝毫违背。”
百里琪花目光坚定的看向哥哥,看着他眼底操劳的血丝,眼下浓重的乌青,如星般的眸子闪动着心疼,做出的决定却不曾动摇。
“军令如山,管佶作为将军违背军令,给军队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当罚,无人可求情!但管佶是为了救我才违背军令,我自愿与他一同受罚,这是我的恩义。”
百里琪花坚定的推开了百里琪树,孱弱的身影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般跌浪起伏,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巨浪吞没。
“哥哥不必再劝,您真为了我好,那就早行刑早结束。”
百里琪树紧抿着唇,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外柔内强,有一颗坚强自主的心,不会为人所左右。
百里琪树紧捏着拳头,一下松开后,视线直直锁定着那倔强的身影,沉声大喊道,“汪全真,执行军令!”
汪全真踌躇不过片刻,端正军姿昂头应声,“是!”
手中的红鞭早已跃跃欲试,但此时的责罚俨然变了些味道,公主就在面前亲眼看着,手中的鞭子转了又转,调整着呼吸和力道,用力朝着管佶的脊背甩上第一鞭。
一声脆响的鞭声回想在清冷的空气中,管佶的背上瞬间绽放出一条血红的藤蔓。
百里琪花亲眼看着那一鞭重重甩在他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人一阵心惊,身侧得双手不自觉得攥紧,强装得微笑渐渐变得僵硬,却依然固执得挂在脸庞上,安慰着正在受疼受苦得人。
一鞭又一鞭,一鞭又一鞭,皮开肉绽的声音紧锣密鼓的在管佶的背上响起,挤满人的营地上鸦雀无声,个个听的心惊胆战,神情畏然。
管佶始终保持着清澈的微笑,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背上撕裂般的疼痛,他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笑,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即便受罚也从未像此刻这样开心过。
欣喜的情绪填补了身体的疼痛,整个人如漂浮在云端般恍惚不真实,只希望这一刻再长一点,不要停下来。
百里琪树看着那张遍布伤痕的脊背上血淋淋一片,旧伤加新伤,冷峻的脸庞不由动容。
他又何尝希望管佶受伤,但他是领军的将帅,他若违背军令而不罚,日后军中定会上行下效,将军律视作无物,这是军队大忌。
为了大局,他只能弃私心让所有人心悦诚服,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这也是为管佶日后好。
五十大鞭,实实在在的落在管佶的脊背上,他的整张背都已血肉不堪,根本感受不到知觉。
刑罚一结束,孙炳炎几人即刻冲上前来关心询问,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脊背瞳孔剧烈收缩着,毫不遮掩眼中的愤怒直蹬向汪全真,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管佶抓着孙炳炎的手臂扯回自己的衣裳,艰难的背过臂弯将衣裳披在自己血淋淋的背上。
“将军,穿什么衣服啊,我们马上去把军医叫来。”
有人麻溜的去请军营里的军医,管佶倔强的还在往背上扯衣服,麻木的脊背因为小小的动作痛不欲生,额头浸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与孙炳炎小声窃语道,“帮我把背遮起来,别让殿下看见。”
孙炳炎闻言一下看向不远处的公主,鼻子微微发酸,立马将衣裳给他搭在背上,血水瞬间浸湿衣料,石青色的衣服上瞬间晕染开大片暗沉的痕迹,血腥味刺激难闻。
百里琪花跪的双腿发麻,根本站不起来,整个人靠在大力身上缓解着双腿如针扎般的刺痛。
“管佶哥,你还好吗?”
她想上前关心管佶,可腿稍稍一动便从脚趾头开始抽筋,整条腿都蜷缩的无法动弹。
“啾啾,怎么样,哥哥送你回去。”
百里琪树心疼的看着她站不稳的样子,吩咐着文迟准备马车,此时刚好军医也来了,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管佶送回了营帐中疗伤。
“我也去看看。”
百里琪树一把拉住百里琪花的手腕,凝眸道,“你就别去了,有军医在,管佶不会有事的。哥哥送你回去休息,你跪了这么久小心身体受凉,又要遭罪。”
“我没事,我就去看看,等他没事了就回去。”
百里琪花挣脱开哥哥的手,被芦苇和大力一左一右扶着往管佶的营帐去。
管佶的营帐中此时人满为患,两个军医忙碌的替他处理着伤口,孙炳炎几个手下关切的围在窗边,还有赶来关心的汪全真,一群人将营帐挤满了。
汪全真此时处境有些尴尬,他想要表达一下关心,但显然没人领情。
百里琪花一进来,孙炳炎便将人挡在了屏风外,拱手道,“公主殿下请留步,军医正在给将军处理伤口。”
孙炳炎知道将军不想让公主看到他的伤,免得吓到公主,便机灵的让百里琪花在外等候,将她请到案几后落座休息。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满营帐中的空气,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的味道,气氛不由越加沉凝起来。
百里琪花不是朝屏风后平趴着的朦胧身影观望,但什么都瞧不见,只有两个军医的身影不时交流忙碌着。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两位老军医终于擦着额头的汗水从屏风后出来,抬着手臂朝百里琪花见礼,百里琪花迫不及待的询问管佶的伤势如何。
“管佶将军的伤势不轻,但还好都未伤及骨头,只要好好调养按时吃药换药便不会有大碍。”
军医如此说,百里琪花终于安了心。孙炳炎将军医送了出去,营帐中的人也自动退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下百里琪花拖沓着不太利落的双腿绕到屏风后面。
百里琪花一看到管佶趴在床上,毫无血色的一张脸,鼻子就是猛地一酸,眼泪差点落下里。
“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管佶虚弱的笑了笑,额上全是晶莹的汗珠,想要去扶她,手臂轻轻抬起便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的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你别动,好好躺着。五十鞭子还说是小伤,你心真大。”
百里琪花自顾在床边坐下,伸直双腿上上下下的敲着,缓解着紧绷的不适感。
“还好吗?你怎么这么傻。”
管佶整个背都缠上了绷带,上面浸着小片片的血渍,一条胳膊耷拉在床边,动作轻缓的抬起手臂帮她捶敲起来,不敢用力,也使不上力。 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