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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芳的家人里面,数王明见还算有一些人情味的,等王明见说出自己的身份,春霞顿时想起了曾经两人相见的情景。
两年时间没有见面,眼下的王明见比送妹妹骨灰回去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不到四十的年纪,脸上就已经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干瘦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生气,茫然的眼神里发出怯生生的目光,当王明见抬头正好与春霞的眼光接触到一起的时候,这个男人连忙慌乱的低下了头,两个皴裂的手不停的搓着,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倒不是王明见局促,而是春霞眼下的变化太大了,先不说整个人里外透出来的精气神,就是一身衣服,就让王明见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看着眼前的春霞,在联想当初,王明见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情绪,怎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就来到了春霞的公司里来了呢?
王明见越发觉得自己穿的像个叫花子一样,他甚至觉得,对面的人肯定正心底里嘲笑奚落他呢吧!
这世界上有三种东西藏也藏不住,贫穷、咳嗽和自卑,而因为贫穷产生的自卑,像一对孪生姐妹一样,如影随形,一刻也不曾分开。
王明见的心里,将自己归类为社会上最底层的人,这倒是真的,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已经将他压榨的喘不过气来,精神气早就垮了下来。
王明见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嘴巴张了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见大哥,快请坐吧。”春霞瞧着王明见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赶紧招呼着王明见,将放在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放到王明见的手里。
“先喝点水吧。”春霞热情的招呼着王明见,倒是有些理解他现在的处境。
抬头一看,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
王明见的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茶杯,两个膝盖紧紧的并拢在一起,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拘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见大哥,还没有吃中午饭吧?”春霞也察觉到公司似乎不是一个交谈的好地方,便回头对身边的杨小兵说道,“小兵,你安排个吃饭儿的地方吧,明见大哥老远来一趟也很不容易……”
“不用,不用,我不饿,不饿……”王明见慌忙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朝着春霞连连摆手,“不要麻烦了,我就是来问问天天的情况,问完我就马上走,你们都忙,别耽误你们的事情……”
老实憨厚的王明见,只字未提老婆的无理要求。
这个庄稼汉子虽然人老实木讷,但却是个有底线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人家春霞和杨小兵这些年抚养天天, 两个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劲……他又怎么能够在这时候昧着良心,以孩子的名义,向春霞索要不义之财呢?
人再穷,也不能做这些昧着良心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妹妹王明芳以及大外甥天天的遭遇勾起了伤心,王明见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道,“其实孩子跟着你们,肯定是个顶个的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小兵,你到小杜那儿把天天接过来,咱们一会到对面吃点饭去。”春霞看出来王明见的拘谨与不自在,她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杨小兵没有动。
杨小兵心里实在是不想让天天跟王明芳的家人有什么交集,两年的时间,他跟春霞将天天视作亲骨肉一样对待,他有些担心王明见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又引起一番波澜!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杨小兵问了一句。
“我,我想来深圳找个活干干,在老家实在是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孩子们大了,用钱的地方多···”王明见低着头,小声回答着。
“你们家里人惦记着孩子了?”杨小兵继续询问着,如果王明见是想索要孩子或者图谋钱财的话,他绝对不会让他见到天天。
王明见怯生生的看着杨小兵,小声解释道,“没,大兄弟,你别多想,我就是来问问孩子的情况,你们肯定会将孩子带的很好的,孩子跟了我,根本就没有好日子过···”
“小兵,你就到小杜那儿把天天接过来吧,怎么着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等孩子大了懂事了,也得让孩子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春霞拉过杨小兵,走出门外,小声跟杨小兵商议着。
“你就不怕他是来要孩子的?”杨小兵不放心的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王明见,有些生气的盯着春霞的眼睛。
“小兵,你的心意我懂,天天对于咱们来说,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从天天跟着我们之后,你对天天付出的最多。王明芳家人的事情,本来想,如果他们不问津的话, 咱们也就隐瞒这件事情了,看现在的情形,这件事情根本隐瞒不了。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肯定会问这些事情……现在既然明见大哥来了,就让他看看孩子也好。他看到孩子现在的状况,也就放心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纠葛。”春霞小声安慰着,比起杨小兵,她又何尝没有这份担心?
杨小兵在没说话,只能按照春霞的安排去接天天过来……
“大哥,家里这两年挺好的吧?”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春霞和王明见拉着家常。
“唉,老家在个山沟里,家里就几亩薄地,孩子又多,天天在地里忙活,一年到头只够填饱肚子的,这不三个孩子大了,好上学了,来年上学的学费都交不上···”
王明见是个老实人,顺着春霞的话,一五一十的将老家的境况都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现在老家没有其他什么赚钱的途径吗?”李春霞询问着。
李春霞自小生活在农村,对农村的生活十分了解。勤劳朴实的村民们,一年到头的在地里劳作,身体上的劳累程度可想而知,高强度的劳动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仅仅靠种地,根本就看不到个出路……
“唉,俺们老农民,也没什么本事,能干点什么呢?但凡事有点门路的都往大地方跑了,村子里留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没有什么出路的,只能一天天的蹲在家里靠日子···”王明见不好意思的说道。
“都说城市里来钱容易,大部分年轻人都出来了,我这都四十的人了,除了会种地就没有什么别的手艺,这不一直没敢出来。家里的三个孩子上初中的,上小学的,每年的学费都让我愁的要命,这不想着来碰碰运气,出来找个活干干···”
听了王明见的话,春霞瞬间对面前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充满了怜悯之情。
她自己就是从农村出来的,深知农村生活的困窘和不易。小时候被贫穷折磨的日子历历在目,没有想到,一晃自己都二十多了,可农村的生活竟然还跟以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善。
春霞考虑了一下,跟身边的陆媛商议说道,“小陆,上周你不是说过,公司还缺一个打扫卫生的人吗?现在招到了没有?”
“春霞姐,还没有招到。”陆媛看的明白,知道春霞是想拉扯一把面前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
“明见大哥,我这里正好缺一个保洁工, 工作量不大,主要负责制造车间的卫生,月薪五百,大哥你看看要不嫌弃的话,你就留在我这干?”李春霞征求着王明见的意思。
“啊?”王明见惊呆了,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询问一下天天的情况的,春霞竟然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工作岗位。
一个月五百块钱啊!自己在地里忙活一年,充其量一年挣个一千块钱,而这个工作,竟然一个月就能赚到五百。
“我愿意!愿意!”王明见高兴的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王明见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感激涕零的看着面前的春霞,要不是碍着一张老脸,只怕他跪下去磕头的心都有了! 山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