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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散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阵料峭的寒风吹过,令来来往往的行人情不自禁的打着哆嗦。在布满水坑的泥泞路上走一路,布鞋灌进冰凉的雨水,脚泡的发白,感动两个脚又冰又凉,像是不是自己的脚似的。雨不大,来李建国家里吊唁的亲人邻居,没有一个打伞穿雨衣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停的 在院子里进进出出。
王柱子神情木讷的看着躺在棺材里的李建国,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
怎么能说没就没有了呢?年前的时候,李建国还跟王柱子合计着,一块到深圳看望孩子们,王柱子听李建国说起计划到深圳去的时候,慌的冲着李建国直摆手。
两家人都到深圳去的话,家里怎么办?把疯婆娘一个人放在家里的话,疯婆娘能吃上饭吗?带着婆娘到深圳的话, 疯疯癫癫的,不是给自己的闺女丢脸吗?王柱子拒绝了李建国的提议,跟李建国说道,去深圳有的是机会呢,等什么时候蕙兰娘的病情能好转,就带着蕙兰娘跟李建国一起到深圳去开开眼界。
再也不能跟建国一起到深圳去了!再也不能跟建国一起干活说话了!
建国啊,多亏你年前到了深圳一趟,春霞和小军在深圳的生意,姐弟两个人在深圳居住的房子,你都看了一眼,要不然,这得有多少的遗憾啊。
建国啊,你说走就走了,咱们俩搭伴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最好的伙伴和朋友,我遇到什么事,你二话不说跑到家里忙里忙外的,而这次你生这场大毛病,我一点都替不了你,建国啊,如果能留住你,把我的寿命折给你我也愿意。
早些年间,家里老的老,病的病,疯的疯,唯一健康的王柱子,干农活根本干不动,眼看着别人家的麦子都收进了仓里,自己家的麦子耷拉着脑袋站在地里,在一片片露着麦茬的黄土地上格外的显眼。
庄户人家连庄稼都收不起来,这不是丢人吗?
一向要面子的王柱子心急如焚,家里的疯婆娘成天到处游荡,王柱子担心婆娘的安危,还要抽出时间去找婆娘,地里的麦子再不及时收回来,来一场大雨,这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一筹莫展的王柱子,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
借着月光收割麦子的王柱子,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抬头时,一眼看到了拿着镰刀的李建国。
李建国家里三口人的地,两个上学的孩子指望不上,全是李建国一个人忙活,忙碌了一天的李建国,晚上顾不上休息,到自己的地里帮忙来了。
幸亏李建国晚上跑来干活,割完地里的麦子,第二天下起了大雨。王柱子对着李建国千恩万谢,要不是李建国出手帮忙,这些麦子要烂在地里啊!诸如此类 事情,实在是数也数不过来,李建国曾经跟王柱子开玩笑的说道,上辈子,肯定是李建国欠了王柱子的人情了,这辈子给他还人情来了。
建国啊,建国,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人情啊,你帮我干地里的活,帮着我拉扯着蕙兰,蕙兰在你和春霞的帮助下,才过上了称心的日子,建国啊,我还没有报答你,你怎么就去了呢?
王柱子越想越难过,扶着李建国的棺材默默的掉着眼泪,想到伤心处,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靠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
“建国啊建国,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这辈子咱们吃尽了苦头,这日子刚有盼头了,怎么就长这么个要命的病啊,建国啊,你受了多少的罪啊,怎么不让我替替你啊···”
王柱子边哭边抚摸着李建国的棺材,鼻涕哗哗的流着,脑袋撞的棺材砰砰作响,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沾满了鼻涕,悲痛欲绝的王柱子浑然不觉。
李春霞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罗凤兰和王满堂婆娘等人,极力劝说春霞不要跪在棺材跟前,生怕伤害到肚子的孩子。
春霞知道,再悲伤,爹再也不能陪伴自己了,现在有很多事情要料理,作为家里的长女,必须坚强起来。
李春霞等三人穿着一身孝服,李小军和杨小兵跪在棺材的两边,李春霞坐在靠近棺材的一把椅子上,无声的流着眼泪。
“王二伯,您别伤心了,我爹走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李春霞起身,搀扶着王柱子,劝慰着王柱子。
王柱子哭的撕心裂肺,拉着李春霞的手,闭着眼睛不停的念叨。
“春霞啊,你爹这一辈子,苦啊!早些年,你娘走的早,他一个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着你们两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忙着地里的活,有空就跑出去干木匠活,这日子,过的就是一个熬字啊,到头来,过了两天好日子就没了···”
“行了行了,你别念叨了,建国这辈子过的什么日子,春霞比你清楚的很,建国走了,谁不难过,你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个样,你不想想,你这样哭,不是让春霞更难受吗?你再伤心,有春霞和小军伤心吗,别给春霞添堵了!”王满堂婆娘走过来,搀扶起春霞,一把将王柱子从棺材边拎了起来。
自李建国去世之后,王满堂婆娘和罗凤兰一直在家里张罗着,帮着置办孝服,不出五服的亲戚都要给一条白布,妇女缠到头上裹头布,劳力缝制一个孝帽子,指挥着李为民等人,砍一些柳树棒,缠上一些烧纸,做成哭孝棒,来吊唁的人们,进到屋子里时候,拿着哭孝棒在李建国的棺材前面,跪在地上磕三个头,哭几声起身。
老实的王柱子被王满堂婆娘一顿呛白,慢腾腾的走到李建国棺材的一边,蹲下来静静的看着双目紧闭的李建国,边哭边用棉袄袖子抹着眼泪。
“柱子啊,你跟建国感情好,大家伙都知道,村里人都说,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了,上一次李建国生病,你倒好了,慌里慌张的把自己的腿摔断了,跑医院你们都搭伙去,这次建国生病没了,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得好好的,你要是有个 什么好歹,你家的疯婆娘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大牛爷爷看着王柱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到王柱子身边劝说着。
“王二伯,大叔说的对,别伤心了,别哭坏了身子。”李春霞站起来,拿过一个板凳放到王柱子身边。
“姑父···”一声哭声传过来,郝国梅跟方正哭泣着走到了屋子里。
春霞等人回到庙底村后,郝国梅跟方正得空就往家里来,陪着李建国说说话,帮着罗凤兰做些家务,跟李春霞聊聊家常。有了郝国梅的陪伴,李春霞这颗悲伤的心还能缓和一些。
“这是建国的外甥,给她穿上孝服。”王满堂婆娘拿着孝服走了出来,递给郝国梅。
“姑父,我来晚了···”郝国梅穿上孝服,一下跪倒在棺材跟前,放声大哭。
得知姑父去世的消息后,郝国梅和方正冒雨来到庙底村,到达庙底村的时候,两个人浑身都 浇透了。
“好了,国梅,哭几声就行了, 我们再哭,爹也活不过来了。”劝解郝国梅的时候,李春霞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春霞,你自己好好保重。”郝国梅帮着李春霞擦拭着眼泪,悲伤的说道。
自从来到四十里铺支教后,郝国梅不时的来到庙底村姑父家里,听姑父说一些爸爸年轻时候的事情,让姑父讲述一些风土人情,在距离深圳千里之外的庙底村,感受到家的温馨和亲人的亲情,在姑父和方正的陪伴下,郝国梅很快适应了在农村任教的生活和工作。
李建国生病住院那段时间,郝国梅没有课的时候,经常往医院里跑,李建国生怕耽误了郝国梅的工作,极力劝说郝国梅安心工作,不要耽误了给孩子们上课。
李建国对这个放弃深圳优越生活,来农村任教的侄女充满了钦佩,有几个姑娘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经常往学校里送些自己种植的瓜果蔬菜,慢慢的学校 老师们,都知道郝国梅有一位非常可亲的姑父,每每跟老师们分享着姑父送来的蔬菜的时候,郝国梅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而现在,再也吃不到姑父种植的蔬菜了。
就在郝国梅和李春霞对面哭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蕙兰,你们回来了?这不是春霞婆婆吗,你们一块回来的?”王满堂站在院子里打着招呼。
王柱子一听,急忙走了出来。
王蕙兰、小杜提着东西,杨小兵妈妈拉着天天的手,神情哀伤的往屋子里走来。
“蕙兰啊,你小杜啊,你们怎么才回来啊,你们建国叔都没了···”一眼看见蕙兰跟小杜,王柱子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爹,您别哭了,我们来迟了···”看到伤心的王柱子,王蕙兰心疼的搀扶着,走到屋子里,王蕙兰拉着小杜,噗通一声朝着李建国的棺材跪了下来。
“叔,我们回来了。”王蕙兰和小杜重重的磕着头,流着泪说道。
“爷爷,爷爷,您怎么了?爷爷,奶奶说回来看您的,您怎么一直躺着不起来呢?天天回来了,您还说过,带我到河里逮鱼呢?爷爷,您起来跟天天玩好不好?起来给我编制个柳树帽子戴着好不好?”天天挣脱了杨小兵妈妈的手,趴在李建国身边,晃着李建国的手,一声声呼唤着李建国。
王满堂婆娘不说话了,站在一边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山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