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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正明一时有些失神。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认真的打量着这个从未被放在心上过的小女儿。

　　才发现这个小女儿，与记忆中那个畏缩模糊的人影相差甚远。

　　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看着眼前静静站在门口、淡如云烟般的小小身影，心底竟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

　　她稚气未脱的清秀面容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安静淡然，淡然的近乎冷漠起来。

　　“……”

　　他想开口，却是无言以对。对上这样一张太过于平静淡然的小脸，原本已在心里想好的、自认为能动之以情、晓之后以理的说辞，都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

　　让他再也开不了口、说不出来。

　　“凤……凤仪。”

　　良久，南宫正明才生涩叫出了一个久远的名字。有些硬着头皮，对上了她因为那一声‘凤仪’，变得似笑非笑的目光。

　　“南宫庄主，真是健忘，”十一从院里不紧不慢走出来，衣衫划过门框，发出细微而轻微的声响，声音风轻云淡道，“凤仪二字，早被慕容皇族收回，不仅没有‘凤仪’这个名，更早没有‘凤仪’这个人。”

　　氛围沉寂了一下。

　　南宫正明脸上痛苦而愧疚的神情，越发明显了几分，“我知道……你恨我，对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更不奢求你原谅。但是……凤仪，无论你叫凤仪，还是叫其它的什么名，你都是南宫山庄的一分子。你在武灵山脉做了什么，我可以不过问、更能一力替你承担后果，将事实真相掩埋，只要你在接下来，做出对家族有贡献的事，有目共睹，就能让族人再一次接纳你……”

　　〃是你觉得我太傻，还是你太蠢？〃十一淡淡打断他的话，似有一丝不耐烦，〃南宫凤仪已死，不需要被族人接纳，这种愚不可及的废话就省下来吧。〃

　　〃你被逐出家族一事，我确不知情，若是知情，必将阻止……我一生醉心于修行，辜负忽略了你娘俩，已知不可挽回，但你被逐出山庄一事，我尚能挽救、绝不会让你孤苦无依一个人生活。〃南宫正明说到了这里，声音越发消沉痛，〃你体内流着南宫氏一族的血脉，这是没人能改变的事实。所以，只要你愿意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十一勾唇，轻‘哈’一声，声调微冷，嘲讽意味不言而喻，〃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堂堂南宫庄主，真让人侧目。〃

　　太过于淡然、漠不关已，仿佛是在对待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让南宫正明意识到想以情理劝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脸上的悲切神情不由得有了一丝破裂；这个小女儿的性情，太过于超乎他意料之外，根本无法掌控……

　　他不由得盯着她陷入短暂沉思。

　　〃你，当真不愿意随我回去吗？你不想找到你阿娘了吗？纵使你现在得国师大人的喜爱，慕容皇族也不可能为你寻你阿娘；但只要你能得到族人的认可，就算你随国师离开了，整个南宫山庄也会倾尽一族之力，为你找到她……〃

　　十一淡淡看着他，并无动容，〃以这种事情为威胁，还真是无情……也真是可笑。若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这些话，那你可以离开了。〃

　　南宫正明神情难掩悲伤，似想要挽回，“凤仪……”但才开口就被打断了。

　　“南宫凤仪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手上，不知南宫庄主知道这件事情时，心里有何感想？”

　　南宫正明脸色不易觉察变了一下。从开始到现在，十一那种转身事外的淡漠态度，让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再难唱下去。

　　“凤仪，你母亲怎将你教导成这般模样？不管怎么说，天赐也是你弟弟……你还好好活着，天赐却已经为自己的年幼无知，付出了生命的惨重代价！”

　　十一轻“哈”了一声，清秀小脸上并无怒意，但声音却冰冷了几分，“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提起我阿娘，南宫山庄的庄主，你是特意来激怒我的吗？

　　十一一口一个‘南宫庄主’，让南宫正明心底也生出一丝恼羞成怒，毕竟不管怎么说，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曾经并不重视的女儿。他能亲自来见她、来等已经很放低姿态了。

　　〃你已心存怨恨偏见，我再多说无益，只希望你明白，这个世上，就算再强大，一个人的力量终有限度；就算你能跟在国师身边，若身后没有任何与背景倚仗，处于皇权中心你又能走多远？没有南宫山庄，你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丫头，一旦不被国师所喜、一旦失去唯一的倚仗，在慕容皇族你将连一个最卑微的婢女也不如。届时，没有任何倚仗的你……还能有命活下来？！〃

　　南宫正明半是利诱半是威胁的说道，并看了一眼那道不知何时坐于院墙上的雪白身影……极其慵懒而散漫，温柔而迷人，但当被他迷茫而天真的目光扫过时，内心深处竟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许是因为站得有些累了，十一漫不经心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才问，〃无法动之以情，便要以形势压人吗？〃

　　南宫正明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心存怨恨与偏见，只会让你一直被仇恨蒙蔽双眼，终走向毁灭……凤仪，你能以一人之力做到这一步，确定让人敬佩。让慕容皇太子欲除你而不得，让南宫山庄局势陷入混乱而还要为你抹灭真相，便该知道我说的话不假。 〃

　　纵使无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南宫正明仍认为自己能将之说服。在他看来，这个女儿既是聪明人，便该清楚有一个家族的势力倚靠、与孤身孓然一人相比，那一个更能让她在未来受益！

　　夜色渐沉，晚风渐起。

　　十一抚了抚被风刮乱的头发从石凳上站起来，单薄的身影立于风中如竹如松，“南宫庄主，很抱歉要让你失望而归了。就算一个人的能力终有限度，也总比依靠一个曾将自己弃之如敝履的族人来得可靠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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