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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书房、日、内
康熙坐在榻上,李德立站在一边,一本一本地念帖黄。
明珠、索额图、高士奇三个人坐在一旁,看着康熙脸色阴沉,大气都不敢喘。
李德立:(念)奴才噶礼参靳辅夺民为妾,残害百姓事。(放下,又念另一个)臣靳辅参噶
礼
妨碍河务,激起民变事。(又换一本)奴才噶礼参靳辅私设公堂,威逼地方官员,强抢军粮事。(又换一本)臣靳辅参噶礼纵容绿营兵行凶,枷号百姓事。(又换一本)奴才噶礼参靳辅怂恿河兵闹事,集殴绿营官兵事。(又换一本)臣靳辅参噶礼扣发河银事——
康 熙:(暴怒)够了!李德立:喳。
李德立赶紧站到一边。
三个大臣互相看看,索额图先欠了欠身子,先开口。
索额图:皇上,奴才想,这次拆迁是我康熙朝第一扰民大事,地方官有怨言,也在所难免。奴才还听说靳辅被老百姓刺了一刀,臣子急于事功,惹出祸来的,从古至今,比比皆是。
明 珠:当务之急是把五十万两银子发下去,朝廷再断是非,现在噶礼这么干,是不识大局!索额图:明相说的不错,发这笔钱,应该归噶礼发,两江地面上的百姓,应该归两江总督管,
轮不着河督。
明珠:索相此言差矣,这十几万流民是因为修河拆迁,自然归河督善后。
索额图:治民守土,归地方官管,河督自管修河,要是开了这个先例,河督到哪儿都能参与
当地民政,这还得了!
康熙:(烦躁地)他们没争够,你们还接着争!
高士奇:依臣看来,明相说的是,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十几万流民在那儿摆着,一个安置不善,引起叛乱,朝廷花五百万两银子也安抚不下去。至于这两人谁发放,倒在其次。索相说的也有道理,河督和地方官的职守范围还是请皇上明示。黄河不止经过两江,靳辅这么一个省一个省的打擂台,黄河就别修了。
康熙:(点点头)这是正办,先把银子发下去。
高士奇:臣以为,皇上光靠降旨还不能马上奏效,噶礼和靳辅已经成了大仇人了,朝廷要派
一个钦差下去,主办此事。康 熙:你说派谁?
高士奇:(赶紧陪笑)臣初进官场,认识的人少,请索相、明相推荐吧。
康 熙:那你们俩就快想,在这儿想!今天就把旨意发下去,靳辅现在和流民一起住在窝棚里,堂堂的两个朝廷衙门,动刀弄枪的,在老百姓跟前丢了威信,不象话!
明珠和索额图都在闭目沉思,琢磨人选。
高士奇拿起笔,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想想又划掉,又写了几个字。明珠刚想开口说话,高士奇轻轻拉了他衣服一下。
明 珠:(马上改口)皇上——奴才,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还是皇上定吧。索额图:奴才倒有一个人选,不知皇上是不是中意。
康熙:讲。
1
天下长河
索额图:皇上御笔钦点的状元,刚提拔到刑部做六品章京的徐乾学。此人学识渊博,为人正
直,是可造之才,奴才想,干这种事情不难,他又很年轻,可以去历练历练。康 熙:(点点头)很合适,你下去拟旨吧。
索额图:喳。
索额图不放心地看看明珠和高士奇,退下了。明 珠:奴才还要去查户部的帐,先行告退。
明珠打了个千儿也下去了。
高士奇这时候才摊开掌心,康熙一看之下,一脸的灰心,扭头看着窗外。高士奇掌心上写着:徐乾学三个字。
康熙:大臣们都狼一窝狗一窝的,靳辅这种汉子,哪懂这么多事啊,朕恨不得自己下去看
看。
高士奇:三藩战务要紧,臣请旨,替皇上下去走一趟。徐乾学要是奉旨办事,臣就悄悄地回
来。他要处事不公,还请皇上赐臣一道谕旨。
康熙:(叹了口气)噶礼仗着朕的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压低声音)两江银粮将近三
年
没有交满过,一味地糊弄,朕怀疑他闹亏空,要拿朕的私房钱去填他的无底洞。你要查实,据实回奏。
高士奇:喳。
2、索额图府书房、夜、内
徐乾学被师爷领进来,双膝下跪。徐乾学:卑职徐乾学给索相请安。
索额图:(假装惊讶地)怎么跪下了,没这个礼节呀。
徐乾学:卑职的一身荣耀,都是索相给的,索相是卑职的再生父母,见了怎么能不跪呢。索额图:这么说,你是我的人了?
徐乾学:卑职当然是索相的人。
索额图:(哈哈大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跟你开玩笑哪,让你去当钦差,是件好事,看你
吓的,汗都出来了。
徐乾学:(擦着汗站起来)是是是。
索额图:噶礼和靳辅互相参奏的折子,你都看过了吧?徐乾学:看过了看过了。
索额图:里边还有你的把兄弟陈潢,你不会因私废公吧?徐乾学:不会不会。
索额图:我想,我的人也不会,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哪?徐乾学:卑职听索相的,索相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3、徐乾学轿中、日、内
徐乾学在轿子里冻得瑟瑟发抖,听见轿外传来马蹄疾驰而过的声音。轿子停下来,徐乾学掀开轿帘,一个戈什哈带着一个信使跪在轿边。
戈什哈:大人,两江总督府噶大人派信使送一件火龙皮的貂褂。
信使抖开怀里的火龙皮貂褂,黑色寸许长的毛滚珠一样闪着赤光。信 使:我家老爷担心钦差大人路上寒冷,特敬一件火龙貂褂,请赏收。徐乾学:(看了半天,把轿帘放下,在轿里闷声说)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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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4、两江总督府门口、日、外
中门大开,礼炮两响,门开处,噶礼带着两江官员们翎顶辉煌地陈列门前。香案上香烟缭绕,等到徐乾学从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黑压压跪倒一片。
众官员:臣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叩问吾皇圣安。徐乾学:圣躬安。
众官员这才站起来。噶礼笑嘻嘻地上前拉住徐乾学的手。噶 礼:让我看看文曲星什么样?走,奏乐摆宴!
细乐声中,噶礼和徐乾学挽手而行,官员们一脸谗笑,跟在身后。
5、两江总督府小花厅、夜、内
透过门看见外面灯光辉煌,还有咿咿呀呀地唱戏和锣鼓声。屋里很隐秘,只有徐乾学和噶礼对坐。
噶礼:徐大人这么年轻就做了钦差,皇上对你的信任,那是没得说的。老夫送你一件皮衣
你都不肯穿,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吗?
徐乾学:初为钦差,到处都有朝廷规矩管着,一步也不敢多迈。谢谢噶大人的心意。
噶 礼:(长笑一声)这里不是朝廷,这里是两江!莫说是一件貂褂,就是披金戴银,下面哪个人敢多说一句!
6、戏台下、夜、外
众官员喝酒听戏,冻得哆哆嗦嗦,个个心不在焉地回头看。官员甲:噶大人什么章程?让咱们在这里受冻,有貂褂不能穿。
官员乙:正在花厅里跟钦差盘道呢。听说噶大人在半路上送件衣服,没送出去。
官员甲:(皱着眉头)年轻轻的,想往上爬,装模作样呗。两江是个销金窟,任你是罗汉金刚——阿欠——
7、两江总督小花厅、夜、内
徐乾学:皇上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先把银子发下去,不可再拖,万一出了事,担待不起。噶 礼:是是是。
徐乾学:两江总督府和河督府的职权范围另有划定,就不是本大臣能知道的了。
噶 礼:(停了一下)听说钦差大人的把兄弟,陈潢在河督府位高权重,钦差可不要偏心哪。徐乾学:本大臣初任钦差,自应秉公办事,谁有不是之处,一例严参!
噶礼:(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想不到还是个清官,你这话是皇上的意思呢,还是索相
爷的意思?徐乾学:什么意思?
噶礼:(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冷笑着看他)咱们变戏法的不瞒敲锣的,索相对你怎么说,
你直说吧,凭你这点道行,能对付得了靳辅,漏了底,还不是本大人给你抬着。徐乾学:(像气球一样被戳穿了)不是,这个——噶 礼:(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既然是索相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你放心,我一定把
这差事给你搞得不撒汤不漏水,体体面面来,风风光光回去,两江地方富啊,来了,有什么好处你慢慢就知道了。
徐乾学:我,我不知道——索相跟您——噶 礼:(看他漏怯的样子好玩)刚才还本大臣本大臣的,哑巴了?索相没告诉你,本督是
皇上伴读,血亲的亲表弟,人头血海里滚过,拿螯中堂的时候,他背后那一刀就是我捅的。皇上能让你来跟我为难吗?要善体圣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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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徐乾学:(已经被催眠了)是是是,是是是。噶 礼:(小声地,凑近)索相怎么说?
徐乾学:一个字,拖。
噶礼:(想大笑,又捂住嘴)妙哇!这才叫杀人不见血呢。拖出民变来,哈哈,来呀。
进来一个戈什哈,手拿火龙貂褂。
噶礼:(接过来)我给大人更衣,请大人出去见见两江的官员。
徐乾学心惊肉跳地在噶礼的帮助下穿上貂褂,脸色苍白。噶 礼:真是火龙皮,刚穿上,钦差大人的汗就冒出来了。
8、戏台下、夜、外
官员们一看见徐乾学穿着貂褂,被满面笑容的噶礼陪出来,都松了口气。大家纷纷穿上貂褂,有点旱烟袋的,有叫丫头捶腿的,热闹起来。
徐乾学从人群中走过,谁都没理他。
9、迁居地、日、外
靳辅穿着便装,把袍子的下摆掖在腰上,和十几个河兵在给房子打桩。靳辅抡着锤,在号子声中,把木桩一下一下打进地里。
河兵和百姓们聚在一起,有的打木桩,有的在向阳的山坡上晾土坯。还有的砍柴生火、洗菜做饭,都是炊烟和号子声。
冬日向阳的一片山坡上,充满了热气腾腾地气氛。
陈潢和小毛子站在山顶上往下看,远处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人马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
八抬大轿、前后顶马,大旗上写着“奉旨钦差”,另一面写着“如朕亲临”。
前面的虎头牌,顶端镀金挂满流苏,除“肃静、回避”以外,还有一面大写着“钦
点状元翰林院庶吉士榜下即用六品刑部章京徐乾学”。
陈潢:(高兴地)朝廷派钦差来了,赶紧告诉靳大人,换官服迎接。
小毛子完全被这阵势惊住了,呆乎乎地看着,像没听见一样。小毛子:当官真他妈好!我要能坐一回八抬大轿,死都心甘情愿。
陈 潢:(笑骂)小官迷,还不快去!小毛子赶紧跑下山去。
10、官道上、日、外
钦差的队伍停下来,一个戈什哈跑到大轿前。戈什哈:(打千)报,徐大人,前方有人拦道。
徐乾学在轿中手忙脚乱地脱下貂褂,撩开轿帘,摆足官派下轿。派头足了,还是被强劲的山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掏出手绢擤鼻涕。陈潢叉着腰站在山口,一身官衣在他身上穿得不伦不类。
陈潢:二哥!
徐乾学:(兴奋地走上两步,又自制地慢下来)啊——陈大人。
陈潢:(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走走走,我请你喝糊辣汤暖和暖和,靳大人亲手熬的。
徐乾学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还回头嘱咐戈什哈。徐乾学:那什么——奏乐!
戈什哈也给弄懵了,赶紧一扬手,细乐声响起。
绕过山口,靳辅已经换上了官衣,和一群百姓、河兵站在路中央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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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有放鞭炮的,有吹唢呐的,热闹非凡。路中央已经摆好香案,靳辅跪下去。陈潢松开徐乾学,和靳辅跪在一起。
两 人:臣靳辅、臣陈潢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叩问吾皇圣安。徐乾学:圣躬安。
11、迁居地、日、外
靳辅、陈潢陪着徐乾学一路过来。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都面露喜色,还有一群小孩跑前跑后。
陈 潢:(狠狠地在徐乾学后背拍一掌)知道为什么老百姓看见你高兴吗?徐乾学:(被他吓一跳)啊?
陈 潢:因为你长得像银子,像元宝!徐乾学尴尬地笑笑。
三人走到一个窝棚口,靳辅亲自挑起帘来,躬身请徐乾学进去。徐乾学犹豫了好一会儿,里面黑乎乎的,像个坑一样。
陈潢在他身后一推,徐乾学踉踉跄跄地进去了。
12、窝棚里、日、内
徐乾学好一会儿才适应过光线来。
窝棚里只有简陋的一桌四椅和一张炕,屋子中央盘了一个火炉。陈潢兴奋之情还未下去,给徐乾学倒了一杯茶。
陈 潢:听说朝廷派钦差,没想到是二哥,咱们兄弟见面不容易,你以后可得常来。徐乾学:(结结巴巴地)这——这是靳大人的住处?
靳辅:(笑道)是简陋了点,我在河务上多年,这种窝棚住惯了。知道钦差要来,特地盘
了个炉子。
徐乾学:(感慨地)人家说河务上花银子泼水一样,靳大人何必自苦如此?
靳辅:就是因为河道上花银子像泼水,水得泼在老百姓渴的地方,泼在咱们自己身上还得
了。要不是我和陈潢住在这儿,老百姓早就炸营了。
徐乾学:靳大人如此清廉,真让我佩服。皇上让您早搬回河督府,您毕竟不是当年的六品主
事了,河督府还有这么多公务,老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靳 辅:(点点头)钦差大人这次来,有什么章程?
徐乾学还没开口,门帘挑开。
小福端着一大盘馍,小毛子抱了一摞碗,靳鹏提着一个热汽腾腾的大桶进来。小福手脚麻利地给每个人盛糊辣汤。
陈潢:(一手拿馍,一边凑近碗喝汤)先吃先吃,二哥,你喝上两碗,去去寒气。
靳 辅:(拿一个馍递给徐乾学)老百姓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知道这钱马上就发下来了,这盘馍是他们凑出来的,我们也跟你沾光了。
徐乾学拿着馍,尴尬地笑着。
13、两江总督府门口、日、外
靳辅、陈潢带着几个河兵骑马而来。
噶礼和徐乾学还有几个官员站在门口迎接。
靳辅、陈潢跳下马来,噶礼等人也大步迎过来。
噶礼:(老远就抱拳,笑容可掬)是大禹和李冰来了!看看我这肉身凡胎,有眼不识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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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得罪勿怪啊。
靳辅和陈潢还礼。靳 辅:大禹和李冰岂敢当。
陈潢:噶大人是要马上交割银两吗?
噶礼愣了一下,后面官员也面面相觑。徐乾学:(赶紧打圆场)里边谈里边谈。
14、两江总督府大厅、日、内
众人分宾主坐好,上来香茶果点。
噶礼:兄弟是个不读书的粗人,从来不知道河务是什么玩艺儿,得罪二位了。
靳 辅:河务不是玩艺儿,是我大清第一国政,噶大人得罪我们两人倒也无妨,这十几万流民都是我大清子民,在寒风之中受罪一日,你我于心何安?
徐乾学和其他官员没想到两人一坐下来就开始打擂台,个个忐忑不安。
噶 礼:是啊,靳大人爱民之心,早已经名扬两江,和百姓一起结绳记事,拢火穴居,真是有远祖风彩呀,那个大禹王当年也不过如此嘛。
周围的官员哄笑起来,看见靳辅锋利的眼光一转,好多人又把笑声吞回去。
靳辅:自然比不上大人这里起居八座豪奢精美,不知大人想让下官和十几万流民穴居到几
时啊?
噶礼:嘿嘿,我两江总督上马管兵,下马管民,皇上拨了五十万银两要赔付流民,这钱,
要发,也是我发,你河督岂能插手民政啊。
靳辅:(笑笑)为了这个不值得打官司,那就请噶大人代劳吧。
陈 潢:我们把赔付清单都带来了,噶大人何时赔付?下官去跑腿,通知百姓一声。场面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陈潢又往前逼了一步。
眼看着几个河兵抬着装满清单帐目的箱子进来,放在地上。
噶礼:(愣了一下)既然民政归我管,靳大人就不必操心了,皇上的银子一分都不能乱发,
本督要派人重新审核,居室几间?财物损毁多少?有无虚报?陈 潢:(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你岂不是要弄到明年去了。
噶 礼:(瞪着他)上官说话,岂有你插嘴的规矩!陈 潢:(瞪着徐乾学)徐钦差,这话怎么讲?
徐乾学:(站起来,虚弱地)这个——这个嘛,十几万流民,圣心关注,噶大人也有道理,
事嘛,还是要办仔细一点。陈 潢:什么?
靳辅:(一把抓住他)好啦,我们走!
陈潢还想说话,靳辅一把就把他拉走了。靳 辅:公务繁忙,告辞。
15、树林里、日、外
靳辅、陈潢的马队停下来。
陈潢从马上跳下来,用马鞭使劲抽打路边的树,嗷嗷大叫。靳辅也失望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一直等到陈潢满身是汗,发泄完了,才坐到靳辅对面。
靳 辅:你今天话又说多了,我告诉过你,见了官,我应付,你呀——你。陈 潢:(用手捂住脸)回去怎么说呀,怎么跟百姓解释?
靳辅:先别告诉他们,回去我写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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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陈 潢:(愤怒地)还剩下五天的口粮,河督府看着就散架子了!还拖!皇上?皇上他听得见吗?
陈潢扭头要走,靳辅一把拉住他。靳 辅:你干嘛去?
陈潢:我到两江总督府找我那二哥,咱们对他多好,你看刚才他那样,刚从坟里挖出来似
的,他他他,他黑良心!
靳 辅:放肆!你是解气了,银子呢?他一个小钦差,怕作不了主。陈 潢:(沮丧地坐下来)怎么办点事这样难!
靳 辅:这才刚开始,想成就大业,光靠尽心尽力不行,得动脑子,在官场里混,比治河还难!
干枯枯的树林里,两个人坐在石头上,都是相对无言。
16、迁居地的窝棚里、夜、内
靳辅和陈潢挑开帘子进来,屋里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正跟小福说话。那人听见后面有声音,也没转过身来。
那 人:大错特错了!你娘怎么会是流火之症呢?一来素衣素食,二来勤于走动,是阴寒脾虚之症!我送你一味药,你怎么谢我呀?
陈潢皱着眉头,认出是高士奇。陈 潢:嘿嘿,你也来了。
高士奇:(笑嘻嘻地回头)靳大人,老四,别来无恙啊。
靳辅还个礼。
小 福:(行了个礼)大人,这位先生手段高,他扎了两针,我娘的病都有起色了。高士奇:兄弟来了,没吃没喝,只能靠手艺骗点饭了。
靳辅:(对小福)这是当朝宰相高相爷,快拿两碗糊辣汤来给他解解寒。
小福赶紧跑出去。
高士奇:(捅了陈潢一拳)死了娘老子了,见你哥都不高兴。
陈 潢:(苦笑着)老二刚把水搅浑,(用手比了一下)貂褂都穿上了,在这儿跟我们绊浆糊,
要不是看着兄弟之情,我真想揍他一顿!高士奇接过小福端进来的糊辣汤喝了一口。
高士奇:不亦快哉!(对小福)给相爷研墨抻纸,(对陈潢)接着说。(对靳辅)好汤好汤!
陈潢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陈 潢:噶礼要重新审核——
陈潢说话期间,高士奇边听边提笔写药方。
陈 潢:这不得弄到明年去了!我们河督府就剩五天口粮了,剩下的全分给百姓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儿,靳大人跟我就住在窝棚里,多少重要的事都办不了!
高士奇写完了,用嘴吹吹纸,递给小福。
高士奇:红袖添香夜喝汤,按此方抓药,早中晚各煎一回。(不怀好意地笑)药引子,找个好郎君。
小福满脸通红,行了个礼,拿着药方跑了。陈 潢:(不满地)你听没听?
高士奇:听着呢,不是说噶礼不想发,一个拖字要激出民变来吗?
靳辅、陈潢脸色凝重下来。
靳辅:(这才服了,抱拳)高相果然一语中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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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高士奇:(喝了两口汤)你们有多少河兵?靳 辅:三千人。
高士奇:(一脸诡秘)明天,全部外穿便装,内藏刀剑,听我调遣。
靳辅和陈潢都是一惊。
陈 潢:这是皇上的意思?你可别乱来,他们绿营兵人多——高士奇:嘿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掏不出他的牛黄狗宝来,我高士奇变个大草包,给你
们堵黄河用!
17、两江总督府门口、日、外
高士奇、靳辅、陈潢三个人下了马,五个河兵在后面跟着。高士奇过去拍两江总督府的门环。
高士奇:回事回事!
靳辅、陈潢忍俊不禁。
靳辅:高相要是上了戏台,倒是个好角。
高士奇:(笑嘻嘻地)靳大人抬爱,咱要不装个师爷,他能给开门吗?打个他措手不及。
门开了个小缝,一个没睡醒似的家人探出头来。高士奇:(递上名刺)有客访噶礼大人。
家人上下打量着他们仨,认出靳辅、陈潢来,接过名刺,又把门关上。
高士奇:(对陈潢)事情完了,要陪我逛逛秦淮河,我这貂褂穿不上,总得落个眼福吧。忽然两声炮响,吓高士奇一跳,用袖子盖住头。
中门大开,细乐大作。
噶礼、徐乾学和几位官员慌慌张张地迎出来。噶 礼:高相高相,怎么前面没发滚单,这可失迎了。
高士奇:哪里话哪里话,两江总督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兄弟怎么敢轻易打扰。噶 礼:高相布衣宰相,一飞冲天,果然风采翩翩,观之忘俗。
两人:(互相行礼,同时说,像排练好了一样)彼此彼此,哈哈哈。
陈潢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徐乾学脸色苍白,其他人各怀鬼胎。噶 礼:请。
高士奇:(挽着噶礼的手)你我挽手而行。
噶礼有点不舒服,还是干笑着像做戏一样,一摇三摆地和高士奇进去了,完全当靳辅、陈潢不存在。
18、两江总督府大厅、日、内
高士奇正手舞足蹈地连说话带喝茶。
高士奇:杭州乔婆子茶,听名就好,叫香杀人,诸位呀诸位,香味能杀人哪!这茶是怀春少女在悬崖上采集而成,茶放在哪里呢?
高士奇把胸前的衣服抻起来,指指里面,众人哈哈大笑,无不觉得他滑稽可爱。高士奇:初放入水中,也不觉得什么,端起杯子来,一股香气忽然扑鼻而来,好不惊煞人也!
皇上赐名,碧螺春。
噶 礼:高相果然见闻广博,不知皇上——高士奇:茶食里面有一种叫江瑶柱,我在张岱的《容斋随笔》中读到过,不知是何物?那次
陪着皇上在太皇太后那里吃了一回,这才知道,原来是江中小贝壳里面那个连接上下贝壳的肉,那块肉,非得用刀子剔才行,鲜美无比呀!
众人觉得他不像纯粹开玩笑来的,互相狐疑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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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噶礼看着靳辅、陈潢不动声色,更有点慌了。
噶礼:高相以宰相之尊,来我两江总督府,总不会是谈吃吃喝喝吧?请明示来意。
高士奇:(立即收了笑脸)皇上说两江是富庶之地,银粮连续三年交不齐,让我来看看河道
是不是真的走不通?
噶 礼:两江的银粮向来是足额的,怎么,皇上要马上征调吗?高士奇:下面有大臣抱怨,皇上总要找个人来看一看。
噶礼沉吟不动,目光流动,看看陈潢,又看看靳辅。徐乾学也盯着高士奇。
高士奇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茶食碟子里挑出小胡桃咬着吃。刚才还似乎一团和气的气氛,瞬间就冷却下来,各怀鬼胎,各想心事。
徐乾学:(苦笑着开口)高兄——高相爷,皇上既然派你来,兄弟这个钦差,是不是该把关
防交出来了?
高士奇:(把胡桃咬得咔咔响)那倒不必,我的差事是两江巡阅,跟他们河督府不相干,咱
俩各干各的,我查完银库,拍屁股走人。你身上的貂褂不错。徐乾学:(结结巴巴地)宫抄上——没下明旨啊。
高士奇:(正色)兄弟还能骗世界不成?陈潢是咱把兄弟,靳大人和噶大人是当朝一品,闹
得太不象话了,我做宰相的,给他们说和说和,有什么错吗?
噶礼:(破颜一笑)就是这话,高相对国事如此用心,令我等佩服!明日一早,咱们就开
银库,如何?皇上是担心他这五十万两私房钱,填了我的亏空吗?高士奇:(抬头一笑)皇上没这么想,噶大人,您这么想吗?
噶礼:(被闷回去,干笑着)高相辞锋犀利呀!我怎么会那么想?只管查只管查。
高士奇:(把胡桃扔回茶食碟里,拍拍手)那明日一早,我要开库查验了。(伸个懒腰)行了,
正事说完了,(恢复了嘻皮笑脸的本色)你这两江地面,放屁都油裤裆的地方,就让我吃胡桃啊?
噶礼:(如梦方醒)怠慢怠慢。
高士奇:(踱了几步)我说靳大人,四弟,就别住在窝棚了,真丢人,今儿你们看我的面子,咱们甩开腮帮子吃一顿,也吃不穷他。我看哪,还是花花世界,乱搞一气的好。像你们那样活着,白不赤咧的跟羊似的过一辈子,多没劲哪。
周围的官员稍微有点活跃了。
高士奇:(眼珠一转)本朝名臣理学大家,我就不说是谁了吧,临死的时候,留了三句遗言,你们猜是什么?官做小了,银子搂少了,媳妇太老了。(哈哈大笑)千古遗恨哪!大厅里的官员一起被逗笑了,气氛马上活跃起来。
噶礼:我这就去吩咐,点两个好的昆班,备上酒菜,给高相洗尘。
19、两江总督府院内、日、外
噶礼擦着额头的汗,一直走到离大厅很远的地方才站住。另外一个跟出来的官员,看看四周无人,赶紧凑过来。
噶 礼:(擦着汗)今天才见识了千年狐狸精!。官 员:大人,银库——可怎么查验哪?
噶礼:(冷笑着)哼!两江地面上,我能栽跟头?你拿总督府的印,到江宁城最富的十
二个商家——咱们亏空多少银子?官 员:六百万。
噶礼:(皱着眉头)他妈的,怎么这么多?
9
天下长河
官 员:上个月去云南进铜用了三百万,还有些钱放在外面做生意——噶 礼:那就每家五十万,告诉他们,借几天,咱们应个场面马上就还。明白了?官 员:这个—— 一家五十万,风声可很大呀。
噶 礼:(咬着牙)告诉他们,闭上狗嘴,谁叫我一时不快活,我叫他一世不快活!官 员:喳。
20、两江总督府正厅、日、内
徐乾学凑到高士奇身边,想说两句,高士奇背过身去不理他。
高士奇:(对旁边的官员)我看书上说,秦淮风月无双,真想见识见识。现在船户还有吗?官 员:(眉飞色舞地,忽然严肃了)有有,我——卑职是官身,不知道。
高士奇:(眯缝着眼笑)装。
徐乾学凑到陈潢身边,陈潢连掩饰都没有,索性给他个后背看。徐乾学独自坐着懊恼,噶礼满脸春风地进来。
噶礼:各位大人,请,休怪我两江总督府简陋,慢怠了各位呀。
21、两江总督府院中、夜、外
院中灯火辉煌,一桌一桌的酒席,正在上山珍海味。
戏台上正在唱着昆曲《钟馗嫁妹》,钟馗口吐火焰,和五只小鬼在台上载歌载舞。离戏台最近的一桌,坐着噶礼、高士奇、徐乾学、靳辅和陈潢。
五个人各有一番心思,都藏着不说,频频举杯劝酒,好像从来没发生过矛盾一样。河督府跟来的五个河兵护卫在高士奇身后。
金柳社的戏提调喜洋洋地给高士奇打了个千儿,双手拖着一本红底金字的戏折子。戏提调:请大人点戏。
高士奇:我来出《南柯梦》,二哥,来出《惊梦》如何?徐乾学:(愣了一下,马上陪笑)好好好。
噶 礼:(笑道)两个钦差,一个惊梦,一个做梦,有点意思,高相有学问。来了一个家人,凑到噶礼耳边小声嘀咕,噶礼笑得更开心了。
高士奇一边把戏折子还给戏提调,一边斜着眼看他们。
22、两江总督府的银库门口、夜、外
银库门口戒备森严,百十个绿营兵刀剑出鞘,每隔两三丈一个,站成一堵人墙。人墙正中,一辆辆的银车开进来。
银车打开,一箱箱的现银被搬进库中。通往银库的两侧道路都已被隔断。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小毛子隐藏在夜色中,用手数银车。小毛子灵活地从树上爬下来,靳鹏接住他。
小毛子:前头来了十六辆,这次来了十九辆,后边没了。
靳鹏点点头,手一挥,从阴影里闪出一批便装的河兵,都拿着武器。靳 鹏:你们盯好了,没有命令,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河兵甲:知道了,公子。靳 鹏:郭河叔呢?
河兵乙:郭统领带着一个营的兄弟在两江总督府外候命。靳鹏点点头,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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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23、两江总督府院中、夜、外
酒过三巡,两江总督府参宴的大小官员们都有了几分酒意,气氛越发热烈。高士奇玩着那把一年四季不离身的湘竹扇,酒到杯干。
靳鹏大步走到高士奇身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高士奇给靳辅使个眼色。
高士奇:(端起一杯酒)来,干一杯!
靳辅:(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十几万流民还在寒风中悲苦哀号,河督府只剩下几天口
粮,这酒,我吃不下去!
高士奇:有道是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学学噶大人嘛,有酒喝酒,管什么百姓死活。
噶礼脸色一变,借酒盖脸,看了徐乾学一眼。徐乾学:三弟有酒了。
陈潢:(情绪一下发泄出来)二哥!我只道你为人软弱,没想到你为虎作伥!
高士奇:(马上接口)为虎作伥也不错,老虎吃肉,伥还弄身衣服穿穿,像二哥这身貂褂,
你我都没有啊。噶大人,你也大方点。
噶礼:(大笑几声)高相有命,怎敢不遵哪?不知道高相要几件貂褂?
高士奇:(拍手大笑)好好!这貂褂嘛,我和四弟、靳大人的,自然少不了。噶 礼:(马上接口)是是是。
高士奇:(一字一顿地)这十几万流民也要一人一件,好过冬啊。
噶礼:(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把酒杯重重一顿)高相原来是找消遣来了!
噶礼忽然发作,周围的官员都傻了,马上安静下来。
噶礼:一无滚单,二无圣旨,我敬你,叫你一声高相,遵你是钦差。你要揣私心,替河督
府说话,我噶礼就怕你了吗?
高士奇:(冷笑道)我是不是钦差,不需噶大人判定,就算兄弟说错话,做错事,噶大人自
可写折子严参,在这里摆两江总督的臭威风,以为我高士奇就怕了吗?
噶礼:(一脸不屑)你不过是个小小弄臣!摇着尾巴讨皇上高兴而已,老子半辈子封疆大
吏,摆威风的时候,只怕你还没出世呢!你到底想干什么!高士奇:查银粮!
噶礼:要查便查!请啊,请!
高士奇:(用扇子一拍桌面站起来)好!就是这句话,(冲着靳辅拱拱手)靳大人,借你的
河
兵充充体面如何?
靳 辅:都是为朝廷办事,不分彼此。高士奇:来人!
五个河兵应声过来。
高士奇:(咬牙切齿地)封了两江的银库!待本相清查!河兵们:喳!
噶礼:慢!封我两江的银库,怎么用河兵?
高士奇:何止要封库,明日,我还要把你库里的现银全部运走,拉回北京,重铸官银!
百官轰然发出惊叹。
噶礼:(又气又急)我两江也有铸炼房,何须拉回北京重铸,高士奇啊高士奇,你是铁定
了心,要跟我过不去吗?
高士奇:噶大人说,银粮未曾短少半分,本就是朝廷的钱,怎么?噶大人不许我动吗?
噶礼:(被他噎住了)没有圣旨明谕,想封我的库,拿走我的银子,那是一分一两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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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乾学脸色苍白地开了口。
徐乾学:三——高相,你也是钦差,我也是钦差,这么做,太冒失了。
高士奇:(哈哈一笑)好一件貂褂,连兄弟都不认了。这件事我是非干不可!天亮之前,查
清银两,装车进京!
噶礼:(反倒镇定了)凭几个河兵,你能把这事办成?来人!封了两江总督府,再调两营
的绿营兵看守银库,靠近银库者,杀无赦!高士奇:(也喝了一声)来人哪!
噶礼身边的绿营将领们像做梦一样,看着一队一队的河兵,盔甲鲜亮地开进府来。瞬间就把宴会席围了个水泄不通。
噶礼:(强撑着)你这是造反?我——我要写折子告你!
徐乾学:(忽然喊出来)你是什么钦差?我有皇上颁的关防,你——你怎么敢?
高士奇一言不发,探手从怀里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黄金令箭,迎风一晃。高士奇:令箭在此,如朕亲临!
百官一起跪倒下去。百 官:恭请皇上圣安!
噶礼无奈地最后一个跪倒。
高士奇:(把令箭往桌上一插)我代圣躬问话,徐乾学跪听。徐乾学:(擦擦额头的汗)是,请皇上训饬。
高士奇:朕命你调解河督与两江总督之争,你办事不力,殊失朕望!知罪吗?徐乾学:臣——臣知罪。
高士奇:朕命你监督银钱发放,而今,十几万流民仍流离失所,积怨于朝廷,你知罪吗?徐乾学:臣——臣本想——高士奇:(换了一个脸色)来人哪!撤座!撤了他钦差的关防仪仗!
过来一个河兵,一脚将徐乾学的椅子踢倒,徐乾学战战兢兢。
高士奇:(笑嘻嘻地把徐乾学扶起来)皇差在身,得罪二哥了,皇上最是圣明,知道二哥办
事难,让我把二哥从火坑里捞出来,千万别有怨言哪。徐乾学:是是是,皇恩浩荡,多谢高相成全。
高士奇:(看着噶礼)噶大人,得罪了,我查完银粮,了却此事,再给你陪礼。来呀!把噶
大人的座撤了!封了两江总督的印信!
噶礼:(情急之下)我两江银库多与民间商户有钱财来往,不能封啊!(忽然像捡了根稻
草
一样)圣谕,让我救济流民你把钱都拉走了,饿死一个人,我一定严参你!高士奇:(笑道)噶大人现在想起流民来了,不妨事,笔墨伺候!
高士奇提笔快速写了一张帖子。高士奇:(递给靳鹏)靳公子。
靳鹏:在。
高士奇:你持我的令箭,拿着这张帖子贴遍城里,告诉那些商户,明日一早,我要运银进京,
两江总督的印信已然失效,今夜若不能结清帐务,本大臣可过期不候了。靳 鹏:(接过令箭和帖子出去)得令啊。
噶礼脸色苍白,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舞台上的戏子早就停了锣鼓,不敢作声。
高士奇:(坐下来,自斟自饮)坐,都坐,不是还有戏吗?我点的《惊梦》还没唱呢,吹打起来,咱们台上台下,一起惊梦吧。
舞台上锣鼓重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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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被撤座的徐乾学和噶礼之外,所有人都惊恐不安地坐下。舞台上,杜丽娘上。
杜丽娘:(唱“绕地游”的曲牌子)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
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高士奇:(自己鼓掌叫好)好一个今春关情似去年,真是才子心胸,锦绣文章啊。
24、河督府外、夜、外
外面火把通明,河兵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靳鹏举着令箭出来,郭河叔迎上来。
靳 鹏:(把帖子递给他)事不宜迟,高相说,这出戏最多只能撑一夜。郭河叔:(大笑道)这一夜,还不够把他的王八壳子揭下来吗?
两人各领了一队兵,分别上马而去。
25、街头、夜、外
一队一队的河兵快马驰过,有一家店铺都亮了灯,有人探头探脑地出来看。街上支了十几张桌子,十几个抄手一起抄高士奇的帖子。
士兵们把帖子贴的满街都是,还有士兵砸商户的门。士兵们:钦差大人有令,清理两江银库,早交帐目啊!
声音此起彼伏,很多家店铺都亮了灯。
26、银库门口、夜、外
靳鹏持黄金令箭往里走,两侧的绿营兵一队队地跪下。河兵们跟在他身后,迅速占领银库。
27、两江总督府院中、夜、外
《惊梦》正唱到团花锦簇的时候,天边也逐渐破晓。春香上。
春香:晚妆销粉印,春润费香篝。小姐,薰了被窝睡罢。
杜丽娘:(唱)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春望逍遥出画堂。
靳鹏带着河兵进来。
靳 鹏:(交上令箭)报!两江银库帐目已清。高士奇:(接过令箭)报来!
靳鹏:两江总督银库,实存银七百五十万两。安抚流民银五十万两,向民间借贷银六百万
两,所余公银一百万两。
高士奇:(以扇击掌,笑道)两江银库生意兴隆嘛。怎么向民间借了那么多?
靳 鹏:(从怀里掏出一把借据)都是今晚刚借的,盖的两江总督印信,声明,三天之后还。陈 潢:(一拍桌子)真是一肚子牛黄狗宝!
靳辅:你强留我河道银两,是填你的亏空,噶大人,你用心太坏了!
高士奇把借据揣到怀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高士奇:好困!我醉欲眠君且去,大家各自散了吧。
靳辅、陈潢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带着河兵们出去了。剩下的官员走也走不得,留也难受,一个个泥胎木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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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噶礼的卧室、日、内
麝香轻飘,细乐声若有若无。高广大床,陈设极为豪华。噶礼跪在床前一动不动。好半天,床上才有人呻吟一声。
高士奇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一掀开帘子,见噶礼跪在床前,大惊失色。高士奇赤脚跳下床,拉噶礼。
高士奇:折煞我也,这如何使得?
噶礼:(沉重地)罪臣噶礼,冒犯了高相虎威,请大人保全。
高士奇:(要拉噶礼)这——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个小小弄臣,不值一提。噶 礼:高相不肯原谅,罪臣就一直跪到死。
高士奇:(哈哈大笑着把他拉起来)噶大人,你何罪之有啊?噶 礼:(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我——
高士奇:昨夜查过银库,分文不少,噶大人勤于王事,怎么能说有罪呢?这民间的银钱来往,
是噶大人恩施万民,百姓称颂之举,我日后见了皇上,还要好好表彰大人呢。噶 礼:(完全傻了)啊?
高士奇:(从怀里掏出那把借据,一把拍给噶礼)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还有一件大礼,
(附在噶礼耳边)你在云南贩私铜的船,被查住了。噶 礼:(面如土色)啊?
高士奇:(冷笑道)云南总督是个笨蛋,想审又不敢审,我帮你压一压,三个月之内,你那
银库不就填上了吗?你想办法再借六百万,早日送进京,我保你得件黄马褂!噶 礼:(跪地磕头)高相大恩,天高地厚!容我毕生以报!
高士奇微微而笑,看着噶礼被他揉搓得像个小孩一样,忽忧忽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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