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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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多管闲事。”那女子恶狠狠地对岑守拙叫嚣。那声音跟锅铲刮着锅底时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尖锐刺耳,听得人心里发毛。
岑守拙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孩子:“你不伤害孩子,我就放过你。”
“就凭你?”女子怪笑了一声,想要冲出来。她一碰到细沙,便好似碰到烙铁一般,被烫得‘滋滋’作响,冒着青烟。她又怪叫着退了回去。
这个沙看着跟普通细河沙无异,其实叫定妖沙,是岑守拙祖辈们用无数小妖怪的骨头磨碎做成的法宝,流传到岑守拙手里也有几百年了。任是法力再高强的妖怪也没办法从里面出来。这个法宝很好,只有一点让岑守拙很不喜欢:就是虽然妖怪出不来,他也进不去。
被定妖沙打了一下之后,一个长着獠牙的老虎影子在女人身后若影若现。
岑守拙笑了笑:“原来你是个虎妖。”
那虎妖被岑守拙这么一刺激,疯了一般四处乱撞。它修行了得,撞得定妖沙不停凸起。虽然被弹回去多次,它的力道却依旧不减。
岑守拙见虎妖怀里的孩子始终都没有哭泣,也怕这样挣扎会弄伤孩子,只能撤了定妖沙。
那虎妖一跃而起,一道红光从岑守拙怀里窜出来,直奔虎妖,然后化作一道红色的绳子,捆住了它的脚。
这是捆妖绳,是用三文钱身上掉落的毛捻成的,只要有一点妖气就能追着过去,把那妖气捆成团。
虎妖在空中挣扎着,绳子却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它的身子往上,避开婴儿把虎妖捆了个结实。虎妖直挺挺从空中落下,岑守拙手指一握,那绳子猛然缩紧。虎妖被勒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不由自主松了手。
三文钱飞到空中,一口叼住孩子的襁褓,递给了一直躲在门里孩子的亲属。
亲属们来不及道谢,只管迅速关上门。
“你好阴险,竟然偷袭我。”虎妖气得目眦欲裂。
岑守拙嘻嘻一笑:“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要是别的捉妖师,直接把你打的魂飞魄散,那岂不是更残忍。”
“少装好人。你还不是想要拿到我的修行珠。”
“不不不,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那你要如何?”
“好说,好说。”岑守拙点头笑着,“你只要答应我返回山中再不出来作恶,我便放过你。”
虎妖挣扎一下,绳子越发勒紧了,“咔咔”作响卡进皮肉里,痛得虎妖差点直接晕厥。它忙点头:“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你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了。”
“呵呵,我看着像那么蠢的人吗?我解了绳子,你还不是立刻就跑了?”岑守拙打开一把寄妖伞,凑近,打算把绳子一抽,就用寄妖伞把虎妖收进去。
一道黑光从虎妖的怀里钻出来,直奔岑守拙胸口。
岑守拙不曾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连退好几步。
那是只藏在虎妖怀里的小妖怪,和虎妖一起共生,就像狼与狈。
那小妖攻击完又回到虎妖的怀里。
就连岑守拙都好少见到这种情形。他忍着剧痛,张开伞正要把它们两都收了。
‘簌簌’响声在头顶响起,岑守拙心中警醒,改变了方向,把伞一轮。
银晃晃的千万根细针仿佛毛毛雨一般忽然从天而降。
岑守拙身边的银针被伞打落在地上,‘唰唰唰’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了水珠。
原来那些银针竟是冰芒。
岑守拙意识到这是高人出手,忙看向虎妖。
虎妖和它怀中的小妖早被戳成了个筛子,化作两道黑气飘散,只留下它们的修行珠躺在水渍之间。
“可恶,是谁如此狠毒?”岑守拙大怒。虽然虎妖作恶多端,可是尚有被劝服向善的可能,怎么能这么狠心一点机会都不给就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了呢?
韦发财慢悠悠地从暗处走了出来,捡起那两个修行珠放到自己怀里,朝岑守拙一拱手:“哎呀,谢谢侄儿了。侄儿果然身手了得,要不是你困住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韦发财特意隐藏了行踪,让岑守拙没发觉自己被跟踪,好找机会趁火打劫。而且这样漫天撒针的做法分明是不顾岑守拙和旁人的安危。
岑守拙又气又怒,正要上前,只是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发黑,忙站住定了定神。
三文钱龇牙咧嘴要朝韦发财扑上去。。
“哎呀,这里还有一个大的。”韦发财惊喜地说,然后甩了个定身符。
三文钱轻松躲开了,又要扑过去。
韦发财冷笑:“想不到你还有几分道行。”
他正要祭出法宝,却忽然停了手,望着三文钱点头:“原来你跟它们还不一样,你娘虽然是个不成气候的小狐狸,你爹来头却不小。算了,我还是不动你了。”
院子里里面妖气一闪。岑守拙知道,那是寄生在产妇身上的妖怪暂时跟产妇脱离了。
韦发财的小眼睛里精光一现:“哎呀,今日真是大丰收。”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收了它,那个女人也会死。况且这个妖怪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岑守拙想要上前制止。韦发财忽然面露凶相,转身就是一掌。
若是平日岑守拙是不把这样的攻击放在眼里的,可是今日他才受了伤,不敢小觑,只能小心接住,却依旧被震地不由自主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连续被重击两次,他胸膛里越发气血翻涌,‘哇’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三文钱冲过来,将岑守拙护在身后,对着韦发财发出低鸣。
韦发财不敢恋战,窜到里面去了。
岑守拙咬牙正要追进去,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晚了,可惜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岑守拙气得发晕,勉强撑着,推门进去。
韦发财一脸严肃,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对产妇家属说:“令爱被妖怪附身多年,今日才引来了别的妖怪。如今我帮你们捉住了妖怪,此后家宅平安,再不会有什么妖孽作祟。”
不知真相的家属们自然是千恩万谢,还叫人端了银子上来。
“你们不要相信他。”岑守拙努力想要阻止,却被家丁拦住,眼睁睁看着韦发财拿了财物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他脚步虚浮,走过去看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早已没有了气息。
家属也发觉了异样,哭叫起来:“哎呀,怎么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你这厮技不如人,心生怨恨害死我家女儿?”
岑守拙心如死灰,不再理会他们。
他手腕上那条黑线瞬间变长,眼看就要愈合。
岑守拙叹息:没想到,刚被打死的妖怪对他的怨念也如此之深。
也是,若不是他先困住了它们,它们也不至于被韦发财打死。
家属们推搡着岑守拙。岑守拙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受不住。
“是谁在此喧闹?”闵汯安忽然从门口进来。
家属们一见,忙松开了岑守拙,哭着告状。
闵汯安伸出一只手捉住了岑守拙的胳膊,让他可以凭借这个支点站稳,才冷了脸怒斥家属们:“你们这帮没眼色的愚民,分明是刚才那人害死了你们女儿,却如何怪罪救了孩子的恩人?现在你们放跑了真凶,何时才能抓到。本将军念你们刚刚丧女,这次就不追究了。你们好自为之。”
家属们再不敢出声。
岑守拙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三文钱冲过去垫在了岑守拙身下。
被闵汯安派人抬回家之后,岑守拙一直昏睡不醒。
刚才时候,走在前面的闵汯安轻松进了门,抬着岑守拙回来的闵家亲兵走到门外却死活没法迈进去。他们总在原地踏步,就好像有人顶住了他们的额头。
闵汯安瞥了一眼犬坐于门边的三文钱,心中诧异。他知道这个小东西不简单,却没想到它有这么大本事。
闵汯安只能转身又出来,背着岑守拙往里走。他再进去的时候,却没有遇见丝毫阻力。
三文钱这才悠悠跟着闵汯安进了门。
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自己关上了。
闵汯安早见怪不怪了,也没有回头,只把岑守拙安放在床上。
杜纤纤听说了这件事,立刻从棺材铺过来了。
她坐在床边,拉着岑守拙的手腕不时看看,抽噎着喃喃:“守拙哥,你千万要顶住,不要被这个什么鬼诅咒给打败。”
闵汯安心里一跳,问杜纤纤:“什么诅咒?”
杜纤纤也顾不得隐瞒了,将岑守拙中了诅咒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闵汯安:“有个高僧给守拙哥看过,说是因为守拙哥家世代都是捉妖师,积累了太多妖怪的怨气。这些阴魂不散的妖怪们给守拙哥下了诅咒。要想破除诅咒,守拙哥必须劝化跟祖辈捉走的妖怪数量相当的妖怪才行。”
闵汯安半晌才问:“多少个?”他一直以为岑守拙是为了钱才做捉妖驱邪这些事的。特别是在被岑守拙贴了符咒能看见妖怪之后,他越发觉得岑守拙捉妖很不容易。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有客观的收入,岑守拙何必冒这些风险?
“守拙哥曾粗略估算过,说至少上千。他到现在为止才送走了几十个。而且每次有妖怪因他而死,就要抵消掉相同数量,所以进度越发慢。”杜纤纤看着岑守拙的手腕,“今日你们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我怎么黑线一下子又长了这么多。”
闵汯安不敢告诉杜纤纤今日有三个妖怪在岑守拙面前被打死,只能沉默着,无力地看着她哭泣。
“守拙哥从小就能看见妖怪。那些妖怪不敢找岑叔,只能来欺负年幼的守拙哥。守拙哥常被妖怪吓得缩在墙角,或者满院子跑。我本来不信,可是有一次发高烧,忽然发现有只蛇缠在我身上,吓得要死,却说不出来也醒不过来。要不是守拙哥看见我身上的蛇妖,叫岑叔来捉了它,我早就死了。”
“岑先生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管岑守拙?”
“岑婶死了之后,岑叔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喝酒,家都不回,怎么会管守拙哥?”
“那岑守拙的本事都是自学的?”
“对啊。自从岑叔帮我捉妖之后,守拙哥忽然开了窍一般,说与其被动地忍受,不如主动地接受。他很有天赋啊,不到一个月就把岑叔房里那些法宝玩得很溜,那些妖怪就再也不敢来吓唬他了。”
“岑夫人是怎么……”
杜纤纤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岑婶是被妖怪附身然后发狂跳河而死。岑叔说自己捉了无数妖,最后却连老婆都保护不了,所以才会那么心灰意冷,什么都不管了。”
“被诅咒吞噬会如何?过去他可曾像今日这样晕倒过?”
杜纤纤摇头:“不曾。我只知道他手上那条黑线越长,诅咒就越厉害,他就越危险。只有守拙哥自己清楚诅咒到底对他有什么伤害。”
闵汯安听了反而放下心来:这么说来,今日岑守拙晕倒,应该是因为被妖怪偷袭。
闵汯安也同时意识到,其实岑守拙完全可以不去管诅咒。如果他狠毒一点甚至可以直接打死妖怪,夺去修行珠,从而变成最强捉妖师。可是岑守拙却宁肯选择劝说妖怪向善这条麻烦又风险更大的路。
“他怎么了?”龚芳染忽然推门进来,一路小跑到门边。
方才闵汯安的属下在门外死活推不开门,龚芳染却进出自如。
闵汯安越发肯定是三文钱为了保护岑守拙设了结界。
杜纤纤伸头一看,发现门外停着王府的马车。
龚芳染一直不想被外人知道身份,所以每次来都是走着来。看来这会儿她是真的着急了。
“龚郡主莫慌,他受了一点伤,又被奸人偷袭,一时气急攻心才晕了。” 寄妖伞(全四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