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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师父时的场景。
宗靖八岁那年，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家伙抗着一座百斤重的潘多拉石雕，如牛般喘着粗气，吭哧吭哧来到东苏镇。
潘多拉石雕，是宗靖五岁时的作品。
原型为古神话中的一位魔女，妖娆多姿，有颠倒众生的媚态，是他第一件颇为满意的代表作。
老家伙数次拜访，都遭到了恶奴驱赶。一怒之下，他干脆在这肮脏的勾栏之内，放倒了栩栩如生的‘潘多拉’，坐在魔女的肚皮上，开始口若悬河的吟唱香艳的诗篇。
整个东苏镇都轰动了，一时间从者如流。
耳边能听到绘声绘色的描述，双目能饱览妖娆婀娜的潘多拉，这是一场视听的盛宴。
宗靖知道了这个消息，小脸气的通红，带着一帮恶奴风风火火的就赶了过去，直接清场，将勾栏内所有的人全部驱逐了出去。
并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吟游诗人绑了起来。
老家伙当时满脸轻松，一点都没有大祸临头的觉悟。
潘多拉石雕，是宗靖那几年唯一满意的代表作，是他所有的心血跟荣誉，竟然被如此亵渎作践！
宗靖当时气急败坏，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老虎，从奴仆手里夺过鞭子，想亲自抽这老头个皮开肉绽。
老家伙满脸笑容的淡淡说道：“九百九十八刀，双眼十八刀，不能一气呵成，后背三刀犹犹豫豫，处处都是败笔，这么一件破石头，小家伙这么生气干嘛？”
这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炸雷，让宗靖身躯颤抖不已。
作为这座石雕的作者，当然知道作品的瑕疵在哪里，老头子的话，让他冷汗涔涔而下，满面羞惭。
他将所有恶奴都赶了出去，投鞭于地，亲手为这个神秘老头松绑，施大礼参拜：“希望老师可以教我！”
这个落魄的吟游诗人，相当的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潘多拉石雕的肚皮上，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像话，宗家的少爷何等尊贵，怎么能拜我这个潦倒的流浪汉呢？”
宗靖满脸虔诚，不卑不亢沉声道：“我拜的不是您，而是真理，向真理折腰低头，并不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
老家伙捋胡须的手陡然僵硬了，浑浊眼睛中有精光闪烁，十分激动的，道：“说的好！但雕刻只是小道，我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你如果愿意跟我学，就要摒弃一切妄念。”
宗靖大喜，他年少聪慧，以看出这个老头不简单，是一隐于闹市中的智者，毫不犹豫的沉声道：“弟子愿意。”
“好！”
老头十分欣慰的捋着山羊胡，示意新收的弟子起来，
宗靖站起身来，看着横陈在地的潘多拉石像，越看越惭愧，片刻前的荣耀，经老头点拨之后，以变成了丢人现眼的耻辱，他抄起墙角的一个铁锤就要将作品砸碎。
“妈蛋！”
老头吹胡子瞪眼，摆起了老师的谱，气急败坏的大骂道：“败家玩意，你把它砸碎了，老头子还有什么生意？”
勾栏中的气氛，随着吟游诗人香艳故事的终结，快速降温。
宗靖也从思绪中缓缓回过神，望着‘潘多拉’苦笑不已。
那高耸的胸前，乌漆嘛黑一片，不知道遭了多少咸猪手。
曾经光滑平坦的小腹，愣是被某个不良老头，十年如一日，坐出了两片屁股印！
吟游诗人演出结束，双掌合十，四方作揖，干枯如鸡爪般的大手，美滋滋的抄起大把的铜币，装入腰间的口袋，大步向着宗靖走来。
“比丘境，你以凝结出了本命神祗？”
老头捋了一把山羊胡，略带惊异的说道。
宗靖将自己的本命神祗竟然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种异像讲了出来，试探老头的反应。
“这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老头听闻后，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仿佛理所当然，抓起酒壶咕咚咕咚的猛灌一通，然后浑浊的双眼开始迷离，鼻头也跟着红了。
宗靖哭笑不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是佛陀的自语，他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应承一句，暗骂师父不正经，满嘴跑大象。
“但我的本命神祗，似乎是残缺的，并没有先天神术。”
宗靖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霾。
本命神祗乃是一个人强大的根本所在，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每一尊本命神祗都拥有独一无二先天神术。
这种神术，不入黑铁、青铜、白银、黄金四阶。是一种可随着本命神祗的强大，威力不断增长的斗站法。
而他的神祗，不但怪异，并且凝结时，没先天神术的显现。
老头咧嘴一笑道：“你的本命神祗就是你，你不会什么先天神术，它自然也不会。”
宗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失声道：“您的意思是……”
老头道：“你所练习的斗战法，就是你的先天神术！”
“这……”
宗靖虽然隐隐猜测到了，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按照老头的意思，岂不是说，随着他本命神祗的不断强大，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黑铁级的斗战法，爆发出青铜级的威力？
这太逆天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师傅，离开这，跟我去宗家吧。”
宗靖将最近的困局跟老头讲述了一遍。
他知道猥琐不堪的老头的额头中，有着近乎全知的智慧，一定有策略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现在宗靖在族中的处境很不妙，整个婆娑大陆上，也只有这个老头会帮、也有能力帮自己了。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老头意气风发，谈笑之间，根本不将这些宗家的内部争斗放在眼里，似乎他只要伸出鸡爪般的手指轻轻一戳，所有强敌就会灰飞烟灭。
“你老人家会出手吗？”
宗靖瞪大的眼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老家伙出手一次，倒是亲眼见到他因为调戏隔壁老鸨而遭到暴打。好几次鼻青脸肿像个猪头。
不过，他毫不怀疑师父的实力。
因为，这是一位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奇人，或者说怪人……
“没出息！”
老头吹胡子瞪眼，摇晃着酒壶，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帮你摆平这场风波，你也坐不稳家主之位。”
宗靖皱眉，他明白老师在说什么。唯有自身强大，才能震慑那帮野心勃勃的老家伙！靠外力，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还有时间吗？趁着这一月闭关苦修一番！”老头做出指示，而后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羊皮卷，道：“这是分光解尘术，青铜级高阶斗战法，让你的本命神祗更进一步，以本命神祗御分光洁尘术，应该能够摆平了。”
斗战法分为四个等级，黑铁级、青铜级、白银级、黄金级。
每个级别又分为低阶、中阶、高阶。
整个东苏镇只有两大家族中有青铜级低阶的斗战法，其中之一就是宗家嫡系所修炼的伏龙拳印。
老头出手就是青铜高阶斗战法，传出去足以惊掉一地下巴。
宗靖哭笑不得的接过羊皮卷，作为伏龙拳印的传人，他知道，越是高阶的斗战法就越不容易练成，普通是黑铁低阶，只要有功底的行者，三五日就可以练成。
但是斗战法一旦进入青铜级，修炼的难度就成倍的增加。
青铜高阶？
就算宗靖自认为修炼天才，在斗战法上领悟惊人，没有一年苦功，也休想练成！
不过在羊皮卷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上扫过之后，宗靖惊喜交加，低呼道：“这是您传我的雕刻法！”
“笨蛋！老头子传你刀法。你刻在木头、石头上就是雕刻法，斩在人身上当然就是斗战法。”
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的痛斥道。
十年间日夜练习的竟然是青铜高阶的斗战法？
宗靖恍然而悟，同时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看着师父那阴沉的脸，硬着头皮问道：“您该不会在十年前，就预测到今日了吧？”
“为什么不是呢？我老人家俯瞰古今未来，乃婆娑大陆第一先知。”
老头口沫横飞，一点不知道谦虚，向着徒弟自我吹嘘。
如果师父一口否认，宗靖还会怀疑。
但是这个老家伙满口承认，又猥琐有虚荣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将他跟先知两个字联系起来。
“天黑了！”
老头嗜酒如命，但偏偏喝点就醉，噗通一声，脸部与厚实的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脑袋咚咚咚的在桌面跳动，而后鼾声如雷。
刚才还大吹大擂的伟大先知，已经如烂泥般瘫在桌子上。
画面滑稽让人捧腹。
宗靖哭笑不得，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站起身来，向老师施礼，而后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鼾声如雷的老头就在这时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喃喃道：“你用解牛刀雕刻木石，老头子用十年雕刻你，徒弟啊！不要让我老人家失望……” 狂帝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