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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地方有荒原,有高山,有河流,却没有人烟,没有阳光日月。
哪里终日笼罩在了昏暗之中,天空是死灰色,空气是死灰色。这是一个死灰色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死气沉沉。
“呜咽~”
“嘤嘤嘤~”
“嗷呜~”
“抽泣抽泣”
瘆人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凸起。
这是一个死亡的世界,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天地间飘荡着无数目光呆滞的虚影,这些虚影大多没有意识,他们由灰色的奇异之力组成。
让人惊奇的是这个世界一个奇特的山谷里,山谷中有一个小屋,小屋外有一个人,这人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他的手里有一坛酒。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飘荡的密密麻麻的魂魄,看着那些狂热而傻的没有意识的鬼魂。
他狂饮了一大口酒,可是喝干了坛子里的酒后,他暴躁的把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砰~
酒坛子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他愤怒的大吼。
“什么破酒,怎么喝不醉人?”
“谁酿的酒,老子杀了他!”
一边骂骂咧咧,他摇摇晃晃的东张西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大缸,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缸。
他自言自语的笑了,“够了,够了!”
他的手指头上微微发亮,一坛坛酒被他倾倒进去,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酒缸就慢了。他麻木的笑,蓬头垢面的头缓缓弯下。
扑通一声,他直接倒栽葱一样的淹没了进去,一缸酒把他淹没了。
四脚朝天,看起来很好笑,然而这一幕却真的不好笑。
酒淹不死人,不一会酒缸干了,他颓废的躺在地上,眼泪无声的滑落。
“可悲的人,垃圾酒!”
“让我醉一次,让我醉一场好吗?我快死了,快死了你们知道吗?”
一万三千坛了,一万三千坛酒了,他整整喝了一万三千坛酒了,最为可悲的不是举杯消愁愁更愁,而是举杯买醉无法醉。
活着是痛苦,是煎熬,他太痛了。
“为什么?还有谁,这天底下还有谁……活着!”
他眼睛一瞪,看着漫天的鬼魂。一把抓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女鬼,认真的道:“你,你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对不对,你们还活着对不对?”
“呜咽~嘤嘤嘤~”
得到的回答就是这些难听得让人心里不舒服的声音,最后他放弃了,失落的把女鬼放了。
“啊~”他怒吼。
一众鬼魂吓得颤抖,齐齐下跪,顶礼膜拜!
“你们不要对我跪拜,我不是你遗天神族的人,我不是你们的命运之子,不是救世主!”
“我连自己的女人朋友都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我还救什么世?”
“你们的少主叫做天尘,他才是你们的希望,我告诉你啊,他是神皇了!神皇知道吗?”
“摘星拿月无所不能的神皇!我只是一个可怜虫,如今连修为也没有了,燃烧了本源,燃烧了精血,燃烧了世界,我丹田干涸了!”
“没有力量,就是这区区神级,我怎么去报仇?怎么杀大魔神?”
风杨凄惨的笑,凄惨的哭,疯疯癫癫。
他没有死,醒来三年多了,再也没有见过一个活人,也无法感知自己的力量了。
这里有一个山谷,山谷里的小屋就是为他建造的,不知道是谁建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
漫天都是鬼魂,成千上万,百万千万,亿万!
这些鬼魂怕他,因为他是唯一的活人,这些鬼魂膜拜他,因为他有遗天神族的紫血。
从一个鬼魂的记忆里搜索到,他们把自己当作了希望,当作了命运之子。
他们每天都会来山谷朝拜自己,磕头,呜咽,抽泣。
三年来,一千八十五天,每一天都这样,从不间断。
这里面有老人,有小孩,有将军,有文士。
他们只有简单的意识了,只有本能了,生前的记忆大多不在,他们没有了自己。
只是在这个鬼界里苟延残喘无可奈何而已。
风杨没有杀他们,一个都没有杀,他下不了手,也不愿意下手。他感觉那样子就像是欺软怕硬的可怜虫,悲哀,可笑。
他知道,这里是曾经的遗天神界,如今的遗天鬼界。不过遗天人一个都没有见着,遗天鬼族也一个都没有见着。
命运之子的生命之光没有得到吹拂,鬼界依旧是鬼界,鬼族依旧是鬼族。
“我不是你们的命运之子,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谈什么命运之子?”
“你们的少主要来了,他回来就你们,他是个骗子,屠夫,你知道吗?”
风杨气急败坏的倾诉得不到任何回答,得不到理解,万千的鬼,懂什么?
他习惯了,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每天喝酒,喝不醉,麻痹不了自己,他的体质毕竟是神王境界了,死不了,喝不醉。
他只是有一副破财的身体,如朽木神王,空有其表,没有其华。
枯燥的日子,绝望的过去。
他的生活没有奇迹,有的只是灾难,大灾难小灾难,接踵而来,他如同一个生来渡劫的苦行者,从来没有过享受。
他累了,倦了,心酸了,杀戮也变得无趣了。
普天之下,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瑶瑶被他取出来后就不见了,晴天也从神玄界出来,不知去向,巧巧化作的锁妖塔在对战大魔神时被打碎了,如今在风杨的身体里残破不堪,不知死活。
如果是以前的话,大黑狗会懒洋洋的晒太阳,然后犯贱的来一句“风小子”,“黑爷”,“卧槽”。
但是没有了,再也没有,从醒来的一刻就没有。
习惯之所以习惯,是因为太多的不习惯成为了习惯。风杨每天的耳边都会幻听了。
有骂他“套路王”的,有喊他“小杨”的,有喊他“风老二”的。
很多很多。那是玄天的记忆,是他不愿意舍弃的东西。
他不想去找寻十六岁前的记忆,不要了,都不要了,只希望失去的都回来。
“你们说我怎么不死呢?”
“每天对着这帮死不死活不活的存在,连话都不能讲,听说过去了三年了……”
他想要给太多人告别,他理解的告别都应该有长篇大论,都应该有依依不舍,都应该有不忍离去。
然而没有,真正的告别,是来不及告别,死亡来得措手不及,离开随时都在进行。
大黑狗离开时化作了两把断剑,洛水化作了一团爆炸,死亡的烟花并不美丽。梦珂进入了梦境,没有了解梦人,无法出来。
巧巧是被大魔神打碎的,锁妖塔无坚不摧,但是面对大魔神,无能为力,作为器灵的她,受损最为严重。
瑶瑶的告别是悄悄离开,天尘的告别是残忍的现实真相,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无情。
这些都不美好,都让人无法正视相爱,风杨以为很快就有人来找自己的,然而三年了,都没有。
天尘没有来,牧羊人没有来,自己孤零零的在这遗天鬼界,却没有一个遗天族人出现。
“酒不醉人,依旧得继续喝,喝,喝!”
他眯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那是精血燃烧后的虚弱。
丹田世界不见了,识海世界也不见了,神玄界也不见了。
在对战大魔神时,他为了力量,把三界合一,融入了身体,然而身体里再也找不到了他的世界。
七道本源再无踪迹,燃烧殆尽了,去神界报仇一途,并没有收获,杀了一个噬魔王,自己也被毁。
风杨不能化作风,不能化作火,不能化作水,因为他没有了本源。
人最绝望的是本来就打不过,后来的自己连以前的自己都不如。
差距越来越远,更远一些,就是绝望了。
在无法喝醉后,风杨大笑。
“全天下都和我有仇!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仇视全天下?”
“世人耍我欺我,我是谁?”
“世人杀我伤我,我是谁?”
“世人损我,灭我亲人朋友,我又是谁?”
“遗天神族命运之子?玄天人族?牧羊人牧的羊?或者是天尘的棋子?”
“我本不喜欢修炼,我修炼只是为了看得明白一些,为了追求我的大自在,为了找回我失去的记忆,仅此而已!”
“我是风杨,然而风杨谁也不是!谁也不是!”
彻底放弃了继续灌醉自己,风杨瘫软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让泪水不流下来。
原本是想看看星空的,看看星星,想想小时候看着星星睡着的场景,那时候懵懂无知,可是至少快乐。
然而天空除了灰蒙蒙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当年的至尊神界,如今已经死了。
风杨目光呆滞,多想杀了自己,然而他又不甘,他不能死去,他要继续折磨自己!
死了是解脱,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悲哀,才应该被救赎!
无人救赎,那就继续沉沦。
鬼界的颜色都是一个样,那就是灰色,灰沉沉的死亡的颜色。
“如果这世界涌现出了生机,那是多么热忱的感动,这就是你们一直热忱的原因吧?你们希望与众不同,然而自己无法改变,所以你们喜欢看与众不同的东西。”
风杨苦涩,遗天鬼界,这就是他们热忱的原因,这帮可悲的鬼,可怜的鬼。 天道神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