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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夏孝臣看一眼顾夜心，道，“老夫知道，这件事，公主必定在背后出了力。”
顿了顿，夏孝臣眸子有些暗淡，“我知道云画，大概是不长久了。”
顾夜心叹口气，没说话。
“老夫儿女众多，可云画却是老夫和夫人心尖上的人。若是云画能走得安稳，老夫....感激不尽。”
夏孝臣低垂的眼眸，有抑制不住的伤感。
顾夜心扬了扬唇角，劝慰道，“如此甚好。”
出了夏家，顾夜心有些恍惚。
她觉得难过，既是为了夏云画，也是为了李贺，更是为了自己。
顾夜心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要上车，眼眸一转，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夏云瑾。
他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威武将军。
顾夜心眼眸里的难过明晃晃的，就这么暴漏在夏云瑾的眼眸里。
他忽的想起顾夜心还操纵在他的手里时，她说过的那句话。
“李贺对于我来说，无可替代。”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
总有一日，他要叫这女人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不可替代，更没有他夏云瑾得不到的女人。
话语尤言在耳，仿佛昨日之事。
可是这之后，事情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失去控制，别说代替李贺，他便是将顾夜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都做不到了。
如果云画那时候没有暴露顾夜心的身份，顾夜心会不会早就成为他的女人？
如果云画没有擅作主张，事情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夏云瑾胸中似有千万斤沉重，可是抬起头来，人海茫茫，哪里还有顾夜心。
顾夜心离了夏家，换了身寻常衣服，径自去了时家钱庄。
顾夜心从阿勒疆回来不久，时晏西便也回来了。
他仍旧是那个貌若潘安风度翩翩的时三公子。
时晏西带了顾夜心去后院说话，如今正值盛夏，时晏西这钱庄后院小桥流水花开遍地，凉快的不得了。
顾夜心便甜甜的笑，“到底是师傅，会享受。”
时晏西看了她一眼，道，“今日找我，有事？”
时晏西这一问，顾夜心似是意外，时晏西便道，“你如今已经是长公主，是皇上最重要的人，我想不出，我们之间还有何交集。”
顾夜心咬了咬唇，娇憨道，“可你还是我师傅啊。”
顾夜心眼眸纯粹，状似撒娇，过去所有的过往，似走马灯一般，在时晏西眼前闪过。
时晏西眉眼沉静，半晌后，坐了下来。
“说说看，有何事。”
顾夜心便也靠着他坐了下来。
顾夜心将李霄晏的意思，与时晏西说了个明白，道，“我当下就想起了师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最重要的，就看师傅有没有那个野心，想做个皇商。若是师傅有野心，我也得问问，师傅有没有那个胆量，做得了这事。毕竟伴君如伴虎，若是成了，时家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可若是不成，师傅，这不单单是掉脑袋的事情。”
王家夷灭三族可就在眼前。
时晏西没说话。
顾夜心接着道，“皇上让我推荐，我没露底。师傅，这事你好好想想。我之所以想要举荐师傅，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确保师傅的安全。因为我与贝鲁斯在一起许久，我不敢说了解他，可我知道一点，贝鲁斯一定会是个伟大的帝王，阿勒疆未来，一定会灭掉东胡，称霸贵霜高原，可这需要时间。等到他成事的时候，师傅已经在那里运作妥当，不需要师傅再亲自插手。也或许，师傅已经功成名就，退隐江湖。而皇上这里，只要阿勒疆和大晋无战事，师傅就是安全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师傅你好好想一想，好好考虑，我等着你的答案。”
由于夏云画的身体原因，夏家几乎在十天之内，就将婚礼准备妥当。
夏云画和李贺的婚礼，定在八月十二。
皇上亲自主婚，云懿长公主做证婚人。
就连寿康宫里的夏太后，都派了最亲近的掌事姑姑来代替太后参加婚礼。
这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婚礼。
却也是全天下最哀伤的婚礼。
天色将晚，夏家所在的整整一条街，都被护卫军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夜心提前到了，去和新郎见面。
李贺一身大红的喜服，静静的站在廊下。
夏云画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那繁琐的婚嫁仪式。
因此婚礼就在夏家举行，只需要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即可礼成。
顾夜心走过来，李贺回转来身体，朝着顾夜心躬身行礼。
顾夜心忽然觉得眼热。
果然，他穿大红喜服真好看，一如当年她初认识他时，他还是那个唇红齿白，一腔热血的大理寺少卿。
“这衣服真适合你。”
顾夜心淡淡的笑，“我今日是证婚人，因此我早早的来见你一面，和你说一说仪式的事。”
顾夜心说罢，就拿出手里的小本子，开始和李贺说流程。
从头到尾，李贺一直都没说过话。
他一眼不错的叮着顾夜心看，直看的顾夜心忍不住手抖，几乎读不下去。
可顾夜心还是说完了。
合了本子，顾夜心想了想，道，“原本你婚礼，该说些吉祥喜庆的话，可是....”
顾夜心难过的说不下去，却不知道这难过，到底是为谁。
她强咽一口气，道，“总之，新娘那边有如月，已经准备妥当，我要先走，你准备好了，也来吧。”
李贺眉眼微微一动。
他后退一步，朝着顾夜心行礼，而后道，“微臣恭送长公主。”
顾夜心眼眸里划过一丝水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婚礼五日之后，夏云画卒。
夏家早就备好了陵墓，悄无声息的埋葬了夏云画。
夏云画临终那一日，出乎意料的，是顾夜心陪着的。
夏云画说想看鱼，夏夫人便命人在湖边上摆了小塌，李贺亲自抱了她过去。
夏云画已到了大限，人瘦的没了样子。
她说想见顾夜心，夏家便派人请来了顾夜心。
夏云画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抬起手，指了指湖面，顾夜心便上前扶起了她，而后在她身后坐了，让夏云画靠在自己怀里。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夏云画累的直咳嗽，大股的血液便从她嘴里咳出来，沾的顾夜心衣袖上到处都是。
顾夜心只当没看见，拿手绢轻轻擦干净了夏云画的脸庞。
“我真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夏云画喘息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颗眼泪夺眶而出，落在顾夜心手上，烫的她生疼。
“那些和你争夺李贺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是她们纵容，我才能一直等着，终于嫁给了李贺。”
又有鲜血流出，顾夜心便拿手绢去擦。
可拿手绢早就被鲜血沾满，顾夜心索性扔了手绢，拿手指不断抹去她唇角边的鲜血。
“你赢了，我和你争夺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如愿嫁给了李贺，你很高兴吧。”
夏云画困难的闭了一下眼睛，喘息着笑，“我当然高兴。我便是到了地下，我都是李夏氏，我是李贺的原配，再没有女人能越过我去，包括你。”
顾夜心便笑，“我真嫉妒你，你赢了！”
夏云画咳的越发厉害，顾夜心便小声道，“我让李贺来陪你吧。”
一面说，顾夜心一面便要起身。
可她才一动，夏云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的一把抓住了顾夜心的手。
夏云画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抓的顾夜心的手生疼。顾夜心一愣，又坐了回去。
夏云画一边咳血，一边便有眼泪出来，“顾夜心，这全天下，在我眼里，也只有你，配听我这句嘱托！！你，你一定要帮我看住李贺，别让其他狐媚子勾引了他去！你一定要帮我守住李贺，这全天下，只有你配做李贺的继妻，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我定要化成厉鬼，搅的她不得安宁！！”
顾夜心眼眸渐湿，拍了拍夏云画的手轻笑，“你可是病糊涂了，我是阿勒疆的王后，如何再嫁他人？即便是再嫁，我堂堂长公主，凭什么做别人的续弦？你还是安心养病，说不定我就能治好了你，你说说他日想起你今日的这番话，你尴尬吗，脸王哪里放。”
夏云画怔了一下，忽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猛的咳嗽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而后夏云画便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悠悠落了下去。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