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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庆的死因,已经很清楚了。
连庆并不是死于李大成那一拳,而是死于气绝。
只有猛然间气绝致死,睾丸才会回缩不见。
换句话说,连庆死之前生了极大的气,一口气没上来,挂了。
出了墓地,顾夜心有些纳闷,问林氏道,“你确定,李大成和连庆之间从无往来?”
林氏有些为难,道,“我成日里都在家,大成在外面认识的人事物,我了解的都不是很详细,可我从来没有从大成嘴里听说过连庆的名讳。连庆死后,我曾经去牢里看过大成,我埋怨他为何不知道收敛,只一味的争强斗狠,大成言语间也颇悔恨,可并没有提及从前就认识连庆。所以我猜测,大成和连庆之间,应当是不认识的。”
顾夜心摸着下巴,有几分不信。
既然是不认识,连庆为何当街挑衅?
既然没有仇怨,怎的被打了一拳,就气死了?
顾夜心回头看一眼连庆的墓地,有几分遗憾。
这要是放在现代,可以解剖尸体,一定可以得到很详细的死因。
可是这个年代,所谓的验尸,也只是局限于查看尸体表面,绝不能破坏死者尸体的完整性。
顾夜心心里有个怀疑,这连庆,怕不是早就有心悸的毛病吧?
从墓地回来,顾夜心拐去了连庆家里。
连庆今年26,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因为家里穷,连庆又性格不好,因此一直也说不上媳妇。
可不管如何,只要连庆活着,家中日子再难,总还有个人相依为命。
如今连庆一死,徒留一老母在家中,世道艰难,真不知这老人家要怎样活下去。
顾夜心到的时候,连庆家里的门半掩着,没关牢。
她小心的推开房门,但见屋中光线暗淡,杂乱不堪,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一个缺了一歌口子的碗倒在桌面上,看起来越发的光景惨淡。
顾夜心放低了声音,道一句“请问有人在吗”。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的里头咣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顾夜心赶忙进了里屋,就见一个老妇人趴在床沿直喘气,而地上,是一个摔碎了的碗和一滩水渍。
顾夜心忙的进了屋,扶了老妇人躺回到床上,转身便去拿茶壶。
可这茶壶一拿起来,轻飘飘的,里头早就没水了。
顾夜心看一眼老妇人,拿了茶壶转身就走,去院里打了水,烧好了,又拿扇子扇凉了,这才重新又端给老妇人。
老妇人显然是渴极了,咕咚咕咚的灌进去大半碗水。
顾夜心照顾着老妇人喝了水,又转到外间,厨房里也是乱糟糟的,米缸面缸都已经见了底。
顾夜心复又出门,去街上买了菜肉,回来给老妇人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
老妇人吃罢了饭,歇息了半晌,脸上颜色总算是好些了。
老妇人眼眸里有泪花儿,拉了顾夜心的手哽咽道,“姑娘,谢谢你了。”
顾夜心摇摇头,温和道,“我刚才给您诊了脉,您是伤心过度,好在没有别的大问题。大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
说到连庆,老妇人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边哭边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老头子早早就走了,我好容易把庆儿抚养成人,可没想到.....”
老妇人哭着哭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顾夜心赶忙喂她喝了水,抚了抚胸口,老妇人这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顾夜心看一眼老妇人,道,“大娘,实不相瞒,我是李家娘子林氏找来,替连庆查找死因的。”
老妇人一听李大成的名号,眼神就变了,顾夜心抢在她发作前,道,“我细细看了连庆的尸体,连庆,不是死于李大成那一拳,而是死于气绝身亡。”
老妇人瞳孔一缩,呜咽一声,便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下来。
顾夜心替她擦了擦眼泪,道,“大娘,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既然已成定局,我就是想来问问,连庆和李大成之间,是不是有恩怨?为何那一日,连庆敢于主动挑衅李大成?而李大成打了他之后,连庆缘何生了这样大的气,将自己气死了?连庆的身体,在死之前,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老妇人半闭了眼眸,默默流泪,状似不打算回答顾夜心的话。
可是许久之后,老妇人忽的睁开了眼睛,眼眸一弯,便哭出声。
“是,是我害了庆儿啊。”
这之后,老妇人半是回忆半是忏悔,断断续续的说了连庆的事情。
“我和我家老头子,是逃难路上认识的。我们的家乡遭了灾,早就回不去了,所以我们便就地成婚,在这里安定下来。”
“本来,我们这外乡人要想在这里扎根就不容易,我和老头子拼死拼活的给人做工,再加上庆儿出世,这家里的日子,才算好起来。”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庆儿五岁那年,我那老头子出了意外死了。可怜我一个柔弱妇人,又要养家又要养孩子,便有些忽略庆儿。再加上老头子死后,庆儿总是被人欺负,我又顾不过来不能护他周全,庆儿这性格,慢慢就变了。”
“他变得胆小害怕,不爱出门,不爱说话,有时好几天都不会跟我说上一句话。”
“可越是这样,到了外头就越受人欺负,如此恶性循环,庆儿,庆儿便得了心悸的毛病!”
老妇人实在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这李大成和庆儿之间,怕是李大成自己都记不得了。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三年前,庆儿给人做学徒,在县上药铺里当伙计。”
“那一日,本不应该庆儿回家。可是当晚快要宵禁的时候,庆儿忽的就回来了。”
老妇人想起旧事,视线全被泪水模糊。
“那晚下了好大的雨,庆儿一回来,脸色就不对,可是他却不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我在外头如何叫,庆儿都不回应。”
“天亮之后,我去了一趟药铺,这才知道头一天,这李大成喝多了酒在药铺抓药,嫌庆儿抓药的速度慢,辱骂了他。据掌柜的说,李大成骂完就走了,庆儿一个字都没回嘴,可是脸色却越来越差。后来到了晚上,掌柜的担心庆儿想不开,因此叫他回家来睡一晚。”
老妇人哭的肝肠寸断,道,“打那之后,庆儿就有了这心悸的毛病。被那李大成骂过之后,庆儿越发的不肯开口说话。”
老妇人颤巍巍拉了顾夜心的手,抽泣道,“姑娘,我知道我庆儿胆小,知道李大成那日骂了他之后,他有多害怕。可是,为了供养我这个老婆子,庆儿便是再害怕,还是得强撑着出去给人当伙计挣钱。我有的时候回想起我这一辈子来,我就想,我怎么活了这么长时间,拖累庆儿为难庆儿?若没有我,庆儿大可去个没有李大成的地方,至少没有了这一场祸事!他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我没能保护他;结果现在大了,他被人欺负,我还是没能保护他。你说,我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没用?”
老妇人哭着哭着,都快要昏厥过去,顾夜心忙的从腰间取出一粒救心丸来给老妇人吃了,又伺候了些水喝。
许是药效发作,渐渐的,老妇人便睡了过去。
顾夜心看着老妇人睡了,便从她房间出来,乍一出门,便见林氏站在门口,满脸是泪。
顾夜心一怔,不由自主的叹口气。
八月的天,还是有些闷热。
顾夜心和林氏在连家院子里坐了,谁都不说话。
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空连颗星星都没有,院子里一片昏暗。
顾夜心看着漆黑遥远的天际,轻轻道,“若不出意外,再过几日,李大成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林氏心头一哀,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夜心,道,“不管,不管大成以后如何,这连大娘,我一定会给她养老送终的!”
顾夜心回过头来看,林氏满脸泪痕,眸子里有和她柔弱的外表不相称的倔强。
“无论连庆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当年大成的肆意辱骂,连庆也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顾夜心眸子微淡。
没错,连庆,很有可能是故意栽赃李大成。
但凭借顾夜心的经验,连庆因当是临时起意。
普通人,面对羞辱和辱骂,也许当下难受,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过去的。
可像连庆这样心思敏感又受过心理伤害的人,一丁点的欺负辱骂,对于他们来说,就会恨不得要对方死。
连庆看起来报复的是李大成,可实际上,他是用自己仅有的本钱,去报复这个让他受过伤害的世界。
除了自己的这条命,连庆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了。
何其悲哀。
顾夜心和林氏,谁都没再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些许的月光来。
自作孽,不可活。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