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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瑾好半天没动。
他看着顾夜心的脸，目光冷而寒凉，顾夜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被他这样盯着，她要起鸡皮疙瘩了。
“那个，”
顾夜心才想说什么，夏云瑾却放开她忽的坐了回去，顺手整了整衣服，面无表情道，“姑娘既是想赔罪，那么便陪我去参加个晚宴如何？”
顾夜心一愣。
她有些惊讶，下意识想问什么晚宴，可是抬头对上夏云瑾的目光，顾夜心便知道自己没得选，只好勉强笑了，道一声，“好。”
马车晃晃悠悠在如意坊停了。
顾夜心跟着夏云瑾下了马车，走进前面的绸缎庄。
老板好似早就知道她们会来，一早便在门口侯了。
夏云瑾没说话，只是看一眼顾夜心，老板便会意，招来两个中年妇人，带了顾夜心去后头试衣服。
衣服好像也是一早就备好了的。
樱草黄窄袖衫，绯色齐胸襦裙。
柳叶眉，杏核眼，单螺髻，碧玉簪。
眉间霜花花钿，耳间珍珠嵌宝耳铛，眼中有艳艳星光，樱唇娇艳欲滴。
替顾夜心打扮的妇人后退几步，细细打量一眼顾夜心，含笑道，“姑娘真是好相貌。”
顾夜心回过头去，看着镜中的自己，有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张脸，很陌生。
“姑娘，公子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咱们出去吧。”
妇人的态度恭敬而有礼，顾夜心即便心中再不愿，也不会为难她，只好跟在妇人身后，出了后堂。
到了前头，老板正伺候夏云瑾喝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由得回头去看，一看是顾夜心，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是刚才那位跟着夏公子一起进来的姑娘？？这变化可太大了！
夏云瑾眼神微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了顾夜心面前。
顾夜心抬起眼眸看夏云瑾，夏云瑾面上全无波动，既没有老板的惊讶，也没有妇人的惊艳，仿佛顾夜心依旧是刚才那个做妇人打扮的寻常女子，全无改变。
夏云瑾道一声“走吧”，转身出了店铺，顾夜心一愣，忙的追了上去。
时候还早。
马车行走的极其平稳，车厢甚少有晃动。
夏云瑾一上车便开始闭目养神，这会子才过中午，离他所说的晚宴，还有很久。
顾夜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她有些不习惯。
这么多年，自打嫁了顾五，顾夜心便一直都是妇人装扮，如今这身闺阁女儿家装扮，陌生的好像她此时是另外一个人。
夏云瑾冷不防忽然开口，“姑娘对这身装扮可还满意？”
顾夜心被他吓一跳，结巴了一下，道，“这身衣服，是公子选的？”
夏云瑾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
顾夜心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道，“没有不喜欢，我只是不明白，公子应当知道我嫁过人了，为何要选这女儿家装扮？”
夏云瑾眉眼微冷，看着顾夜心的脸道，“我倒是觉得，比起姑娘平日里的装扮，这身女儿家装束更适合你。姑娘既然有资本撑起云苓阁，自然也有本事妙手回春。这嫁不嫁人的，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看出来。姑娘说，我说的可对。”
顾夜心被夏云瑾这番说辞弄的有些糊涂。
本来她还想继续问，可转念一想，对待夏云瑾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他想做什么都随他，她绝不干涉。
说实话，顾夜心真的很不喜欢看见夏云瑾这张阴柔的脸，她只盼今天早些完事，可以早些回家。
想到这，顾夜心咧嘴一笑，“夏公子对我了解的很透彻，夏公子的品味我自然是赞同的，你说好看，便好看。”
这一日，夏云瑾带着她去了好些个地方。
都是山山水水风景很不错的地方，好容易到了晚上，原是有人请夏云瑾听戏，戏园子里，老板早就备好了头等包厢，在二楼，视野开阔，正对对面的戏台。
台下演员一开嗓，顾夜心就惊住了。
居然是扬州的扬剧。
虽然顾夜心来的这个朝代历史上没有，可之前顾夜心看过全国地图，这咸安地处北方，之前没听说京城里流行听南方剧啊。
纵然满肚子疑问，可顾夜心誓要将二不精神贯彻到底，坚决不问。
顾夜心本人是不太听这些戏剧的，京剧尚且一知半解，这扬剧，她便更听不懂了。
可是台上演员唱作俱佳，她听不懂，总会看吧，渐渐的，顾夜心就品处那么点不对来。
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少女清夕满门被杀，为了报仇，清夕逃至京城，努力数年，终于拼借权官之手，找到了当年灭门案的真凶，也寻回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弟弟，大仇得报。
剧里，女主叫清夕，女主的弟弟叫清林，顾夜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拆字，合成一起，不就是清梦吗？
顾夜心满心疑惑，不懂夏云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就在这时，她脸上一痒。
顾夜心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趁着夏云瑾不注意抬手去摸脸，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见夏云瑾，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没错，顾夜心流泪了。
就跟上次一样，顾夜心此时欲哭无泪，简直想把沈清梦拖出来打一顿。
哭什么？？
顾夜心尴尬的看夏云瑾一眼，抬手胡乱蹭了几下，擦掉了眼泪。
夏云瑾眼眸里有笑意，“姑娘，可是被触动了心绪？”
顾夜心笑道，“公子说的是，我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遇事就爱哭，更是看不得这等家破人亡的惨事。不过好在最后结局是好的，皆大欢喜，不错，不错。”
夏云瑾深深的看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戏曲永远是戏曲，自然是要花好月圆。可若这清夕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她这仇，不知还报不报得了。”
台上演员还在唱，已接近尾声。
顾夜心探究的看一眼台上那扮清夕的演员，道，“我这人信命，老天若是有心帮你一把，那么这仇，就报得；若是老天都不帮你，便是灰飞烟灭，这仇，也报不得了吧。”
“喔？”
夏云瑾喔一声，靠近顾夜心对上她的眼睛，“倘若这清夕是姑娘，姑娘会如何做？”
顾夜心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她眨眨眼，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背负血海深仇，自然是要拼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那便要看天意。毕竟这世道凶险，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顾夜心说的轻描淡写。
她眼眸里刚才聚集的泪花儿已经退的一干二净，仿佛刚才面无表情流泪的女子，不是她。
顾夜心看夏云瑾的眼神越发理直气壮。
看罢了戏，夏云瑾送顾夜心回家。
没人知道今天顾夜心会出宫，可霍值依旧等在大堂里。
看见顾夜心的装扮，再联想刚才送顾夜心回来的马车，霍值锁了门，和顾夜心坐了，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怎么回事？”
顾夜心今日跟着夏云瑾折腾了一天，早就疲惫，一见霍值，自然不用再装，脸上便现出几分疲惫来。
“什么有人请看戏，最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便知道夏云瑾那是故意摆了一局试探我。可惜对于前事，我忘的一干二净，此刻你便是找到沈星河送到我面前来，我都不一定有什么感觉，更别提看一出戏就能露出什么破绽。这不，看完了戏他便送我回来了。”
顿了顿，顾夜心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我只是不明白，他让我打扮成这样是为什么。我今儿顶着这打扮过了一天，别提多别扭了。”
霍值忍不住笑道，“这不是很好看嘛，不会有人说你装嫩的。”
顾夜心瞪霍值一眼，嚷嚷着“困了”上了楼。
回到房中，顾夜心立时唤出了沈清梦。
顾夜心双手叉腰怒道，“沈清梦，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沈清梦瑟缩了一下，眼眸里便又有眼泪，“我，我只是想起前事，心痛难忍。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顾夜心咬了咬牙，道，“上次去见傅明烨也是，好好的，你就哭起来。本来傅明烨觉得我把什么都忘了，说不定就不会再把感情放在我身上，可你倒好，你这一哭，直接把我暴露了。现在引来了夏云瑾，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你又哭！沈清梦，你下次要是再不经过我允许就随随便便让我流泪，我可不饶你！”
顾夜心故作吓唬的扬了扬拳头，吓得沈清梦直摇头。
“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顾夜心本来就没想把沈清梦如何，如今说开了，她也就消了气。
顾夜心身后就是梳妆台，她顺势往锦凳上一坐，不经意一回头，就又看见了自己这一身装扮。
顾夜心拔了碧玉簪下来，一面卸妆一面抱怨道，“我真是不明白，夏云瑾这么打扮我，到底是何用意？”
她身后的沈清梦仔细看了看她，目光被那根碧玉簪吸引，许久之后，沈清梦的眼眶便悄悄湿润了。
“我知道，是为何。”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