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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顾夜心和胡凯英端坐帐中，什么也没干，就静静的听外头的杀声震天。
顾夜心下意识觉得焦虑，心跳加快，总想喝水。
胡凯英看顾夜心坐立不安的样子，笑道，“公主若是紧张，大可出大帐看一看，好安心。”
被人识破，顾夜心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大晋平安了几十年了，我从不曾经历过这些，总觉得有些害怕。”
胡凯英却没有嘲笑她，“战场一直都是可怕的，不过公主胆识过人，叫人钦佩。公主你可以出去看一看，也许看一看，便不那么紧张了。”
顾夜心心里一动。
她依从胡凯英的话，站起身几步走到大帐门口，咬了咬牙，打开了门。
他们这大本营，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
因此顾夜心这个位置，只能看见熊熊的火光和喊杀声。
可饶是这样，空气中却还是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说是烧焦的味道吧，也不全是，还混杂着其他奇怪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味道引得顾夜心几遇作呕，头皮发麻。
看了半晌，顾夜心又安静的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这一夜，比想象中的要难熬。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士兵飞快的跑进大帐，报说前头胜了，阿泽和有潘相继攻下，此时大部队正在打扫战场。
如月如释重负，握着顾夜心的手直笑。
顾夜心暗自松口气，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既然是攻下了阿泽，那么顾夜心必定要跟随贝鲁斯住到阿泽城里去。
顾夜心在大草原上飘荡了快半年，都快要忘记了住在城市是什么滋味。
贝鲁斯特意命人给她寻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又布置的十分舒适，顾夜心先时的焦虑化成了疲惫，草草收拾了，便上床睡了。
这一觉，睡的可真沉。
顾夜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了。
顾夜心看着房间里的装饰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大草原上了。
顾夜心躺在被子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那股从战争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不适感，即便是打了胜仗，也没有离她远去。
顾夜心正发呆，房间门轻响，如月从外头进来。
如月一见顾夜心醒了，忙的走上前来。
“姐姐，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长，大首领派人过来问过好几次了。”
顾夜心困倦的笑，道，“我这人熬不得夜，昨夜着实把我累着了。”
如月笑道，“那姐姐你起来吧，我去拿晚饭过来。”
如月走了，房间里面又陷入了沉寂。
顾夜心坐在原地没动，正发呆，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
顾夜心以为是如月去而复返，转过头看，却原来是贝鲁斯。
他已经换了轻便的衣服，看见顾夜心醒了，便走了过来。
贝鲁斯在顾夜心床边坐了，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声道，“听说你不舒服？”
顾夜心摇摇头，“没有。”
贝鲁斯道，“那你为何不高兴？我们打了胜仗，和你所料相差无多，你应该开心才是。”
顾夜心眼眸微落，没说话。
好半天顾夜心才道，“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我第一次经历战争，我觉得很可怕，有些难过。”
总是要有人死去。
战争就是战争，无谓对错，无谓敌我，归根结底，都是要有人被动的结束生命。
贝鲁斯看了顾夜心半晌，抬起手来轻轻放在了顾夜心的头顶上。
顾夜心下意识抬起眼睛来看贝鲁斯，发现贝鲁斯在笑。
“你做的很好。”
“你很勇敢。”
“你是我认识的女子当中，最勇敢的。”
贝鲁斯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像个漩涡，吸引顾夜心的进入。
“勇敢？”
她勇敢吗？
不都是被迫的吗。
贝鲁斯又道，“你想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我觉得我看到的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温度，也有高度；你的喜怒哀乐都那么真实，虽然偶尔有点小俗气，可是你总给人一种感觉，我可以看到你的内心，甚至是走进你的内心。”
贝鲁斯顿了顿，拿回了手。
“你来我身边这么久了，顾夜心，你是个让人惊喜的姑娘。你就像我们草原上的蓝铃花，永远都在向阳开。你从不放弃，也从不后退，任何危险困苦，你第一反应都是想办法应对。顾夜心，你很勇敢，这让我钦佩。”
贝鲁斯这番话，说的顾夜心一阵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道，“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你有事求我？”
两人对视一下，顾夜心没憋住，先笑出声。
贝鲁斯眉眼微弯，道，“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别被眼前的困难打倒。我知道战争对你来说是残酷的。杀人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可是如果今天死掉的这些人，可以换来这个国家的强盛和长治久安，那么杀人就成了一件好事，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也害怕过。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喜爱杀戮。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和你一样，面对满地的尸体以及尸体烧焦的味道，我恶心的吐了好久。可是吐完，还是得接着上战场。所以你看，人就是这么残忍的动物，这大概是太阳神给人的惩罚，惩罚人类的贪婪自私以及愚蠢。”
顾夜心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贝鲁斯，居然能说出这么现代化的话来。
顾夜心愣愣看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先前心里那股不适感，在一点一点消退。
顾夜心长长的叹口气，没来由的笑。
“那就借你吉言，一切都会好吧。”
阿泽是攻下来了。
随后面临的问题，便是俘虏的问题。
顾夜心没操心这些事。
如今好容易到城市了，她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不然离开阿泽，还不知道下一站是个什么情形。
顾夜心虽然没过问这些事，可是如月每日都能带来不同的消息。
什么贝鲁斯很平静的放了人家走了。
什么那些走了的就走了，可是还是有人留下来。
最重要的那位将军，贝鲁斯甚至都没见他，就叫人放了他。
那位将军听说在营地门口徘徊了许久，又回来了。
如月好奇道，“姐姐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顾夜心抿着唇笑，“他能上哪里去啊，依着嗒实因的做事风格，肯定会杀了他的，他还能去哪里。”
至此，阿泽算是平安攻下，没出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揭竿起义了。
“胡凯英这样有名望的老臣在你这里，这战斗械文，当然是要他来写。”
顾夜心想起胡凯英刚来时的那阵子哭闹，悄悄和贝鲁斯说道，“我瞧这这位老先生刚开的时候那个哭劲儿，他一定能写出感情真挚的好文章来。”
贝鲁斯想笑，忍住了，当即着人请来了胡凯英。
胡凯英也不负众望，只稍稍思索了，大笔一挥，一篇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就出手了。
顾夜心和贝鲁斯凑在一起看，这位老先生也着实是个人才，他没采用那些文邹邹的方式，通篇看下来都是白话，对阅读能力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懂。
“写得好！！”
顾夜心夸赞胡凯英，“老先生不愧是汉学出身，最懂攻心二字。”
胡凯英但笑不语，贝鲁斯便命人将这篇战斗械文发了出去。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