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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杨田君雅从华丽的外表产生的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开始,追本溯源,探索到她外壳内里的皮囊本质,进一步将触须深入到她灵魂深处窥探,直到对她作为人而存在的整体,达到肉体以及精神的高度包容和接纳,这一系列过程,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仅此而已。
到了第四天,我们便以正常的情侣关系深入交往。
现在我回到文章的开头。
我一开始就说过,杨田君雅是我做快递两年以来追到手的第三位女大学生。
第一个是身材矮小型女孩,第二个是人间蒸发的女孩,之所以我这么认为,因为她们都与我有过身体上的交易,长期的也好,短暂的也罢,都多少认真过。
经过如此一系列的感情历练,我发现一个明显的规律,那就是,没有一个女孩是绝顶十全十美的。
村上春树曾在《且听风吟》的开头这样说过,“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在这里,我想说,不存在十全十美的女孩,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我之所以看清杨田君雅骨感的现实本质后,依然爱她,大概全因如此。
当然,也不能不说,我母亲,以及我的老一辈叔父们对我人生大事的重视,他们曾对我敲响的警钟也起到了实实在在的作用。
每当我决定是否接纳一个女孩‘不完美’的缺憾时,这样的警钟就响起来,切断了我那犹疑不决的神经线,使我六神无主,到头来就只剩全盘接受的份了。
总之,不管是我的现实历练,还是我那所谓的理论上的警钟,我现在只知道我恋爱了。
切切实实的恋爱了,恋爱对象就像猎物样触手可得。
此外,我想只要我将自己的欲念稍加扼杀,专心如一地爱她一人;那么,传宗接代的事就可顺理成章了。
无论承袭我的贫穷也好,继承我家里的皇位也罢,到那时,全交给老天爷处理,如此以来,我这一辈子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父辈们不也如此么?
......
出于信任关系,仅隔三日,我就陪杨田君雅还了一部分贷款。
还款时,我发现放贷人居然是我当年同年级组的同学。
时间啊!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据我所知,毕业两年来他主要以放贷为生,如今赚得盆满钵满,在‘金融’行业中混的可是有头有脸的。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浑身上下一副白领装备——黑西装,白衬衫,红领带,黑的锃亮的牛皮鞋,腋下夹着个蓝色公文袋,肩上背一暗红色牛皮肩包,钢丝眼镜腿勒得粮仓部位的息肉显出两道深深的渠痕。
他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六亲不认,乍一看,就像是专吃‘金融’方面黑钱的‘成功人士’。
“嘿,康老兄。”
我们一碰面,他一眼就认出我来,而我居然没认出他。
他脱贫后,经过一通吃食上的恶补,如今面貌一下大变了样,膨胀到了跟他最初的野心一样大。
认不出他,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我看他对我热情有加,便随声附和道,“面相太熟悉了。”
“几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我来啦?”
他幸福地微笑着。很快的,我脑海里就有了印象。
开动记忆,我极力搜刮以往的人物事件。
刹那间,脑海里隐约记起一个肩扛约有六七米长的标尺杆,活像个木偶人样伫立不动,瘦小个儿,活像个猴,唯有脸上稚嫩的微笑,还在阳光下熹微泛动。
那时的笑像是破旧的船帆,毫无收敛地拍打在他沧桑的面颊上,而如今,油水充裕,变成肥头大耳后,明显十分饱满而秀气的在他容光焕发的脸上展露出来。
彼时和此间只差几年之遥,相貌却大相径庭。
“你长胖不少。”我试着恭维道。
事实上,我对他的认识依然只停留在神似的印象上。
“那么,”他母鸡下蛋样咯咯地笑一笑,然后,打哑谜似地说,“你记得我的名字?”
“名字?”我略一沉吟,“名字倒记不很清,但你实在太熟悉了,尤其是,我对你的感觉,简直——好像在哪见过,绝对有印象。”
“韩——”他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提示我,“韩——能记起来了吧?”
“韩明。”我确定道。
当然是准确无误,因为当年年级组姓韩的非他莫属。
我对他印象深刻的正是当年火的一塌糊涂的韩剧,出于韩剧里面的‘韩’字,我就记住了他。
......
我记得,那次给韩明还款以后,我就带着杨田君雅去了城里一家新开张的音乐火锅店用餐。
这是她向来最时髦的爱好,短期时间内,我还是相当支持她的,毕竟这就像她所说的,我们现在必须有福同享。
我们在短短一两周时间里,几乎通吃了城里所有家高档中西餐厅,以及各类颇有名气的自助餐汇,惟其如此,只恨这个小城不够宽不够大,容不下我们这两张好吃的嘴。
事实上,去音乐火锅店用餐,还是在我们正为午饭发愁的时候,决定不来究竟吃哪家,临时起的意,可以说是出于某种即时的灵感。
总之,只要餐厅名字带有火锅这一字眼,杨田君雅便认为可以凑活着对付,而我呢,自然没有异议,毫无条件地支持她。
去吃饭的路上,我发觉她有点疑神疑鬼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落座后,她终于开口说了句,“原来你们俩认识!”她指的是韩明。
“大学时的同学来着。”我说。
“哦。”
“不过,并不很熟悉。”我说,“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几乎不曾往来,上课时偶尔同桌几次;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谈缘分自然就是同学关系......”
“哦。”
我以为她仅仅认为这只是出于我跟他之间的巧合,因此并没有对她大惊小怪的表情过多留意。
就像她自己的往事,从来不肯跟我提及一样。
她臧守秘密的能事堪称高手,对于她的恋爱史,我曾旁敲侧击试探着问她时,她只说在大一时有过一段感情,至于后来因何分的手,她一句话也没说,我不敢多问,她就依然保持着她那冰山美人的样子。
长此以往,我便渐渐对她冰冷的气质习以为常了。
我曾多次讲笑话,试着让她笑上一笑,却都无济于事。
就连投其所好,送她高贵的品牌化妆品,带她去看各类喜剧片都激发不出来。
为了博她宝贵的一笑,我觉的我真是尽力了。
最后我想我就只差像周幽王样烽火戏诸侯了。
相反的,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反而有时候自己无缘无故地笑,无缘无故把她的笑推送到我面前来,在我还没来及注意时,笑一声然后就没了,像烟花一样,稍纵即逝。
......
到了下午,她又来我快递店里帮忙。
我知道,这是第一次,她完全出于好奇来着。
事实正如此,她好奇完了后,接着一落座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她像外来客一样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时而默默地刷一刷微博,转发、点赞,或做一些无痛不痒的评论,时而又在电脑上看一看小视频,龇牙咧嘴,笑一笑、乐一乐......
既不帮学生取包裹,又不肯主动让座位。
正因如此,她被一客户指点教训了一顿。
那客户说她是个吊儿郎当,一点都不负责任的快递员,而且造型还给人一种二流子的感觉。
她穿着的华贵的衣服,给客人感觉,这个快递员一定是捞金捞的油光满面,赚钱赚的盆满体钵,继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想靠投诉在她身上猛宰一刀。
有一次一个女学生因此跟她吵了起来,而且,过程中还见了血光。
那女生是一类得理不饶人的,略带些泼妇形象的在校大学生。
那是后来我从店里员工那儿得知的。
我的员工跟我说,那女生来店子里取包裹,从一进店门开始,态度就非常蛮横,很拽、很拗,像个大爷一样,不肯主动去货架上找货,以为自己出了点运费,快递员就理应像VIP客户一样从头到脚,无微不至地给她服务。
一开始,女生报了个取货码,要求杨田君雅给她按编号迅速找出来。
而杨田君雅呢,延续了她一贯的视若无睹的态度,对那女生是充耳不闻,爱搭理不搭理的样,还二郎腿高高翘起,照例耍她的手机,看她的电视。
那女生顿时生气,以为自己说得声音分贝还不够大。没错,这我稍加解释一下,作为高高在上的顾客,只要来到一个普通的快递店里,那么,他、她就是实实在在的大爷,你就得时刻笑脸相迎,必要时还要对她道声谢谢。
言归正传,紧接着,那女生吼贼一样大声地吼了出来。
牙齿好像已经嚼碎在嘴里面了,霎时间脸憋得通红,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然而,始料未及,我们天生冷傲跋扈的杨田君雅显得分外沉着和冷静,浑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态度。
那女生显然是话不过二遍的人,即刻就将从其他快递店里取来的包裹砸到坚硬的水泥地上,幸好只是防水袋包装的衣物,并无破损,只是砸的一瞬间,声势十分摇撼人的心魄,仅此而已。
杨田君雅表现的依然不受侵扰,好像是那女生独在一人在自讨没趣,在自导自演着一出人间闹剧,又好像是个笑话。
继而,女生掏出手机就拨打起了电话——应该是投诉电话。这点我的员工十分肯定。当然了,基于顾客的基本德性,我也认为是投诉了。
我的员工跟我讲,那女生当时雄赳赳气昂昂地拨打了半天电话,好像始终都没有接通,大概总部的投诉电话一直处于占线中了。
因此,那女生一气之下,差些连将手机也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转而,气冲冲走到杨田君雅面前,指着杨田君雅的鼻子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你是耳聋了唛?还是眼瞎了?”
杨田君雅耳朵当然完好无损,眼神更是深邃迷人。
她一听女生居然如此放纵不羁,立刻愤然站起了身,对骂道,“你她妈在骂谁?谁聋了?谁瞎了!?”
“老子就骂你,咋滴!还不敢骂?你是个锤子!”女生连连喝吼。
旋即,箭步而至,一把就把杨田君雅身上近乎万元的香奈儿牌子的牛仔裤襟子给仇深似海地撕了一把。
当然,要说是仇深似海,我认为都有点言轻了。
没错,绝无半点夸大之意,我想,但凡做过快递的人都应该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客户好的时候像恩人,对你好得不得了,不好的时候就像仇人,恨不能撕下你身上的肉来吃。
“看老子怎么投诉你龟儿子——投诉死你们!!!”那女生接着又恨恨地补充一句。
显然,投诉正是助长顾客嚣张气焰的唯一催化剂。
那女生满以为投诉就像包老爷的龙头铡样,能置人于死地!
但对杨田君雅来说,投诉轻重依然是一回事,而且,她还觉得可笑。
对于天秤星座影响下的她,本身就觉的人人平等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她自己也尽可能地躬身践行,哪能像个龟孙子样低声下气,为一个丧失了基本礼貌和道德的人热心服务?
事实上,大多数高高在上的客户打骂低声下气的快递员,都是正常的事,就像奴隶主心情不好时,教训教训自己花钱买来的奴隶一样,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个客户这回到底是拍错了巴掌,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拍到了老虎的屁股上。
老虎不发威,她还以为是软猫!
杨田君雅转身就是一记铁掌,就在那女生神气十足的时候,她就已经酝酿出了这种带有真气的如来神掌了。
巴掌在空气中划过一阵带香水味的清风,结果迎面而去,不偏不倚地扇到了女生鼻脸上,女生猝不及防(因为不相信快递员还会狗急跳墙),瞬间鼻子和脸上就挂了彩。
“挂彩?”我当时很关切地问他,因为我担怕是非惹大了被总部一顿猛罚(被新任老板罚到痛彻心扉,被总部罚到吐血身亡)。
当然,我知道向来幽默的员工所说的挂彩的意思;而他可能一时没弄明白我话里的真实含义。随即就一贯拍马屁似地勤快地给我解释,说,“鼻子被一下打破了嘛!”
“这我自然知道。”我着急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她就蹲地上了......抱着鼻子......吓得哭了一样动也不动,”他断断续续地说,“一个学生给了她一张纸巾,她没接......有三四个男生手里拿着包裹在看热闹,其中一个还在嘿嘿地笑......”
“杨田君雅没有——”我天真地问他,“没有给她一张纸巾,止血的吗?”
“当然没有。”他激动地说,所言正在我意料之中。
我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才那么问来着。
但他接着又说,“杨田君雅时不时两腿叉开,手插在腰上,时不时细心检查她的衣服襟子,看起来连一个针脚都不想放过,我想她应该是在寻找什么借口,或是其他什么的,具体弄不清楚,毕竟那女的已经挂彩了......”
我的员工如此描述,我想她的衣服料子等各方面质量还真是好。
但说句老实话,这点其实并非我愿,因为倘若衣服不破点针线出来,不以奢侈价位威胁一番那女生,她可能会拍照当成证据大肆投诉总部,投诉国家邮政局,闹得鸡犬不宁,最后以此来要挟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当然,和解是必然之路。
但看女生极其少见的挂彩阵势,恐怕——说的不客气些,得以鼻血内的血小板数量为单位逐个赔款。
“杨田君雅当时没有就着她的衣襟子说点什么吗?”我关切地问他。
“有,有,当然说了的。”他一副感同身受的神气,学着她当时的样子跟我描述。
“我吃完饭回到铺子上时,杨田君雅就已经嗑唠着骂上了,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简直停不下来。
说什么你以为你他妈是个神吗?还是老佛爷需要供着......都是你她妈自找的——找死!但检查完自己的衣服,没发现什么破烂时,就警告似地说,‘你他妈看看,老娘几千块钱的衣服,看看,你赔得起吗?
香奈儿牌子的,瞪大狗眼看看,针线都给鸡爪子撕开了......他妈的简直了——就像疯狗一样!疯狗!’她虽是这么一说,但我觉着衣服压根儿没多大问题,可能当时就那么生气地说说来着。”
“那么,杨田君雅打她时你在不在场?”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补充道,“听隔壁卖水果的阿姨说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哦。”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