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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保乐为赎罪,头一日就为妻晚饭准备了两道家常菜。
一道是肉末茄子,一道则是肉末豌豆。
这两道菜皆为妻子最爱,也是自己的拿手好菜。
此外,从保乐再用豌豆尖煮了简单的菜叶汤为辅。
饭菜汤皆备妥后,从保乐觑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结果比他计划中快了近乎半小时有余。
于是,接着他便按章程中的第五条办事,操起淋水拖把一鼓作气,从头至尾将地板拖洗三遍,包括极易忽视的沙发以及茶几底下,皆一丝不漏地清除一净;止于第三遍时,地板才达到光可鉴人的效果。
待要将桌子茶几等统统揩拭一遍时,从保乐感觉身上已经汗渍渍了。
这时,从保乐猛然领悟到原来拖地板还是个磨人的体力活;难怪饶再会时常跟自己抱屈叫唤,就好像他在空调房内独享清凉,而她背着大太阳在建筑工地上抱砖一样。
但无论如何,从保乐依然憎恶妻那副‘不知己丑’的油腻嘴脸,并丝毫不为妻的心酸屈就而买单。
在他看来,可能她不卖弄、不作态,自知且态度稍稍友好时,兴许会像机关一样触发他的恻隐之心,使他心坎一软,向她投去怜悯的骨头。
但她从不如此,反而变本加厉,一次次使他对她‘刮目相看’,尤其向他威胁性离婚,让他措手不及。
从保乐拖地板也并非全为了赎罪而为。
倘若单单只为了赎罪,那么他大可以敷衍了事,做一做面子工程即可。
他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假以名义赎其罪名,另方面则主要还是为了拖地板而拖地板。
他鲜有纯粹为了她做事而做事,譬如他从市场里买回来车厘子,名义上是为饶再会而买,实则是自己嘴馋想吃罢了,如此而已。
事实上,当饶再会跟他严肃提出离婚时,他表面显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实则内心里完好无损。
离婚对从保乐来说就像个伪命题,离与不离全盘掌握在他手里。他心里自然清楚,一方面自己掌心内有千年难遇的凤尾纹暗中佑护——婚姻稳定,无需忧虑。
一方面则是他压根儿就不想离婚,因为他清楚离婚的成本究竟有多贵;他曾打腹稿算过从菜市场批发一车大白菜花一千元,因一个不喜欢,转手贱卖则损失的是哗啦啦的崭新的人民币,并非白菜本身;惟其如此,像他这样农村出身的人,离婚再结婚无疑等同于公司破产,等同于拿自己的头颅往狮子口里送食,等同于在冒险摸‘光棍’的虎尾巴,而非喜新厌旧那么回事。
无论如何,不到迫不得已时,绝不会头脑一热按下那个‘离婚’按钮,他曾想。
时至今日,从保乐对自己的婚姻把握度,远比熟练的耍猴人还要拿捏自如。
令他骄傲不已,或者说得意忘形的是,饶再会对他痴心绝对,她对他爱得情同手足,她离不开他。
她曾亲口跟他说出了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她说,“为了你,我敢放弃全世界。”像给他亲笔签了一份颇有保障的地契一样,而他——从保乐只要抓住她这一人性之弱点,无论如何都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生活的主宰者,尤其在他向来头疼的经济方面。
她是他的摇钱树,他是她的主宰者。
尽管从保乐有时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曾经与妻美好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妻曾经的某个美丽的转身,连衣裙随风起舞的日子,香水味儿清新怡人时刻,妻长长的秀发被微风打乱时难掩的清纯面孔,以及曾使他欲罢不能的摇摇欲坠的胸脯。
但那时、那刻、那些,横竖都成了不可企及的回忆,成了对他过去的好奇心的‘弥补性’祭奠;而对如今的他来说,有时压根儿不想忆起,因为掌管那些美好的曾经的东西,如今已像A股的‘纪元年’一样发生了不可扭转性暴跌,涨回曾经的辉煌时期遥遥无期,再无价值可依。
从保乐曾对爱情最忠贞的回报,莫过于一度对妻丰满体型的深度迷恋,浑然如同毒瘾患者一样陷入‘被救赎’的艰难境地。
当爱情的高烧随时间的流移日渐退去热度,回归至平淡无奇的本质后,他开始脱胎换骨,没换好,竟变成一根喜新厌旧的坏骨头。
他第一次对妻产生‘无感’是在浴室内。他浑然不知此前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或者说做了噩梦也未可知。
当他看到妻一身赤裸裸地站在浴霸下任水珠冲刷肉身时,内心里断无一丝涟漪击起,脑海里竟想到一副厌腻了的裸体油彩画,他除了浸淫其作者的艺术笔法外,全无半点流氓色心。
妻瞧出他迷惑不解的内心,遂好意提醒他展臂抱她,他不胜讶然,像曾经心急着吃热豆腐时的样子熊抱她,但感觉一下变了样,唯觉自己抱在了烧烫的肉烟筒上,使他一下趔至一米开外。
他很抱歉,脸上的尴尬裸露无遗;他身无一物,苦于无处遮掩,遂以水温过分烫而化解难处。
他慨叹自己恐怕再也不能从她摇摇欲坠的漂亮的胸脯看到她妩媚撩人的曾经,不能从她光彩亮丽的面目上看到她曾撩人心魄的嫣然一笑。
他对妻的爱曾一度成了一件令人烦心的工作任务,成了例行公事。
当他良心有所发现时,他开始怀疑并承认自己对爱情不忠,甚至是个可唾可啐的背叛者。爱情新鲜的那些时日,妻是他的主角,是灵魂,妻唱他和,相得益彰;当爱情枯萎后,妻是他的配角,是躯壳,妻唱随妻,两不相映。当他将‘无感’带至日常的性生活中时,他竟埋怨爱情是个无情的刽子手,而婚姻只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可言的垃圾合同。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