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漠躺在椅子上,前后晃动着,精致的狐裘搭在腿上,香炉里冉冉升起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他闭着眼睛休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显得很安静,像一副浓墨重彩的美人图。
桌子上搁着一封信,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压着,轻轻敲击,“齐秉,南夷的使者出发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那也不该这几天到。”宁子漠算清楚了时间,抬起眼睑,“也就是说,方才那几个人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是。”
宁子漠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来,他把信折起来,凑到烛火上,慢慢烧尽。
“相爷打算如何回他们?”
他轻笑出声,眉目间总有股诱人的风情,旖旎万千,“这大聂,纵然是一块肥肉,也当是我宁子漠一个人慢慢吃。否管我是饿了还是撑了,便是剩下残羹冷炙,也没他南夷的份儿。”
火光差一刻就会舔上他的手指,他一下子松开了,任由灰烬被吹散,最终消失殆尽。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齐秉跟了他这么多年,头一回迟疑了,“相爷,您不觉得最近查太多谭素的事了吗?”
“怎么?”宁子漠睨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要重用的人,不该查清楚底细吗。”
齐秉欲言又止,还是回归了本分,“回相爷,她那天去见了尹公子,随后同尹公子去了一趟林侯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拜访林侯的鲁统领和陈大史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看来是碰到不愉快的事了。”宁子漠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微微晃动着,“她在侯府呆了多久。”
“没呆多久,后来又去了尹公子府中,一直没离开过。”
宁子漠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天凉了。”
齐秉有些懵,“相爷冷吗?”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很自然地说:“给谭素那儿送两个火炉吧。”
齐秉看着宁子漠略有些疲惫的睡容,突然有种不安的错觉,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是,相爷。”
晌午,谭素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
小环进屋把窗户都关上,把冻僵的手放到嘴边哈气,“大人,今天突然就降温了。”
谭素坐在桌边上捧着热茶,笑道:“是啊,这么快就入了冬。”
旁边的白若抬起头,很懂事地道:“大人,我去问何管家要个火炉吧。”
谭素想到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又怕别人说自己恃宠而骄了,便摆摆手,“不必麻烦了,就是今天降了点温,等真正冷起来了再去要也不迟。”
白若蹙了眉,“那好吧。”
谭素喝了一口热茶,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坐立不安。只要一想到降温了,牢房里就冷得像地狱一般,她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做什么都不得力,总觉得每一分享受都是一种罪恶。
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一趟。
她把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还是觉得心慌意乱,心跳的频率都要比平时快一些。
“噔噔噔”,有人敲门,小环把门打开,便瞧见齐秉带了几个下人,抬了两个火炉,“齐护卫,怎么送炉子过来了?”
齐秉还是板着那张死人脸,谁也不看在眼里的清高样,“相爷吩咐的。”
谭素起身走到门口,瞧见下人们抬着两个火炉就要钻进来,有些发笑,“齐护卫,这天又不冷,送炉子做什么?”
“相爷的命令。”
两个炉子确实感觉有些多余,她回头跟齐秉说,“一个就够了,你让他们抬一个回去吧。”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懒得回话。
谭素忽然觉得牙根子痒痒的,直磨牙。
等到火炉都放好了,齐秉正打算离开。她连忙跟在他身边,皮笑肉不笑,“齐护卫辛苦了,回去后替我跟相爷道个谢。齐护卫今天这么尽心尽力,我定会在相爷面前多替你说好话的,让他也给你送两个火炉过去……”
齐秉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瞪着她。
谭素还一脸严肃样,完全看不懂眼色一般,“齐护卫不必谢我,平日里齐护卫这么照顾我,这都是应该的……”
齐秉并不觉得自己有照顾过她,也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他不喜欢谭素这般谄媚的模样,转身快步离开。
火炉一送进来,屋子里果不其然暖和了许多,小环又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大人,相爷对您真好,这刚一降温就想着您嘞。”
谭素笑了笑,没说话。
“是啊,相爷对大人一向都这么上心。”
白若前脚刚说完,小环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对了大人,不是还有四个月就要会试了吗,大人怎么不看书啊?”
谭素放下茶杯,高深莫测地指了指上面,“我上头有人,不信你看。”
小环愣愣地抬头看去,除了房顶什么也没有,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笑了起来,“大人您真逗。”
白若接上话:“大人说的是相爷呢,朝中只要有相爷在,何愁会试不过啊?”
小环托着腮帮子,望着她叹气,“好羡慕大人呢,有相爷这么好的人喜欢着。”
谭素顿了一下,笑道:“哪里听的风言风语,可别乱说话,相爷怎么可能喜欢我。”
“真的呢!”小环有些着急,“大人您别不信,自从大人您来了相府,府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相爷的脾气越来越好,而且从来都不会对大人发火,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白若也跟着说,“大人没注意吗,相爷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
谭素心头一跳,也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回顾这三个多月的相处,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个留恋花丛的人。他从一开始左拥右抱,到后来的逢场作戏,再到现在的清心寡欲,几乎可以说是惊人的转变。
莫非真是因为自己?
“刚开始府里只是传言,说相爷喜欢大人,现在都认定了是事实。都说大人要做相府夫人了,好生让人羡慕。”
“是呀是呀,相爷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这么上心过!”
谭素只觉得背脊发寒。
她用力摇头,矢口否认,“不会。”
自己只不过是没有落入他的温柔陷阱,才会对她破例罢了。等她也陷进去了,又和那些女人有什么分别呢? 我家相爷大佞臣